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
“我原本是打算等父親出發之后就跟巴爾干走的,不過,后來你提前出生,jiejie又發生了意外,付家幾代單傳,姐夫上無父母下無兄弟,算來算去你也只有我一個親人,所以這才耽擱下來?!?/br> “再之后,朝廷頒布針對異族新法,巴爾干因為身份特殊必須盡快離開,而你太過幼小不適合長途跋涉,百般思量之下就把你留給了池宴哥撫養?!?/br> 江逸這才理順了其中的關系——從理論上來說,江池宴應該是自己的姨父才對。 江逸笑笑,看著江池宴淡定地說:“所以說你就是我爹,我從來到這個世界就只有你一個爹,哦,還有小爹?!?/br> 江池宴面色復雜地和他對視,喉頭滾動,怎么也說不出一個“不”字。 蘇白生臉上也滿是動容,除了自己感動,他更多的是替江池宴欣慰,終歸是,沒有白養。 這時候,梁梓月按捺不住,抹掉了臉上的淚水,嚴厲地說:“小逸,你父親叫付文璞,是位英姿不凡的大將軍,你母親叫梁梓夕,名門之女,蘭心惠質,你早就應該知道,也得記住?!?/br> 江逸聽著這些話,心里說不出的厭煩,面對從未見過的人他真的生不出半點感情,他兩輩子加在一起享受的父愛都是從江池宴和蘇白生這里得來的。 江逸思來想去,心一橫,干脆地說道:“爹,小爹,其實我也有一件事跟你們說?!?/br> 江池宴和蘇白生對視一眼,雙雙露出疑惑的神色。 蘇云起卻是心里一驚,不由自主地按住了江逸的手臂。 江逸扭過臉,沖著他笑笑,說:“雖然你心里有數,不過我一直也沒有跟你說清楚,正好趁著這個機會,你也聽著罷?!?/br> 江逸說完,輕輕地拉住了他的手,臉上的笑容并沒有褪去。 蘇云起看著他的眼睛,身體漸漸放松下來,點了點頭。 “小逸,你要說什么?”興許是女人的第六感,讓梁梓月心里升起一陣不安。 “姨母,”江逸鄭重地叫了一聲,“我要說一下我真正的身世,你也聽聽罷?!彪m然跟你也沒什么關系——江逸偷偷加了一句。 真正的身世? 在坐之人,除了蘇云起之外都難掩疑惑。 大海敏銳地察覺出什么,趁機說道:“那什么,我跟小川去外面看看馬?!?/br> “我也去拿些茶葉,阿月藏了些好茶,就等著招待客人?!卑蜖柛梢沧R趣地說道,他一邊起身,一邊招呼兩個孩子。 “坐著吧!”江逸拉了小川一把,又沖巴爾干笑笑,“沒什么不能聽的,外面怪冷的再把孩子凍病了可不好?!?/br> 其實他真的不在乎,他相信這里沒有人會把自己架起來當妖怪燒子。 在蘇云起的示意下,大海和小川重新坐好,樣子明顯有些不安。 巴爾干也擁著兩個孩子坐回梁梓月身邊,臉上卻帶些幾分興味。 江逸不管眾人是什么反應,他組織了一下語言,問了江池宴一個問題:“爹,你有沒有發現你兒子變了?” 江池宴笑笑,直言道:“變了很多?!?/br> 江逸深吸一口氣,說:“因為我不是原來的江逸了,雖然我也叫‘江逸’,不過我的靈魂來自另一個世界,兩年前來到這里重生到了‘江逸’的身上——就是他生病的那會兒,所以就成了你兒子江逸——爹,你有沒有暈?” 江池宴沒暈,其他人卻驚了,除了蘇白生和蘇云起之外。 “借尸還魂?!”不得不說,巴爾干對中原文化了解甚多。 雖然不想承認,但江逸去不得不點頭,“大概就是這么回事吧!”至于地府的委托,小木牌上的任務干脆就省了,說起來怪麻煩的。 怪不得小逸知道那么多!這是大海和小川共同的心聲。 梁梓月卻是滿臉復雜,她拿眼看著江逸,沉痛地說:“小逸,即使你不想認我也不會逼你,你何必如此?” 