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節
正失魂落魄的想著,一輛馬車在贍養堂的門口兒停了下來。 車簾兒被拉開了,一個姿色平平的女子跳下車,隨后向車子伸出手來。 “小姐,我扶您下車!” 車子里,一個帶著帽帷的妙齡女子搭著丫鬟的手,從車上款步走了下來,女子走起路來輕盈飄逸,雖看不清那她的面容,但可以看出,她的身段兒是極美的,襯著身上的一襲華衣,奢華大氣。 她身上的那衣服的花樣雖不是儂麗花俏的顏色,卻是千金難求一匹的緯錦所織就。馬掌柜坐鎮于聚福德酒樓,每日里接待的都是王孫公子、非富即貴之輩,對奢侈的東西也很有研究,所以,當他認出這位姑娘身上穿的居然是只有皇家妃子以上的品級才能穿的緯錦時,頓時明白了她的身份。 而此時,采薇也看到了灰頭土臉的馬掌柜。便轉向他,笑道:“呦,這不是馬掌柜嘛!” 馬掌柜驚愕的望著采薇,訥訥的說:“您怎么……認識我?” 采薇笑著說:“我曾和朋友去過幾次聚福德,還曾和馬掌柜說過話呢,可惜馬掌柜貴人多忘事,給忘記了?!?/br> “哎呦,不敢不敢!” 馬掌柜連連搖手,“小的哪知道是您駕臨啊,若早知道是您,小的斷不敢輕慢啊,呵呵……” 采薇也跟著笑起來,笑得很和善,笑夠了,才緩緩的說:“不知馬掌柜到此到此貴干呢?” 馬掌柜訕訕的笑起來:“嗨,說來慚愧,小人之前曾做下一件糊涂事兒,傷了妻兒的心,如今想要做點兒善事來贖自己的過錯,所以,來贍養堂捐了點兒糧米,以求能減輕自己的罪孽?!?/br> 采薇點點頭,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要馬掌柜能虛心改正錯誤,尊夫人和令郎一定能原諒你的?!?/br> “是是是,多謝……小姐提點,馬某定當盡心竭力,爭取早日求得他們母子的原諒…?!?/br> 得到采薇的勉勵,馬掌柜感動得差點兒哭了,急忙表態,幾乎就要舉手宣誓了。 采薇看了一眼馬掌柜,心中一聲冷笑,說了句:“祝馬掌柜早日成功?!?/br> 說罷,轉身進贍養堂去了。 身后,馬掌柜還雞啄米似的點著頭:“是是是,小的一定盡力,一定盡力……” 采薇勾起嘴角,一陣冷笑,對這種趨炎附勢、拋棄妻子的小人、禽獸,最好的懲罰就是讓他雞飛蛋打,一無所有,將他打回到原來的生活去! 馬掌柜哪知道采薇的心思,還道是未來的太子妃對他知錯就改的態度表示贊賞呢,當日回家后,就跟那瘦馬夫人攤了牌,提出要休了她,再把墨氏重新接回來。 那位瘦馬夫人姓白,名蓮花,看起來嬌嬌柔柔,低眉順眼,真個像朵白蓮花似的,實則最是個潑辣又有手段的。 聽聞男人要無故休了她,白蓮花哭得梨花帶雨,連連求饒。 馬掌柜也舍不得真就拋棄了她們娘倆,哄著她說,“我會在外邊給你們買宅子居住,也會找時間偷偷的來看你們,往后也不會缺了你們的吃喝花銷,只是正室夫人的位置,你真個做不得了?!?/br> 白氏已經做慣了高高在上夫人,這會子讓她去做一個見不得人的外室,她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再四的求過男人無果后,白氏也失去了耐心,她撂下臉來,冷笑:“老爺既然不講情面,也怪不得妾身了,老爺掌管著聚福德酒樓,吃了米販子、菜販子多少回扣,拿了多少銀錢,妾身一清二楚,還有老爺多算客人的酒菜錢,每月勒索廚師、小二的工錢,妾身也都知道,要是老爺好好的跟妾身過日子,萬事皆休;若老爺在提起此事,妾身便把知道的這些個事兒統統都捅到東家那兒去,到時候兒會有什么后果,老爺自然知曉!” 馬掌柜一聽,頓時像是被兜頭澆了一瓢涼水似的,脊梁骨都涼了,從前他把酒樓里的這些事兒說給這她聽時,是為了顯擺他多能賺錢,多有本事,沒想到這會兒竟成了他的七寸,被她給生生的拿住了! 白氏見馬掌柜蔫兒了下來,便又恢復了那副白蓮花的模樣,嬌滴滴的說:“老爺,妾身都把兒子給您生出來了,您就甭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墨氏都老了,又不懂風情,不會伺候您,您還想她作甚么呢,咱們一家三口好好的過日子不好嗎?” 