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劉福根點頭道是,那邊沈石虎又道:“我昨兒在青龍寨里頭跟那些人閑聊,倒是讓我知道了一件事情,原本是想告訴大小姐的,如今只告訴舅老爺罷了?!鄙蚴⒄f著,只蹙了蹙眉,繼續道:“原來那些人會想著訛我們謝家,是因為聽了蔣家那兩個老家伙的攛掇!” 徐禹行一聽蔣家,便想起了大姑奶奶來,神色只一下子怔了怔。當初徐禹行聽說謝玉嬌將蔣家整治的那番慘淡,便覺得這事情并不能這樣容易過去。鄉下人家睚眥必報的,且蔣家又不是那種好相與的,當初那樣對大姑奶奶,就知道這戶人家敗德得很,只是沒想到竟然會陰毒至此。 只聽那沈石虎繼續道:“原來這青龍寨雖然結了山寨,卻也沒做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只是搶了秣陵的幾家惡霸地主,當時還有老百姓拍手稱贊的。秣陵縣令是個無用的,聽說境內出了山賊,只嚇的不敢去招惹,幾個地主又各不團結,所以這青龍寨才會做大了起來,后來聽說蔣家也是無良地主,便過去搶蔣家,誰知道卻讓蔣家那兩個老賊說動了,又來招惹謝家?!?/br> 其實依著沈石虎的意思,恨不得再帶一群人去蔣家,再嚇唬嚇唬那兩個老東西,干脆嚇死了就最好不過了??扇缃袂浦煊硇羞@樣子,倒像是沒那么意思,便只低頭不語,等著徐禹行發話。 徐禹行低眉細細想了片刻,這才抬起頭來:“這事情既然過去了,那就算了吧。如今蔣家也就剩下兩個老人了,大約也活不了幾年了,何必為了這個熱了官司上身?!逼鋵嵭煊硇行睦锴宄?,這事情要是一鬧大,住在謝家的大姑奶奶定然是最不好過的,當初為了她才結了這個怨,如今連累的徐氏和謝玉嬌受罪,只怕她越發心里難安了。 沈石虎一聽徐禹行的話,頓時失望了幾分,略抬頭看了一眼徐禹行,也只能按捺著低頭不語。沈石虎從書房出來,到底有些氣不過來,一想到當年謝玉嬌帶著他去蔣家大鬧一場,何等威風,如今徐禹行居然既往不咎,想想就覺得憋屈。 周天昊聽說劉福根要去縣衙,就讓云松也跟著去一趟,劉福根本就擔心這安置難民的事情不好說,如今有云松跟著一起去,也就不擔心自己說不清楚了,好歹這位楊公子身邊的小跟班也知道這事情的前因后果。 云松見周天昊要讓自己走,到底有些不放心,只問道:“少爺,你不跟著我一起去嗎?萬一康大人問起來,我怎么說?” 周天昊擰眉想了想,開口道:“就說我在謝家養病,還要過幾日才能回他那邊?!?/br> “這話奴才可不敢說?!痹扑煽s著脖子道:“康大人要是聽說少爺您受傷了,肯定會親自過來看您的,這會兒康大人身上還帶著重孝,謝姑娘又病了,多不吉利?” 周天昊見云松說的有道理,只托著下巴想了半日,才又開口道:“那你就說我找到了救命恩人,要在謝家多住一陣子報恩,這樣總行的?” 云松素來知道周天昊從不按規矩出牌,見他這么說,也只好點頭稱是,又道:“那少爺就好好在這兒報恩,奴才往縣衙去去就回來?!?/br> 謝玉嬌下午又睡了好一會兒,直到掌燈時分才醒來,只覺得身上松垮了不少,聽見徐禹行正在外頭和徐蕙如說話。 “你表姐最近身子不好,你沒事多陪陪她?!?/br> 徐蕙如乖巧的點了點頭,抬起頭看著徐禹行,只忍不住開口道:“爹爹,以后你要是娶了繼母,生了弟弟,會不會就不疼我了?” “你這是說的什么話呢?我如何會不疼你?”徐禹行頓了頓,又道:“我也沒打算娶什么繼母,你想多了?!?/br> 徐蕙如紅著眼眶,看著徐禹行道:“我就是瞧見表姐生病了,心里難過。如今有了表弟,雖然一家子都高興,可到底最幸苦的是表姐。