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免不了就是一陣安慰，大意是“不知者無罪”，然后催著這旅店老板繼續說。

    “當時警察還去我那里調查，問我他們還有沒有同伙?！甭玫昀习謇^續說道，“我就記得當時這伙人住一個三人間，印象特別深刻——兩男一女一起住三人間，我當時心里還犯嘀咕呢！就覺得有問題！現在一看，果然不是什么好東西！”

    其余人附和之下心中卻是一陣鄙視：你早知道有問題，還不是把房間給人家住了？這個馬后炮！

    像這種條件不太好的小旅店，一般不拿身份證就能開房，也沒什么監控之類的高科技，所以里面還是有點“亂”的，出現這種事也不奇怪。不過價格實在是低廉，故而住客還是絡繹不絕。

    阮婉和喬毅一聽這話，心里也算明白了個七七八八。

    原來人販子組合不是二人組，而是三人組。今天那兩人被抓時，這人大約也在附近，所以看到了喬毅。他也不知道是同伙被抓前喝了酒還是同伙被抓后喝的酒，總之就是怒火一上心頭決定打擊報復。也好在阮婉看到了這一幕，否則喬毅就算不掛，也難免會受傷。

    這件事雖說責任不在她，卻多多少少是因她而起。

    說實話，如果再給阮婉一次機會，她還是會這么做。她固然討厭喬毅，卻也沒到希望他死的地步——別說她這輩子想做個好姑娘，就算是上輩子，她也沒惡毒到這個份上。

    只是……

    出了這種事，警察不可能不來。到時候一做筆錄，她的真實姓名肯定會暴露。喬毅就算不認識她，也肯定知道mama還有一個女兒叫“阮婉”。她并不想和他相認，完全不想。

    就在那一群人圍著那昏迷的男子指指點點（活的人販子??！不能不看?。。r，喬毅不知何時走到了阮婉對面，低聲說：“剛才謝謝你?！?/br>
    阮婉抬頭看了他一眼，別過眼：“我們扯平了?！贝龝浪恼鎸嵣矸輹r，還會這么客氣才叫怪事。

    “……”喬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這個小姑娘，不過他倒是能看出幾分她的想法，于是低聲說，“廚房那邊有個后門。警察就快來了?！?/br>
    阮婉驚訝地抬起頭看他，很意外他會說這樣的話。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喧鬧聲，警察好像真的來了。

    阮婉臉色一變，想也不想地拉著小伙伴往廚房所在的位置走去，順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們不要開口。祁宣等三人雖說驚訝，在關鍵時刻都異?？孔V。再加上廚房中的人全都跑出去“看熱鬧”，四個人是順利地離開了小店。然后，也沒心情去做什么別的了，火速就往車站趕。

    說來也巧，剛到車站四人就碰到了一輛即將開車的大巴。

    眼看著車輛行駛起來，阮婉靠在座位上，長長地舒了口氣，然后只覺得好笑，那男子又沒死，只是暈過去而已。她怎么看都是“見義勇為小英雄”，居然跑得如此狼狽，也是讓人無語。

    而就在此時，坐在她身邊的祁宣也反應了過來：“不對啊，阮婉！你是做了好事啊，為什么要跑？”

    經他這么一提醒，被剛才的事情驚到的宋婷和余巧巧也晃過神來，紛紛趴在座位上看阮婉。阮婉做出“剛回過神”的模樣，低聲說：“我被嚇到了……然后就忘了這件事?！?/br>
    “也是，我也被嚇了一跳?！彼捂靡宦犨@話也是猛拍胸口。

    “婉婉你真勇敢?！庇嗲汕煽淞司淙钔?。

    “嗯嗯，我也這么覺得，要是我肯定不敢！”宋婷贊同地說道。

    幾個人才說了幾句話，余巧巧的“暈車病”又反了，只能老老實實地坐好，宋婷也沒法再聊，因為她還要做人工靠墊呢！

    見小伙伴不在追問，阮婉也是松了口氣。然后，她就發現祁宣滿臉狐疑地看著自己，一副“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你表騙我我可機智了不是那么好騙的”的小模樣。她不由暗自腹誹，心想這家伙這一年來雖然沒為智商充什么值，但直覺還真是越來越靈敏了。

