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
梅子思考片刻,說道:“就這么辦罷,不過我有一個條件,大塊銀子贖大件嫁妝,小塊銀子贖小件嫁妝,可好?” “自然是好的,這樣才公平,梅子果然冰雪聰明?!苯輳氐姿闪丝跉?,順便把梅子夸了夸。 就這樣,江逸花了有限的碎銀子把整整堆滿了一間耳房的嫁妝贖了回來。 甚至最后還剩了一些,江逸換成銅板散給了跑過來看熱鬧小孩子們,有本村的,有于家寨的,甚至還有外村的。 孩子們看了熱鬧還得了筆意外之財,自然高興得不行,回家就跟大人好好地夸耀了一番。 于是,江家此次的催妝事件再次成為十里八鄉的村民們茶余飯后的談資,甚至還有人在后面競相模仿。 不過,江家人卻沒有工夫在意這個了,九月十八日的早上,他們收到了袁家的回信——袁氏母女正在來時的路上,如果一切順利,她們會比信件晚五天到。 那就是九月二十三日,還有五天! 短短兩天,他們要把人家的住處收拾好了,一應被褥用品都要用新的,這些都要趕制出來。幸虧江池宴提前訂好了家具,不然肯定來不及。 此外,最最重要的就是陪客。除了兩個姑娘之外,他們家是清一色的男人,實在不合適。 江逸著實有幾分急智,他當機立斷地讓大海兄弟們從新院搬出來,包括他與蘇云起,只剩了孩子們和老徐頭聽著些動靜。 然后江逸又把江春草和小杏請過來,專門在新院給母女二人安排了房間,方便她們在待客期間陪同客人。 針線坊加班加點地趕制新被褥,新做的家具也噴上了上好的漆料,院子里外好好打掃了一遍,云舒還去縣里買回來一些清淡的熏香,蘇白生也大方地奉獻出自己珍藏的茶餅。 一切準備就緒,只等貴客登門。 第137章 添妝 袁家母女是九月二十一到的,距離夏荷同小六成親還有三天時間。 云舒和大海提前到鎮上接人,江池宴和蘇白生帶著全家人站在村口相迎。 遠遠就看見兩個男人騎在馬上,一左一右護著一輛馬車,馬車旁邊除了去接人的大海和云舒之外,還有四個穿著利落的男人,想來應該是護衛之類。 對方也看到了他們,走得近了些,便停了馬車。男人們從馬上下來,車里的人也掀開車簾,被丫環攙扶下車。 江池宴和蘇白生緊走幾步迎了上去。 袁夫人臉上帶著得宜的笑,對江池宴和蘇白生屈膝頷首。 江、蘇二人往旁邊一躲,并不敢受。如今對方是官家夫人,他們卻是一介白衣,不合規矩。 袁夫人不以為忤,落落大方地主動說道:“夫家俗事纏身,不方便前來,遂帶了我娘家的兩個兄弟,失禮之處萬望見諒?!?/br> 袁夫人身后兩個面貌英武的男人上前一步,抱拳道:“江州蘇明/蘇朗,幸會蘇先生、江先生?!?/br> 江池宴和蘇白生揖身道:“幸會?!?/br> 蘇白生對袁夫人溫和地笑笑,說:“袁大人日理萬機,為的是朝廷事務,我等自然沒有責怪的道理。夫人一路舟車勞頓想必辛苦,若蒙不棄,不如就到寒舍休息罷?!?/br> 袁夫人點點頭,轉身回了馬車上。 袁繡娘低垂著頭跟在她娘身后,一副淑女姿態。 云舒回到蘇白生身后,拿眼偷偷瞅著那道鵝黃衣衫的身影,唇角不自覺地掛上了溫和的笑意。 江逸撞了撞蘇云起的肩膀,拿眼神示意他快看。 蘇云起笑笑,沒看云舒,反而寵溺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江逸有些著惱,低聲抱怨:“真是的,當著客人的面呢!” 落下車簾的一瞬間,袁繡娘恰好看到這一幕,突然就明白小柳兒口中的既叫爹爹又叫大嫂是怎么回事了。 袁繡娘正愣神兒,猝不及防地被輕輕拍了一下。 “想什么呢?”