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如何?”楚淵問。 “昨晚出了慘案,官府意料之中一片肅穆?!倍伟自碌?,“徐之秋在書房心神不寧待了一早上,而后便同徽州商幫一同討論兩地通商之事,聽上去像是一個月前就已經約好,并無太多異樣。至于那間書房,里頭暗格倒是有不少,不過機關鎖扣精妙,若是用蠻力打開,怕是會被對方察覺?!?/br> “這處知府衙門建于近百年前,只怕當時的工匠也已經不在人世?!背Y道,“現如今這大雁城內最好的木匠,名叫天羽?!?/br> “西南府的殺手今晚便會趕到城中?!倍伟自碌?,“若怕御林軍太過惹人注目,有些事情可以交給他們去做?!?/br> 楚淵點頭:“多謝?!?/br> “何必言謝?!倍伟自滦π?,隨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已經隔了夜?!背Y將茶杯從他手中抽走,讓四喜換了壺新茶進來,又傳了晚膳。有魚有rou,比起昨晚已是豐盛不少。 段白月將一小碗魚湯挑干凈刺,放在他面前。 楚淵皺眉。 段白月嘴角一揚:“既是天子,吃飯自然要有人服侍?!?/br> 楚淵拿勺子攪了攪,碗底奇長無比一根尖魚刺。 段白月咳嗽兩聲。 畢竟這種事也不常做,難免生疏。 多幾回便會熟。 一頓飯吃到一半,段白月少說也往碗里加了十幾回鹽辣椒,最后索性連罐子都刮干凈。 大雁城的廚子,做飯當真是寡淡。 楚淵:“……” 四喜公公在門外稟告,說向統領求見。 段白月心說活見鬼,這人倒是會挑時間,回回都趁著吃飯找上門。 楚淵道:“先去前廳候著?!?/br> “是!”向冽領命離開小院。段白月將一碗rou羹遞過來:“吃完再去?!?/br> 楚淵站起來:“沒胃口?!?/br> “一碗面一碗湯一盤青菜,誰家皇帝會吃得如此清淡?!倍伟自聦⑺麎夯厝?,“至少吃一半?!?/br> 楚淵勉強吃了兩勺,覺得油膩又心里有事,便將碗塞回給他,轉身出了門。 段白月自己將剩余大半碗吃完,順便想這次回西南后,要不要找個廚子送進宮。 一炷香的光景過去,院內依舊安安靜靜,段白月打開門,四喜公公正在外頭溜達——宮里太醫都嫌他胖,叮囑平日里要多走動。 “西南王怕是要等一陣子了?!币娝鰜?,四喜公公道,“皇上方才打發老奴回來先歇著,說那頭約莫還有一個時辰才能完?!?/br> “無妨?!倍伟自伦谂_階上,“出來透透氣?!?/br> 四喜公公又問:“晚膳可還合口味?皇上特意叮囑要煮清淡些,避開牛羊海鮮發物,怕是還在擔憂王爺的內傷?!?/br> 段白月聞言意外,當真? 四喜公公繼續氣定神閑在院里頭打拳。 看西南王的表情,就知道定然是吃得極為滿意。 約莫這個廚子要得賞。 待到楚淵回來,時間已經到了深夜,推門卻不見段白月。 四喜公公趕忙道:“段王剛走沒多久,說是王府的人應該到了,先去看看?!?/br> 楚淵拍了把他的肚子:“朕問你了嗎?” “沒問沒問?!彼南补呛?,“是老奴多嘴了?!?/br> 洗漱完后歇息,被窩里暖烘烘的,一摸卻是一塊暖玉。 楚淵靠在床頭,如往常一樣隨手取過一本書,翻看了還沒幾頁,就已經沉沉睡了過去。 四喜公公小心翼翼將燭火移走,又替楚淵蓋好被子,心說自打西南王來此,皇上看著也輕松了許多。 當真是挺好。 善堂里,段白月揭開遮掩白布,就見尸首已是面目全非。由于突遇火災,大多全身都佝僂在一起。待將二十六具尸體全部查過一遍后,卻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其中一具看骨骼像是個年輕人,而非上了年歲的老者。再重新將死者遺體驗看一遍后,段白月搖搖頭,起身回了客棧。 第二日一早,楚淵方才睜開眼睛,便聽到四喜公公在外頭與人說話:“皇上還在歇,段王怕是要多等一陣子了?!?/br> “無妨?!倍伟自碌?,“那本王便先出去轉轉?!?/br> …… 被子里很暖,暖到動也不想動。 楚淵難得偷懶,在里頭趴了好一會方才起來。 段白月恰好帶著一身寒氣推開門,手里拎了兩個食盒。 “大模大樣上街,不怕被人看到?”楚淵問。 “我自然有分寸?!倍伟自聦⒃琰c一樣樣拿出來,蒸rou餅,酸辣湯,還有幾盤小菜,看著便口味不輕。 “又嫌膩?”見著他的表情,段白月笑,“都是本地名產,多少嘗嘗看,吃完我還有事要說?!?/br> “何事?”楚淵一邊喝湯一邊問。 段白月將一個rou餅遞到他嘴邊。 楚淵本能往后退了退。 段白月失笑:“怕什么?” 