當然不好了! 若無白氏威脅他這一節,馬掌柜對白氏還有那么一兩分的愧疚,可從打聽到她那張嘴里說出的那番話后,對她就只剩下厭惡和憎恨了,這么一條心機深沉,陰狠惡毒的毒蛇生活在他的枕邊兒,他能安下心來跟她過日子就怪了! 不過,厭惡歸厭惡,他還真不敢去挑戰她,萬一這婆娘真個把他損公肥私的事兒捅出來,他這大掌柜也就做到頭兒了,整不好還得吃官司呢! 馬掌柜消停了下來,不敢再提休妻的事兒了,可人雖然消停了,心卻像被貓抓子惱了似的,癢癢起來,墨氏那副冷漠、干練的模樣,總是不時的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她曾經做了他十幾年的妻子,他卻從沒有享受到她那樣的一種風情,這讓他很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 這樣心煩意燥的過了好幾天,一轉眼,到了七月初六,再有兩天就要到建安侯府千金和理國公府的二房公子大婚的日子了,聚福德已經接下了理國公府的訂單,于八日那天到理國公府備席。 理國公府乃是皇后的娘家,未來皇帝的外祖家,他不敢有絲毫懈怠,只好先把私事兒放一放,打疊起全部精神,籌備起婚禮的席面來。 采薇也為他們的大婚禮物做了一些籌備,送給理國公府的賀禮,是兩盆開得正盛的蘭雪蓮。 蘭雪蓮是一種極其珍貴的花兒,生在極北海拔4500米的高山之上,長與峭壁崖縫兒之間,花朵呈淡藍色,清香淡雅,經久不衰,莫皇后乃是愛花之人,聽聞此花后,遣數十人北上尋覓,歷經四年之久,終于在關外的雪山峭壁上覓得一株,千里迢迢的運回到京都,如珍似寶的養在玉坤宮中。 可惜,前兩個月皇后被禁足,蘭雪蓮因疏于照顧,枯死了?;屎蠼饨?,為此痛心了許久,還做了許多詩來悼念,并命宮廷的畫師畫出蘭雪蓮,懸掛在她的寢宮,以慰思念之苦。 可以說,她送的這份禮物在大晉絕對算得上是獨一無二,雖只是花木,卻是多少錢都買不來的! 給湘云的禮物,她猶豫了許久,最終決定把珍寶閣那套紫羅蘭玉的頭面給作為大婚的禮物總給她,雖說這套禮物貴重了點兒,讓她覺得有些rou痛,但想起當日她在獵場裝昏,湘云為了她拼命和賀蘭娜撕打的情景,再加上往后湘云就是菲兒的妯娌了,這套首飾還是值得一送的。 安排好后,她特意去了珍寶閣,打算將那套頭面娶回來,明天去湘云家探望她的時候,在把那東西送給。 到了珍寶閣,剛進鋪子,馮掌柜就喜滋滋的迎上來,帶著幾分得意的神色,道:“東家,咱們那套紫羅蘭的頭面賣出去啦!” 采薇怔了一下,下意識的叫道:“怎么就賣出去了呢?” 馮掌柜挺了挺腰板兒,夸功似的說:“是小的反復勸說之下,那位公子才動了心,出手買下的,呵呵,七千三百兩銀子,小的已經存到柜上去了…?!?/br> 說完,期待的看著采薇,像是在等待大老板的表揚。 采薇扯了扯嘴角,道:“你最得很好,辛苦你了,當然,提成也少不了你的!” 馮掌柜得到了東家的夸獎,笑著拱拱手,謙虛說:“東家客氣了,小的不辛苦,小的應該的……”嘴上雖謙虛著,卻面有紅光! 揉著額角走出珍寶閣,采薇馬上喚出鸚哥,讓它去尋找那套頭面的下落,不管是誰買了它,她在給人家添上點兒銀子買回來就是了,既然是給人家的大婚禮物,就理當送人家喜愛的才對。 沒多久,鸚哥兒就飛回來了,嘰里呱啦的告訴采薇:“主人,是理國公府的莫子離公子買下來的,如今藏在他的書房里?!?/br> 采薇“噗嗤”一聲笑了,這個莫子離,大抵是在哪個下人的耳中聽聞自己未來的娘子喜愛這套頭面又沒錢買,所以巴巴的買來討娘子歡心的,看來,這個子離公子倒是一個懂浪漫的,倒是她跟著瞎攙和、瞎cao心了。 次日,采薇坐著車子去了建安侯府,去看望即將出閣的湘云,她也已經定下了日子,下個月也要出閣,按例是不能參加宴會什么的,所以,她便提前一日來看看她,順便把準備的大婚禮物送給她。 