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42|060509 裴老頭訕訕一笑,搓著手里有些年頭的煙桿,一邊點頭,一邊小心翼翼地打量著裴征,斟酌道,“我現在就去,怎么不見老四?” 裴征抬眸,頓了頓,如實道,“四弟去鎮上做工了,中午不回來了?!迸峥∩砩蠜]有帶換洗的衣衫,在鎮上做幾日工,回來換也是成的。 “那可咋辦,我想的是咱一家人圍一起,好好說會話,老四不在,不是少了一個人嗎?”裴老頭一臉愁苦,盯著裴征踟躕的背影,忽而精光一閃,“老三,你說叫你二哥去鎮上把老四叫回來怎么樣?銀子是掙不完的,天冷了,在外邊別凍出了什么毛病才是?!睆埩藦堊?,想說裴秀的病情,又擔心裴征多想,閉嘴不言。 這次,裴征轉過身來,面對著擔憂不已的裴老頭,心里尋思他的意思,裴老頭雖不如宋氏市儈,多年夫妻,多少學了宋氏欺軟怕硬的本事,而且,一頓飯,他不覺得裴老頭是心血來潮,曾經的他或許信,然而從最近裴老頭宋氏的所作所為來看,他不確信,端詳著裴老頭滄桑的臉,遲疑道,“爹真要是想四弟了,下午我去鎮上叫四弟回來?!?/br> 許是沒想著裴征會接他的話,裴老頭臉上些許錯愕,隨即,嘴角的細褶一擰,展顏笑道,“好,那咱就晚上吃飯,下午我去和你大哥說聲,讓你大嫂別做晚飯了?!毖陲棽蛔〉男?,讓裴征晃了神,直到自己的衣袖被拉扯兩下他才回過神,垂下眼瞼,神色不明道,“那我們先回了?!?/br> 很久,他和沈蕓諾回家不走裴家的院子了,寧肯多走一截路,也不想被裴家亂糟糟的事兒破壞了心情,因而,牽起沈蕓諾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裴老頭滿眼是笑,看裴征和沈蕓諾拐進小徑了才收回目光,側目,盯著西屋,甚少走動的關系,西屋外的石階起了苔蘚,被薄薄的雪層覆蓋,和堂屋完全不同的情形,視線緩緩移到東屋,裴勇韓梅搬走后,劉花兒和裴萬就搬了進去,但感覺,空蕩了許多,不負以往熱鬧。 周菊在一側看裴老頭出神,這些日子,裴老頭老得厲害,頭上的白發與日俱增,好似cao不完的心,裴勇在家那會,裴老頭遇著事都和裴勇商量,沒了大兒子,心里終究是不好受的吧,動了動唇,周菊開口道,“爹,我也先回去了?!眱山飏ou要整理出來,大腸,骨頭也要收起來,過年的時候吃。 “去吧,晚上你娘回來,讓她給你拿點銀子?!崩纤膹男⌒宰优橙?,跟在老大身后沒有自己的主見,老大媳婦背著他們藏了錢,老四老四媳婦卻是不能的,不知為何,以往看不明白的,現在好似都懂了。 劉花兒整個人又懶散了,裴秀還病著,宋氏出門了,中午她也不做飯,和小栓在屋里玩,還是裴老頭發了火,裴萬才進屋將劉花兒喊了出來。屋里傳來劉花兒的哭聲,以及碎罵聲,裴老頭站在院子里沖東屋發了通火,說了要休妻的話,劉花兒才扭著腰肢滿臉怨憤地走了出來。 裴俊和周菊在外邊院子簡單砌了個灶臺,只能放一口煮飯的鍋,她洗了rou和骨頭拿回屋掛著滴水,一堆大腸還裝在籃子里,劉花兒見著了,在旁邊酸言酸語,“沒分家的時候誰都是窮人,分了家,人人都開始買rou了,可惜了我家小栓,長大了要養爹娘外還要養爺奶,日子可怎么過啊?!?