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公公笑著替兩人打開門，心說難得見皇上這樣，眼睛里都帶著光。

    “若是喜歡，下次再帶你去看別的?！倍伟自聨退麑⑴L放在一邊。

    楚淵點頭：“好?！?/br>
    “時辰也差不多了，我去將天羽帶過來?！倍伟自碌?。

    “向冽在?！背Y道，“讓他去吧?！?/br>
    段白月聞言遲疑，轉而卻又欣喜。

    這似乎還是第一回，他主動將自己留在身邊。

    楚淵別過視線：“只是個小手藝人，先前沒見過你，省得受驚?！?/br>
    “是?！倍伟自吕巫幼谒磉?，“我這般兇，還是不要亂跑得好?！闭Z調很是嚴肅。

    楚淵值當沒聽見，伸手倒了杯茶。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天羽被向冽暗中帶來驛館。由于先前已經見過一次皇上，知道挺和善也不兇，因此這回已經放松許多。

    楚淵拿過旁邊一疊紙，叫四喜遞給他：“小先生可知這是何物？”

    段白月易容未卸，站在他身后充侍衛。

    “這個？”天羽翻看了兩頁，搖頭，“沒什么印象?！?/br>
    “不用慌?！背Y道，“慢慢看?！?/br>
    天羽聞言不敢懈怠，又仔仔細細看了許久，方才吃驚道：“莫非是鬼木匣？”

    “鬼木匣是何物？”楚淵第一次聽這三個字。

    “這可是祖宗明令禁止的機關盒?！碧煊鹩行┆q豫，“不過草民也說不準到底是不是，先前從未見過實物，甚至連圖紙都沒有，只聽老人在給小娃娃講故事的時候提到過?！?/br>
    “為何要明令禁止？”楚淵問。

    “這……”天羽跪在地上，“老人都說，先祖原本只想制出一門暗器，可殺人于無形，在危急關頭保命。于是便潛心研究多年，誰知最后逐漸魔障，臨終前終于造出了鬼木匣。使用之時打開，里頭便能萬針齊發，針頭淬毒，針孔內藏有蠱蟲。一個鬼木匣打開，就算對面有七八十名男子也難以招架，無論是誰，只要被蠱蟲所侵，頃刻便會斃命僵化?！?/br>
    “如此陰毒？”楚淵皺眉。

    段白月也在心里搖頭，若徐之秋當真在私造此物，可當真該殺。

    “鬼木匣也曾風光過一陣子，直到后來族人因此自相殘殺，釀成了幾次滅門慘案，才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先人下令，將所有的鬼木匣都付之一炬，連圖紙也在全族人的注視下化成了灰?！碧煊鸬?，“自那之后，大雁城才重振旗鼓，制出各式桌椅板凳車馬床，逐漸有了木匠祖師的名聲，而鬼木匣也成了傳聞，再也沒有出現過?！?/br>
    “原來如此?！背Y道，“所以當今世上，該是無人見過鬼木匣才對?！?/br>
    “理應如此?！碧煊瘘c頭。

    “有勞小先生了?！背Y示意四喜，將他帶下去領賞。

    “公公請放心?！碧煊饘y票揣進袖子里，“草民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br>
    四喜公公笑呵呵，讓向冽將他暗中送了回去。

    敞亮人，到哪里都討人喜歡。

    “十有八九就是了?！倍伟自碌?，“我今日去那地下暗室時，的確聞到了一絲蝶翼蘭的香氣，此花產自西南，只有煉蠱時才會用?！?/br>
    “混賬！”楚淵眼神冰冷，顯然怒極。

    段白月在心里嘆氣，輕輕拍拍他的手：“氣也沒用，事到如今，想辦法解決問題才是最該做的事?！?/br>
    如此多數量的鬼木匣，顯然不會是被江湖中人買走。大雁城的木具銷路極好，連南洋的商人也搶著要，若是想在正常貨物里藏幾千上萬個木頭匣，可是輕而易舉之事——光是一批普普通通的紅木大衣柜，里頭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塞上幾百個鬼木匣。

    而別國愿以重金購得此物，目的為何，不言自明。

    一個鬼木匣，便有可能是數十大楚將士的性命，想及此處，楚淵只恨不能將徐之秋千刀萬剮。

    段白月站在他身后，溫暖干燥的雙手輕輕覆上雙眼。

    楚淵身體一僵。

    “眼底不要有殺氣?！倍伟自侣曇艉艿?，“這些殺戮之事，我做便好?！?/br>
    “徐之秋，他哪來這么大的膽？”楚淵狠狠站起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倍伟自碌?，“被誘惑不算稀奇，那可是一座金山?！?/br>
    楚淵道：“無論他先前賣出去多少，從今日開始，此物斷然不能再流出城?！?/br>
    段白月點頭：“好?！?/br>
    兩人說話間，四喜公公又在外頭報，說向統領有要事求見。

