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
“開戰就不吃飯了?”段白月一笑,“好歹這是你第二次打海戰,我可是頭一回,大家都緊張。我方才已經安慰過你了,現在換你安慰我?!?/br> 楚淵:“……” 段白月指指自己,道:“若是不會哄,就過來親一下?!?/br> 楚淵哭笑不得,伸手拍他一巴掌:“你——” “先前打西北時我沒跟著你,也不知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連飯都不肯吃?!倍伟自乱簧咨孜顾灾?,“怕輸?” “兩軍對壘,誰都說不準后果是什么?!背Y道,“開戰初時就說這些,的確有些喪氣,可我當真心里忐忑?!痹谂匀嗣媲暗挂擦T了,但在心愛之人面前,只想要將所有事情都說出來,能暢快些。 “楚項在南??嘈慕洜I這么多年,你有多擔心都不多余?!倍伟自滦π?,“可我們也為這一天多準備了三四年,是不是?” 楚淵道:“道理我自然懂?!?/br> “可就是心里不安,嗯?”段白月伸手將他拉到懷里,問,“在面對我的時候,緊張過嗎?從小到大?!?/br> “我緊張你作甚?!背Y雙手擠住他的臉。 “親你的時候不緊張,初次要你的時候也不緊張?”段白月在他耳邊低語。 楚淵身形僵了僵,而后便重重拍了一下他的頭,拍完之后一想,這人實在太流氓,于是再拍一回。 “這么多大事都不緊張,緊張一個楚項作甚?!倍伟自孪掳偷衷谒珙^,“也不怕我吃醋?!?/br> 楚淵道:“閉嘴?!?/br> 段白月問:“又要趕我出去???” 楚淵換了個姿勢,把臉埋在他胸前。不準說話,但是也不準走。 段白月嘴角一彎,拍著他慢慢入睡。身為大楚的天子,御駕親征稍有不慎,身后便是整個國家的動蕩,攻打西北與東海時,對方頂多算是自扯大旗的蠻夷首領,可這回對手卻是實打實的皇子,他自然懂這份擔憂,自己說再多也無大用,或許當下唯有盡快打一場勝仗,才能讓懷中人得幾晚安眠。 戰隊在海中航行了幾日,這天正午時分,有侍衛前來稟告,說側翼擋了一艘小船,一男子自稱姓司空,求見西南王。 “這回倒是自覺?!倍伟自旅掳?,還在想著要去望夕礁上訛一回,卻沒料到居然還能自己找上門。 司空睿背著一個花布包袱,滿臉不情愿。 段白月道:“你是來討債的不成?!?/br> 司空睿將包袱一扔,盤腿一屁股坐在甲板上:“秀秀讓我來幫你?!蹦睦镉羞@樣的媳婦,居然將自己的相公趕出門。 段白月感慨:“你能娶到弟妹,真是祖墳冒煙?!?/br> 司空睿有氣無力地問:“有飯嗎?”已經身無分文餓了兩天,很凄慘。 段白月吩咐廚房去煮面,順便蹲下拍拍他的肩膀:“凡事要往好處想,至少等戰后我成親,你娘舅就能出獄了?!?/br> 司空睿與他對視片刻,緩緩道:“上回我同你提這件事,是五年前,我娘舅他早就坐牢坐夠了日子,自己出來了?!钡饶愠捎H大赦天下,黃花菜都要涼上三回。 段白月咳嗽兩聲,語調誠懇:“這也難說,萬一你哪個親戚又犯事進去了呢,還是得指望本王大婚,畢竟世事無常?!?/br> 司空睿端著剛送來的打鹵面,雙手顫抖眼含熱淚,雖然的確已經餓慘了,但還是很想直接把碗扣到此人頭上。 第一百三十章 兩個禿頭 一場意外的相遇 白衣書生司空睿,在江湖中也是有些名氣的。雖說楚淵先前曾在南洋見過他,但那時一心只想著天辰砂,再加上還有個時時躲著自己的段白月,自然無暇顧及他人。所以此番聽說消息后,心里也頗為欣喜,原本想去親自見一見,結果卻被段白月中途截住。 。 “你又搞什么鬼?”楚淵狐疑。 “冤枉我?!倍伟自聦⑷藥Щ卮?,“司空又冷又餓,在海上已經漂了兩天,這陣剛吃過飯睡下,你有事明早再說也不遲?!?/br> “如此可憐?”楚淵受驚。 “娶了個兇悍的媳婦,也沒轍?!倍伟自履罅四笏氖?,“成親之后,你可不能學?!?/br> 楚淵想了想,道:“至少司空還是有艘船的?!?/br> 段白月哭笑不得:“聽這架勢,我將來是連船都沒了?” 楚淵道:“嗯?!?/br> …… 西南王捏捏下巴,盤算將來私房錢要藏在何處才合適,不然弄個籃子掛在房梁上。 還有七八日的航程便會到暹遠國,按照先前的計劃,段白月會與沈千楓先暗中將金姝等人送回,再借機試探國主吳登的態度。不過既然司空睿來了,那不用白不用,畢竟也是吃了一碗打鹵面,理應做些活計。 楚淵道:“你與司空一道去?” 段白月點頭:“沈盟主雖說輕功天下第一,司空卻也不弱,去一個暹遠國綽綽有余。而且他本就生活在南洋一帶,對風土人情都頗為熟悉,又精通當地語言,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br> “也好?!背Y單手拍拍他的側臉,“你自己多加小心?!?/br> 段白月笑笑,握住他的手湊在嘴邊親了一下。 “都出海這么久了,還不見南師父的消息?!背Y又道,“連封書信都沒有?!?/br> “這南海浩浩,也不知究竟去了何處?!倍伟自碌?,“不過楚軍南下這么大動靜,師父不管在哪里,應該都會盡快趕來才是。否則有熱鬧不湊,可不像是他的性子?!?/br> “會不會又回了墳堆里?”楚淵有些擔心。 段白月搖頭:“別處的墳堆他估摸也看不上,況且若真如此,就更應該給我和瑤兒寫封書信。如此不聲不響的,倒不如說是在哪里玩瘋了,所以樂不思蜀,忘了家中還有兩個徒弟?!?/br> 楚淵將手抽回來,道:“看你說得一臉輕松?!?/br> “本就如此,師父他不會出事的?!倍伟自码S口道,“算命的說他至少能活五百歲?!?/br> 楚淵:“……” 為何一切與西南府有關的事情,聽上去都是這般不靠譜。 海外仙山白霧繚繞,南摩邪蹲在石桌上,道:“不夠?!?/br> “這還不夠?”對面一個白胡子老頭瞪眼,“你這老不死的,莫非還想要我親孫子不成?!?/br> 南摩邪道:“也成?!?/br> “成個屁?!卑缀永项^大怒,朝他呸呸吐口水。 兩人不消多時便打了起來,院中雞飛狗跳。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娃扎著沖天辮,坐在門檻上看熱鬧。 又過了幾日,大楚船隊順利抵達暹遠國附近。往日里熱鬧繁華的港口早已緊緊關閉,軍隊來回巡邏,徹底隔絕了島民與外界的聯系,看架勢恨不得建一座堡壘,將整個國度都圍起來。 司空睿道:“你確定這島上的主子依舊是吳登,而不是已被楚項攻占?” “收買倒是不會?!倍伟自碌?,“否則沒必要緊閉關口,如今這樣,無非求個中立自保,不被戰亂殃及罷了?!?/br> “按照吳登的性格,的確不會輕易被人拉攏?!苯疰驳?,“暹遠國已經安寧了近百年,沒道理因為一個楚項便被拖下水?!?/br> “那走吧?!彼究疹⒂竦巡迦胙g,“兩方換班,時機正好?!?/br> 段白月先一步攬過坤達,帶著他一躍而起,瞬間便隱匿在了黑暗中。 司空睿目瞪口呆。 臨行前明明就說過,要將男的留給自己。 何為交友不慎,此人的話當真一句也信不得。 很血淚。 楚軍已越過海境線,島民自是惴惴不安,都是天一黑就躲進屋子睡覺,因此大街上很安靜。連平日里燈火輝煌的坤家大宅,此時也是一片寂然。 