    不過面對祁宣時，她的態度向來可以用“后媽臉”三個字來形容，于是她扭過頭，決定不搭理這家伙。

    然而，祁逗比可不是那么輕易就會放棄的人。他左右看了眼后，往阮婉身邊湊了湊低聲問：“阮婉，你是不是認識剛才那個人？”

    阮婉暗自驚訝，臉上卻不動聲色：“不認識?！?/br>
    “那我怎么覺得你挺討厭他的？”

    她敷衍性地回答說：“因為他長得比你帥?！?/br>
    “說的也是?！逼钚澩?，然后又反悔了，“不對，我跟你說，過個幾年我肯定比他帥！”

    阮婉：“……”臉呢？

    她翻了個白眼，決心不搭理這個笨蛋家伙，于是索性閉上眼睛開始養神。

    祁宣看著阮婉，撇了撇嘴，心想自己才沒那么好忽悠呢，她絕對認識那個人！他只是發覺到她提起對方的時候心情好像不太好，為了自身的生命安全，他決定“被忽悠”。不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他真的很好奇吶！

    別說他在阮婉心中就是個逗比，就算他再機智，也不可能想到，阮婉這種奇怪態度其實是源自上輩子的那些淵源。

    誰能想到呢？

    他做不到。

    喬毅也做不到。

    他只知道自己過了神奇的一天，救了一個漂亮小姑娘，又被看似很討厭自己的小姑娘救了一次，還鬼使神差地讓她先溜。到頭來，跟警察解釋的人又變成了他一個。最重要的是，他到頭來居然連人家小姑娘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后來還是人販子說，自己跟蹤的時候聽說那小姑娘叫“wanwan”。

    他下意識就想起，素阿姨那個留在老家的孩子名字里也有一個“wan”字，印象中她是叫“阮婉”。

    會是同一個人嗎？

    他想了下，覺得世界上不太可能有這么巧合的事。而且聽素阿姨無意中透露的口風，她的那個女人是一個很愛撒嬌的女孩子。他今天遇到的那個，就年齡而言真的是“成熟”地有些過分——所以應該不是一個人。

    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名義上大哥“否了”的阮婉，在一個多小時后回到了家中。

    時間還早，原本幾人還有時間再玩一玩的?？上Ы涍^了今天的事，她實在是提不起興致，好在其他三人也理解她，并未強求。

    阮婉才一進門，就意外地發現，自己那“神出鬼沒”的叔爺爺又出沒了。

    說他是神出鬼沒，還真不是不恭敬，而是這位老人家的閃現規律完全無法捉摸！有時一個月來看她好幾次，有時一個月來一回，而每次來，他都會帶一些東西給來。比如這次，他就帶了一條滿是柳丁的褲子給她，說是他家那里最近正流行的款式。

    阮婉必須承認，這個款在這年頭的確是沒過時，但是，她死也不想穿好么！萬一不小心走路上撞到誰，會把人戳幾個窟窿出來的吧？吧？？吧？？？

    當然，過節時登門拜訪，最不能省的就是——

    壓、歲、錢！

    外婆自然不會把這個錢收繳走，于是阮婉剛剛扁下去的錢包，就這樣再次肥了起來，也是棒棒噠。

    第38章 故人歸來

    冬去春來，春去夏又來，真的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阮婉的初三，結束了。

    其實不僅是她，整個初三的學生都有一樣的感觸——時間真的過得太快了。就好像昨天大家才在初一的教室里相逢，今天就要在初三的教室里分別，剛入學的時候覺得三年很長很長，現在回頭一看卻又覺得三年很短很短。

    注定的分別，就這樣匆匆來臨了。

    最后一個月時，班上人人都在發留言簿，也人人都在寫留言簿。阮婉曾經聽班主任李老師私下跟同事吐槽說“最近簽名簽的手都酸了，那些當明星的也真是辛苦”，其實不僅是她，其余老師也都是一樣。連平時最被學生們害怕的教導主任，也被抓包n多次。