袁夫人略帶責備地看著她,教訓道,“在家無論怎樣都好,一旦出了門就得把你那些瘋顛勁兒收收,大方些,機靈些,知道沒?” 袁繡娘抱住她的手臂,調皮地一笑,撒嬌道:“知道了,娘~~” 袁夫人看著她的無賴樣,無奈地嘆了口氣,嘆完之后又忍不住笑了。 也罷,自家教出來的女兒就是這副樣子,若是別人因此而看不上,她不介意養一輩子。 ****** 袁夫人坐在內間,聞著屋內淡淡的油漆味道,看著一應嶄新的家具,心里五味雜陳。 袁繡娘年輕,眼界淺,看到裝飾精美的屋子后只知驚嘆與好奇,卻并未思考其中的深意。 袁夫人卻多了幾分思量,她甚至有些后悔來這里的決定做得太輕易。 如果她們一口回絕倒沒什么,現在應邀而來,雖說存了相看的心思,可最后若是不成,就不美了。尤其是在對方如此精心準備的前提下。 袁夫人越想越不自在,便把袁繡娘叫過去細細地囑咐。 袁繡娘從看到蒼翠的棗山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愛上了這里,就算她娘不囑咐,她也一直在告誡自己千萬別失了禮數惹人厭煩。 母女兩個正說著話,就聽到了門外熱熱鬧鬧的說話聲。 也沒聽見敲門聲,就看見幾個村婦打扮的人走進了屋里。 英花緊走兩步,拉著袁夫人的手說道:“我聽夏荷那丫頭說她母家的姨母和meimei到了,就想著過來打個招呼,這幾個都是我們村里關系好的媳婦兒,您千萬別怪我們不請自來?!?/br> 袁夫人愣怔過后,連忙調整表情站了起來,“怎么會?快請坐吧!” 袁夫人心思通透,知道待嫁女的姨母這層身份會幫她們阻隔諸多非議,自然對蘇家多了許多好感。 她是江南女子,站在一群婦人之間更顯得嬌小,可她那通身的氣派卻是別人比不了的。 江春草不著痕跡地打量一番,笑盈盈地說道:“我們都是江家的族里人,也算是蘇先生的家人,夫人若是不嫌棄叫我一聲‘春草’便好,這個是英花嫂子,這個是……” 江春草不緊不慢地給在場之人做了一番介紹。 袁夫人也說了自己的名字,袁繡娘也禮貌地見了禮。 幾人重新落坐,英花便開始說話活躍氣氛。 “前幾日池宴兄弟托我們收拾屋子做新被褥,我就猜著會不會是有貴客要到,現在一看,還真是,你看這丫頭水靈的!” “真是過獎了?!痹蛉诵Φ脺赝?。 袁繡娘適當表現出小羞澀,恰到好處。 村婦們雖然是第一次見官家太太,但因為有江家的影響在先,表現得十分熱情大方,倒叫袁氏母女心里踏實不少。 正說著話,夏荷就到了。 夏荷眼睛不著痕跡地掃了一圈,迅速定位到袁夫人身上,親親熱熱地叫了聲“姨母”,飽含思念之情。 袁夫人順勢把夏荷虛虛地摟到懷里,微笑著安慰。 袁繡娘在旁邊對夏荷眨了眨眼睛,屈膝行禮,“繡娘見過jiejie?!?/br> 夏荷忙把她拉起來,溫婉地抓著她的手,笑道:“許久不見倒是規矩了許多,都學會行禮了?!?/br> 袁繡娘彎起嘴角,露出一副俏皮樣子。 江春草給英花遞了個眼色,英花露出一個笑,對袁夫人說道:“說了好半天話,咱們也算認識了,改天帶著姑娘去我家坐坐,今個兒我們就先回去了?!?/br> 袁夫人主動拉住她,挽留道:“多坐會兒罷,怎么著急回去?” 夏荷也說道:“嬸子大娘們用過晚飯再走罷,逸哥正在廚房準備呢!” 英花拍拍夏荷的手,笑著說:“你陪你姨母好好說會兒話,我回家收拾收拾再來?!?/br> 袁夫人同夏荷這才放開了她。 其余幾人也笑著告別,雖不講究禮節辭令,卻更顯得真誠熱情,袁夫人莫名想起當年袁銘鋮沉寂下僚棲居鄉下的那些日子,竟是無比懷念。 “姨母和meimei一路遠來辛苦了,不知午間休息得可好?”夏荷扶著袁夫人坐下,乖巧地問道。 