/br> 裴萬上前揪著她領子,放了狠話,“你要是不想留在裴家了回你們劉家,我一個人照樣能照顧好爹娘?!迸崛f知道自己被裴娟和劉花兒算計了,惱怒的同時又涌上股心酸,裴娟眼里是看不起他的吧,才會認為裴老頭和宋氏跟著他是報應,從前,遇著事了有裴老頭和裴勇,干活不差他一個,他以為自己懶些,貪生怕死沒什么不好,不想,大家都不是這么想的。 他不僅僅是好吃懶做沒有出息而已,還不是個孝順的,他就不明白了,為什么裴娟認定他不如裴勇,生養自己的爹娘,自己難不成還會拿棍子打他們,不給他們吃穿不成?越是被裴娟輕視,他心里越是憋著一股氣,不能讓裴娟小瞧了他,有朝一日,裴娟回來見裴老頭和宋氏跟著他日子過得好,鐵定會后悔當日這般看清他,手一抬,給了劉花兒一耳光,“就你事兒多是不是,走,給我走,我就不信沒了你,我活不下去了?!?/br> 劉花兒捂著半邊火辣辣的臉,兇狠地瞪著裴萬,裴萬不為所動,拉著她往外走,當初要不是劉花兒這個蠢婦,家里也不會分家,裴萬一想,便將所有的事情怪在劉花兒身上了,手上也用了全力。 劉花兒掙脫不得,大聲哭了起來,到門口了,死死扒著院門的門框,求饒道,“我現在去做飯,別攆我走?!彼恢獣耘崛f哪兒不對勁,一改往常懶散,人勤快了不說,對裴老頭和宋氏唯命是從,和之前的裴萬簡直是兩個性子。 宋氏回來的時候,劉花兒做好飯了,半邊臉還腫著,也不覺得丟臉,看宋氏買了rou又買了豆腐,留口水的同時又心痛不已,要知道,等裴老頭和宋氏百年后,這些都是她和裴萬的,剛被裴萬打了一耳光,也不敢在宋氏跟前發火,賠著笑臉道,“娘,回來了?爹說晚上再請大哥他們過來吃飯,中午我就隨便做了點?!?/br> 宋氏淡淡點了點頭,她和韓家是親家,想著一斤豆子能換多點豆腐,不想還是和別人一樣換了三斤,罵韓家做人不厚道,又問劉花兒,“給秀秀煮雞蛋了沒?” 莊戶人家生病多吃雞蛋補身子,宋氏也是隨口一問,不想劉花兒搖頭,頓時板著臉,訓斥道,“是不是分家了我和你爹使喚不動你們了,秀秀生著病,吃個雞蛋怎么了?” 劉花兒低頭看地面,等宋氏喘口氣的時候她才說,“娘,家里沒有雞蛋了,上回你向梨花借的雞蛋還沒還呢,咱家沒有雞,再借雞蛋,得什么時候才還得上?” 宋氏想想還真是如此,這才歇了聲,回到堂屋,看老頭和裴萬坐在一塊說話,回屋看了裴秀去了。 裴秀膚色白,因著生病,更是白了,想起裴娟所作所為,宋氏罵了會才止了聲,她拿著銀子走了,留下裴家一爛攤子事,秀秀年紀不小了,被退了親,將來的日子可怎么辦,悲從中來,趴在床頭埋頭痛哭。 “你娘又犯糊涂了,老二可別往心里去,你小妹命苦著呢?!迸嵝闳菝渤踔?,他也指望她說個好人家,沒想著最后成了這樣。 裴萬低著頭,瞇著眼,再睜眼,眸光閃過某種堅定,“爹,我知道的,小妹既然跟著我了,我會讓媒人幫她說門說門好親事的,將來妹夫對她不好,我替她出頭?!笔衷谧老挛粘扇?,他就不信大哥能做到的他做不到。 兀自想事的裴老頭沒發現裴萬的改變,把玩著手里的煙桿,順勢道,“你是個好孩子,秀秀以后就靠你了,晚上你大哥他們回來,別生分了,是我和你娘寒了他們的心,你還是他們的二弟,他們的二哥?!