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節
“沒事就好?!倍伟自屡c他額頭相抵,眼眶通紅,“乖?!?/br> “外頭怎么樣了?”楚淵問。 “還在打,不過我們已經快贏了?!倍伟自碌?,“最遲明晚便能登上星洲?!?/br> 楚淵點點頭,閉上眼睛又睡了過去。臉上沒有半分血色,連脈搏也微弱到幾乎分辨不出。 段瑤殺光了整整一個營的人,子夜時分方才拖著裂云刀精疲力竭回來,玄冥寒鐵依舊被插在甲板上。黑色霧氣已經散開大半,劍身在月光的照射下,爬滿藍色詭異圖騰。 段瑤微微皺眉,猶豫著靠近。 月色被黑云擋住,那些圖騰也轉眼而逝,劍身光潔,泛著幽幽的光。 段瑤伸手握住劍柄,用力將其拔出,余音錚錚。 “瑤兒?!彼究疹R矎牧硪活^趕來,白衣沾滿了血,“皇上怎么樣了?” “我剛回來?!倍维幍?,“看哥哥的劍在這里,便替他收起來?!?/br> “先放到你房中吧?!彼究疹5?,“這劍傷了皇上,這陣還是別出現在段兄眼中了?!?/br> 段瑤點點頭,將玄冥寒鐵塞進自己的柜子里,方才與司空睿一道去探望楚淵。 “師父?!倍维巻?,“皇上怎么樣了?” 南摩邪向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葉谷主已經看過了,說是傷得不輕,還是別進去打擾了?!?/br> 段瑤擔憂:“嗯?!?/br> “沒中毒吧?”司空睿小心翼翼地問。 “玄冥寒鐵不帶毒?!毕晌虈@氣道,“只是劍氣陰寒,比起毒也好不了多少?!鄙踔粱蛟S還不如中毒。 司空睿:“……” “都回去歇著吧?!蹦夏π皳]揮手,“明日還要接著打仗,守在這里也沒用?!?/br> 段瑤往船艙的方向看了一眼,窗縫燭火昏黃,屋內靜謐無聲。 楚淵靠在段白月懷中,睡得昏昏沉沉,身體時冷時熱,眉頭未舒展過片刻。 段白月抱著他,一睜眼便是整整一夜。 第一百七十八章 終戰(中) 黎明時分,玄冥寒鐵在柜中嗡嗡作響,段瑤白日里殺敵已是精疲力竭,此時裹著被子半睡半醒,也只當自己是在做夢。 葉瑾整整一夜未眠,盯著那朵汨曇不知該不該用,也不知該怎么用,拿起放下數十次,腦子是前所未有的亂。沈千楓心里嘆氣,上前輕輕扶住他的肩膀:“先回去休息一陣,好不好?” “要是鬼手前輩在就好了?!比~瑾嗓音有些啞,“他一定知聽說過汨曇?!毕惹霸趺淳蜎]想到呢,該一拿到這朵花,就寫信去染霜島,以備不時之需才對。 “鳳凰已經帶著暗衛回島上找鬼手前輩,一來一往,約莫要十天左右?!鄙蚯鞯?,“皇上情況到底怎么樣?” “五臟六腑倒是沒傷太重,那刀是從身側穿過去,而且玄冥寒鐵雖說重量不輕,劍身卻薄窄,若換成裂云刀,或許才真是天乏術了?!比~瑾閉著眼睛,額頭抵在他胸前,“可那股陰寒之氣幾乎凍住了傷口,也凍住了心脈,我真不知該怎么治?!?/br> 沈千楓聞言皺眉。 “怎么辦?”葉瑾難得茫然。 “十天能堅持嗎?”沈千楓微微俯身平視,“至少等鬼手前輩來?!?/br> “我……試試?!比~瑾猶豫著點頭。 沈千楓將他抱進懷里:“別怕,當初黃遠中了劇毒,你先前也沒見過,可最后依舊把他的命從閻王手中搶了回來,皇上吉人天相,這回也不會有事的?!?