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這個時候,張志遠說道:“去年大家賦詩的內容皆是一樣。賞文會講究推陳出新,今年大家會以現場抽簽的方式決定賦詩的內容,也就是說以花為題,但詩中的花卻有不同?!?/br> 聽到新玩法,蘇岄已經緊張地拽住我的衣角開始念繞口令。 宋玉折則是一聲冷笑道:“邱纖,現在提前叫爹爹,你可以少出一回丑?!?/br> “叫誰爹爹?” 見我一問,宋玉折挺胸抬頭,得意地搖著折扇:“叫小爺我?!?/br> 我冷哼一聲甩了宋玉折一個后腦勺:“做夢,你都不配!” 只聽宋玉折在我身后怒道:“邱纖,你等著!待會小爺我要你跪下來叫爹爹!” 今年賞文會以花為題,簽中的花語分別是:石榴,秋菊,杜鵑,牡丹。 一共四分之一的幾率,沒想到我,蘇岄,宋玉折,陳瑾抽到的都是秋菊。 本來簽上的花語我是看不懂的,但剛才因為伏蘇突然肚子痛去了茅房,藍奕“閑來無事”便在簽上畫了圖案。所以即便我不識字,也能看出自己抽的題目。 蘇岄喝的酒并不多,擔心自己酒勁過去又開始結巴,她道:“我第一個來,算是為大家拋磚引玉?!彼D了頓道:“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br> 喲,阿岄這丫頭喝醉酒后,不想除了念繞口令,竟還真會賦詩! 在阿岄之后,其他人相繼念出自己的詩。最后只剩下我和陳瑾尚未完成。 在大家看來,我是不可能會完成的。而陳瑾則以禮讓長輩的姿態,讓我先來。 禮讓長輩?她之前把我當空氣,現在又做出一副謙讓的姿態。 這女人突然轉變的態度,一看便知其中有問題。 既然陳瑾是藍奕看得上眼的女人,她在詩詞上的造詣絕不會差。想來是因為沒有對比,就不會有云泥之別。 陳瑾她……是想等我出丑之后,再在對比之下驚艷四座? 正所謂敵不動,我不動。 見我垂眸沉吟,一幅絞盡腦汁的模樣,宋玉折催促道:“陳家小姐,要不你先來。你若以禮相待再讓下去,估摸天黑也沒等不到賦詩的機會。等你賦詩結束,若邱纖還想不出來的話,就算她輸!” 宋玉折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見陳瑾一臉為難的模樣,宋玉折不由又道:“難道陳家小姐也跟邱纖一樣,根本想不出詩句?” “既然宋公子懷疑阿瑾,阿瑾只好獻丑?!标愯f罷看向藍奕道:“秋花慘淡秋草黃,耿耿秋燈秋夜長。已覺秋窗秋不盡,那堪風雨助凄涼!” 陳瑾話音一落,便見伏蘇意味深長地看向藍奕贊嘆道:“好詩!” 這情意綿綿,相思愁苦的意味,在座的只要沒失聰皆能聽出其中的情意。 這陳家小姐到底是幾個意思,之前拒婚,現在又在藍奕面前當眾訴相思。 見藍奕深情款款對望著陳瑾,一股酸澀涌上心頭,我頓覺自己并不該來這賞文會。 阻止陳瑾和藍奕眉來眼去? 我憑什么?我有什么資格阻止? 人家郎有情妾有意,我……只是空氣而已。 見我耷拉著腦袋直嘆氣,宋玉折搖折扇得瑟道:“邱纖,做不出來,就趕緊叫爹爹?!?/br> 心悶至極,不敢再去看陳瑾與藍奕深情對視。 此時我殊不知藍奕何時已走到我身旁。 熟悉而又硌人的觸感落在我肩頭。 是藍奕! 失魂落魄的我不由驀地抬眸,只見藍奕如之前看陳瑾那般對我淺笑道:“嫂嫂別怕,一切有阿奕在?!?/br> ☆、第32章 小蘭亂流年v章 他在又何用? 這一瞬,我恨不得藍奕不在,恨不得他從未存在過。 這樣我就不會因為看得著,吃不著,而難過。 這個時候,藍奕又道:“宋玉折,不若我再跟你打一個賭如何?” 