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怎么叫鬼主意?!笔鍫敔敳毁澩卣f道,“現在是初三暑假,我帶小婉到我那邊玩玩也不會耽誤她學習。再說了,出去還能見見世面,有什么不好?你難道還怕我把她給拐賣了不成?” “這可難說?!?/br> “……” 阮婉聽到這里偷笑了一聲,因為叔爺爺此刻肯定是滿臉無語,然后她就聽到外婆說—— “我原本也打算讓她跟你出去看看的,可是……” “出爾反爾可不是大丈夫所為!” “我本來就不是大丈夫?!蓖馄挪粷M道,“別亂打岔,阮婉mama前天來過了?!?/br> “她來做什么?”因為之前的一些事,叔爺爺對素芳華有些不滿,聽到這話自然心情不是很好。 “她想讓小婉到她那邊讀高中?!?/br> “……”叔爺爺皺了下眉,可這是人家母女間的事,他顯然沒有插手余地。 “小婉拒絕了?!?/br> “不愧是我侄孫女,就是英明果斷!”叔爺爺拍了下大腿,贊道。 “……不過作為補償,我答應芳華,會勸小婉暑假時到那邊玩一段時間?!蓖馄乓贿呎f著,一邊嘆了口氣。一邊是女兒,一邊是外孫女,她就算心有偏向,也不能完全偏過去。更別提,之前芳華一聽這事,整個人都哭成了淚人。她一心軟,就又退了小半步,不過前提還是“小婉愿意”,如果那孩子執意不肯,她也不會逼她。 “你女兒那里哪有國外好玩!”叔爺爺哼了聲,“等小婉回來,看我問她!” 外婆搖了搖頭,心想如果她說出這件事,小婉八成會同意,哪怕那孩子其實不愿意去。理由很簡單,小婉不希望她為難。所以這話她才格外說不出口吶,那孩子,有時候就是太懂事了。 門外的阮婉聽到這話,眉頭不自覺地蹙起。然后就聽到叔爺爺說—— “不過我這次來,倒不是為這事?!?/br> “哦?那是為了什么?” “為了你的腿?!?/br> 外婆自己尚不覺得什么,門外的阮婉卻是提起了耳朵,因為這事一直就是她在意的?,F在外婆的腿一到陰雨冷天就疼得格外厲害,那些所謂的祛風濕啊治關節疼的藥是完全沒用,等再過幾年,這癥狀會越發嚴重。她記得上輩子外婆去世前一年的冬天,外婆走路都艱難地很,她還特地帶外婆去一些有名的醫院求過醫,可惜見效甚微。所以這輩子回來,她的一個心病就是外婆的腿。這事她也特意和叔爺爺打聽過,畢竟他在外地東奔西走,肯定認識一些靠譜醫生。叔爺爺當時很爽快地應下了這件事,眼下終于有了反饋。 “我的腿?” “可不是么,小婉特意拜托我的。我托人找到了個老中醫,據說治你這種問題格外有一手,你跟我去看看吧?!?/br> “你在逗我?看中醫不在華國,反倒去外國?!?/br> “我沒跟你開玩笑?!笔鍫敔敱砬閲烂C地說道,“人也不在外國,在國內,據說祖輩還當過太醫。他在當地可是赫赫有名的,想找他治病的人能排個好幾年。我托的那人也是費了一番苦功夫才拿到個號,約到個今年內的時間。我跟你說,你那腿宜早不宜遲,再過幾年還不知是個什么情況。你可想好,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 外婆尚沒回答什么,阮婉已經是走進了門內,開口就說:“外婆,你就跟叔爺爺去看看吧!”她怕外婆拒絕,語調急促地說道,“你的腿這幾年一年比一年更疼,再這樣下去,說不定什么時候……走路都難。我從今年九月起又不能每天都陪在你身邊,你要萬一哪里不舒服,身邊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到時候……”原本只是勸外婆的話,說到這里,她居然有些哽咽。 外婆嘆了口氣:“看你這孩子,勸就勸,怎么還哭上了?!闭f話間,她朝阮婉擺了擺手,示意她過來,“真是越來越嬌氣了,你叔爺爺還在呢,別丟人?!?/br> “在我面前哭怎么就丟人了?”叔爺爺表示不滿不服很抗議。 外婆表示自己壓根不搭理他。 阮婉走過去,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蹲下身小心地摸了摸外婆即使是夏季依舊涼冰冰的小腿,懇切地說:“外婆,你的腿要是不治好,我就根本沒心思讀書了?!?/br> “喲,你這倒霉孩子還威脅上我了?”外婆好笑又好氣地說道。 “我是認真的?!比钔駨娬{地說道,“反正你要不治,我就天天在家守著你,哪也不去!”她算是打定主意了,哪怕是一哭二鬧三上吊,也一定要讓外婆老老實實地接受治療! 外婆卻給了她一個漂亮的白眼:“我什么時候說我不治了?” “……???” “這是我的腿,每到陰雨冷天冷的是我?!蓖馄艣]好氣地說,“如果能治好,我為什么不治?我又不是……那話怎么說的來著?對了,有自虐傾向?!?/br> “……”阮婉無語之余,必須承認外婆這話說的有道理。而且,外婆還真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這位老人家是相當懂得享受滴! “那這事就這么說定了?!笔鍫敔斠慌淖雷?,算是把這事給敲定了。 阮婉又問:“叔爺爺,您約好的時間是什么時候?” 叔爺爺說了個時間,阮婉發現居然是九月多。她原本還想陪著外婆去的,可如果是九月,就是開學后了,她如果陪同難免要請假——這還是保守考慮,因為外婆的腿不是短期內就能治好的,若是需要的時間長,那么…… 阮婉低頭沉思著。 外婆同樣也在沉思。 治,她肯定是要治的。 不光是為了她自己的腿,也是為了小婉——將來她若是真的因為這病而癱瘓在床上,難免會連累這孩子,弄不好還會帶累她將來的婚姻家庭。 所以在叔爺爺走后,外婆和阮婉針對這件事,商量了起來。正常情況下,老人是不會和一個未成年的孩子一本正經地說這種話題,但一來阮婉不是個普通的孩子,二來外婆也沒把她當普通孩子,所以這場對話也就順理成章。 “我這腿既然中醫能治,也未必非要去那一個醫生那里?!?/br> “不,還是去看看比較好?!比钔穹窳送馄艙Q其他人的看法,“叔爺爺是妥當人(只要不買衣服),他既然來跟你這么說,就肯定有把握?!?/br> “我這腿有問題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更別提中醫治療本就見效慢。我要真去,就不是短時間內能治好的?!蓖馄怕龡l斯理地分析說,“不管是我,還是你mama那邊,都不會允許你長期曠課?!?/br> “這沒關系?!比钔窕卮鹫f,“反正我本來就要辦理住校手續,除了平時,周末也在學校住就好?!彼歼@么大人了,照顧自己肯定是沒問題的。 外婆搖頭:“不行?!?/br> “我……” “我知道你有主張,可也畢竟還是個孩子,這件事,我不同意?!蓖馄艑@件事很堅持,平時也就算了,一到周末,據說那些學校宿舍的孩子都會回家,留她一個女孩子在那里,她真的是不放心。 “……” 阮婉很清楚,外婆打定了主意的事,別說用八頭牛,就是十八二十八頭牛,都別想讓她輕易回心轉意。于是也開始想別的辦法—— “不然我周末的時候去宋婷或者巧巧家???” 外婆略有些意動,但又覺得…… “一直麻煩人家不太好吧?!?/br> “也沒什么不好的,回去后多謝謝人家就是了?!?/br> “倒也是?!?/br> 這事到此,也就算差不多定下了。 然而阮婉卻怎么都沒想到,它居然還是生了變。 第45章 去說清楚 這消息也是叔爺爺帶來的,在一周多后。 他才剛進來,阮婉就覺得他的表情有些不太對勁,既有些氣鼓鼓,又有些愧疚。她心中當時就是一個咯噔,因為能讓叔爺爺帶著表情上門的事,八成與外婆的腿有關。 果不其然,叔爺爺坐下后,先是愧疚地看了眼她們倆,然后一五一十地說了起來。 原來那位老中醫因為醫術高明,排隊向他求醫的是人數不勝數。原本叔爺爺是排不上隊的,結果也是巧合,排隊等醫的人中有一個人因為意外去世了,叔爺爺的朋友“見縫插針”,付出了些代價把外婆的號給掛那里了。原本這是沒什么問題的,沒成想也還有別的人等著就醫,一聽聞這個機會就如同嗅到了腥味的鯊魚。結果不言而喻——聽說搶這號的人有一點小來頭,而叔爺爺的朋友就一商人,雖說手里也有點關系網,但顯然不能與對方硬抗。 于是外婆的看病名額,就這樣被搶走了。叔爺爺聽了之后是又著急又上火,但朋友本身幫忙頗多,跟他說的時候已經是滿心愧疚,他顯然不能拿對方撒氣。而他奮斗半生,認識的人幾乎都在國外,國內真的是一抹黑,想運作也一時想不到什么法子。思來想去,也只能先找阮婉她們把這事情說清楚。眼看著自家侄孫女的眼神從希望到失望,他心中也是頗不好受。 