迸嵊乱粫r半會不會原諒他們了,只能一步一步慢慢來。 “我聽爹的?!?/br> 堂屋里的一番話,沈蕓諾和裴征是不知道了,買了做辣白菜的調料,裴征舂茱萸,沈蕓諾切了紅蘿卜,大蒜,生姜,像茱萸一般搗碎了裝在一個木盆里,裴征舂歲的茱萸全倒進去,加了鹽,一會兒后,掀開菜葉,一片一片抹著,裴征看得新奇,張了張嘴,問道,“阿諾,白菜會不會壞?”他總覺得哪兒不對勁,一時又說不上來,這種吃法,村里還沒有過。 “我也不清楚,試試吧,我看茱萸不夠,還得出門借點?!倍畮字臧撞?,算下來要不少茱萸,家里沒有壇子了,她先擱木盆里,下午裴征要要去鎮上,她讓再買兩個壇子回來,“不用大壇口的壇子,木盆上邊有蓋子的也成?!彼郎蕚淞羰?,其他的賣了,壇子貴,來回背也麻煩。 裴征點了點頭,茱萸的味道大,小洛自己在屋里玩,早上得來的十兩銀子被埋起來了,之前在礦山,上邊的人下來發工錢,錢也是裝袋子里的,雖然比這多得多,可畢竟不全是自己的,長這么大,他還是頭回見這么多錢,一進屋就找地兒埋起來了,他想埋在屋里,經沈蕓諾提醒,埋在了灶房,誰也想不著,灶房里有十兩銀子。 吃過午飯,裴征挑著兩壇子橘子出門了,走的時候脫了外邊的衣衫,沈蕓諾擔心他著涼,讓他帶上,“不用,壇子重,不一會兒身子就發熱了,擱擔子了,一不留神被人偷走了都不知道?!?/br> 而且,他身子骨強壯,往年也穿一件衣衫過來的,怕沈蕓諾傷心,沒提過去的事兒。 “玉翠給了錢,你去rou鋪子看看有多少rou和骨頭,多買些回來,記得買些豬腸,不是豬大腸?!倍靣ou易保存,她想多做點臘rou,給哥和嫂子送些去,家里的十兩銀子也行挪四兩給沈聰,對她好的人,她心里都記著不過,還得晚上和裴征說一聲。 裴征挑著兩個壇子出的村,雖然有人覺得奇怪,也沒多問,天冷了,山里也沒東西了,再賣也賣不出什么,家家戶戶的婦人空閑下來,坐在一起做家里人過年的新鞋。 家里孩子多,衣服甚少會做新的,多是大人穿舊了改小,小孩子接著穿,一兩年家里不買布是常有的事兒,倒是新鞋子,沒法改,過年,為了圖喜慶,會給家里的孩子做新鞋,今年,裴元戶家里的人最多,青磚大瓦,誰都羨慕,串門的人也多了起來,說起裴征挑著擔子出門也沒引來多少人附和。 “宋氏年輕那會就喜歡鬧,分了家還不安生,我看裴二媳婦不是好惹的,家里還有鬧的時候呢,今日趕集遇著鄰村的問我打聽裴家的事兒,我都覺得沒臉,哎?!碧崞鹚问?,都是搖頭的多。 羅春苗不好議論長輩,拿起手里的鞋墊子,移了話題。 二叔二嬸分家,她也管不著,裴年說了,家里爹娘在,他們就不分家,一家人住在一起,遇著事大家有商有量,真過不下去了再談分家的事兒,她的幾個妯娌有點小心思,好在心眼不壞,都是互相幫襯著過的。 壇子一個十文錢,一個十五文,橘子有八十斤,加上早上的橘子皮,共是四百三十文,買了沈蕓諾說的rou和骨頭,過年這段時間骨頭要賣錢了,窮人家買不起rou,多少買骨頭意思意思,裴征買的東西多,rou鋪子的老板見他面熟,多給了兩根。 他一走,rou鋪的老板也關門回了,生意好,殺的一只豬今日就賣完了,他心里也高興,琢磨著下次趕集人更多,還得再多點rou才行。 