若是以前,姑媽定然是時刻不離的守在表姐跟前的,可如今早上來了一陣子,這會兒又走了,可不就是不疼表姐了?” 謝玉嬌也沒料到徐蕙如這等敏感,只是聽她這么一說,還真的有些替自己不值的了。不過幸好謝玉嬌一早就知道這世上重男輕女的本質,到底還能想得明白一些。況且一早徐氏跟她說了那些話,她心里也正不痛快,這會兒見了徐氏,只怕也說不出什么好話來,還不如不來的好。 徐禹行聽了這話,心里就難免不是滋味了起來,徐蕙如從小就沒了母親,一直寄人籬下養到這么大,以前總覺得她乖巧懂事,沒想到心里卻壓著那么多的事情。 徐禹行原本有些動了的心思,也只被她這帶著哭腔的問話弄的全然拋去了腦后。 “傻孩子,你說什么傻話呢,爹爹保證,只要你不喜歡,你就不會有繼母和弟弟?!?/br> 徐蕙如聽了這話,卻越發傷心難過了,她原本是很想讓徐禹行找個續弦的,可又擔心自己受了冷落,一時間心里矛盾了起來,只埋在徐禹行的肩頭哭了起來道:“爹爹,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就是難受罷了?!?/br> 謝玉嬌這時候也忍不住開口道:“表妹怎么又撒嬌起來了?分明是欺負我沒了爹,故意在我跟前撒嬌,惹得我心里難受!” 徐蕙如見謝玉嬌醒了,只急忙擦了眼角的淚,挽了簾子開口道:“表姐醒了,好些了嗎?” 謝玉嬌只點了點頭,稍微靠了一些起來,見徐禹行也走了進來,開口道:“嬌嬌,你千萬不要生你母親的氣,她其實也都是為了你好?!?/br> 謝玉嬌何嘗不明白這一點呢,徐氏從小被家里寵壞,出嫁了又有謝老爺凡是安排的妥妥當當。若不是謝老爺病逝了,徐氏這會兒還只是金屋里的美嬌娘,哪里知道外頭這些事情。 “這些我自然知道,只是聽多了就有些煩了,如今想想,確實有些無趣的很了?!敝x玉嬌垂下頭來,稍稍闔上眸子,這世上有誰是不愛享福的,只是沒那個福氣,可以長長久久的享福罷了。當初若不是她站出來,謝家這會兒只怕也已經雞飛狗跳了,她也沒辦法置身事外的。 “你能想明白就好,如今其他的也別多想了,只先把身子養好了再說,至于家里的事情,有兩位管家在,也亂不到哪里去的。還有那些難民的事情,我倒是要多嘴一句,你答應的太過輕巧了?!?/br> 謝玉嬌何嘗不知道如此呢,只是當時她從謝家宅帶去了百來人,那邊青龍寨又有三十四個年輕漢子,要是兩邊真的打起來,那場面只怕也不小了。況且謝家宅帶去的都是莊家漢子,她也實在不想他們出什么岔子,所以這才站了出來,把這事情攬到了謝家的身上。 謝玉嬌身子有些虛,又見徐禹行這么說,便故意撇撇嘴道:“舅舅你快別說了,我當時也是沒辦法,百來號的人在那邊堵著,萬一打起來,我被踩死了都有可能,只能指望著花幾個銀子,好買個平安,我私下里一想,這綁匪開的價格是十萬兩銀子,我安置一下難民,就算花足了銀子,也就一千兩銀子的光景,何樂而不為呢!” 徐禹行見謝玉嬌這么說,臉上頓時顯出幾分無奈道:“我說不過你,你和你爹一樣,總有一連串花錢的理由,我是個苦命的,也只有卯足勁,多掙些銀子回來,替你們填上這窟窿罷了?!?/br> 謝玉嬌想起以前自己看見的那些賬本,上頭謝老爺還在花費那一欄里頭寫著:禹行批注:下不為例;禹行建議:只此一次,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徐禹行見謝玉嬌精氣神好了許多,便也放下了心來,只囑咐她好好休息。謝玉嬌睡了一整天,這會兒也不睡不著,索性靠了起來和徐禹行聊起了事情,又問他道:“舅舅見過了姓楊的那位公子嗎?此人我看著很不簡單?!?