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誰，就是我要殺你！”那瘋女人撩開遮面門的頭發，莫明珠看了好久才勉強認出，這蓬頭垢面滿身污穢的竟是漱玉！“你這狐貍精到底用什么手段迷惑了侯爺，讓她對我不管不顧，還將我趕出侯府？！”

    她是……

    漱玉目眥欲裂，尖聲：“都是你！我驚心謀劃了那么多年、害死了那么多姐妹才得到了今天的一切，因為你，我的所有期望都破滅了！這世上只有我才配站在侯爺身邊，做他的女人……只有我漱玉才有資格，你不配、你不配！”

    又是個來搶男人的。莫明珠不想此時與漱玉過多糾纏，畢竟現在是大街上，便讓馬車夫將她手捆住，再雇輛車，先送去城西的秦長梵那里，再從長計議。卻不想，漱玉突然不要命的掙扎，掙脫了鉗制撿起匕首！馬車夫：“大小姐小心！”

    莫明珠哪能被她如愿捅刀子，當即一閃，漱玉一個不小心腳下踩冰一滑，“啊”地一聲痛呼，不偏不倚腦門正撞在車轱轆上，當即頭破血流，氣焰蔫兒了大半。

    “你這叫自作自受，我們大小姐都沒傷你、你還自己往死上頭奔！”馬車夫不平罵道。莫明珠抬手讓他不必多言。

    “漱玉，你看清楚，我莫明珠從未爭搶過誰的男人。再說，韓大哥他不是物品，更不是你的物品！若再讓我聽見你這張污口張嘴胡說、玷污他的名聲，我斷不饒你！”莫明珠慍怒警告道。

    莫明珠雖怒，卻仍有大家女子的自持、風度，越發襯托出漱玉的潑婦瘋子狀，漱玉越自卑、越憤恨！

    “沒想到暴風雪都弄你不死，真是天要亡我！”漱玉嫉恨到極致，眼通紅含淚怒看莫明珠：“你別以為侯爺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你，就是真心對你！別忘了，他當初可是花了千金，買了我，那可是……夜夜恩寵、春情不斷……”

    莫明珠心口又翻涌起一層憤怒的浪，隨著漱玉的每一個字，那浪頭越來越高，手都在輕顫。漱玉肚子上扎著匕首，很快血流了一地，白雪紅血，怵目驚心！

    “莫明珠，你看……這刀子扎的肚子里頭，還有龍額侯的兒子呢……”漱玉氣息奄奄，只有近距離的莫明珠能聽見她的話，“是你……害死了我們母子！別得意……有一天，你也會……變成我！哈、哈哈……哈……”

    漱玉最后一口氣在無力而詛咒般的笑聲中，斷了。莫明珠不禁后退了一步，不知是因為漱玉懷著韓沉孩子這事震撼，還是因為這慘烈的死和詛咒般的話和笑聲。

    大街上出了人命，免不得引來幾個行人注目，莫明珠一時心亂，幸而云唐忽然趕來?！按笮〗?，這個瘋婦的話不可信！您可別……”

    “是侯爺讓你來送我的？”莫明珠打斷。

    云唐忙道：“正是正是！主子他……”

    “那他怎么不親自來，讓你來？”

    “主子他現在忙……”

    “那告訴他，以后都不用來找我了，他的手下也不必來！”莫明珠不知為何自己這般生氣，盡管知道漱玉的話不可盡信，但是，她最后說的那句話卻如魔咒一般在她腦海里重復。有一天，你也會變成我。這一點，正是莫明珠最忌諱嫁人的原因，三妻四妾，始亂終棄，她接受不來！

    莫明珠撩開馬車簾子：“漱玉既然是你們主子買的女人，就你們自己收拾吧！”嘩啦放下馬車簾子。

    “莫大小姐……”云唐目送莫明珠走遠，心下著急，無奈木訥悶漢一條，只會做事不擅辯解。真是不知怎么替自家主子挽回方欣。

    “哼！看莫明珠那驕縱不得了的樣子，縱使穿得再美，骨子里也上不得臺面、豈配主子半眼垂青！”一個冷峭的聲音自云唐身后傳來——

    蓮霜。

    云唐眼神：“你說莫姑娘不配，那你便配嗎？！”

