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藍奕啜了口茶看向靠在墻壁比藍府飯桌大不了多少的木板床道:“嫂嫂睡床便是?!?/br> “那你呢?難不成在這桌前干坐一晚上?” 不想藍奕竟從懷里拿出一話本道:“阿奕看書便可?!?/br> 我抿了抿唇,若換做是其他人,我早就已獨占木床。但藍奕他身體單薄怎能熬夜。即便是我躺在床上,也難以入眠。若我和藍奕兩人之間必須有一人熬夜的話,那人必須是我! 我摸著雙下巴道:“小叔叔要不這樣。你我來比試一回,若是誰贏,就聽誰的?!?/br> 藍奕看向我閃過一抹精光的眼道:“嫂嫂想如何比?” 我道:“比掰腕子,三局兩勝?!?/br> 藍奕繼續盯著我的眼睛,笑而不語…… 接受到藍奕無聲的拒絕,我又道:“小叔叔,要不這樣。你我來猜子,你猜出我那只手上握著花生,便算你贏?!?/br> 這一回藍奕想也不想回答道:“好?!?/br> 聽到預料之中的回答我長松一口氣讓藍奕轉過頭去,我好決定將老嫗端來作為夜宵的花生放在哪只手里。 半晌之后,我道:“小叔叔,你可以轉過來了?!?/br> 但藍奕轉過來后,卻沒看我的手,直接說:“嫂嫂,你輸了?!?/br> 我瞪大眼睛看向藍奕唇邊淺淺的一抹笑,詫然道:“小叔叔,你都還沒猜為何算我輸?” 藍奕道:“因為嫂嫂兩只手上都未拿花生?!?/br> 藍奕他為何會知道?!莫不是他身后長了眼睛,還是說他剛才在偷看? 仿佛看穿我的心思,藍奕直直看向我道:“因為嫂嫂心地善良,不愿阿奕受苦。但對阿奕而言,阿奕并不覺挑燈夜讀乃是苦事。而嫂嫂不但心地善良,更是一諾千金,相信嫂嫂定不會負阿奕的一番美意?!?/br> 我抽了抽嘴角不得不給這冬青鎮第一才子的口才點贊。我道:“小叔叔,你贏了?!?/br> “既然是我贏,嫂嫂無須心中有愧。安心入睡便是?!彼{奕說完便坐到背對木板床的位置,開始翻看話本。 正如藍奕所說,我乃女兒國大公主一諾千金,又豈能失言。 我心不甘情不愿躺在木板床上,卻因為床太硬,被子太涼,盯著藍奕安靜單薄的背影久久無法入睡。 良久之后,只聽藍奕柔聲喚了一聲:“嫂嫂?” 藍奕費盡心思將木板床讓給我,我理應好好珍惜,安心入睡才是。為此我故意加重呼吸聲,假裝自己已經睡沉。 但這個時候藍奕卻道:“嫂嫂可知有一處所賣的紅燒乳鴿比起五味居的更好吃?!?/br> “那是什么地方?”在聽到自己脫口而出的話后,我恨不得猛抽自己兩耳光。 安靜的房間內,我似乎聽到藍奕若有似無的輕笑聲。我尷尬地撓著頭發道:“小叔叔,知道我還沒睡?” “恩?!彼{奕一語道破真相:“嫂嫂,這木板床一直在吱嘎作響?!?/br> 厄…… 就在我無言以對時,藍奕又道:“嫂嫂若是睡不著的話,阿奕念話本給嫂嫂聽可好?” 你丫當我是三歲小孩,還需要聽睡前故事? 不等我拒絕,藍奕便用哄小孩睡覺般的調調開始給我講話本。 在聽到藍奕宛如清風拂過落花的低語聲那瞬,我只想說我還小,最喜歡聽睡前故事…… 我平躺在木板床上,情緒由打了雞血般躁動,轉而漸漸平靜下來,最后進入夢鄉。 迷蒙中我好似聽有人道:“主子,住在這屋內的老嫗似乎有問題?!?/br> 這聲音……不是小叔叔的! 到底是誰…… “小叔叔呢?”我呢喃著驀地睜開眼。 只見安靜的屋內,燭火搖曳,而藍奕單手支頤背對著我,而那話本卻已掉落在地上。 原來我是在做夢啊。 為避免吵醒藍奕,我躡手躡腳下床走到藍奕跟前,望著他眼底隱約浮起的青影,我只覺有一股莫名的情緒自我心中涌出。 這種情緒就好似看到母皇被政務所累,想要關懷她,卻又覺無力。但又更像是看到二哈被蜜蜂蟄腫嘴巴,想要抱起它好好安慰一番的心情。 思及至此,我彎下腰湊到藍奕跟前,用幾乎只有我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小叔叔,你我乃是一家人。你又何須在我面前逞強?!?/br> 我說完,為不弄醒藍奕便一手輕輕地攬住他的腰,將他打橫抱起,轉而又輕輕地放在木板床上,為他蓋上已經被我暖熱的薄被。 大功告成! 我在心中暗道,卻在抬眸的那一瞬見藍奕修長如扇的睫羽微顫。 不好!難不成是我動作太大,弄醒了藍奕。 這還是我生平第一回把人弄上床,做賊心虛的我連忙墊著腳跳到桌前將蠟燭吹滅,好似只要看不到,藍奕便不知自己如今是躺在床上…… 半晌之后,沒聽到自身后響起藍奕的聲音,我不由長松一口氣。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的,如今屋內一片漆黑,想看話本也看不成。不對……就算蠟燭還燃著,我也看不懂這姜國的話本。 