/br> 謝玉嬌從現代穿越而來,這看人的眼光必定也帶著前世的經驗,雖然那周天昊臉上時常帶著幾分無害的笑,瞧著倒是親和的很,可越是這樣的人,越發讓人覺得深不可測起來,故而謝玉嬌才會故意與他疏遠。 至于那一面失而復得的菱花鏡,謝玉嬌倒是細細的看過了,那后背確實有一處凹陷,至于是不是利箭造成的,也就不可知了。 徐禹行拿著手里的鏡子反復翻看了幾遍,只擰著眉頭道:“這個地方若真的是箭支造成的,那這一面鏡子,倒是真的救了他的命了?!毙煊硇兄稽c著那一處凹陷繼續道:“你看看,這樣的銅鏡都能被射出一個坑來,要是射在人身上,可不得開一個洞了?” 謝玉嬌一開始沒覺得什么,此時聽徐禹行這么一說,也覺得驚心動魄的很,又想著周天昊畢竟救了徐氏,便開口道:“若那小廝說的是真的,我倒是還真的無意間救了他一命?!?/br> 徐禹行知道謝玉嬌處處小心,便笑著道:“你也不用擔心,一會兒我就備好了酒菜,去會會這個楊公子,我在京城的時候也聽過這個楊公子,據說身子骨并不是很好,沒想到小小年紀,已經征戰沙場了?!?/br> 謝玉嬌聞言,只抬眸道:“舅舅還有不知道的呢!我之所以說他不簡單,斷不止上沙場這一項。昨日我們去青龍寨,原本是抱著智取的念頭,想用那一箱假銀子把他給換回來,誰知去了那里,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法子,竟然就讓那個蕭老大信服了,兩人一起帶著那些難民下了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一口答應了安置這些難民,也算是還了他救母親的恩情?!?/br> 徐禹行聽到這里,總算明白了過來,只開口道:“我說呢,你從來不是這樣沒成算的人,我還當是那群山賊看見我們謝家有銀子,便都以為找到了大樹,一個個恨不得都巴結上來呢,原來這里頭居然還有這個緣故?!?/br> 謝玉嬌低頭笑了笑,只又開口道:“舅舅當時不在場,那會子還有很多年輕小伙子,要跟著他一起去從武,你也知道,這古來就有好男不當兵之說,如今朝廷還沒開始募兵,自己去投軍的,那都是要被充作軍戶的,那些人怎么就跟著他一起發傻了呢?” “聽你這么說,我對這楊公子,倒也好奇了幾分了,你且等我去會會他了再說?!?/br> 徐禹行正欲起身離去,外頭便有丫鬟來傳話道:“太太已經在外院廳中備好了酒菜,請舅老爺過去吧?!?/br> 謝玉嬌見徐禹行離去,一時也松了一口氣,瞧見來傳話的是紫燕,便問她道:“讓你這幾日服侍楊公子,你又跑回來做什么?” 紫燕只笑著道:“姑娘早先睡得熟,我一早就回來了呢,那楊公子有自己的小廝,用不著我服侍?!?/br> 謝玉嬌又想著張mama這幾日生病在家里頭,便也不去講她,只嘆了一口氣道:“罷了,我這兒也用不著你服侍,你今兒就回家去,服侍你娘吧?!?/br> 紫燕知道謝玉嬌是好意,臉上只帶著笑道:“姑娘,那我可就真的回去了,姑娘且等著我,晚上我還進府上來睡?!?/br> 酒桌上觥籌交錯,餐盤里放著各色珍饈,謝家的廚子是以前金陵城里頭酒樓里的大師傅,做這一桌的家常菜色,還是信手拈來的。 徐禹行親自為周天昊滿上了酒,舉杯敬道:“我幾年前曾經在京城倒是見過晉陽侯一面,沒想到楊公子果然和令尊長得有幾分相似?!?/br> 周天昊不語,眉眼中透著幾分淺笑,原來那晉陽侯是周天昊的親舅舅,這古來就有外甥長得隨舅舅一說,所以周天昊和晉陽侯有幾分相似,這倒是真話。況且他那表弟楊逸晨又乖巧懂事,從小到大從不惹事生非,用他的□□擋一擋眾人,還是很管用的。 “倒是未曾聽家父提起過,改日我回京必定問問家父?!敝芴礻恢坏Φ?。 