    蓮霜冷瞪云唐。

    “蓮霜，收起你那些不該有的心思，莫大小姐出身高貴、品行高潔，主子這般優秀非凡的男兒，不是你我這等奴才能夠比肩的。若讓主子知道你的心思和對莫姑娘做的事，定不會饒你！若沒有你慫恿縱容，漱玉又怎會知道莫大小姐要出城，又怎會這么巧準備了匕首在路上等著？”

    “……你想告發我？”蓮霜委屈。他們自小一起長大，跟著蕭煜辰。

    “我若告發你就不會來收拾這爛攤子了！你好自為之，若再對莫大小姐起壞心思，休怪我翻臉無情！”

    蓮霜吃癟，無言，咬白了紅唇。

    **

    莫明珠回到久別的莫府外，已是一個時辰之后。天冷路滑，馬車走得慢。一路上來，莫明珠心情已經平復，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關于未來，和婚姻的……

    撩開馬車簾子，莫明珠臉上平靜如水，雙目只有無比的堅定和清醒，大步跨進門。左右門童先是一驚，而后忙慌張伸手攔住莫明珠——“這位姑娘請站??！要進莫府需要通報！”“對，請你先報上名字吧……”

    二門童見美人，心醉神迷、態度好得不得了，語氣溫和。莫明珠這還是頭一回得二人如此親厚的態度，要知道從前這二人仗著依附高氏，每次她進出門都要被刁難一番，抑或打小報告。這回她不會換了身衣裳、漂亮了臉，態度就這般殷勤。真是什么樣的主，什么樣的奴。

    “莫，明，珠?！泵髦槔鋻吡硕艘谎?，“還需要通報嗎？”

    二門童當即吃驚得嘴能曬下兩個雞蛋，而后才看見緩緩跟上來的周mama和德叔，二人眼珠子都要蹬出來了。

    “你……你你你，你是大大大小姐？”

    “……大、大大小姐，里面請……”

    莫明珠走過，二門童腿一軟跌在地上，猶自震驚不可自拔。

    莫明珠緩步走進莫府，每一步，都無比的堅定。對于未來，再沒有半點的疑惑。今天，前頭等著她的是什么，她都要將它碾碎了！

    ☆、第75章 惡鬼纏身，快釘死

    莫明珠回府的路上便猜想過，今日高氏要出幺蛾子，而且不小。聽聞爹爹被圣旨調去城外處理一樁百姓鬧事的亂子，恐怕三兩日回不來，這府中便又是高氏的天下。她豈能錯過這個好機會？

    不過，府里的狀況，比莫明珠想象的更加不妙——從踏進大門、宴客的前廳之后，一路上回廊、門口都貼著些血字黃符咒，滿府上下奴才都神情凝重、低著頭匆匆走，整個氣氛頗有些烏煙瘴氣地緊張、凝重感。

    時有回廊上碰見莫明珠的奴才，都不敢抬頭看、哆哆嗦嗦行禮，行禮之后見了莫明珠的臉，更個個如同見鬼，便驚詫得癱軟在地，只得呆看莫明珠的臉，仿佛不認識……

    莫明珠感受到角落里有無數雙眼睛盯著的目光，那些人就仿佛藏在陰溝里見不得光的老鼠，驚聲，抽氣，夾雜竊竊私語——“……天啊，那、那真是咱們的丑八怪大小姐？”“我們不是做夢吧……”“快去告訴夫人和老夫人……”

    莫明珠穩步跟著周mama往里廳去，隨便一瞟，便看見那些通風報信的奴才如同牛虱子一樣在角落里屁滾尿流地漫爬，去通知各家主子。

    “大小姐，里頭請，老夫人和夫人都在里頭等著您呢?！敝躮ama道。

    看了眼貼滿符咒的緊閉屋門，莫明珠一瞟周mama那不善的眼神，周mama是連平日對她那一層假裝的恭敬都撕落得差不多了?？磥斫袢者@一關，高氏是準備放大招了。

    莫明珠讓紫園的奴才來將她的披風拿回紫園，特意囑咐一定好生保管。而后，她一腳踹開屋門，一股子濃烈的香灰、煙塵撲出來，嗆得人難以呼吸。

    “唔……”“咳咳……”