回到村里,有婦人忍不住好奇,叫住他問道,“裴三,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把壇子換成木盆了?” 裴征沉著臉,臉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淡淡道,“壇子大了,家里放不下,換木盆?!?/br> 借口拙劣,引來婦人白眼,裴征家買壇子都許久了,快過年了才說屋里沒位子放,誰相信哪,收了針線出門,視線灼熱地盯著裴征的膽子,放了木盆,周圍又蓋了草,真看不出里邊有什么,問他身側的裴俊,“裴四,你三哥是不是買什么好東西了?” 以往不明白的人現在也看出點門道來,裴三家里富裕了,時??粗麅煽谧尤ズ笊?,年后就要起屋子,村里多少人都好奇得很,可裴征和沈蕓諾從山里拿回來的東西都普通得很,沒理由能掙那么多銀子。 “嬸子說笑了,我看東子哥他們也掙錢了,今日趕集置辦了好些年貨呢?!迸峥〔皇巧底?,自然不會將裴征買了什么告訴大家,財不外漏,在鎮上做了幾年工,他也明白這個道理。 聽裴俊說起自己兒子,婦人咧嘴笑道,“他們掙什么錢了,不看著快封山了,盡早買點東西回來嗎?”一打岔,裴征挑著擔子走遠了。 看差不多了,裴俊斂了笑,“嬸子是有福氣的,哪像我,現在還去鎮上做工呢,不說了,我回去換身衣服,明天還要去鎮上干活呢?!?/br> 婦人臉上的笑漸漸變成了同情,嘆了口氣,“你啊,掙錢歸掙錢,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br> “我記著了,嬸子也家去吧?!迸峥]著手,大步追裴征去了,好一會兒,婦人才回過神,又氣又笑,“心眼倒是個多的?!毕胫约覂鹤佣荚诩依锏戎^年,不用像裴俊那般外出起早貪黑地干活,搖搖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沈蕓諾一下午將白菜抹出來了,不過因為茱萸少了,最后四株顏色明顯淡得多,裴征編稻草,將買回來的rou掛在灶房里,聽著敲門聲,探出個身子,讓小洛開門。 ☆、43|060509 裴勇和韓梅牽著三個孩子來了,裴征先是驚了一下,反應過來,將臺階上放著的東西收了,手腳麻利,速度快得令裴勇以為是下雨了,抬起頭,黑沉沉的天,光色漸漸暗下,一片一片飄起了雪花,裴勇進了院子,臉色不太好看,韓梅也蒼白著臉,剛才的東西她不過隨意瞥了眼,看裴征,防她得緊,心里不是滋味。 “進去吧?!闭Z氣僵硬,神色疏冷,帶著滿臉不悅。 抿了抿唇,韓梅牽著小木進了院子,也是裴勇硬拉著她來給沈蕓諾道歉,不想碰著沒來得及收東西,走近了,鼻尖nongnong的嗆人的味道,打了個噴嚏,在裴勇陰冷的視線下,沒有開口詢問,而是沖著灶房喊了聲,“三弟妹?!毙挠蓄櫦?,并沒有踏進去。 “大哥大嫂來了,等一會?!鄙蚴|諾將留起來自己吃的白菜蓋好,洗了滿手調料,這才擦著手走了出來,看兩人神色不自在,她也明白怎么回事,指著屋里請他們進。 