江逸挑眉,“你不信么?”攤手,“我也沒辦法?!?/br> 江池宴輕咳一聲,扔給江逸一個責備的眼神,然后緩和了臉色,對梁梓月說道:“梓月,你還記不記得當年我抱著小逸送你出門時遇到過一位法師?” 梁梓月眉頭微蹙,遲疑地說:“你是說……那個穿著僧袍的和尚?” 江池宴點點頭,“你還記得當時他說的話嗎?” 梁梓月點頭,為了那些話她可是生了好大一通氣,印象自然深,“他說小逸魂魄不全,即使長大成人也會與常人不同,要么癡癡傻傻,要么冷情冷性……” “如何化解?” “耐心等待機緣,魂魄歸位……”說到這里,梁梓月“啊”地一聲驚呼,瞪大眼睛看著江逸,又看看池宴,“難道他說的是真的?” 江池宴鄭重地點點頭,“小逸十六歲之前只知悶頭讀書,于人情事故半點不懂,正如他說的冷情冷性;十六那年,家里出了變故,父子再見,他就變成了這樣——還算討人喜歡罷?!?/br> 江池宴說著,眼睛看向江逸,突然就笑了,眼角處彎起兩道紋路,不僅不顯老,反而很有韻味。 真是……帥爹??! 江·花癡·逸看著自家爹爹這張帥臉,對天發誓,哪怕他爹不要他,他也賴著不走。 第154章 新的旅程 人們只會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 發現江逸性格轉變的那一刻,江池宴就已經相信的道衍和尚的話,他把這一切都歸于江逸的魂魄終于齊全了。 因此,面對江逸的坦白,江池宴和蘇白生沒有半點驚訝。 如果非說有什么情緒波動的話,頂多算是好奇——他們好奇江逸離體的生魂居然會帶著記憶。也僅止于好奇而已。 江逸樂見其成。他半開玩笑地說:“爹,只要你不怪我奪了你兒子的舍就行?!?/br> 江池宴笑笑,肯定地說:“原本就是你,叫我如何去怪?” 江逸一聽,得意地笑了。 以前的“江逸”太冷,太獨,像好看卻易碎的瓷娃娃,江池宴寵他更多的是出于責任,初為人父的他以為那就是親情了。 直到眼前這個江逸的出現,他才知道一個會撒嬌、會耍賴,會在求到你的時候軟趴趴地叫“爹爹”的兒子是怎樣的——那才是一個活生生的少年的樣子。 對比之后,江池宴才肯定,這一世真正的父子情分,實際上是從他的到來開始的。 不過,這些話,江池宴自己通透就夠了,他并不打算告訴江逸。 梁梓月性子潑辣,還有些被寵出來的驕縱,然而她卻不傻。 最初之所以會沖動會怨忿何嘗不是出于對jiejie的愧疚?她愧疚于自己沒能親自撫養江逸,愧疚于jiejie用命換來的這個孩子居然完全不知道生身母親的存在。她以為是江池宴故意隱瞞。 冷靜下來之后,這份愧疚慢慢轉移到了江池宴身上。他一個大男人,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辛苦才養大了這么一個不足月的孩子。 梁梓月抬頭,再次看了看江逸那張與自家jiejie肖似的臉,終于釋然一笑。 她整理好發飾衣衫,面對著江池宴,鄭重地磕了三個頭。 等到江池宴反應過來連忙去扶的時候,梁梓月已經把想做的都做了。 “梓月,你這是做什么?”江池宴皺著眉頭,臉上的表情透著些許尷尬。 她臉上帶著釋然的笑,對著江池宴動情地說:“池宴哥,你安心,這三個頭你接得。一來謝你當年成全之恩,讓家父走得安心;二來謝你將小逸撫養長大,歷盡艱辛;三來謝你把他教得這般好,有生之年得以再見。將來九泉之下面見長姐,我也能有些臉面?!?/br> “說這些就生份了,恩師待我如同親父,做這些也是我應該的?!