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他把手中布袋往旁邊一扔,毫不客氣的一下坐在薛池身邊,驚得薛池一下站了起來。 他卻咧了嘴笑:“小娘子,別客氣,這是我家,隨便坐?!?/br> 薛池吃驚:“是你家,對,對不住,我以為是……” 這男子連說不要緊:“有小娘子肯來,我求之不得呢!” 薛池聽這話音不對,便不肯說話了。 這人卻是不停搭話:“這地方來的人可不多,你們為何會在此???” 薛池便扯了個謊:“我們的船在密河上行著,突然發大水翻了船,家仆護著我和我哥哥上岸到了此處,此時卻是讓我們等著,他們去尋食物去了?!?/br> 男人臉色變了變,過了一會又笑:“小娘子你騙我的吧?” 薛池一驚,這男人嘿嘿道:“你看看,這小白臉一身綾羅綢緞的,你卻是一身粗布衣裳,何曾像對兄妹?怕不是……你個小村姑,跟個公子哥小白臉在河上偷|情?” 薛池被人戳破謊言,又見他說得猥瑣,不由臉色一變。 她卻不知這人名譚四,早前犯了事被官府緝拿,便逃到山里來,正此處有間小木屋,他便在此處落了腳。先前下雨時他正在另一座山上,不想濕了唯一的一身衣裳,便躲到山洞中等雨停,不料回來便見個小嬌娘在屋中等著。這一喜非同小可,他原本就是慣犯,此刻更是邪念橫生。 薛池一個不留神就被他揪住了袖子:“小娘子,你看這公子哥半死不活的樣子,那能讓你快|活!和誰偷不是偷?指不定我更能讓你滿意!” 時謹猛然睜開了眼,目中一抹寒意閃過。 薛池卻未發覺他醒了,只怒得捉了這譚四的胳膊,欺身上前,反背一摔把這人摔倒在地。 譚四猝防不及躺倒在地,順手抽出砍刀,嚇得薛池一縮手往后退了兩步。他骨碌一下爬起來,哈哈大笑:“有意思,還會點三腳貓功夫!” 他將刀比在時謹身上:“你要么讓大爺樂一樂,要么讓我殺了你的小情郎!” 薛池這才發現時謹醒了,她抿了抿唇,與時謹對視片刻,抬手去解衣裳:“好……!” 譚四大喜著走近兩步:“果然識趣!” 時謹雙目微睜,不可置信的看著薛池。 薛池指頭捏著夾衣衣襟,似害羞的似垂著頭。 譚四嘿嘿的笑,收了刀往薛池走去,臨到她面前聽她低垂著頭說了句什么,并沒聽清,便將臉湊近她:“來來,貼著說話才聽得分明……” 薛池手探到衣內又拿出來,動作十分迅速的將什么東西舉到譚四的面前,也不見她再有什么動作,這男人就猛然大叫一聲,手里刀脫了手,兩手只去捂著眼睛,緊接著劇烈咳嗽噴嚏,程度之強烈簡直都無法維持自身站立。 薛池見得了手,大舒了口氣:也虧得是藏在內袋中,她這辣椒水噴霧才沒在水里被卷走。 話說她當時還想過要噴蕭虎嗣,但實在怕他武功高強,自己一抬手肘人就閃了,后頭蕭虎嗣實在對她也不差,這才息了這念頭??扇缃駥ι线@王八蛋豈有不噴的? 此時這譚四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薛池從旁邊抽了根粗柴,咬著牙劈頭蓋臉的照著他打。足足打了數分鐘,譚四青腫一片,已看不出本來面目,她自己手也累了,扯了他腰上的麻繩將他手反綁了,這才坐下歇氣。 她側頭一看時謹,見他半睜著眼看她,薛池想到自己剛才的瘋魔模樣,不由訕訕的對他笑了笑,目光亂移,一眼看到時謹搭在身側的手里抓著根兩指粗半尺長的小木棍,端頭卻是尖銳的。 薛池心中一動,便明白時謹方才恐怕是想以此去刺入那男人的要害來救她。 此時仔細去看,便見這木棍上隱有血跡,薛池忙蹲了過去抓起他的手掰開,果見握在他手中的另一端也十分尖銳,在他用力之下已經扎入了他手心,帶出一片血跡。 薛池忙把棍子扔了,捧著他的手替他細挑了木刺清理傷口,轉臉瞪了他一眼道:“狗蛋啊,對我有點信心嘛,他長這么猥瑣,我怎么可能上趕著?肯定有詐呀!” 時謹目不轉睛的看著她,雙眼像兩汪漩渦一般,薛池雖然抱怨,心里卻很領他的情,被他這么一看不由得有點慌,正欲說點什么打破氣氛,就覺屋里光影一動,她一回頭,見個人影擋住了門口的光線,當下心臟病都要嚇出來了。 