徐禹行放下酒杯,擺了擺手道:“不過就是酒桌上偶爾見過一次,哪里還能記得,楊公子就算提了,侯爺也未必能想起來的?!毙煊硇凶詮纳讨?,對這些官場人事看淡了許多,卻也因看透了官場上的爾虞我詐,所以他情愿和舶來人做生意,也不愿意去禮部登記,做朝廷的生意。 試問這全天下的商人,有幾個不想當皇商的,可徐禹行卻偏偏不想當。 周天昊見徐禹行不懷疑自己的身份了,也松了一口氣,一時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謝玉嬌的病來。謝玉嬌派來服侍自己的小丫鬟到了下午就不見蹤影了,周天昊也不好意思去問那些婆子,生怕被人笑話,如今好容易見到了一個知情的,自然是忍不住了。 “不知謝姑娘的身子如何了?說起來這病也是因我而起,要是我那日小心些,不陷去那山寨中,謝姑娘也不會因我而擔驚受怕了?!?/br> 周天昊明白,當日若不是自己是故意進去,謝玉嬌也就不會連夜想方設法救人,更不會累的病了。如此一說,他似乎確實是謝玉嬌的病因了。 只是這話對于徐禹行來說,難免就有些奇怪,又瞧著周天昊那一副自責的模樣,心里兀自轉了一個彎,心道:這楊公子千里迢迢的過來,難道真的是為了報恩的?那他又打算用什么方式報恩呢?眼下全謝家宅的人都知道,謝家什么都不缺,就只缺一個上門女婿了…… “大夫說是思慮過甚、有損了元氣,她小時候身子骨就不太好,這兩年謝老爺去了,這家里家外全靠她一個人撐著,就算沒有這檔事情,遲早也是要病一回的,楊公子倒是不必自責了?!毙煊硇兄婚_口道。 周天昊素來知道這古代等級分明,大家閨秀都金貴的很,像謝玉嬌這樣能出來料理庶務的,本就少之又少,且又料理的這樣好,讓一眾人信服的,那就更是鳳毛菱角了。只是,她縱然再厲害,在他周天昊的眼中,也不過就是一個小丫頭而已。 周天昊端起了酒杯,略略抿了一口,對于謝家的家財,康廣壽早就跟他說過了。這江寧一帶素來就是魚米之鄉,且少有戰亂,這邊的幾個大地主加起來,說句富可敵國,都不為過了。如今北邊的戰事一直未了結,總有一天,朝廷還是會向這些人開口的。 到時候她一介弱女子,沒有一個靠山,只怕就被動的很了,若是知道幸幸苦苦守住的家業將來要被朝廷征去大半,也不知道謝玉嬌會怎么想?周天昊想到這里就覺得有些心虛,一時只擰眉抬起頭,將杯中的酒液喝了個干凈。 周天昊這眉宇緊鎖的樣子,在徐禹行眼中看來,卻又是另外一層意思,徐禹行只當是周天昊心疼謝玉嬌生病,所以才會如此,倒是對早些徐氏已經打消的念頭,又有了一些想法,只開口問道:“在下冒昧問一句,楊公子此次來江寧,當真就是為了尋找那鏡子的主人,當面道一聲謝的嗎?” 周天昊一時卻也被問住了,這若回“是”的話,如今鏡子已然還壁歸趙,似乎這件事情就這么了結了,過兩日就可以告辭了。這若是回“不是”,那就越發說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周天昊一時還沒能答得上來,那邊徐禹行反倒先笑了起來,只開口道:“楊公子若是一時答不出來,過兩日和嬌嬌自己說也是一樣的?!?/br> 謝玉嬌在繡房里頭養了兩三日,倒是已經可以下床了,徐氏因為上次惹惱了謝玉嬌,心里難受,故而白日里卻不敢來看她,只等她晚上睡著了才敢過來,謝玉嬌知道她晚上會來,又特意早早的上床,只等著徐氏過來。 徐氏這幾日心里也難過,任憑謝朝宗怎樣在她跟前吐泡泡裝可愛也沒法讓她笑出來了,這日徐氏過來,見謝玉嬌又朝里躺著,似是已經睡著了,便遣了丫鬟們出去,只坐在謝玉嬌的床前,嘆息道:“嬌嬌,娘知道你生我的氣,千錯萬錯都是娘的錯,娘以后再也不提你成親的事情,你千萬別往心里去?!?