    在一次全校性的動員講話后，中考，終于來臨了。

    阮婉即使上輩子已經經歷過一次，即使知道這比起高考來其實算不了什么，也還是難免覺察到一點緊張。但轉瞬又想，該做的她都做了，剩下的只能交給時間來檢驗，就算再煩惱也沒用啊。

    她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必說了。

    中考前一天的晚上，宋婷和余巧巧還輪番打電話給阮婉訴說自己的緊張，她們倆不約而同地做這件事，大約是因為她們都下意識覺得阮婉可以依靠吧。對話中，宋婷甚至說出了“我希望明天永遠不要來！”的“傻話”。

    可惜，第二天還是來臨了。

    說起來，阮婉這一屆學生的運氣還是相當不錯的。她記得很清楚，這一屆初三考試還是在本鎮考，到下一屆時，所有學生中考就必須去縣里了。相比于來回奔波，果然還是“主場作戰”更好吧？至于當年中考的題目……對不起她記不住??！高考題目她倒是有幾題有那么一點印象，不過全部記得什么的……那是做夢！還是自己努力吧。qaq相較于高考日期的全國統一，中考的時間安排就要亂了許多。本地的中考時間是在六月中旬，天氣已經開始熱起來，不過鎮上因為臨水，現在這天氣倒也不算難捱。

    阮婉早上起床，就看到桌上除了白粥外，還擺著一根油條倆雞蛋。她頓時哭笑不得，心想沒想到外婆也會用這種方法“求好兆頭”。

    “還愣著做什么？快吃，別考試遲到了?！?/br>
    “……”阮婉扶額，“外婆，我們試卷總分不止100，最高的有150呢?！?/br>
    外婆：“……”

    阮婉正暗自因為外婆吃癟而好笑，就看到外婆霸氣側漏地拿起一根油條，折了兩下，往她盤子里一擺，順帶拿走了一個雞蛋。

    “門門一百三?！?/br>
    阮婉：“……”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被折成“3”形狀的油條，心中那叫一個萬馬奔騰，然后，她情不自禁地對外婆豎了個拇指，為她的機智點贊！

    也不知道是她這幾年的功夫沒白下，還是外婆的“祝福bu”無敵強大，總之阮婉考完后總體感覺還不錯，起碼比上輩子考完后感覺要好得多。就算進不了一中，二中和縣中應該也是沒問題的。她的兩位小伙伴考完后感覺也還不錯，總而言之就是三人組平安通關！

    更讓人高興的是——相較于以往的兩個暑假，這個暑假，她們可以盡情玩耍了！

    原本她們的確是這樣想的，包括阮婉在內。

    只是……

    計劃這萬一，大約是永遠也趕不上變化的。

    這一天，阮婉覺得自己即使過了若干年也應該能記得很清楚，因為它正是六月的最后一天。

    不知道為什么，這天從早上起就格外悶熱，她早上起床時就出了一身汗，上午時終于沒忍住洗兩個澡，順帶把頭發也洗了。洗完后，她穿著外婆給自己做的新裙子，坐在院中的樹下打扇納涼——家里的溫度也許要低些，但她還是覺得外面更敞亮舒服。

    吃了兩塊井水鎮過的西瓜后，阮婉覺得舒服了不少。

    “別再吃了，小心胃涼?！甭愤^的外婆說道。

    “哦?！比钔窆怨缘胤畔虏恍⌒淖テ饋淼牡谌龎K西瓜，擦干凈手后摸了摸自己差不多干透的頭發，撒嬌地說，“外婆，你幫我梳頭發吧！”

    大傲嬌外婆雖然說了句“自己不會梳么？”，卻還是走到了阮婉的身邊。后者笑嘻嘻地把梳子遞給前者，然后轉了個身，將后腦勺留給外婆。自重生以來，阮婉就沒有剪過頭發，現在長發已經留到了腰下，真的可以說是“長發及腰”了，可惜約定好了要娶她的那個人吶，現在還不知道在哪里呢。

