第169節
阮婉這才注意到,文軒的身上正穿著一套類似于跆拳道服的白色練功服,看起來精神極了。她蹲下身,微笑著說:“看起來真像個小男子漢?!?/br> “nonono?!蔽能帗u了搖食指,一臉耍帥地說,“不是‘像’,我就是小男子漢!”說完,他還抬起手秀了下(壓根不存在的)肌rou,“我現在可厲害了,以后還會更厲害的!” 阮婉愣了下,不禁失笑。 她也直到此時才注意到,文軒身后的正是一家健身俱樂部,名字很耳熟,好像是挺有名的那種。 “你在這里學跆拳道?” “是在這里學,不過不是跟這里的人,是跟師傅!” “師傅?” “對啊?!毙∥能幙粗钔裾f,“阮jiejie你不是認識師傅嗎?” “嗯?” 阮婉愣了下,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然后就看到小文軒歡欣鼓舞地抬起了雙手,朝她身后喊道:“師傅,你來了??!” “都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師傅’?!眮砣巳绱嘶卮鹫f。 “可是我所有的同學都說叫‘師傅’比較酷哎?!毙∥能幷裾裼性~地回答說,“師傅你不覺得嗎?” “不覺得?!?/br> “那阮jiejie你覺得呢?”文軒開始“場外求助”。 阮婉卻是身體微僵,不是為了文軒的這個問題,而是為了…… 她身后不遠處、驟然頓住腳步的那個人。 她早該想到的,被小文軒叫做“師傅”的人,是沈子煜。畢竟,初次見面時,這孩子就被曾經是大號熊孩子的他折服了。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怎樣結下的“師徒之緣”,但也并不奇怪。 只是…… 自從他在街頭撿到了狼狽的她的那個晚上…… 他們就再沒有見過。 阮婉覺得有一些尷尬,同時,又有點想苦笑。 “天生反沖”這個詞,說的大概就是她與沈子煜吧? 若非如此,為什么每次見面時,她都剛好這么狼狽呢? 不過,事情仿若也在發生著翻轉,發生著變化。 從前,她的狼狽大多是因為他; 而現在,她總是因為他人而狼狽,而他也總是恰好能伸出援手。 “師傅?”注意力完全放在了來人身上的文軒沒注意到阮婉的失神,卻注意到了自家師傅的。他歪頭說道,“你發什么呆???” “……”沈子煜回過神,對小文軒說,“先去做五十組準備動作,我馬上就來?!?/br> “好!”小文軒用力點頭,如果說最初他還有點嫌累的話,那么現在就完全不會了,他渾身都是干勁!——幾天前,初展鍛煉成果的他把過去總是欺負他的堂哥給打了個屁滾尿流!只要一想到當時大伯母那難看的臉色,他就覺得可開心了!哼,讓她過去總慫恿爸爸和mama吵架!讓她直到現在都想欺負mama! 阮婉注視著小文軒歡脫著跑遠的背影,扶著膝蓋緩緩站起身,才剛回過頭,猶豫著該對身后人說點什么時,就看到他皺眉注視著自己,說:“跟我來,我車上有醫藥箱?!?/br> “……嗯?”阮婉愣了下,一是沒有反應過來。 沈子煜看著她怔怔的神色,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她就不能好好照顧一下自己嗎?每次見面時都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狽也就算了,他還可以安慰自己說那都是意外,是飛來橫禍。但她現在算是個什么情況?纏繞在手上的繃帶幾乎都被血染透了,她居然也能一無所覺? 每當這時,他就總有點控制不住自己。 于是…… 被一把抓住手腕拖著走的阮婉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就看到身前的人放慢腳步,配合著她的腳步。 她跟在沈子煜的身后,低頭注視著他抓著她手腕的手,注視著自己那一旦意識到就疼痛地厲害的傷手,突然有點想笑。 然后,她嘴角抽了抽,露出了一個嘲諷意味十足的笑容。 她以為深愛著自己、結果卻給了自己一耳光的那個人,曾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腕,逼迫她答允不給另一個女人添麻煩,卻完全沒有發現,她的手從那一刻起開始流血。 而她一直忽視漠視無視甚至于在一段時間內反感厭惡的眼前這個人,卻在第一時間發現了這件事。 這可真是…… 太諷刺了。 第156章 發泄一下 怔神間,她就這樣被拉到了駕駛座上坐好。 沈子煜從后車位拿出醫藥箱,熟門熟路地幫她包扎了起來——總覺得最近這種事做得格外多。想到此,他不禁蹙起眉頭,額心中盡是不滿的淺皺。杜錦年那家伙究竟是怎么照顧她的?不是聽說他們已經和好了嗎?為什么又出了這種事,還是說…… 又吵架了? 他想起她剛才強顏歡笑的模樣,心中把這個猜測的可能性提高到了百分之九十。 卻沒有因此而竊喜。 一來她對杜錦年這個人的眷戀他看在眼里清楚在心里; 二來爭吵這種事只意味著她又一次受到了傷害,又有什么值得高興呢? 沈子煜不再想這件事,蹲下身小心地處理著阮婉掌心的傷口,搞定一切后,他微松了口氣,正準備抬眸,卻注意到另一件四奇怪的事情——她垂眸低頭時,微側著臉。 