袁夫人臉上帶著笑意,回道:“江先生和蘇先生安排得細致,那位叫小逸的小哥也事事周到,我和你meimei好得很?!?/br> 夏荷又道:“原是該去村口迎接姨娘的,怎奈我一大早便同三弟去了縣里,現在才回來,姨母不怪我吧?” 袁夫人笑道:“見到這么溫婉漂亮的外甥女,我還怎么怪得起來?” 她說著,便起身去放置行禮的箱子里拿出一個紅木匣子,打開了放到夏荷面前。 “這是我當年出嫁時繡娘的外婆找江州手藝最好的師傅給我打的,一共做了兩套,我給繡娘留了一套,這套給你。樣子雖過時了些,用料卻扎實,你可別嫌棄?!?/br> 匣子里縷空的金質頭飾一看就手藝精湛,玉質花鳥頭的笄長短粗細共有四對,鑲寶鳳蝶鎏金簪一對,累絲嵌寶銜珠金鳳簪一對,鑲玳瑁雙股釵一對,四蝶嵌珠金步搖一對,金鑲玉步搖一對,蘭花華勝一對,祥云花鈿一對,此外還有兩只花鳥紋樣的梳篦,滿滿當當地擺了一匣子。 夏荷忍著喜愛之情推辭道:“姨母,這么貴重的東西,我怎么能要?更何況還是外婆留下的,想來姨母必是珍而重之,還是留給meimei吧!” “你meimei已經有了,這個是你的?!?/br> 夏荷還要推辭,卻被袁夫人截住了話頭,“丫頭,你別急著推辭,聽我把話說完?!?/br> 袁夫人拉著夏荷的手,溫聲說道:“既然你叫我姨母,我也愿意認你這個外甥女,別管咱們兩家的親事能不能做成,我都希望能保住這層關系。丫頭,你告訴姨母,我想收你作外甥女,當作親生的一樣,你愿意還是不愿意?” 夏荷看著袁夫人溫柔的目光,漸漸紅了眼圈,“我娘生完我二弟就走了,后來我爹便沒續娶,我一直不知道有娘是什么滋味,如今看到姨母,我才知道母女間說話是這等暖意……” 說著說著,夏荷眼里就滾出了淚珠。 袁夫人心疼地把她摟到懷里,輕輕拍著后背,“可憐見的,我說怎么不見你娘。丫頭啊,你要是應了,以后就拿我當母親罷?!?/br> 夏荷哽咽著說道:“看到您的第一眼,我就覺得親切……不是因為您送了我東西……” “jiejie,快別哭了,以后你就是我親jiejie?!痹C娘也紅了眼,拿帕子給夏荷擦眼淚。 “有勞meimei了,我無事?!毕暮赡ㄑ蹨I,眼看著袁繡娘單純可愛,袁夫人也親切明理,更加盼著這樁婚事能成。 等著把人哄好了,袁夫人便拿起一支步搖往夏荷頭上比了比,解釋道:“我們那里有一個說法,但凡姑娘出嫁,嫡親的姨娘都要打了首飾給姑娘添妝。原本我是挺向往的,怎奈你兩個舅舅沒有一家生出女兒來,正遺憾著這個愿望要落空,沒想到老天爺就給我送了個這么好的女兒來?!?/br> 夏荷嫣然一笑,配著濕潤的眼睛,更多了幾分艷麗。 袁繡娘拍著手夸贊:“jiejie長得真美!你們全家都是美人!”這話一說完,她自己就先紅了臉。 袁夫人拿手戳了戳她的腦門,對著夏荷露出溫婉的笑意,“她向來就是這個樣子,說話做事沒個正形,不知道叫我多頭疼。幸虧我現在又有了你,不然真要叫她氣死?!?/br> “meimei冰雪聰明,我實在喜歡得很,如果姨母和meimei能留下來陪我就好了?!毕暮尚Φ脺赝?。 夏荷明顯話里有話,袁夫人并未表態,而是把話頭兒引回了那套首飾上。 “按日子來說,你的嫁妝應該已經送到男方了吧?” 夏荷點點頭,不免帶上幾分笑意,“前日逸哥帶人過來催妝,鬧了許多笑話,也花了不少銀子,倒是喂飽了孩子們的小肚子?!?/br> 想起早上來時家里的熱鬧場景,袁夫人也掛上了笑,“看來真是緣分,既然嫁妝已經被抬走了,便不能再添妝,這個只能算作添廂禮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