    “宣！”楚淵坐回桌邊，示意段白月暫時避在屏風后。

    “皇上?！毕蛸M來后行禮，“府衙那頭有了動靜?！?/br>
    “什么動靜？”楚淵問。

    “魔教的人又去找了徐之秋一回，兩方達成協議，明日午時要去獵崖山挖金山?！毕蛸?。

    “徐之秋要親自前往？”楚淵又問。

    向冽點頭：“是?！?/br>
    “辛苦向統領了?！背Y道，“繼續盯著他，看看那座金山到底有多少?！?/br>
    向冽領命離去，心里依舊納悶。

    為何屏風后又有人。

    這到底是誰，怎的天天待在皇上臥房里。

    段白月問：“我也去盯著？”

    “倒是不必，有向冽就足夠，人多反而容易打草驚蛇?！背Y道，“先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br>
    “也好?！倍伟自露自谒砬?，“時辰不早了，休息？”

    楚淵搖頭，心煩意亂。

    “就知道?！倍伟自聼o奈，“方才還沒覺得，此時看你這樣，我倒是真想將徐之秋宰了?！?/br>
    “若當真違律，自有大理寺辦他?！背Y道，“國法大于天，沒人能逃得脫?！?/br>
    “你看，道理你都懂，就偏偏要與自己過不去?！倍伟自抡酒饋?，替他將衣領整好，“就算這一夜不睡又能如何，除了熬垮身子之外，似乎也無其他用途?！?/br>
    楚淵道：“朕不想聽你講道理?！?/br>
    段白月一笑：“不想聽道理，那要說什么，情話行不行？”

    楚淵聞言一怔，覺得自己似乎聽錯了什么。

    段白月眼底帶笑看著他，燭火之下，眉眼寫滿溫柔。

    然后四喜公公便聽屋內“哐啷”一聲。

    片刻之后，段白月從房內出來，坐在臺階上淡定看月亮。

    四喜公公用頗有深意的眼神看他。

    皇上這性子，急不得，急不得。

    第二日吃過飯，徐之秋果然便鬼鬼祟祟，坐上馬車出了城。

    雖說有向冽盯著，不過段白月還是一路尾隨。橫豎在驛館也無事可做，不如出來解決問題——省得有人為此日夜煩心，食不知味。

    馬車駛出城門停在路邊，徐之秋又下來獨自走了一段路，七拐八拐上山下坡，最后才停在一處山崖下。

    那里已經等了兩名女子，段白月倒也眼熟，都是藍姬的侍女，還在林子里搶過段瑤。

    見到徐之秋，其中一名侍女笑道：“大人果真是個豁達慷慨之人?！?/br>
    徐之秋心疼rou疼，也沒心情與她調笑，只是將鑰匙狠狠丟過去。

    那侍女倒也不惱，撿起鑰匙插入山石處機關，一陣轟鳴隱隱從地底傳來，原本爬滿藤蔓的山壁上，竟然緩緩裂開了一道縫隙。

    段白月心里搖頭，果真是機關城，連個私庫都設計如此精妙。

    天上日頭明晃晃的，從段白月的方向看過去，里頭一片璀璨光亮，說是金山銀山，可是絲毫都不算夸張。

    向冽也在心里嘖嘖，真是可憐徐老大人，怕是又要老來喪子。這種貪法，十個腦袋也不夠掉。

    侍女進洞檢查了一圈，也極為滿意，對徐之秋道：“此后這里便與大人無關了，待我家教主將東西拿走之后，自會將鑰匙還給大人?！?/br>
    “錢我是給了，你家教主答應過我的事，最好還是做到！”徐之秋惡狠狠吐了口唾沫。

    “大人不必擔心，我天剎教向來都是言出必行?！蹦鞘膛曇舸嗌?，段白月聽到后暗自好笑，這妖女倒也臉皮厚，魔教也敢自稱言而有信。

    徐之秋連連嘆氣，也不想再多待，轉身便回了府衙，向冽也一路跟過去，怕有人會在半路對他痛下殺手。段白月則是暗中尾隨那兩名侍女，回了大雁城的雁回客棧。

    “恭喜教主，賀喜教主?！笔膛陂T外道，“東西拿到了?！?/br>
    屋內傳來咯咯笑聲，藍姬親自打開門：“辛苦兩位護法?！?/br>
    段白月在暗處摸摸下巴，先前倒是沒想到，藍姬竟然會親自前來。

    待回到驛館，天色已經徹底黑透，楚淵剛聽向冽報完今日之事，正在屋內喝茶。

    “王爺今日來得有些晚?！彼南补÷暱焖俚?，“皇上連晚膳也沒用，一直等著吶?！?/br>
    段白月笑笑，道了聲謝后，便伸手推開屋門。

    楚淵放下手中茶壺：“今日去了哪？”

    “雁回客棧?！倍伟自麓?，“藍姬住在那里?！?/br>
    “天剎教的教主？”楚淵道，“那可有見著木癡老人，或是其余善堂老者？”

    “上下找了個遍，都沒有?！倍伟自聯u頭。

    楚淵聞言嘆氣：“也不知人究竟被藏在哪里?！?/br>
    “既然是綁不是殺，便說明還有用途，暫時不會有性命之虞?！倍伟自碌?，“慢慢找便是?！?/br>
    楚淵道：“嗯?！?/br>
    “今日還吃青菜豆腐嗎？”段白月突然問。

    楚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