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邵墨欽側過身子,看向床邊拉琴的人,她身后的窗簾拉開了一部分,晨光落入房中,籠罩在她身上,暈出一圈淺淡的光暈。 邵墨欽微微瞇起眼,專注的看著她。她拉琴很投入,投入到忘了他這個聽眾,他莫名的有點吃味,隨即又自嘲般的笑了笑。 優美的大提琴曲在耳邊纏綿回蕩,仿佛山谷和森林,大海和草原…… 漸漸的,邵墨欽閉上眼,進入了夢鄉。 “墨墨,這是什么聲音?” “大提琴的聲音?!?/br> “好好聽,我好喜歡!” “那愿愿以后去學大提琴?!?/br> “好呀好呀!等我學會了,拉琴給墨墨聽!” “墨墨,這是mama昨天給我買的糖,可好吃了,我留了一半給你……” “墨墨,你陪我,陪我……” “墨墨,我拉琴好聽嗎?”在他眼前活蹦亂跳的小女孩,突然長大了,變成了另一張臉。 她坐在他身前拉琴,笑容又甜又美,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蕩漾著繾綣柔情,“墨墨,你喜不喜歡我?我可喜歡你了,喜歡到不顧現實、不計功利、不問值不值得……” 這是……她的臉…… 他妻子秦梵音的臉…… 怎么回事?小心愿怎么會變成他妻子? 突如其來的心慌、莫名其妙,像是有什么狠狠敲打著心房,她還在對他笑著,“墨墨,你娶了我……我以后天天給你拉琴好不好……” 她的聲音越來越模糊,整個世界變得搖搖欲墜,邵墨欽在強烈的心悸中猛地睜開眼。 夢里的那張臉,清晰的出現在眼前…… 秦梵音盤腿坐在他身側,正彎著腰,雙手在他腦袋上按著xue位。 見他怔怔看他,她微微彎唇,“醒了呀?我看你睡眠質量很不好,在夢里緊緊皺著眉,我就想幫你舒緩一下?!?/br> 他抓住她的手,放在胸膛上。秦梵音感覺到手掌下的那個地方,心臟在噗通噗通的跳動著。 他攥緊她的手,按著胸口,像是那樣就能把他狂跳的心按回去。喉結上下滾動,他動了動唇,想要說什么,嘴巴里只發出混沌的濁音。 像是這才由夢境中清醒,意識到自己不能說話,邵墨欽眼神黯了下,放開她的手,緩緩坐起身,下床。 這是秦梵音第一次見邵墨欽想要開口說話,當她聽到他發出艱難混沌的濁音時,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拉扯扭絞,疼的她難受。 她很想問他,你是天生不會說話還是后天遭遇了什么傷害說不了話?為什么你每次睡覺時,都會露出這么痛苦的表情?你為什么會跟瓔瓔mama分開,獨自帶著孩子? 他身上有著太多她不了解的過去。她的感情來勢洶洶,不顧一切,沖動又茫然。 秦梵音問自己,她該怎么走近他,感受他,分擔他的喜怒哀愁? 領證前,兩人在雙方家長的強烈要求下,把后三天的日程都排空了。用他們的話說,雖然只是領證,還沒有大辦喜事,但畢竟是新婚燕爾,得有個新婚的樣子,放個短假,好好陪對方幾天。 秦梵音想了想,對邵墨欽說:“你再休息一會兒?我去做早餐?!?/br> 邵墨欽點下頭。 秦梵音離開后,邵墨欽仰躺在床上,雙眼盯著床頂。 為什么會做這樣一個夢?明明長大后的心愿是他見過的那個人,被拐賣到農村去,已經成為三個孩子的媽。為什么會夢成秦梵音? 因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 畢竟,她是他這么多年,唯一靠近的女人…… 而且是即將成為他妻子的人…… 餐廳里香氣四溢,邵墨欽換好衣服下樓,秦梵音端出做好的三明治。 邵墨欽剛坐下,電話響起,助理的聲音在那邊急切的響起,“邵總,她人不見了!” 