裴征收好東西出來了,進屋和裴勇說話,“娘讓四弟妹過去幫忙了,吃飯還有一會兒,大哥是現在過去還是坐會?”裴老頭精神好,剛特意又來說了一遍,看得出來,他心里是真的高興,就是不知道背后有沒有其他原因。 裴勇站在屋里,遲疑道,“坐會吧,三弟妹忙完了沒,小木娘有話說?!?/br> 韓梅在他身后僵直了身子,聞言,面色一白,低聲道,“上次的事情你大哥說過了,是我不對,今日特地來給三弟妹賠罪的?!币环?,低垂著眸子,雙唇顫動,嘴角的笑不達眼底。 裴征叫了沈蕓諾進屋,心里還是看不起韓梅,只因為,韓梅雖認了錯,卻不如裴勇說這話的時候面露愧疚,看韓梅,不過是看在裴勇的面上才走這一遭的。 沈蕓諾出來,她將盆里的調料倒入碗里,準備明天炒菜的時候用,并未因韓梅的話而表現出不滿或是得意,淺笑道,“大哥說過了,我和小洛爹如何想的也和大哥說了,大嫂別太見外了?!痹捳f得委婉,不說原不原諒韓梅,讓她自己去想。 一時之間,屋里的氣氛有些凝重,小山伸長了脖子往灶房看,他記著上次吃過的橘子,可不敢說想吃橘子了,說了,回家要挨罵,裴征見他不停望,心里奇怪,“小山看什么呢?” 裴征一句話,所有人都看向小山,嚇得他臉色煞白,額頭浸出汗,捂著嘴,使勁搖頭,“沒什么,沒什么?!?/br> 裴勇用手肘抵了抵韓梅,“不是有東西要給三弟妹嗎?”韓梅娘家想哪五十文給沈蕓諾賠罪,他覺著五十文少了,不說現在韓梅娘家的生意一天能賣出去三四十塊豆腐,韓家的名聲出去了,是錢買不到的,和韓梅說,讓韓家拿了五百文,猛地那么多錢,韓梅不同意,裴勇冷了兩天冷,韓梅才回韓家說了這事。 “三弟妹,當日是我嘴饞回娘家說了做豆腐的事兒,我爹娘說這五百文給你賠償,做豆腐的法子你別到處說,你看如何?”在韓梅看來,五百文已經很多了,她回家說的時候,她爹娘說了她一通,她是裴家的長嫂,家里邊做飯做菜互相幫襯,哪有學了做豆腐還要給五百文的,還是她從中周旋,韓梅娘才拿了錢出來。 裴勇這才臉色好看了些,“你大嫂做得不厚道,三弟妹,你拿著吧?!?/br> 如果不是今日做橘子皮的法子賣了十兩,看韓梅拿出五百文裴征不會覺得有什么,有了對比,總覺得韓梅不是誠心的,抿著唇,不發一言。 沈蕓諾和裴征感受差不多,沒伸手接銀子,實話道,“大嫂把錢收回去吧,豆腐的事兒別再說了?!苯袢杖ユ偵?,看裴俊和周菊,她想讓她們也做豆腐賣,裴俊去鎮上能掙到錢不假,可不是長久之計,現在沒有孩子還說,有了孩子,周菊一個人忙地里的活又要照顧孩子,哪忙得過來,趁著天冷了,讓他們做豆腐賣,掙多少是多少。 韓梅面色微赧,抬頭,瞥了裴勇一眼,眼里明顯寫著不悅,望向沈蕓諾,眼里已恢復了平靜,“三弟妹收著吧,你不收,回家你大哥又該和我鬧了,我爹娘那邊也不放心?!?/br> 裴勇在鎮上做了幾年工,也回味過沈蕓諾話里的意思來,想著她怕是有其他打算,收了錢,將來出了什么事,韓家那邊鬧起來終究不太好看,勸道,“三弟妹,錢你收著,點豆腐的法子是你想出來的,之后你要自己做豆腐賣也是你自己的事兒,這些錢,只是你大嫂和韓家該給的?!?/br> 韓梅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地看著裴勇,沈蕓諾如果自己做豆腐賣,她娘家的生意終歸要受影響,五百文不就是白給了嗎?