楚淵一巴掌拍開他,眼底有些惱。 段白月識趣收聲,陪著他吃完早飯后方才開口:“我昨夜去了趟善堂?!?/br> “有何發現?”楚淵問。 “那些尸體不像是善堂中的老人?!倍伟自碌?。 楚淵意外:“全部?” 段白月點頭:“全部?!?/br> “但是向冽帶著仵作查驗過,死者的確已經有了年歲?!背Y道。 “尸首已然面目全非,就算是向統領,也只有看未燒焦的殘余皮膚與骨骼,才能做出推斷。但想要將一個壯年變成老者,用幾條蠱蟲便能做到?!倍伟自碌?,“若我沒看錯,善堂中的那些尸體,十有八九都是年輕人遇害,再多幾天時間,我或許還能從中找到蠱蟲?!?/br> 話音剛落,便又有侍衛在外頭稟報,說是有人去官府報案,這城里離奇失蹤了一個人。 第二十章 私賬 不如一同去夜探 失蹤之人名叫孫滿,是城里的一個痞子混混,無家無口亦無朋友,因此也無人知曉他到底是何時不見。還是鄰居看到官府貼出的榜文,說近期一切異常都需多加留意,才猶豫著到府衙里頭報了個案,以免被無辜牽連。 皇上就在大雁城,徐之秋自然不敢懈怠。待楚淵前往官府時,衙役已經帶了一個小寡婦回來,看著眉眼挺俏麗,跪在堂前一直哆嗦。見著皇上就更加驚慌,也不會說別的,只知道磕頭喊冤。 城里的人都看在眼里,孫滿與這賣豆腐的風流小寡婦有些不清不楚,不過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也沒人想著去管閑事,頂多在茶余飯后打趣兩句。此番一聽人不見了,自然大家伙的第一反應都是與她有關。 審到一半,又有個圍觀的鄉民想起來,說在前日下午還見過孫滿,在貨郎擔子旁挑挑揀揀買頭花說要送相好,后頭就再沒見過。小寡婦抖若篩糠,也說與孫滿約了前晚私會,誰知等了一夜也沒見有人來,后頭聽說是夜善堂失火,還當他是去看熱鬧,因這種事先前就有過,也就沒放在心上,其余事情是當真不知道。 “孫滿可有何體態特征?”楚淵問。 “回皇上,此人是城里的潑皮,年前曾因調戲良家婦女被人打斷右腿,傷愈之后,走路便成了高低腳?!毙熘锏?。 楚淵點頭,在四喜耳邊低語兩句后,便帶人去了善堂。 那二十六具尸首依舊整整齊齊擺在院內,片刻之后,段白月也趕了過來。 “先前所說,哪一具尸首與其余人不同?”楚淵問。 “最左邊?!倍伟自碌?,“四喜方才說這城內失蹤了一個混混,可是他?” “十有八九?!背Y伸手想掀開白布,卻被握住手腕。 段白月道:“想查什么,交給我便是?!?/br> “失蹤之人名叫孫滿,身形高大,三十來歲,右腿有骨傷?!背Y收回手,也未堅持要親眼看。 段白月蹲下又細細檢查了一遍那具尸體,在右腿膝蓋處,果然有道已經變形的舊刀傷。 “那便沒錯了?!背Y皺眉,“不過城里只失蹤了一人,除開孫滿,其余二十五具尸首又是誰?還有,這善堂中的老人又去了何處?” “你我都是初到大雁城,有些事情,知府衙門里的人才最清楚?!倍伟自碌?,“不如先去府衙書房看看?那里暗格眾多,說不定會有發現?!?/br> “要如何才能打開機關?”楚淵問。 段白月笑笑:“有個辦法,不妨試試看?!?/br> 下午時分,一個年輕人被帶到了驛館,看著模樣挺周正,虎頭虎臉的,手上都是硬繭。他便是城內最好的木匠天羽,原本正在給善堂的老人們做棺木,卻不知為何會被帶來此處,更沒想到會親眼見著皇上,心中難免惴惴不安。 楚淵示意他平身,又讓四喜賜座上茶。 天羽受寵若驚,整個人都愈發局促起來。 而與此同時,段白月也在府衙書房內,將一瓶細蛛絲般的木蠹蟲撒進暗格縫隙。不出三日,這些小蟲便會吃空大半木屜,外人只會當是鬧白蟻,不會想到是有人存心為之。 徐之秋依舊心神不寧,倒是與孫滿的離奇失蹤無關,總歸只是一個小混混而已,死了也便死了,算不得大事。他真正擔心的,是不知天剎教下一步還有何目的,又要借此強迫自己做些什么。 段白月一直盯到天黑,見一切如常,方才出府回了驛館。 楚淵披著外袍,正在服藥。 段白月皺眉,上前坐在床邊:“不舒服?” “回西南王,皇上并無大礙?!彼南补s忙到道,“只是晚上睡不好,葉谷主便開了幾帖藥,叮囑每隔十日服一回?!?/br> “身子既沒事,怎么會睡不好?!倍伟自聫乃掷锝舆^空碗。 “衙門里如何了?”楚淵問。 四喜識趣退下。 “頂多三日,徐之秋怕就要滿城尋工匠補書房了?!倍伟自碌?,“天羽既是這城里最好的木匠,沒道理不被請進府?!?/br> “他可信嗎?”楚淵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