邵墨欽當即起身,拿著手機往外走。秦梵音莫名的跟在他身后,“怎么了?” ☆、第30章 v章 邵墨欽當即起身,拿著手機往外走。秦梵音莫名的跟在他身后,“怎么了?” 邵墨欽停住步,看向秦梵音,牽起她的手,另一只手拿起手機輸入: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 他把手機遞到她跟前,秦梵音心里不開心,臉上淡淡應了句,“哦,那你去忙吧?!?/br> 邵墨欽連早餐都沒吃,大步離去,秦梵音坐回到餐桌上,看著自己精心制作出的擺盤,毫無食欲。 明明說好了這幾天都是休假,她請假了,他卻要去忙…… 好像她的時間很不值錢一樣。 秦梵音心情低落,去琴房拉琴。 一曲終了,門邊響起掌聲。 秦梵音抬起頭,看到門邊的老者,馬上站起身,心中猶豫片刻,還是叫了聲:“爺爺?!?/br> 特護將邵老爺子推進房間。邵老爺子揮揮手,特護退出去,為他們帶上門。 邵老爺子用雙手滑動著輪椅,秦梵音趕忙放下大提琴,走過去幫他推動輪椅。 秦梵音把他推到桌邊,為他倒上一杯茶。邵老爺子環視四周,問她,“音音,對這個房間滿意嗎?” 秦梵音點頭,“爺爺有心了?!?/br> 房里空間很大,上百平米,裝潢如音樂廳,古典氣息濃厚,架設了各種樂器,其中大提琴有五六把。而且房間的隔音效果特別好,坐在這里,只要關上門窗,聽不到外界的任何噪音。拉上金色窗簾,是一個私密的古典的世界,拉開窗簾,一大面落地窗外是郁郁蔥蔥的綠色世界,令人心曠神怡。 邵老爺子呵呵笑道:“從想要你們結婚開始,我就琢磨著啊,怎么讓我的孫媳婦住進來更舒服?!?/br> 秦梵音微微動容,“爺爺費心了?!?/br> “可我那個孫子,不讓我省心啊?!鄙劾蠣斪娱L嘆一口氣。 秦梵音微微抿唇。 “音音,原諒我這老爺子自作主張了一回?!?/br> 秦梵音以為他說的是他一手促成他們的婚事,正想著怎么應答,老人家遞出了兩個小紅本。 秦梵音一愣,這是…… 她伸手把兩個小紅本接過來,“結婚證”三個大字赫然出現在眼前,她心臟緊了緊,把本子打開。 是她和邵墨欽的…… 秦梵音錯愕的看著邵老爺子,“我們沒有……” “我知道你們沒領成。我那不省心的孫子,臨時掉鏈子,這事兒確是他不對……”邵老爺子有些討好的看著秦梵音,說道,“可定好的黃道吉日,不能就這么作廢啊。我就托朋友幫你們把這個事□□了。原本你們也是高高興興的打算去領證,敗興而歸,多不好。好事就得一路順遂到底,改期改改改,得把好好的姻緣改散了?!?/br> “可是……”秦梵音就像挨了一記悶棍,想發飆面對的又是老人家,還是有病在身的長輩…… “音音,你知道我為什么特別相中你做我孫媳婦嗎?” 秦梵音搖頭。她的確不是很明白,在她和邵家沒打過交道,邵墨欽對她更沒好感的情況下,他們為什么要花千萬聘禮娶她。 “因為你是最適合墨欽的人?!?/br> “哪里適合了……”秦梵音低聲嘟囔。那個人對她一點都不感興趣好么。 “你想知道他昨天是去見誰了嗎?”邵老爺子轉而問道。 秦梵音毫不猶豫的點下頭。雖然有種背后窺探人隱私的感覺,可她真的太好奇有關他的事了。 “墨欽這么多年一直在找人,找了整整二十年?!?/br> 秦梵音馬上在腦子里算了起來,邵墨欽今年34歲,那他就是從14歲開始找人?是誰,他要如此竭盡心力去尋找,過了二十年都不放棄? 邵老爺子臉色凝重,緩緩道來,“事情發生在他14歲那年,他把一個4歲小女孩弄丟了……兩家人苦苦找尋,沒有結果。