    莫明珠身后跟的丫鬟嗆了正著，當即白了臉差點暈死過去！

    莫明珠不過揮了揮袖子，那香灰便被她暗藏手中的凈氣香除去不少。這東西是她藏于香筒，預備來對付毒氣的?，F下正好派上用場。

    屋里暗沉，門窗緊閉，貼滿驅鬼符咒，莫明珠進屋來好久才看清楚里頭坐著的一圈子人——老夫人，高氏，周、田、李三位姨娘，四小姐莫曉曼，以及各自的奴才若干。

    另外還有三個穿著古怪的男人，手里各自都拿著鋒利長劍，兇神惡煞對著她！剛才那把香灰，便是這三人灑的！三人盯著她如同看獵物一般！

    莫明珠抖了抖裙子上的灰，這般好的錦裙若臟了實在可惜，抬步進屋。

    “明珠見過祖母、母親，明珠，回來了?！?/br>
    寂靜……

    屋里頭的人也看清了來人——貌若天仙，體態娉婷，舉手投足間貴氣大方，個個吃驚得眼珠子都要從眼眶里瞪出來了，瞪完了莫明珠，再互相看了眼。這是明珠？這，真是莫明珠么……

    雖然方才老夫人、高氏等人已經通過自己安插在府中的人得知了莫明珠比從前好看的消息，但是，顯然，他們并不覺得丑女莫明珠能夠“好看”多少！面對現在這樣光彩照人、美麗不可方物的莫明珠，個個措手不及！

    良久，高氏才反應過來，給是老夫人身邊的陪嫁丫鬟，高mama，使了個眼色。

    “大小姐，老夫人面前您如何不敲門而入，反而大聲踹門，你眼中可還有她老人家的位置？”高mama煽風點火道。

    莫明珠皮笑rou不笑瞟了眼高mama，“我若不踹門而入，敲門、推門而入，只怕早已跟后頭幾個丫鬟一樣，被毒香灰嗆去半條命了。豈不是任人宰割？”

    目光又掃過了三仙道。三仙道接著這目光后背一冷，本以為來人是個癡蠢懦弱的丑八怪，沒想到竟是個標志的美人，而且，看起來仿佛還很棘手，一點都不蠢，大大出乎所料。不過也不怕，他們有的是“經驗”……

    高氏繃上溫和慈愛的臉，迎上來笑道：“明珠啊，你誤會了。這三位仙者是白旭山上修仙的仙長，這番是來凡間歷練斬妖除魔的。三仙長路過咱們府邸說府上有魔物，便來幫忙驅逐。再說，哪里有什么‘宰割’呢……”

    莫明珠冷笑了聲：“母親的意思是說，那把毒香灰是想將我身上的魔物驅逐了？不會是將我的性命一并逐了吧？”

    高氏臉色一僵：“既然是仙長之物，又豈可能有毒呢，明珠你怎么這般污蔑母親的好意？那香灰是三位仙長從白旭仙翁的焚香爐里取出的圣香，又怎會有毒?！?/br>
    “母親既然說無毒，不若你也來受一把圣香洗禮如何？”莫明珠當即就做了個蹲地捧香灰要撒的動作，高氏嚇得忙后退、拿袖遮面，生怕被撒上毒灰。

    莫明珠哼笑一聲?！霸醯啬赣H這么害怕圣香灰，是心里有鬼，還是這灰里有鬼??？”

    “荒唐！老身面前，你竟也如此狂妄，不但踢門無禮還欺負你母親，看來雪蘭所說并非是假！”老夫人抖著拐杖厲聲道，而后對那三仙長說，“我大孫女一向溫和謙恭，從不忤逆長輩，看來果真是魔障附體！三位仙長，開始作法吧，將我大孫女身上的孽障驅除干凈了！”

    三個仙長當即就應聲，擦了亮晃晃的長劍，劍身立刻騰起一陣白煙，美名曰仙劍。當即讓在場人都驚嘆于仙物之神奇，不由對府上有魔障之事更加深信不疑！

    莫明珠用異眼一看，那劍身上擦的是一種極具揮發性的固體香料，碰到鐵就會迅速揮發，產生霧氣。若被刺中，立刻就會中毒。這下，莫明珠是明白了，什么驅逐府上魔障，這分明是一場精心進行策劃的，取她性命的局！

    魔障之說是莫明珠最擔心的，沒想到遲早還是爆發了。一個人要置你于死地，當然會想盡辦法，高氏視莫明珠如眼中釘，又怎會容忍她再回到莫府，甚至未來奪走她經營的一切。

    “祖母，您可是明珠的親祖母啊，您就這么忍心讓旁人這般對我？”莫明珠心寒不已?！拔叶斈棵?，神志清楚，哪里有什么魔障附體？若有魔障，那也是附在那些見不得光的惡臭心靈上！”