倒是外婆本身頗為淡定,她伸出手拍了拍阮婉的頭,又給嘴邊起了個大火氣包的叔爺爺倒了杯茶,語氣淡淡地說道:“出爾反爾,這種沒什么醫德的醫生,不去看也罷?!?/br> “也不能這么說?!笔鍫敔敹似鸩?,發現居然是菊花泡的,一朵朵曬干的菊花在水的浸泡下重新展露出了美麗的姿態。這玩意夏季喝來清涼敗火,對他的上火也是頗有作用的。他喝了口,發現這茶里居然還有淡淡的甜味,大約是泡的時候加了一定點冰糖。一杯水下去,他心頭的火山也宛若下了一場雪,倒是舒暢了不少。他解釋說,“我打聽過的,那位老中醫本身也不喜歡這種事,所以自己只管看病,這些事都是交給兒孫們運作的?!?/br> “那就是沒緣分?!蓖馄庞滞永镒⑷肓艘槐?,“強求也沒多大意思?!?/br> 叔爺爺樂了:“你這弄得跟我看病似的!” 站在一旁的阮婉雖說沒說話,心中卻是暗自發愁。她比誰都清楚,外婆的腿真的是宜早不宜遲,每拖一點時間就又少了幾分治愈的概率。如若從現在開始排隊,也不知道明年能不能排上,就算排上了,也不能保證不會被其他人擠掉。而且都說“術業有專攻”,這位老中醫治療外婆這病是極有一手的,就算找到其他醫生,也未必會更高明。 同時,阮婉覺得外婆的這種淡定,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安慰她。 之后,外婆看在叔爺爺勞苦功高的份上,決定留他吃頓飯。叔爺爺十分看森地去鎮上的周記買自己最喜歡吃的鹵菜,阮婉思忖再三,最終還是拿起了電話。 按下第一個數字鍵時,她的手指有些顫抖,但緊接著,就變得無比鎮定。 “嘟……嘟……” 如此的聲音響了幾次后,電話那頭接通了。 阮婉深吸了口氣,這種“不知道接起電話的人究竟會是誰”的不確定感讓她略有些緊張。 “你好,請問哪位?” 阮婉松了口氣,結果不算糟,是喬心愿。 “是我?!?/br> “……jiejie?是你嗎?” 電話那頭傳來喬心愿的驚叫聲,她似乎很是驚訝。 “對,是我?!比钔窈苁侵苯拥卣f,“mama在嗎?我有事情想找她?!?/br> “哦哦,你等下?!?/br> 緊接著,那邊傳來了喬心愿大喊“媽!電話!”的聲音。約過了二三十秒,素芳華的聲音從那邊傳來—— “誰的電話?” “jiejie的,說有事找你?!?/br> “小婉?” …… 如此的對話后,素芳華接起了電話,開口說道:“喂?是小婉嗎?” “對,是我?!比钔駴]有遲疑,也沒給mama說其他話的機會,直接將外婆身上發生的這件事說了出來。向mama求助也是沒辦法的事,她如今還只是個“孩子”,在這件事上壓根插不上手使不上力。mama那邊則不同,喬經緯以及他的父親喬爺爺,在很多事上都是說的上話的。而且再怎么說,mama也是外婆的女兒,阮婉想她不至于對這種事坐視不管。 尤其她們的母女關系還剛達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和解。 果不其然,素芳華一聽這話就上了心,表示自己之后“就和經緯說說看”,又勸阮婉別太擔心。阮婉都一一應下,掛斷電話后,她長舒了口氣,因為她覺得這事的成算還挺高。唯一需要困擾的就是,mama之后會不會趁機提出一些別的事。 阮婉想到此,苦笑了下。 mama這個人,說的好聽點叫“傻白甜”,說的難聽點就是“從沒長大過”。出嫁前外婆寵著,出嫁后爸爸寵著,爸爸去世后又運氣很好地遇到了現在的丈夫喬經緯,運氣不可謂不好,所以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繼續傻白甜下去。她的性格真的有些像孩子,比如說記吃不記打,再比如說習慣性地只關注在眼前的人,再再比如說有點以自我為中心。 具體舉例就是想要的東西就非常想到手。倒不是說mama會巧取搶奪或者使出別的什么不好的手段,而是從過去到現在,她想要的東西都會有人給她,以至于她已經形成了習慣,就覺得——如果自己要,別人就會給。當然,這個“別人”特制她的“親人”,對外人的時候她就沒這樣的壞毛病。 所以說mama這樣的,就是典型地“只坑隊友”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