他每天都在查看有關拐賣兒童的新聞資料,看到的慘劇越多,心里罪孽越重,小女孩的家人把所有傷心憤怒都發泄在他身上,他承受的壓力幾乎把自己擊垮……那時候總能聽到他一個人在房里痛哭……”憶及往事,老爺子沉重的嘆了口氣。 “他不顧家人阻攔,曠課,休學,到處去找人,只要有一絲希望,他都不肯放過。有一次追到鄉下,遇上心狠手辣的人販子,差點丟了一條命,幸好保鏢去的及時。那次他在醫院躺了幾個月,身體漸漸痊愈,卻落下了語言障礙,再也說不了話……” 秦梵音聽著,眼淚怔怔落下,少年的他承受這種變故和心理負擔,該有多壓抑多痛苦。 “那段日子,是他人生最灰暗的時期,醫生說他得了重度抑郁癥。我們請心理專家給他疏導,時刻警惕著,就怕他有自殺傾向。我告訴他,只要活著,就有希望把人找回來,如果死了,這輩子就得帶著這個罪孽入土。后來他終于想通了,他開始專心學業,壯大自己的力量。由于自身經歷和接觸到的那些事,他對拐賣人口深惡痛絕,事不關己也要插手,經他移交給警方的犯罪分子不計其數。這些年,從學生到創業者又到寰融掌舵人,他能力越大,對慈善投入的越多,竭盡全力幫助那些受害者……” 秦梵音問:“他還沒找到那個小女孩?” “沒有?!鄙劾蠣斪訐u頭,“昨天有個跟當年丟失的小女孩情況極為吻合的人被帶回來了,所以他情急之下,趕過去了。音音,這是困了他二十年的心結,你要諒解他?!?/br> 秦梵音輕咬下唇,半晌,低低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沒告訴我這些……” 如果她知道,不僅不會生氣,反而是替他高興,她一定會乖乖等他回來。 “二十年了,茫茫人海,天涯海角,找一個當年還懵懂無知的小女孩,無異于大海撈針。她是不是還活在這世上都難說……”邵老爺子長嘆一口氣,“我看這一次,他又得失望了?!?/br> 秦梵音趕忙道:“我們不能這么想呀。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說不定,真的就是當年那個小女孩呢?!?/br> “但愿吧?!鄙劾蠣斪涌嘈α藘陕?,“找不到是靈魂的鞭撻、無休止的噩夢,找到了,又是艱難的移位,他必將為那個小女孩爭取屬于她的一切。這是他一輩子都會背負的枷鎖?!?/br> 一輩子……的確是一輩子。就算把人找回來,他也會對她的一生負責到底。她未來的人生有任何不幸,他都會算在自己頭上。 邵老爺子伸出手,抓住了秦梵音的手,“音音,老頭子我確是自私了一回。我不忍心看我孫子一個人陷在泥沼里掙扎,我想有個人陪在他身邊,在他難受的時候能陪他說說話,在他快要撐不下去時能拉他一把。是,他犯了錯,但他這二十年沒過過一天安心日子,他用自己的行動在贖罪。他做過那么多好事,上天也總該讓他喘口氣,讓他有一次被救贖的機會吧?” 秦梵音動了動唇,喉嚨哽塞的說不出話來,眼淚滾滾而落。 “音音,我相信你,一定能讓墨欽得到幸福?!?/br> 邵老爺子離開后,秦梵音去了書房,坐在昨晚邵墨欽坐的位置上,緩緩翻動著那份寫滿“老婆,對不起”的檢討書…… 兩千遍,他叫了她兩千遍老婆,說了兩千遍對不起。 這樣就夠了。 她不知道能不能讓他幸福,但至少,她能在他痛苦時,陪他一起分擔。 . 辦公室內,只有邵墨欽和顧旭冉兩人。 鑒定報告出來了,那個叫柳葉的并非是他要找的人,一切只是個恰巧,錯誤的指向,把兩個不同身份的人交疊在一起。 由于邵墨欽給過指示,只要能讓她開心,怎么做都行。于是,幾個女公關帶她去購物,她去買了一堆黃金首飾的確開心了。然后,她趁著上廁所,帶著那些金銀首飾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