四人穩穩落入院中。 書房里微微透著光,從窗戶縫隙里看進去,就見一個老者獨自坐在桌邊,面前擺著一壺涼透的茶,正在唉唉嘆氣,正是坤達的父親坤山。 “進去吧?!倍伟自碌?,“我與司空先在這里等著?!?/br> “多謝西南王?!崩み_牽起金姝的手,有些迫不及待地推開書房門。 “……”見到兩人進來,坤山先是震驚,而后便舉著燈火疾步上前,想要看清來人究竟是人,還是自己過度思念出了幻覺。 “父親?!崩み_喜極而泣,握住他的手道,“兒子回來了?!?/br> 窗外,段白月問:“說的是什么?” 司空睿呵呵笑:“求我?!币灿薪裉?。 段白月道:“輾轉反側,垂淚天明?!?/br> 司空睿很想吐血:“沒說什么,就是閑話家常,問一些這當中發生的事?!?/br> 兩人說話間,坤山已經從坤達嘴里得知了事情大概,于是親自出門將兩人迎進了書房。 誠如先前眾人所預估,在楚淵與楚項的這場對決中,吳登想都不想便站了中立。囤積糧食緊閉國門,準備等這場仗打完再看風向。 “楚項專程派人來拉攏吳登,被拒絕后,就這么走了?”段白月有些懷疑。 “自然不是,當時鬧得頗為僵硬?!崩ど降?,“對方使臣在離開前,還放下大話,說要讓國主小心。果不其然,昨晚險些就出了事?!?/br> “昨晚?”段白月道,“昨晚出了何事?” “有一隊人闖入皇宮,逢人就殺,武功極為高強?!崩ど降?,“甚至連國主身邊的侍衛也不是他們的對手,后來幸而有大師出手相助,方才躲過一劫?!?/br> “何處的大師?”段白月問。 “關海城,小葉寺?!崩ど降?,“方丈名曰妙心,與國主私交甚篤,因此一聽說這南洋不安穩,便率領僧人乘船出海,已在皇宮中住了數月?!?/br> 段白月有些意外。先前楚淵提起這座寺廟時,他并未太將其放在心上,后來大軍到了關海城,那小葉寺早已遍布蛛網,聽百姓說妙心帶著僧人出?;夁€未回來,這事也就過去了,卻沒料到會在這里遇到。 “多謝西南王將我兒與兒媳送回來?!崩ど降?,“只是我一介商人,恩情無以為報,只有暗中捐些金銀給大楚,期盼著早日大捷了?!?/br> 段白月搖頭:“金銀就不必了,坤老爺雖說家財萬貫,卻也是勤勤懇懇積攢所得。若當真想道謝,不如引薦本王見一見國主?” “這……”坤山心里猶豫。 段白月道:“若這國內風平浪靜,倒也就罷了??涩F如今楚項明顯不會善罷甘休,不將問題根除,只靠著小葉寺的僧人,怕也非長久之計?!?/br> “西南王所言也是?!崩ど秸酒饋?,“那二位稍坐片刻,我這就去宮里通傳?!?/br> 段白月點頭:“多謝?!?/br> 待他離開后,坤達忍不住道:“恕在下直言,國主為人一向謹慎,即便是昨晚被人刺殺,只怕頂多也就在皇宮周圍多加幾道防線,想要聯合他一道抗擊楚項,不大可能?!?/br> “大楚不缺暹遠國幾千水軍?!倍伟自滦π?,“他愿不愿意幫皇上暫且不提,可若膽小怕事,將來會被楚項威脅也不是不可能。此番不求吳登會與大楚結盟,卻至少要讓他記住一件事,倘與楚項扯上關系,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后果都只有死?!?/br> 坤達聞言沉默,忍不住便偷偷看了眼身旁的金姝。他一直便不喜歡段白月,因為自己妻子的緣故。但他又的確比不過段白月,身份氣度武功財富,樣樣都只能屈居于下。方才那番話,對方的語調中并無多少殺意,甚至說得極為輕松隨意,卻依舊帶著強勢的壓迫感,像是天生便如此邪佞霸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