宋玉折一聽便爆發出如同放鞭炮一樣響亮的笑聲:“竹安兄,以現在的情況,邱纖她輸定了。跟你比才華,你當我宋玉折跟你嫂嫂一樣,人頭豬腦?” 但藍奕卻指著放于門口的水缸道:“若是我能將這水缸舉起來超過一炷香的時間,算我贏。反之算我輸。輸后,竹安任憑宋公子處置?!?/br> 藍奕話音一落,在場之人無不震驚得長大嘴巴。 “這冬青鎮才子是不是腦子浸了水,就他這風一吹就會飄走的身板,別說舉水缸,就連舉只湯碗都費盡。更何況這連邱纖都能塞得下去的水缸里還裝著一缸水。比起藍奕能舉一炷香時間的水缸,我寧愿相信宋公子不舉?!?/br> 所以藍奕不可能舉起水缸支撐一炷香的時間,而宋玉折也不可能不舉? 一群鶯鶯燕燕是在損藍奕蠢的同時,還不忘拐著彎夸了宋玉折那方面能力不錯。真是大寫的一個“污”字。 封颯雖說才子皆風流。但以宋玉折作詩的水平,他連才子都算不上。還好意思風流。 宋玉折聞言不但不以為恥,反倒笑得格外得得意:“別人是把燒餅吃進肚子里,而你們藍家的人則是把燒餅吃進腦子里。竹安兄,既然你執意犯傻,本公子今日不介意兒女雙全?!?/br> 讓藍奕為我舉水缸? 這要真被舉起來的水缸砸到頭,到時候誰來賠我一個小叔叔! 聽到藍奕出的餿主意,我瞬間不再糾結為什么藍奕會喜歡陳瑾,轉而開始擔心他的人身安全。 我道:“宋玉折,你虛喘氣短,額頭不時冒虛汗,說話還口臭,一看便知是腎虛之癥,想兒女雙全,還是下輩子投胎做女人更實際些?!?/br> “你一派胡言!”能力被否定,宋玉折被我氣得青筋直跳。 我轉頭看向嘴角微微抽動的藍奕道:“小叔叔,你要信我。我邱纖雖不識字,但過去也常聽步爻廉吟詩作賦。俗話說耳濡目染,不會識字,并不一定代表我不會作打油詩?!?/br> “呵。那你現在就作一首打油詩給大家聽聽。若真能做出一首打油詩,我宋玉折不介意叫你爺爺?!?/br> 身為藍家大夫人,按照冬青鎮所規定的三從四德而言,我念詩時唯一能夠深情款款與之對視的便只有藍裴。 我不能,也沒資格深情款款地看著藍奕。 我深吸一口氣,看向蘇岄揚起一抹女兒國大公主應該擁有的笑容,霸氣而又神圣不可侵的笑道:“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br> 我雖再不濟也是女兒國下一任女皇,雖非雪霸那般的奇才,但吟詩作賦卻也難不倒我。這是我在及笄那年所作的詩,甚至連太傅都對這首詩贊不絕口。我拿自己做得最好的詩出來,就不信贏不過宋玉折。 然而我一詩做完。周圍卻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這是……坈昳要出現的先兆,時間被定格了? 我皺了皺眉,四處張望時,卻見宋玉折突然回過神來用折扇指著我支吾道:“這……不可能會是你邱纖能夠做出來的詩!定是你和藍奕二人耍詐!” 鶯鶯燕燕詫然道:“這么霸氣絕艷的詩我還是頭一回聽。這邱纖不是殺豬的嗎?不識字也能做出這么好的詩來?我還是寧愿相信宋公子不舉?!?/br> 準備要喊爺爺,這回宋玉折急了:“對!邱纖,讓我相信這首詩是你自己做的,我寧可相信自己不舉?!?/br> 不想這世上還有詛咒自己不舉的。我淡然抬眸道:“那你要如何相信?” 宋玉折雙眼一轉,指著藍奕道:“除非你能以花喻人,做一首詩來,我便算你過關?!?/br> 此時見宋玉折快要管我叫爺爺,心痛宋玉折的那一群鶯鶯燕燕附和道:“對對對!剛才那首詩不算,誰知道那首詩是不是步爻廉以前壓箱底,沒拿出來給大家共賞過的。若是你能按照宋公子的要求作詩,我們就算你過?!?