/br> 謝玉嬌其實早就不生氣了,對于這種萬惡的舊社會,她要是太較真,一早就自己把自己給氣死了。如今瞧見徐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又有幾分心軟,只忍不住轉過頭去,拿手指抹著徐氏的臉上的淚痕,只郁悶道:“母親快別這么說了,我也沒生氣,只是病了,沒什么精神說這件事情罷了?!?/br> 別看著謝玉嬌平常精干聰穎,可俗話說病來如山道,病去如抽絲,再加上最近飲食清淡,一張臉越發的顯得纖瘦精致,一雙眼睛大大的嵌在巴掌大的臉頰上,讓徐氏看著好不心疼,只摟著她一個勁的喊著心肝。 徐氏摟著謝玉嬌哭了一陣子,心情總算是收拾好了,又想起今兒徐禹行說給她聽的幾句話,只開口道:“那楊公子果真是晉陽侯府的二少爺,你舅舅說他跟他父親長得像的很呢,聽說家中尚未娶親……” 謝玉嬌如今聽見一個“親”字就有了條件反射,只擰著眉頭問徐氏道:“怎么我都病了幾天了,他還沒走嗎?” ☆、第0081章 徐氏聽了這話,知道謝玉嬌又調皮了。周天昊如今怎么說也是謝家的救命恩人了,他自己不說要走,謝家怎么可能趕客呢?況且徐氏如今又存了這樣的心思,恨不得周天昊能在謝家住的久一些,好讓他多知道一些謝玉嬌的好處,沒準兩個人還能對上眼呢! 只是瞧著這個光景,謝玉嬌竟是對他沒有半點念想?這口氣中分明還帶著幾分不屑,這到底讓徐氏尷尬。 “這孩子,怎么說話呢?人家好歹對我們謝家有恩,你這不當面謝謝也就算了,還趕人家走,怎么說的出口,況且他不是還受著傷了嗎?怎么也要等他傷好了再說,這頭疼的毛病可大可小的,萬一有什么后遺癥,我們也擔待不起呀!”徐氏對周天昊很是厚待,每日晨昏都會派了人過去問話,又讓鄭mama細心服侍,要像對上賓一樣對他。這幾日過來回話的人也說了,楊公子說一切都好,頭也不疼了,只是唯獨沒有提起什么時候離去。 徐氏聞言,便就越發高興了起來,身子好了都不走,那豈不就是想在謝家長住了?反正家里頭多的是廂房,周天昊想住多久住多久。 謝玉嬌哪里知道徐氏還打著這樣的如意算盤,只當是徐氏念著周天昊的恩情,故而這樣的熱絡的,便開口道:“我又沒說趕他走,只是我們家一屋子的女眷,他一個男人住在這里也不方便?!?/br> “他又不上后院來,有什么不方便的?當初大偉不也在我們家住了大半年的,你也沒說不方便,如今怎么換了一個人,你倒是守起了規矩來?”徐氏這個時候倒是聰明的很,直接拉出一個墊背的來,弄的謝玉嬌也沒話好說的了。 其實謝玉嬌自己也說不上來對周天昊是個什么感覺,就是覺得他不簡單,想防著他一點。其實謝玉嬌對男性并沒有什么恐懼癥,像沈石虎和大偉那樣的,大家在一起說說笑笑的事情都有,可唯獨就對周天昊產生了這種避之不及的感覺,確實也有些說不過來。 徐氏瞧著謝玉嬌臉上還帶著幾分委屈的表情,倒像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又知道她病中多思慮,便開口道:“你放心吧,他又不是沒有家,等身子好了,自己也會走的,哪里還用得著我們趕人呢?” 謝玉嬌聽了這話,也覺得有道理,沒準周天昊這幾日沒走,也是因為要養病,她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周天昊這幾日確實無聊的很,若是在康廣壽的縣衙,他只怕已經出過無數次門了。只是如今已養病的名頭暫住在謝家,他到不好意思出門了。這謝家人多口雜的,他安安靜靜待著,倒是沒有人會說什么閑話,可要是到處亂跑,估計這閑言碎語就滿天飛了。既然是養病,還得有個養病的樣子。 