動了動手,猶豫不決的想要收回來。 裴勇變了臉,欲出聲呵斥她兩句,被裴征岔開了話,“大哥,算了,小洛她娘有自己的打算,封了山,買什么都不方便,家里豆子多,做點豆腐賣也好?!迸嵴鞑恢蚴|諾心里打什么主意,只得順著她的意思說。 說來說去,韓梅最后把錢收了回去,拉著臉,看得出來十分不高興,沈蕓諾站在裴征身側,對韓梅的神色視而不見,韓家人日子過得好,韓梅所有的心思都在娘家,她和韓家卻沒有情誼。 裴老頭和裴萬在堂屋坐著,進了屋,只感覺平時擁擠的堂屋好似空蕩了許多,十一個大人,裴秀生病在屋里躺著,在桌邊安置了兩根凳子,沈蕓諾和裴征坐在桌角邊,小洛和小木他們坐在小桌子前。 宋氏和裴老頭舍得了,兩碗rou,三碗豆腐,還有兩碗白菜,都是家里的大碗裝的,小碗里的粥也隱隱看得見下邊的米粒,蒸籠里的饃也比平時的大,裴老頭滿意的招呼著大家動筷子,“之前屋里鬧哄哄的,我和你娘糊涂……”說到這,抬手抹了抹眼角,聲音哽咽,揮舞著筷子,“大家吃飯吧?!?/br> 宋氏挨著裴老頭,專心咬著手里的饃,默不吭聲,她在屋子里,說什么幾個兒子都是不聽的,裴老頭的話,對他們還有些許震懾力,抬眸,眼神不受控制地落在裴勇身上,他搬家請客也不曾請她和裴老頭,想起往年那個孝順的兒子,面上不免覺得悲戚,低頭抹了下眼淚,“老大……” 裴勇微詫,進屋后緊繃的神色終于有些許松動,緩緩的叫了聲,“娘?!焙苄〉臅r候,他就知道裴老頭和宋氏要跟著他過日子,和韓梅成親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銀子,洞房花燭,他想的是裴老頭和宋氏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將來要好生孝順他們。 有了兒子,裴老頭抱在手里比他還高興,在院子里轉圈,說小木像極了他小時候,從未想過有一天,裴老頭和宋氏會嫌棄他選擇了裴萬,叫別人戳著他的脊梁骨罵,連累小木去不了學堂,明明,那是他準備孝順一輩子的爹娘哪。 “哎?!彼问下曇舾砂T的應了聲,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 韓梅看看宋氏,再看看裴勇,起身給宋氏夾了一片rou,“娘忙活一晚上了,吃片rou,我們離得遠平時也忙,照拂不了什么,我看二弟是孝順的,小栓將來也有大出息,你們啊,等著享福吧?!辈恢夭惠p的一句話將裴勇拉了回來,是啊,已經分家了,斂去了眼底痛苦的神色,目光隨著韓梅,落在替小兒子夾菜得大兒子身上,恍惚道,“小木他娘說的是,娘,您跟著二弟,以后會有好日子過的?!?/br> 沈蕓諾聽得挑眉,宋氏氤氳的感情,想要和裴勇重訴母子情,就被韓梅從中打斷了,還不讓裴勇對她心生惱意,確實是個厲害的。 宋氏微微不喜,沒當即發作,紅著眼眶,一個勁兒的點頭,好像有千言萬語堵在胸口,張嘴卻一個字說不出口。 一頓飯,安安靜靜地吃完了,劉花兒做的菜味鹽味重,她不喜歡,看裴征和小洛都沒怎么動筷子,沉默的喝著碗里的粥。 “老三,是不是菜不合胃口,我也覺著近日的菜好像重了?!迸崂项^望向劉花兒,晚上是她做的菜,自然是問她。 劉花兒吃得滿嘴油光,看大碗里還剩下幾片rou,先夾了片在自己碗里,“可能手抖鹽多了吧,也不是不能吃,三弟和三弟妹是吃慣好東西,看不上眼吧?!彼鰎ou得時候故意多加了鹽,就知道有人吃不下,可算便宜她了。 “爹,中午吃得多,肚子還不餓?!笨赡艹詰T沈蕓諾做的飯菜了,同樣的粥也感覺沒有沈蕓諾做的好吃。 本以為裴老頭和宋氏會說什么,臨走了兩人也沒出聲,裴勇和韓梅離得稍遠,裴老頭叫裴萬送他們出門,自己站在門口,看著火把在視野中消失了才轉身回來。 裴征和小洛只喝了一碗粥,一家人洗了臉洗了腳,小洛還好,裴征的肚子不自主的嘀咕起來,紅著耳根,正欲說點什么遮掩過去,肚子又想了,這下,臉也不受控制地紅了。 “你也餓了,我也沒咋吃,剛才燒水的時候就想說肚子餓了,這下,總算可以煮點面條了?!狈^身子,問躺下的小洛吃面條不,小洛蹭的從床上爬了起來,“哪兒有面條,我肚子餓?!?/br> “娘現在做,你玩一會兒,別睡著了?!闭f著,沈蕓諾穿著鞋下了地,看裴征坐著不動,沈蕓諾捏捏他手臂,“不去幫我生火?” 朦朧的油燈下,只感覺沈蕓諾臉上蒙了層溫暖的紗,情不自禁的伸手,想要掀起那層紗,手碰到嬌嫩的肌膚才恍然回過神,看沈蕓諾瞪著好看的眼,噙著絲絲笑,不帶任何防備地望著他,心中一軟,手漸漸下滑,落到她櫻紅的唇瓣上,頓時,覺得嗓子有些干,“阿諾……” 沈蕓諾好笑地看著他,感覺他身子都蹦直了,“怎么了?”不是她心思單純,小洛在旁邊,怎么也沒往那處想,“不想吃面了?” “不是,我……幫你生火?!闭酒鹕?,連鞋忘了穿就走了出去,沈蕓諾越發覺得好笑,眉梢盡是揶揄,“魔怔了不成,鞋子都不穿了?!?/br> 聽著背后傳來笑聲,裴征才癡癡地低下頭,更是覺得羞愧,結巴地話都說不出來了,腳臟了,套上鞋,就著鍋里的水又洗了一遍,離上一次,兩人親熱也有些時日了,細細回味著當時的滋味,肚子反而更覺得餓了。 屋里墻上掛著rou,沈蕓諾切了一小塊下來,切碎了簡單地翻炒下,面煮好了,再將rou蓋上去,遠遠地都能聞著rou香,裴征咽了咽口水,往屋里看了眼,昏黃的光下,不知小洛睡了沒,退了灶眼里的火,站起身,握住了往面里放調料的手,“阿諾?!?/br> 沈蕓諾側目,細細打量著他,細抿著唇,好看的眉蹙成一團,俊朗的臉崩得緊緊的,好似,藏著心事,停下動作,正欲開口詢問,被他突然貼上來的東西嚇了一跳,冬日衣衫厚,他只穿了件里衣里褲,外邊隨意披了件長衫,他挨得近,某處火熱的跳動著,沈蕓諾臉色一紅,差點摔了灶臺上的碗。 他就是想她想得厲害,從她受傷后一直不敢提那件事,那天晚上,她掙扎得厲害,滿臉淚地說著自己的抗拒,他不想勉強她,這么些日子,兩人沒再提過那晚上的事兒,他想著,是不是可以了。 沈蕓諾心像要跳出來似的,呼吸一滯,低著頭,順著他筆直有力的腰肢往下看,藏青色褲子掩住了那處東西,咬著唇,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