苯匮巛p嘆一聲,面上不無動容。 蘇云起暗地里碰了碰江逸的手臂,江逸反應過來,趕緊走到梁梓月身邊,結結實實地跪了下去,磕了三個頭,“小子還要謝姨母把我送到爹爹身邊,讓我享受到了這難能可貴的父子親情?!?/br> 江逸的話里處處透著對江池宴的親近,那三個頭顯然也是替他還的。梁梓月心里雖失落,卻也知道自己爭不得,沒資格。 江逸不管她如何反應,自己先露出一個實誠的笑臉,親昵地說道:“地上涼,外甥扶您起來罷,姨母?!边@句叫得十分真心。 “唉!”梁梓月脆生生地應了,趁著起身的工夫連忙低下頭去,拭掉奔涌而出的淚花。 至此,這趟機緣巧合的認親事件算是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 草原的春天來得晚。江南早已楊柳飄絮,北方的草原上才剛剛冒出綠芽。 盡管放眼望去還是一片枯黃,但這并不影響江逸的好心情。 難得求得兩位長輩同意可以在姨母家多逗留兩日,他怎么能不玩個痛快? 此時,他同蘇云起一人一匹馬,正上演著草原版的速度與激情。 蘇云起雖寵他,卻并不在這種事上特意讓他。 江逸同樣知道這一點,所以更愿意與他一較高下。 一彎銀亮的小河邊,兩匹如同疾風般倏忽而過,馬蹄高揚,水花飛濺,孩童歡呼,駿馬長嘶,羊群也跟著歡叫,偶有雄鷹展翅飛過,也好奇地在這一方天地間逗留片刻。 這一切,為這平靜的大草原增添了許多歡樂氣氛。 鈴鐺姑娘拍著手使勁歡呼:“云起哥哥又贏了!云起哥哥又贏了!” 相比之下,另一個小男孩去明顯有點焉,鼓著嘴巴耷拉著小腦袋悶悶地生氣。 距離他們兩丈開外的地方,兩匹駿馬在主人的駕馭下慢慢減速。 江逸喘勻了氣,揉揉酸疼的屁股,不服氣地說:“你等著啊,追云正是壯年,我家斑點才兩歲,有得比呢!” 蘇云起寵溺看著他,縱容地說:“好?!?/br> 江逸梗著脖子哼了一聲,一邊調轉馬頭一邊傲驕地命令道:“今天就到這兒吧,不然我爹就該念了?!?/br> 蘇云起從善如流地隨著他一起往回走,漸漸湊到他身邊,與他腿挨著腿。 江逸往一邊躲了躲,嫌棄地說:“挨這么近干嘛?” 蘇云起好脾氣地笑笑,壓低了聲音問道:“腰難受不?我給你揉揉?” 明明是調戲人的話,可不可以不要笑得那么晃眼?! 江逸再再再一次被他“江逸克星牌”帥笑秒殺,紅著臉嘟囔道:“你正經點,孩子們看著呢!” 蘇云起哈哈一笑,率先下馬。 鈴鐺蹦蹦跳跳地跑過來,迫不及待地表達崇拜之情,“云起哥哥好厲害,每次都贏我家逸哥!” 蘇云起適時地恢復了一張冷淡臉,平靜地說:“小逸輸在馬齡小腳力差,再過兩年也未必能贏?!?/br> 鈴鐺一聽連忙跑到江逸身邊夸了兩句。 小土丘——對就是小男孩的名字,因為他爹在帳子外焦急地盼著他出生終于盼到他在人世間的第一聲啼哭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河流后面的綠茸茸小土丘,泛著綠光,神奇又可愛,于是就有了這個小名。 小土丘聽了蘇云起的話,一張臉立即恢復了色彩,不聲不響地跑到江逸身邊,抱住大腿,眼睛亮晶晶地看他。 江逸看到他就會想起家里的兩個小家伙,一時間心里酸酸脹脹地,忍不住把小土丘抱了起來。 梁梓月掀開氈簾叫喊他們吃飯,剛好看到江逸和小家伙臉貼貼說著悄悄話,心頭一動,忍不住笑道:“你看你們倆長得,要是小土丘再白點兒,那真就跟親兄弟似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