即將嫁人,湘云顯得很緊張,見到采薇時還傻傻的說:“采薇,要不你幫我我逃跑吧,我不想嫁人,我好害怕……” 采薇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將自己的賀禮遞給了她,笑著調侃說:“我要是你啊,就等大婚完了,收完賀禮再跑,現在跑多吃虧啊,別的不說,就說那套紫羅蘭玉的首飾吧,那可是價值七千三百兩的東西啊,人家巴巴的買了去等著送給你,偏你又跑了,豈不是可惜了東西也白瞎了人家的那份兒心思嗎?” 湘云懵懵登登的說:“采薇,你在說什么?誰買了那套頭面要送我了?” 采薇“嗨”了一聲,拉著長聲道:“還有誰,自然是理國公府的子離公子啊,你說他大男人買了這么一套頭面,總不會是留著自己戴吧?!?/br> 說完,掩著嘴巴吃吃的笑起來,又指了指湘云手中的盒子,說:“我本是想拿那套東西給jiejie做賀禮的,可惜被人奪愛了,就只好拿這個將就了,jiejie可不要嫌棄啊?!?/br> 湘云終于明白了她在說什么,頓時羞紅了臉,她趕緊低下頭,打開了采薇送來的盒子,裝作看禮物的樣子,以掩飾自己的窘態。 采薇送給她的,是一顆龍眼大小的美樂珠,大小和莫皇后的那顆不相上下,橘黃色,圓潤溫膩,散發著柔和的淡光,細看之下,還會在珠子上看到火焰紋路的構造,當真是美極! “采薇,這珠子一定很貴吧,你對我真是太好了!”湘云抬起頭,感動不已的說。 采薇笑道:“瞧你,說遠了不是?咱們是好朋友,這份情誼是多少錢都衡量不了的!” “嗯,你說得對,咱們是好朋友!” 湘云重重的點了點頭,圓圓的眼睛亮亮的,似有水花…… ……*……*…… 第二日,湘云和莫子離大婚,穆家人一大早就前往理國公府去吃喜酒了,按例采薇這個待嫁之人不能去,只好留在家里,無事可做之下,便去空間種藥了。 ‘義善堂’醫館開了好多天了,并不賺錢,入不敷出都辦不到,沒辦法,京城里的窮人太多,每日醫館里施舍出去的藥材所值的銀子遠比賺來的銀子多的多,因此,為了降低損失,采薇特意開空間開辟了一塊地,專門兒用來種各種常見的藥類。 長眉和鸚哥兒在一邊兒幫忙,鸚哥提議說:“主人,待會兒咱們在多釀點兒酒吧,反正咱們這兒果子和花兒都多得是?!?/br> 采薇抬起頭,瞥了它一眼說:“無須多釀,酒喝多了不好,既能傷身,又能亂性,還容易移了人的性情,使人墮落!” 鸚哥望了望天,說:“我是鳥?!?/br> 采薇低下頭,一邊干活兒一邊兒說:“是鳥就該去吃蟲子,待會兒中午煮鴛鴦火鍋沒你的份兒了?!?/br> 長眉在一邊兒吱吱吱的笑起來,幸災樂禍。鸚哥委屈的說:“主人,您不該這么對我,我要吃火鍋……” 采薇說:“去理國公府看看,看看他們都在干什么,有沒有人整幺蛾子什么的,看到了報告給我,若是你表現得好,火鍋自然會有你一份兒的,若表性不好,呵呵……” “表現不好,就讓它吃蟲子!”長眉補刀。 話沒說完,鸚哥已經‘撲棱’一聲飛出去了…… ……*……*…… 青縣,逍遙山莊 這幾天,達魯管家的精神一直處于緊繃狀態,大汗中意的女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跑了,被派去抓他的人至今生死不明,還好他探出了這女人的底細,這女人曾支持梨香院的鴇兒到嶺北去開妓院,還對贍養堂的小崽子們說她下個月還會再來,由此可見,他還是有機會在抓住她的,否則,大汗定會活剝了他的皮! 不過,大汗也的確因他沒抓到那女人大發雷霆了,要不是大汗的生母蕭夫人幫著他,這會子他十有*已經不在了,所以,他必須集中全部精神,盯緊那個什么贍養堂,又派人去了嶺北的王城盯著,連沈知縣家都被他布下了眼線,他自己則盯著青縣的幾家比較大的青樓,甚至住在了里邊,就等著那女人來了…… 薩克努大汗因為采薇跑了的事兒動了肝火,甚至還打算親自去青縣等著捉她,只是沒等走,宮里來了兩個不速之客,將他羈絆住了。 來者乃是大晉國的太子,不過,貌似現在不是了,他殘了一條手臂,人也清減了許多,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 南宮適的身邊兒的,是一個高高瘦瘦的漢子,那漢子三十多歲,表情冷漠,話也不多,但卻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薩克努不是會寒暄客套的人,見到了廢太子南宮適,哈哈哈的笑起來,毫不避諱盯著南宮適的胳膊,幸災樂禍的說:“怎么?