/br> 葉瑾抓著他的衣裳,聲音低?。骸班??!钡?。 自從昨晚醒過一次之后,楚淵便一直昏昏沉睡,偶爾啞著嗓子咳嗽兩聲,卻也聽不到段白月在耳邊說話,身體冰冷,呼吸與脈搏都微弱到幾乎停止。 其余人在上戰場前,都專程繞過來看了一眼,見四喜守在門口沉默擺手,便都識趣轉身離開。過了片刻,妙心也走了過來,四喜迎上前道:“大師,皇上他還在睡,王爺吩咐過,誰都不準進去打擾?!?/br> “我方才見過段小王爺,聽他說了幾句?!泵钚膯?,“皇上情況如何?” 四喜嘆氣:“這怕是要問葉谷主?!?/br> 妙心皺眉,此時遠處號角又起,是楚軍發起了新一輪的攻勢,于是便也未再說什么,轉頭去了戰場應敵。 楚淵手指微微動了動,睜開眼睛看著床頂。 “小淵?!倍伟自率亓苏灰?,這陣好不容易見他清醒,“你覺得怎么樣?” 楚淵與他手指相扣,過了好一陣子,才問:“我睡了多久?” “不久,一個晚上而已?!倍伟自碌?,“外頭仗都沒打完。這才剛到中午?!?/br> 楚淵點點頭,右手費力貼上他的臉頰:“去歇一會吧?!?/br> “不去?!倍伟自挛兆∷氖?,“等你好了我再睡?!?/br> 楚淵笑:“傻?!?/br> “嗯?!倍伟自卵銎痤^,想要讓眼淚回去,“我傻?!?/br> 楚淵閉著眼睛休息了一陣,緩過力氣之后,褪下自己的龍玉扳指,輕輕塞給他。 段白月猛然抽開手,心里像是有刀在絞:“別鬧?!?/br> “不是給你的?!背Y聲音斷斷續續,“給小滿,告訴太傅,他是楚家的人?!?/br> “小淵?!倍伟自戮o緊抓住他的手,“不準胡思亂想,你不會有事的,好不好?” “帶我回西南?!背Y看著他,幾乎要用盡所有剩余的力氣。 “好,好我帶你回西南?!倍伟自潞鷣y點頭,拇指顫抖擦掉他的眼淚,“哪里都不去了,我們這就回家?!?/br> 全身冰冷到如同掉進冰窖,楚淵迷迷糊糊靠在他胸前,是唯一還能感覺到的溫度,手被他牢牢握在掌心,恐懼與痛楚便也少了幾分。自從與他相識開始,一幕幕的畫面閃過腦海,想到還未去過的海外小島與江南別院,最后定格在西南府那滿院掛著的紅色錦緞,旋即重新墜入了沉沉黑暗。 段白月一直握著他的手腕,生怕那微弱的脈搏會突然消失,自責與懊悔幾乎要將整個人都撕碎,已不敢再回想昨日的情形。若這真是命中注定的劫難,那自己還有何余生可言。 楚淵微微動了一下身體,像是在做夢,睫毛上掛著水霧,又往他懷中縮了縮。 “別怕?!倍伟自卤е吐暫?,眼中卻再無半分神采,只是低低道,“往后無論去哪,我都陪著你?!?/br> 南摩邪在外聽了一陣子,腳一跺就跑去找葉瑾。 “前輩?!比~瑾昏昏沉沉,用冷水洗了把臉才清醒。 南摩邪將一個人丟在他面前。 葉瑾遲疑:“景流洄?” 飛鸞樓是大楚排行第一的情報樓,景流洄是景流天的弟弟,雖說本事不算大,可這么多年一直在海外,總能探聽些東西。昨日里眾人慌亂一片,竟然忘了船上還有這么一號人。 “這汨曇吃不得,有毒?!本傲麂У?。 “那要怎么才能起死回生?”葉瑾問。 景流洄趕緊道:“我曾聽過一個故事,說只要將這汨曇放在亡故之人身上,少則七日,多則月余便能蘇醒?!?/br> 葉瑾皺眉:“就只是這樣?” 景流洄連聲:“對對對?!本瓦@樣。 葉瑾:“……” 南摩邪也是搖頭,聽起來屁用沒有,人死了才能用? “當真有毒啊?!