定睛一看,又喜道:“哎呀蕭壯士,你也沒事呀!” 蕭虎嗣的身形搖搖欲墜,薛池忙過去扶他,看清他身上竟是幾處刀傷,肩頭一處更是深可見骨。 時謹眉頭一鎖,看著薛池扶住蕭虎嗣的手,又想起蕭虎嗣先前保護性的將薛池往河中一推。 蕭虎嗣的劉海已經濕著貼在額側,露出他的眉目來,他看見薛池先是微怔,而后唇角便帶了笑意,由她扶著往里走,只目光往下一掃看到躺著的時謹便停下了腳步,全身氣息一變,目光冷厲起來。 薛池連忙說和:“別這樣,別這樣,大難不死,前事釋懷!你想想啊,有什么糾葛比得過自己的命啊,還有命在,豈不該好好活著?打打殺殺做什么是不是?” 她一拉蕭虎嗣的衣袖,令他附下耳來:“而且他身份不同,你真對他動了手,咱們兩國豈不是不死不休了?咱們是高尚的人,為天下蒼生想一想??!而且啊……他都失憶啦,對你造不成威脅,你記得叫他狗蛋,別穿幫了啊?!?/br> 這般近的距離,時謹豈能聽不到她的耳語,一時緊閉著雙眼,胸口起伏劇烈。 蕭虎嗣也被弄蒙了,看了看薛池,又看了看時謹:狗蛋……? ☆、第71章 合作 空氣仿佛要凝滯一般。 感受到蕭虎嗣的目光,時謹又睜開眼,靜靜與他對視。 蕭虎嗣打量時謹的神情:失憶……?怎么可能! 薛池只覺兩人間電流激撞,心道自己可算是升職了——榮升街道處大媽! 此刻左眼看著時謹,右眼看著蕭虎嗣,兩眼差點沒分家,身形微弓做出個蓄勢待發的姿勢,隨時準備冒著生命危險挽袖子拉架。 卻見蕭虎嗣目光一轉,看到了地上縛著的譚四:“這是什么人?” 薛池長嘆了口氣,可算是轉移注意力了!立即比手劃腳的把譚四的惡行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可真真將我惡心到了,打一頓不過癮,殺了他又不敢下手!”她雖是殺過人,但當時就是一門心思想脫身,掙扎間一刀下去,造成的結果是死亡,卻并非她提前就預想到了對方的死亡。如今讓她拿把刀子去正正正式殺個人,還真下不去手。 蕭虎嗣臉色一凝,緩慢幾步走到譚四身邊。 譚四鼻青臉腫的躺著,奄奄一息,勉強睜開腫成一條縫的眼睛看蕭虎嗣,呻|吟出聲:“饒命……” 蕭虎嗣輕輕的抬起腳,踩到他的頸間,仿佛不經意的腳尖一碾,只聽一聲脆響,譚四眼睛瞬間睜大,未完的話再也不可能出口,竟是頸間骨頭全碎,立時斃命。 薛池驚得一個哆嗦。 蕭虎嗣收回腳,抬頭又去看時謹,時謹仍是目光平靜的與他對視。 蕭虎嗣此時占據上風,滿臉冷色,目光一動不動。 薛池準備著,準備著……準備著……? 她繃著弦等了一陣,突覺不對:蕭壯士這一動不動的也太久了啊,怎么看著像發呆了? 她抬手去推了推蕭虎嗣:“蕭壯士?” 蕭虎嗣居然被她一推之下應聲而倒,薛池啊了一聲,手忙腳亂的又攙又扶,但也只是讓蕭虎嗣沒摔得那么慘而已! 薛池再沒想到,她猜中了開頭,卻沒猜中結局——這兩要死磕的家伙,居然排排躺生病病了! 薛池不懂醫術,但生活在信息爆炸的社會,有些病癥沒呼過豬rou也見過豬走路呀,估摸著時謹是腦震蕩失憶加胸腔內傷?蕭虎嗣呢,大約是失血過度加傷口感染? 薛池一個頭兩個大,腦傷內傷她是沒辦法了,外傷卻還得努力努力,蕭虎嗣一身的刀傷,她雖不能縫合,但也能用沸過后的涼水清理,再在他身上摸來摸去摸出了瓶藥,立時給他敷在傷口,用布條扎起使傷口盡量閉合止血。 時謹在一邊看著她將蕭虎嗣幾乎全身看了個遍,再摸了個遍,摸出來的藥膏……居然是他送她的離花膏! 時謹閉上了眼,他居然只能閉!上!眼! 薛池扭頭見他額上青筋突起,驚道:“狗蛋!你有沒有覺得血管突突的跳?趕緊那什么調息,我聽蕭壯士說習武人可以的,快快快,本來就傷了腦子,萬一爆頭噴血什么的……” 說到一半發覺時謹呼吸急促起來,連忙住了嘴,心道自己也是太不會說話了:“嘿嘿,總之快調息啊?!?