云松瞧著周天昊這唉聲嘆氣的樣子,心里卻忍不住高興,平常他最怕周天昊到處亂跑,沒想到在謝家這樣安生,也省得自己整天提心吊膽的了。 “少爺,康大人問你什么時候回縣衙呢?” 周天昊聽了這話,心里就犯難,這謝家的大門可不好進啊,他如今好容易進來了,這要是走了,再想住進來可就難了。 “還沒想好呢,只是待著確實無聊,得找一些事情做才好?!?/br> 云松知道周天昊本就是閑不住的性格,便開口道:“康大人說,前兩天接了一個兵部一個募兵的命令,要每個縣招一千人以上的兵丁,若是這次募兵不理想,很有可能改成強制征兵,到時候這江南魚米之鄉也都不安生了?!?/br> 周天昊一早就知道兵部正在籌備募兵的計劃,只是沒想到來的這樣快。大雍軍戶向來都分布在邊塞各地,如今連年征戰,那些軍戶早已經不能滿足需求,唯一的辦法就是募兵或者強制征兵。但是強制征兵容易造成民怨,大雍素來又是以仁德治國的,所以這一次兵部首先提出的是募兵。 之前北邊的幾個重鎮之地,那些百姓受征戰所擾,募兵的效果都是極佳的,只是如今到了江南魚米之鄉,這里的百姓安居樂業,自大雍開國以來,從無戰火蔓延,要讓他們去戰場上拼命,當真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周天昊嘆了一口氣,只站起來道:“罷了,明天和謝太太說一聲,我們先去康大人那邊,看看情況吧?!?/br> 徐氏一早還以為周天昊要在謝家長住,誰知道下午的時候,鄭婆子就親自去了正院回話,說是楊公子說明兒要走了,讓我先來回太太一聲。 徐氏一聽這話,到底心急了起來,這謝玉嬌身子沒好還不能見客呢!那豈不是兩人連個照面都還沒見上,這就又要走了?徐氏一時也想不出什么挽留周天昊的辦法,只能隨意點了點頭道:“好了,我知道了,既是明日要走,那你去吩咐廚子,今晚做一頓好的,給楊公子踐行?!?/br> 謝玉嬌正靠在軟榻上休息,就聽見紫燕從外頭回來,嘴里只嘰嘰喳喳的和樓下的小丫鬟們說話,謝玉嬌便問她道:“讓你好好服侍人,你又跑回來,也就我這樣的主子才能容你了?!?/br> 紫燕方才聽云松說了周天昊要走的事情,正高興呢,她平常就沒服侍慣男人的,整日在外頭候著又無聊,又不能像在謝玉嬌身邊,隨便做一些針線上的事情打發時間,故而一天下來,雖然沒做什么事情,反倒覺得累人的很。一想到周天昊走了,她就可以回到謝玉嬌身邊來,心里便忍不住的高興:“方才楊公子的小廝告訴我說,明兒楊公子就要走了,說用不著我在那邊候著了,所以我就回來姑娘這兒了?!?/br> 謝玉嬌聽了這話,倒是有些訥訥了,這一早她還怕他賴著不走,這會兒又說走就走的,倒真是讓人奇怪,難不成他前幾日真的傷得不輕,一直在房里養著嗎?謝玉嬌忍不住問道:“楊公子的傷好全了嗎?” 紫燕聞言,只抬起頭想了半日,低下頭道:“奴婢不清楚,藥還一日兩次熬著呢,奴婢只負責送進去,喝沒喝也不清楚?!?/br> 謝玉嬌一聽這話,就知道她不盡心,這也是平常自己慣壞了的,只忍不住搖頭道:“我讓你去服侍人,你卻這般不上心,要是讓太太知道你這樣怠慢她的恩人,還能有你好果子吃?” 謝玉嬌也不知道為什么,聽說周天昊要走了,連精氣神也好了不少,又想著若是這樣一來,徐氏免不了要給周天昊踐行的,偏巧今兒徐禹行不在謝家,便吩咐下去道:“今兒晚上讓劉二管家和沈護院進來作陪,為楊公子踐行吧?!?/br> 徐氏和謝玉嬌這兩日關系緩和了不少,晚上便特意讓人在謝玉嬌的繡樓里擺了飯菜,過來陪著謝玉嬌和徐蕙如兩姐妹一起用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