迸R走之前,景流洄又叮囑了一回,生怕葉瑾不信。他被關押在牢中,也不知到底是誰中了毒,只想著要討好葉瑾,多立些功勞,將來才能保住命。 葉瑾又盯著那汨曇看了一陣子,想試試這玩意到底有沒有毒,拿著剪刀卻又開始猶豫,十八瓣干花層層疊疊完整無缺,緊緊包在一起恰好湊成一個完滿的圓,若是自己一剪刀下去,就徹底沒用了怎么辦。 “這……你還是別指望它了?!蹦夏π暗?,“皇上是被玄冥寒鐵所傷,若是五臟六腑沒有太大差池,那便僅僅是陰寒劍氣,想辦法用內力將其逼出便是?!?/br> “前輩說得簡單?!比~瑾抱著膝蓋坐在地上,“用內力逼劍氣,該怎么逼,萬一出事了呢?” “再不想辦法,才真是要出事了?!蹦夏π懊嫔羁?,也坐在他身邊,猶豫片刻后道,“皇上方才醒了片刻,將玉龍扳指褪了下來,說要交給小滿?!?/br> 葉瑾聞言瞪大眼睛:“他都在亂想些什么?!” “皇上是習武之人,自然能分清自己到底是好與不好,所以我才說,當真拖不得了?!蹦夏π皣@氣,“我今晚替皇上療傷,你只需想個法子,幫忙護住五臟六腑便是?!?/br> “我先前從未聽過這個法子,還能有人用內力將劍氣逼出來?!比~瑾依舊搖頭,“不行?!?/br> “你先前沒聽過,是因為你先前沒遇到過我?!蹦夏π凹m正。 葉瑾:“……” “我還能害皇上不成?!蹦夏π澳X仁子直疼,這大夫怎恁倔。 “那前輩昨天為何不說?”葉瑾問。 南摩邪道:“因為昨日皇上的情況并不像今天這么糟,我想著或許可以有別的辦法,能更穩妥些的?!?/br> 葉瑾看著他,腦海里亂成一片,也不知自己該不該答應。 “九殿下,九殿下?!彼南布贝掖遗軄?,上氣不接下氣道,“快,皇上他吐血了?!?/br> 葉瑾心里緊繃的弦轟然一斷,瘋了一般沖過去。 為了不擾亂軍心,楚淵的傷勢一直便被隱瞞著,其余人只知道皇上受了傷,卻都只以為是尋常刀劍所致,緩個十天八天就會好。這陣見葉瑾命都不要似的往過沖,才隱隱覺得皇上的情形似乎不太妙。 楚淵靠在段白月懷中,床邊有一塊沾滿了血跡的布巾,整個人依舊在昏迷中。 葉瑾握住他的手腕,面色瞬間蒼白,抬頭急急看向段白月。 段白月閉上眼睛,低頭貼住那冰冷的臉頰,心像是麻木了一般,先前撕心裂肺的痛此時反而不知去了何處,只是覺得神智恍惚,分不清,也不想分清周圍吵吵鬧鬧的都是些什么。 四喜“噗通”跪在地上,嘴唇顫抖:“皇上……” “都這陣了還跪什么跪!”南摩邪在他頭上拍了一把,“去燒些熱水,快,還有救!” 葉瑾眼底閃過亮光,如同拉住救命稻草:“前輩?” 四喜跟著答應一聲,也顧不得想他話里的意思,只聽到“還有救”三個字,便趕緊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南摩邪擼起袖子,又打發門口守著的段念去叫其余人回來,自己回房拿來白玉繭,放在了楚淵的脖頸處。 “師父?”段白月渾渾噩噩。 “傻小子?!蹦夏π皩⑺话蚜嚅_,命令道,“出去!” “師父有辦法?”段白月又問了一次。 見他雙眼已經熬成了血紅,整個人都沒了精神氣,南摩邪索性當胸一掌,干脆利落將他拍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