    外婆伸出手抓住小外孫女順滑柔軟的長發，細細地梳著。她們母女倆的發質都像她——她當姑娘時不能隨意出門，閑著無聊時就愛坐在鏡子面前梳頭發，那時候流行往頭上抹頭油，什么桂花的茉莉的。她不愛用頭油，卻很愛那股味道，每次都只用食指沾上一點點涂抹在掌心，兩只手焐熱后，輕輕地抹在頭發上，再那梳子一下下地通。通著通著，一個無聊的下午就過去了。

    她也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做過了，好像是他死后，又好像是在芳華出生后。眼下她看到小婉，就像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被往事纏繞的外婆一不小心就出了神，手中的動作卻沒有停，她就這么拿著梳子，一下下地幫外孫女梳理著長發。

    阮婉享受性地瞇了瞇眼睛，在這舒服到極致的享受中，一不小心也出了神。

    而這對同時出神的祖孫并沒有想到，她們的另一個親人，會在此時此刻，踏上了回鄉的路程——

    素芳華才一下車，就不自覺地左右看去。她不得不承認，相較于現在所居住的那個每天都在發生變化的城市，這座家鄉小鎮安靜地宛若一直在沉睡。而這些水、這些建筑、這些人……都好像是來自于夢境中，無論如何看，都讓她心底情不自禁地冒出幾分恍惚之感。

    “mama，你在想什么？”

    素芳華側過頭，看向身旁那活力四射的可愛女孩，笑了。

    是了，這是現實。

    她也早已結束那段過去，走向了美好的現在和更加美好的未來。

    素芳華抬起手，扒拉了下喬心愿因為坐車而有些凌亂的短發，這孩子的發質比起她更像喬經緯，稍微有些粗硬。不過在一個母親心中，女兒身上的任何一個地方——哪怕是缺點，也是可愛的。她整理完喬心愿的頭發，又幫她整理了下衣服，沒忍住又說道：“看你，給你買了那么多裙子，怎么還老是穿褲子?！?/br>
    “方便嘛！”喬心愿笑嘻嘻地回答說，“尤其出門的時候，穿褲子最實在了?！闭f話間，她側頭朝一般看去，“對吧，子煜哥！”

    被她稱為“子煜哥”的少年看來約十六七歲，年紀雖然不大，卻已經展現出了充分的“發展空間”。不過他的心情似乎有點不太好，帶著些許異域風情的眉眼間帶著些許不耐，好像在因什么而煩躁。熟人都知道，當他露出這樣的表情時，最好別招惹他。

    不過喬心愿倒是不懼這個，因為沈子煜雖然脾氣不好，卻從來不欺負女孩子。而且，她要是被欺負了，哥哥肯定會幫她報仇的！

    沈子煜聽到喬心愿問自己，瞥了眼她，從嗓子眼里憋出個“嗯”，順帶伸出手抓了抓自己挑染了些許黃發的腦袋瓜子，問：“素阿姨，附近有商店嗎？我渴了，想買點水喝?！?/br>
    素芳華看著沈子煜，心里也是一聲嘆息。如果可以，她是真不想帶這正處于叛逆期的孩子過來。奈何事情就是這么巧，她在市里車站下車時，就那么巧合地逮住了“離家出走”的沈子煜。這孩子家里因為這事正鬧得雞飛狗跳，既然她碰上了他，自然不能不管不顧。一番折騰后，他家里拜托她“看管”沈子煜，來接他回去的人隨后就到。

    她原本想帶著沈子煜在市里住幾天的，奈何這孩子聽說她要回老家后，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居然主動提出要跟來看看。如果是其他人，她還可以拒絕，但這孩子……拒絕的話難免他不會亂跑。她剛答應了他家人要管住他，如若再讓他跑了，實在是個麻煩。更別提沈子煜的父親和經緯還是老朋友，所以即使覺得有點不方便，她還是把他帶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