/br> 時謹兩條長眉凝在一起,睫毛一陣顫動,牙根緊咬。 心道從前見她言語行事有趣,此時卻只覺可恨! 薛池那知道他氣得要死呀,全當他身體不舒服呢。 忙完了蕭虎嗣她又勉強壯著膽將譚四的尸體拖了出去滾下山坡。在譚四帶來的布袋里找了些食物,翻找出個瓦缽來煮粥。 蕭虎嗣昏昏沉沉勉強喂了半碗進去,時謹喂了兩口反倒吐了一地不算,人更給折騰得虛弱了。 薛池把他清理干凈,不免憂心重重。 她完全不懂醫術,時謹那些隨從倒是快找來呀!三拖兩拖的人真死了怎么辦? 薛池急得團團轉,忽然想起剛才在門外見著幾叢魚腥草。這種草薛池倒是熟,她們那片兒喜歡用這種草來煮涼茶,說是清熱消毒涼血……不管怎么說,有總比沒有好,受傷了清熱消毒總有點兒用,平常當涼茶都喝了,沒用也吃不死人! 薛池忙到屋外采了一捆回來,煮了水晾涼了。 她將時謹扶著靠到自己肩上,輕聲喚他:“狗蛋,狗蛋?!?/br> 時謹睜開眼看她,高傲耀眼都不見了,一臉的病嬌氣,眼尾迤邐纏綿,看得薛池訕訕的,實在叫不下去這個混名了:“呃,喝點魚腥草水,說不定也有點兒作用?!睍r謹什么也喝不下,只想吐,但看到她面上殷切的神情,還是皺著眉勉強灌了一些。 薛池處理完他,又發現蕭虎嗣發燒了,真是按了葫蘆起了瓢,忙又去給蕭虎嗣喂魚腥草水。 這樣兩邊照顧著居然就在這木屋中過了一日夜,臨到天亮薛池才蜷在一邊睡了一覺。 等薛池醒來便聽林中鳥兒嘰喳個不停,不由伸了個懶腰,看了看墻角的柴已經不多了,尋思待會還要去砍點柴,只是這雨后的柴燒得起來嗎? 她去看了看時謹,發現他經過一夜的自然恢復,呼吸平穩了些,面色也好了許多。蕭虎嗣卻還在發燒,忙去給他額上換了塊布條,給他喂魚腥草水。 蕭虎嗣睜眼看她,雙目微紅,迷茫而無一絲平素的攻擊性,居然對著她露出個單純的笑來,薛池一怔,還來不及說話,就見他又閉上了眼。 薛池稍做洗漱,便開始煮粥,譚四的布袋中有不知從那弄的一塊臘rou,薛池用折疊刀削了些到粥里,又在門外找了點野菜,一齊煮了。 自己吃飽了,再尋思先喂誰,就見時謹適時的睜開了眼睛。 薛池見他眼神比昨日清明許多,便問他:“你好些了么?試試坐起來?” 時謹看她一眼,又看看地上放的瓦缽,抬了抬手又無力放下。 薛池無法,只好又坐到他身側,將他扶起倚到自己肩上,端了缽去喂他。 時謹就著她的手緩慢的喝著,每喝一口就要停頓片刻。 薛池看著他喝了一半便道:“也別喝太多,給蕭壯士留一半吧?” 時謹聞言斜挑了眼來看她,雖沒什么表情,但他長眉微蹙,眸光泛水,這副病嬌樣子……! 他再張開唇薛池也就沒法拒絕了,心中暗嘆道:“好歹也是個攝政王,連口粥也要虧他的,說不過去??!算啦算啦,大不了再煮一次!” 于是時謹眼看著胃口不佳的將一缽粥一點一點的喝完,而且沒有再嘔吐。薛池舒了口氣把他放下平躺,認命的準備再去煮粥,卻忘了屋外那口破缸中積的雨水已經被她折騰完了,不由犯愁:“難不成我還得翻兩山頭到河邊去打水?” 時謹半睜著眼面無表情的看了躺在一邊的蕭虎嗣一眼。 薛池正是犯愁,時謹突然臉色微動,做出一副凝神傾聽的樣子來。 林間鳥雀的聲音混雜,然而遠遠的卻有幾道鳥鳴聲十分規律。 時謹聽了一陣,突然以手撐著地,在薛池震驚的目光中慢慢坐了起來。 薛池眨眨眼,指著他道:“你……你……” 時謹確實好轉了,睡到半夜就覺得腦子里的昏沉漸消,雖然額角和胸口還疼痛著,四肢也乏力,但并不像先前那樣完全無法控制自己了。 他轉臉看向薛池,聲音沙啞低沉:“有人來了,彼此在隱蔽的用暗號聯絡響應,若是來尋我的人,大可光明正大。如此行事,恐怕來者不善。這木屋目標太明顯,我們得趕緊走,藏起來?!?/br> 薛池氣惱,尼瑪,剛才還一副手都抬不起來的樣子呢,轉眼就畫風大變?然而也不自覺的隨著他壓低嗓子:“你騙我!剛還要我喂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