    莫明珠厲眼一看高氏，那眼神如冰徹骨，令高氏溫和的慈愛面容越發僵硬、虛假。

    老夫人因為沈青志之事，以及莫明珠母親以及身世之事，一直心里就不痛快，現在被吹了耳旁風，自是一聽即信。

    “自你那日尋死后復活過來，這府中便雞飛狗跳沒有停過！”老夫人顫巍巍指著莫明珠，“先是曉曼母女受盡委屈，現在連命都折了一個，雪蘭與你同進同出書院，就得了那怪病到現在都沒好，還有老身也是體弱病了幾個月，青志更是落得個身體殘疾、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說起沈青志，老夫人心疼不已，到底是自己寵溺大的。

    “感情是什么賬都賴在我頭上了，祖母怎么不說這些死了、殘了的人到底干了多少壞事？是不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呢？”

    “你，你竟然還罵他們罪有應得，你……以前的你哪是這等大逆不道，真是魔障，魔障……”

    懦弱就是正常，不懦弱就是魔障？莫明珠緊捏著拳頭。這次，她絕不低頭！“明珠從前只當祖母眼睛濁了看不清，沒想到祖母的心也濁了?！?/br>
    “老夫人別激動……”“老夫人……”眾人忙上去給老夫人順氣，高氏回頭來訓斥莫明珠道：“老夫人本來就體弱，你還這般冒犯頂撞，是想讓祖母如何？！”

    “分明就是想氣死祖母！”莫曉曼將高氏沒說出口的話說出來?！跋砷L說了，就是因為你魔障附體，所以才讓柳姨娘死了，讓雪蘭二姐重病不起、讓祖母一直生病體弱，一切都因為你魔障纏身克了我們！不除魔障我們都一府人都會被你害死！”

    莫雪蘭重病不起？她分明就已經好了！莫明珠怒極反而笑了。真是好個狗咬呂洞賓，好，今天就看這群人到底能翻出什么幺蛾子來！

    “屁可以亂放，話可不能亂說，四妹說這話可得有依據！若不然死了可是要下拔舌地獄的！”

    莫曉曼聞言害怕，而后立刻可憐兮兮地轉頭跪在老夫人膝前，惹得老人家心疼不已?！白婺?，你看大姐現在好兇，哪像她從前恭順溫柔，她分明就是惡鬼附身了，咱們趕緊將她捉住，把她身上的惡鬼釘死吧！”

    看莫曉曼這般乖巧，老夫人心疼她沒了親娘，格外照顧，安撫了一番?！皠e說老身做事沒有根據，周mama，傳人證，咱們今天明明白白來算！”老夫人道。

    立刻，周mama一點一旁早就安排好的幾個“證人”，紛紛出列——陳大夫，巧云，巧朱。

    陳大夫跪：“回老夫人，老朽可性命擔保，那日大小姐渾身血跡斑駁的被拉回府中時，已經斷氣沒了脈搏，確實已經死了?！?/br>
    “還有我，我也可以作證，當時是我和巧云幫著已經被逐出府的彩蝶、彩琴將大小姐背進屋的，當時大小姐身子都發涼了?！薄笆鞘鞘?，就是這樣……”

    哼，身子發涼，虧她們說得出來！莫明珠聽了，反而放心下來。還當她們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證據，她是在被扔下懸崖之前活過來的，也就是說，回府時不可能冰涼身體、斷氣。

    這三人都是做假證！

    ☆、第76章 “惡鬼”在心里

    那三人張口閉口咬定莫明珠身子是已經死了，雖沒明說，但那折射的意思就是現在的莫明珠不正常！

    “你們的意思是說我已經死了？呵，真是笑話，鬼若還能吃能睡，那這世上人人都是鬼了！”莫明珠道，說得那三人不知如何接話。

    三仙長，一高個，一矮個，一瘦子。其中高個瞇眼摸了摸小胡，拿著白氣騰騰的劍圍盯莫明珠道：“大家退后，依本仙長看，這惡鬼已經道行頗深，煉化出了一套偽裝成人的本事，看這伶牙俐齒多厲害！定然是吸了旁人的福氣和性命，才煉化出的本事！”

    莫曉曼忙道：“對！她是吸了柳姨娘的命和福氣啊，嗚嗚嗚……她現在想吸我們大家的命了！”

    眾人忙呀聲退后，抱作一團。高氏讓人裝模作樣的將老夫人保護著，自己一副勇敢良孝的樣子擋在老夫人身前，真是“令人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