對她來說,他只是個并不熟悉的存在;但對于他來說,她真的是這個世界上他最熟悉的人之一——雖然做跟蹤狂并沒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 因此,他總覺得她的姿勢有點奇怪,并且在第一時間做出了最正確的推論。 “你的臉怎么了?” 下一秒,他發覺她的身體驟然僵硬。片刻后,她的睫毛輕顫了幾下后,低聲說:“沒怎么?!?/br> 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因為這可完全不像是“沒事”的樣子。于是他“唰”的一下站起身,借著俯視的角度,很清楚地看到了她的臉。 阮婉屬于皮膚容易留印的體質,哪怕之前在祁宣的幫助下冰敷了一段時間,眼下還是留下了一些痕跡。而她出門時又太恍惚,甚至忘記了用粉遮蓋,所以,在仔細觀察的情況下,很容易發現端倪。 “這是——”沈子煜的瞳孔驀地縮小,一個出現在他腦中的猜測如同一點火星,于頃刻間點染成災。 忘記了其他一切的他,出于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動作并不粗魯,甚至可以說相當溫柔,卻滿是不容拒絕的意味。 阮婉下意識抬起手捂住臉,卻被他用另一只手一把扯開。 猜測,終于被證實。 再聯想到她的神態,一個幾乎用“匪夷所思”這個詞來形容的“事實”,被沈子煜覺察到了。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很不想相信這是真的,因為,怎么可能呢? 他能放心地站在旁觀的位置,克制自己不去越雷池一步,不正是因為相信那個家伙會很好地照顧她嗎? 可眼前的這一切,顛覆了他的一切認知。 “他打你了?”過度的驚訝讓原本在她面前就不太會說話的他更是忘記了什么叫做“分寸”,很是直白地問出了口。 阮婉掙開了他的手,再一次側過頭,只覺得異常尷尬難堪,比上次那個冬夜更甚。 殊不知,她這樣的行為,如果用預言來描述的話,就是—— 默認。 沈子煜只覺得那早已點染成災的火焰燒得更旺,他抿緊唇角,雙手握拳,想也不想地轉身就走。 他沒有說什么,不意味著阮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她連忙站起身,一把抓住他大衣的衣擺:“你要做什么?”卻沒能抓住他。 沈子煜繼續往前走著,阮婉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如同被大人拉扯著的孩子,她雙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心中突然升起的慌亂讓她一時忘記了形象,喊道:“沈子煜!你給我站??!這是我的事情,和你沒有關系?。?!” 沈子煜的腳步驟然停住。 阮婉不可抑制地撞在了他的背上。 他僵在原地,怔怔地看著眼方的街景,她的話如同傾盆大雨,澆向那幾近沖天的火焰。 火焰未曾全部熄滅,理智已然回爐。 這雨水,是苦澀的。 是啊,她的事和他又有什么關系呢? 她是那么喜歡杜錦年,即使被這樣對待,依舊……深愛著他。 沈子煜緩緩轉過身。 阮婉單手捂著臉,原本只是捂住被撞痛的鼻子,之后就變成了捂住了雙眼,掌心中一片濕潤。 抓住沈子煜的同時,她只覺得加倍的尷尬難堪。她突然就想起,那個時候,在醫院里,沈子煜問她是不是和錦年在一起就一定會幸福,當時的她自信滿滿且篤定地說“會”,從不曾預料到會發生今天的事。 如果說,她最不希望世界上的誰知道自己和錦年吵架的事,那無疑就是沈子煜了。 可偏偏那么巧,每次都會被他撞上。 她甚至覺得,她拉住沈子煜的最根本原因是“不想被沈子煜知道整件事”,而并非“不希望錦年被打”。她不知道這是不是錯覺,也沒有心情去想這樣的認知究竟從何而來,只是單純地…… 她并不想在這種時候流淚了,卻又難以抑制淚水的分泌流淌,它們就這樣自然而然地落下來,壓根沒跟她商量也沒留給她半點反應的時間。 沈子煜是懷著滿心的憤怒失落乃至于不平轉過身的,但是,在看清楚她在哭泣的那一秒,他慌神了。那些情緒頃刻間被他拋到了天邊,他只覺得手足無措,甚至于很有些傻缺地問:“你怎么哭了?”才剛問完,他就想揍自己——這問題是什么鬼! 原本正哭著的阮婉一聽到這話,也是有點囧然。也許是因為腦子有點懵,也許是純粹想從這種尷尬的狀況中擺脫出來,她沒怎么想就甩了一個鍋出去…… “你的背太硬了……” “……啥?”沈子煜愣住。 阮婉哽咽地說:“我鼻子都被撞痛了……” “……” 沈子煜傻了眼,滿心只有一句話——這回答是什么鬼! 同樣有點囧然的他這一回情商總算是上線了一把,他很是干脆地道歉說:“對不起,我背太硬了?!?/br> 阮婉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一邊點,一邊欲蓋彌彰地揉了揉鼻子。 沈子煜找出塊手帕,近乎小心翼翼地看著她接過去擦眼淚,生怕她一言不合突然再“哇”的一聲哭出來,理由是“你的手帕太硬了”之類的,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沈二少眼下終于又找到了一件值得害怕的事,她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