我打著哈欠輕輕推開房門,正準備去廚房找些rou來吃,突然聽到自身后響起的一陣腳步聲。 “是誰?”我拿著正在割鹵rou的菜刀轉過身去,只見一張滿是皺褶的臉被其拿在手中的蠟燭給照亮。 老頭一手拿著蠟燭,一手拿著木棍。而我則揚手拿著菜刀。 俗話說人嚇人嚇死人,在我被眼前的老頭嚇得扔掉菜刀之前,這老頭已被我嚇得丟掉木棍險些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上。 “老人家,你沒事吧?”我順手將菜刀別在腰間,轉而將老頭扶起。 “我沒事。我不過是聽到動靜,還以為是屋里鬧老鼠,所以出來看看?!?/br> “厄……”我尷尬地撓著頭發笑道:“不想我便是那只大老鼠?!?/br> 老頭聞言也只得陪我一起尷尬的笑。 為打破這尷尬的氣氛,我道:“老人家,你也睡不著嗎?” 老頭拿著蠟燭盯著我的臉看了看道:“我睡得淺,聽到動靜便容易被驚醒。你就是老婆收留的客人?” 我點頭應道。 這人啊,睡不著抑或不能睡的時候總想找一個人說話。 此時看到睡不著覺的老頭,我就像是看到從女兒國來的老鄉,格外親切。我挽著老頭笑道:“老人家,碰巧我也睡不著。不如我陪你喝酒如何?” 曉是老頭年紀大,反應慢。老頭又盯著我的臉看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笑道:“好啊。已經好久不曾有人陪我這老頭子喝酒?!?/br> 我詫然道:“難道你家老婆子不陪你喝酒嗎?” 老頭眼中突然流露出一抹黯然。 好熟悉的眼神…… 我愣了愣只聽老頭道:“老婆子她身體不好,不能喝酒?!?/br> “這樣啊?!蔽彝蝗幌肫鸩截沉鴮Α扒窭w”所說的話,轉而說道:“書上說酒不醉人人自醉。只要她陪在你身邊即便是喝白水也如飲蜜釀一般,甘醇醉人?!?/br> 我原本是想安慰老頭,不想他聽到我的話眼中的黯然卻更盛。 此時我摸著雙下巴不由想到因為身子太虛而不能陪我把酒同酌的藍奕。 我悠悠發出一聲輕嘆,身旁的老頭不解地望向我眼中的黯然道:“小姑娘,是不是你相公欺負了你?” “哈?” 藍裴遠在黑風寨,他如何欺負我? 老頭見狀指了指我的眼睛:“小姑娘那你為何難過?” ☆、第十九章 墨空如洗,繁星璀璨。 我和老頭兩人坐于院中,大口吃rou,大口喝酒,秉燭夜談。 我發現老頭除了反應比較慢之外,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甚至還會唱戲,簡直一妙老頭也! “陳老,唱得好!”我拍手贊道。 老頭說他姓陳,和老婆子并非本地人,后避世隱居而來此。在我看來但凡避世隱居之人定是有故事之人,更何況這老頭能文能唱。 不過我好奇心并不重,只是問道:“老人家,你以前是不是朝廷里的大官?” 陳老低頭看向碗中倒映出的星辰,不答反問:“小姑娘,你和你相公是如何認識的?” “我啊……”我摸著雙下巴想了想道:“我跟他不熟,算不得認識?!?/br> 陳老仿佛被湯圓梗到喉嚨般,長大嘴巴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木屋道:“你……說你跟他不熟?” 想來陳老定是誤以為現在睡在屋中的藍奕便是我相公。我忙拍手道:“并非你想的那樣。他是我的小叔叔?!?/br> “哦?!?/br> 陳老突然給了我一個“我懂”的眼神,干下碗中的酒,好似深陷回憶般悠悠說道:“其實我跟我老婆子也是私奔來此的?!?/br> “恩?!?/br> 見我神情淡然地應了一聲,陳老昏花的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你知道我跟老婆子的事?” 我詫然:“啊,什么事?” 陳老默了默道:“為何你絲毫不驚訝于我和老婆子私奔一事?” 我指了指這鳥不拉屎唯有浮蘿花的山頭道:“能隱居于條件如此艱苦之地,定是有著難言之隱。我還以為你是殺了別人滿門,為躲避仇家而來此隱居的。所以聽到你說私奔這種小事,自然覺得不足為奇?!?/br> “私奔這種小事?”陳老看了看我隨即爽朗地笑道:“小姑娘,你竟和我老婆子說了同樣的話……” 咦,難道是我眼花,為何我竟從陳老眼中看到淚光。 見我揉眼睛,陳老突然站起身背對著我,聲音干澀地說道:“小姑娘困了便去睡吧?!?/br> 如今聊得正值興頭,更何況我即便是想睡,也沒床給我睡。我看向陳老背影道:“陳老,我還不困。要不再喝兩壇?” 然而陳老仿佛并未聽到我所說的話一般走進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