/br> 看向凝望著我,眸光深邃的藍奕,我勾起一抹笑道:“宋玉折,你就洗好脖子,等著叫我爺爺吧?!?/br> 我自己能夠拿得出手的詩局指可數,但雪霸的詩我則背出一籮筐來。誰讓雪霸寫的詩太美,一聽難忘。而其中有一首詩,我覺得特別適合藍奕,我垂眸道:“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南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br> 賦完詩,我抬眸看向失神望著我的藍奕笑道:“小叔叔,我覺得這首詩特別適合你的?!?/br> 周圍頓時又陷入鴉雀無聲的死寂中。如果說之前拿我自己做的詩出來,內心還有一絲忐忑的話?,F在拿雪霸這首成為女兒國教學所用的詩出來,誰敢說這詩不好,絕對就是睜著眼說瞎話! “好詩!” 突然間伏蘇不由拍手打破眼前眾人的沉默。 “這不可能!” 只見不愿接受事實的宋玉折再度用折扇怒指我的鼻尖道:“邱纖,你怎么可能做出這般精妙絕倫的詩來。一定是你作弊!” “我已按照你的要求做出詩來。宋玉折,愿賭服輸?!?/br> 宋玉折臉色變得鐵青,接受到自四面八方向他投來看好戲的目光,他嚷道:“邱纖,小爺我今日就是愿賭不服輸。我們走!” 宋玉折話音一落,他帶來的三名壯漢便立即擋在他跟前,替他開路。 “想走!” “想走?” 我和伏蘇異口同聲道,只是我的語氣比較憤怒,而伏蘇則是一聲冷笑。 不待我出手,我便見不知從何處冒出的十個壯漢將宋玉折團團圍住。 不過想來也是,像伏蘇這種冬青鎮首富出門在外怎么可能不帶上一堆護衛。 半盞茶之后,之前囂張抵賴的宋玉折和他的護衛就像是爛白菜被打趴在地。 見伏蘇準備上前,我連忙上前,朝伏蘇眨了眨眼,笑道:“讓我來?!?/br> 我上前一腳踩在宋玉折的手上,只聽宋玉折一聲痛呼:“邱纖,要不……我把我身上的銀票都給你。這件事就這么算了?!?/br> “宋玉折,我這輩子最不缺的便是錢。趕緊地,叫爺爺。否則我踩斷你的手,讓你今后生活不能自理。你也知道,以我的腳力將你的手骨踩渣,就跟吃飯一樣簡單。我數三聲,你若不認我這個爺爺,你就只能跟你最寶貴的右手說再見?!?/br> 于是乎,在我的威脅之下,宋玉折哭喪著臉叫了聲:“爺爺?!?/br> “你叫的什么?風太大沒聽見?!?/br> 宋玉折臉色慘白的抽了抽眼角,只得扯著嗓子喊道:“爺爺!” 這天我除了和宋玉折打賭贏了之外,竟以一分的優勢,成為今年賞文的第三名。而第一和第二名皆是德成書院極具名氣的才子,但事后在回藍府的路上藍奕卻湊到我耳邊低聲道:“嫂嫂,你那句我花開后百花殺已是阿奕心中的第一。按照規矩,其實每年賞文會的第一二名額早就已經內定,定是德成書院的學生。所以嫂嫂莫要沮喪?!?/br> 我沮喪的不是這個好不好! 我抿了抿嘴,不由回想起,之前在聚雅閣時,陳瑾因為沒拿到名次,而被藍奕溫柔摸頭安慰的畫面。 得到第三名的獎勵是一筐茶葉蛋。若是能夠讓藍奕像對待陳瑾那般深情繾綣地摸頭安慰我,別說一筐茶葉蛋,就是十車茶葉蛋我也跟陳瑾換!更不用說,我完全不在意的名次。 見我依舊眉頭緊鎖,藍奕眸光深邃地看向我又道:“嫂嫂,阿奕從不知嫂嫂在詩詞歌賦上竟有如此高的天賦?!?/br> 本公主的頭豈是他人能夠隨便亂摸的,但我就是眼紅陳瑾。我嘀咕道:“那又如何,我只想被摸摸頭?!?/br> 藍奕詫然:“嫂嫂,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