太子殿下,被南宮逸那小白臉兒斗敗了?” 一直高高在上的南宮適被奚落諷刺了,他的血呼喚的往上涌著,額角上的青筋都快爆出來了,忍了半天,他艱難的說:“沒錯,我敗了,特來投奔大汗麾下!” 薩克努向后一仰,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哈哈的笑著說:“我遼丹不養沒用的人,你對于本王來說,沒有任何用處,本王要你何用?” 南宮適說:“大汗雄心壯志,必不會滿足只統治遼丹這么一方土地,大晉沃野千里,物產豐富,適愿助大汗一臂之力,幫大汗奪取大晉?!?/br> 薩克努“嗤”了一聲,冷笑說:“本汗剛剛登基,遼丹內部未定,天下百廢待興,你從哪兒看出本汗要跟大晉打仗了?還是你想本王傾一國之力幫你報仇呢?” 錦重拱手說:“大汗,您英名蓋世,乃是草原的金剛,是天下人所仰慕的英雄,然則大晉皇帝無禮,屢屢戲耍于您,讓您成為天下的笑柄,他先將許給大汗您的安樂公主訂給了南宮逸做妃子了,又將跟您有了夫妻之名朝陽公主劫走,如今換了個封號,要別嫁他人,如此種種,難道還不足以讓大汗橫掃大晉,一血前恥嗎?” “眼下,我們殿下眼下雖然敗落,可在大晉還是有一定根基,若大汗跟大晉兩軍交戰時,我們殿下定會鼎力相助,已完成大汗平定天下的心愿!” 薩克努森森的笑著說:“我薩克努從來就不在乎名聲和面子,只要得到我想要的就好,你們的朝陽公主本汗根本不感興趣,她換不換封號,嫁不嫁人本王不在乎,至于安樂公主,呵呵,她早晚都第本汗的女人,無須大動干戈,本汗也有辦法抓住她,所以,你們兩個愚蠢的家伙可以滾了!” 南宮適愕然的看著對他們下逐客令的薩克努,問:“大汗!您真的不想一統天下嗎?” 他不相信薩克努會沒有野心,這個野獸似的家伙,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野性,他就不信他會沒有野心。 薩克努嘲諷的笑起來,帶著傷疤的臉上顯出幾分陰狠。 “本汗有沒有野心,跟你這條喪家之犬沒有任何關系,你連自己唾手可得的皇位都沒保住,又有什么資格來幫本汗成就大業,蠢貨,下次再想借刀殺人時,選一個和你們一樣愚蠢的人下手!” “大汗!” 南宮適還想要說什么,卻被錦重制止了?!暗钕?,多說無益,咱們還是走吧!” 南宮適咬了咬牙,一甩袖子,憤憤的出去了。剛走出王宮,南宮適忽然爆發起來:“舅舅,孤要回去,孤再也不想像喪家之犬似的被人驅逐、被人瞧不起,孤要跟他們決一死戰!” 錦重冷冷的說:“殿下,我等歷盡千難萬險才逃出來,為了逃脫,犧牲了我們多少死士,這會兒殿下竟然意氣用事,不顧大業,想要回去送死,若殿下執意要回去,就請自己回去吧,恕錦重不能追隨您去白白送死!” 南宮適激動的說:“舅舅,咱們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兒?孤何嘗過過這種惶惶如喪家之犬的日子?!?/br> 錦重一邊走,一邊淡漠的說:“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不想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殿下想成就的是千秋大業,必得能吃別人吃不了的苦,受別人受不了的罪,若殿下沒有這份恒心和毅力,只怕能等到時機到來,自己就被憋屈死了,還何談大業?” 他的表情始終很平靜,只負著手,安靜的走著,一點兒被羞辱的尷尬和憤怒都沒有,仿佛剛剛被奚落、被驅趕出皇宮的人不是他似的。 南宮適似乎也被他的淡定也影響到了,走了一會兒,握著拳頭說:“好,孤忍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