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余文俊算是看到稀罕了,他半天玩笑半認真地對蘇云起說:“想來余家以后要仰仗蘇兄和江小秀才了!” 蘇云起毫不客氣地頷首道:“好說?!?/br> 晚上,上炕之后,江逸從被子下面扯出一樣東西,扔給蘇云起。 蘇云起露出一個笑意。 這東西自打江逸鼓搗出來后,他就覺得應該有他的。沒想到,等到羽絨被做好要出發了都沒見江逸再動針線,蘇云起說不失望是假的。原以為這件事就要成為心底的遺憾了,沒想到江逸又拿了出來。 可是,蘇云起看清襪口的針腳后,笑容旋即消失。他有些泄氣地說:“我不要?!?/br> 江逸一愣,皺著眉地看了他一眼,有些生氣地說:“不要拉倒!” 蘇云起看著他,帶著幾分失落,但更多的像是威脅,“我只要你親手縫的?!?/br> 江逸又是一愣,面色立時和緩了些,嘴上仍是說道:“我說了,不要拉倒?!闭Z氣卻輕快了許多。 蘇云起從這話里琢磨出些味道來,不確定地問:“這是你縫的?” 江逸臉色一紅,伸手就要去搶。 蘇云起胳膊一揚,順勢把人摟到懷里,帶著滿臉的笑意道:“怎么手藝變好了?” 江逸翻了個白眼,“還不允許人進步???” “允許……”蘇云起心里發暖,然后又把這份暖意傳遞給了懷里的人。 直到江逸被親得氣喘吁吁,他自己也有了反應,蘇云起才把人放開。 說起來,兩個人膩歪這么多次,卻從來沒有做到過最后一步,甚至連寬衣解帶的步驟都沒有。 倒不是江逸拒絕——其實他并不太拒絕,而是蘇云起自己不肯。這個時不時就占人便宜的男人,竟然固執地堅持著,要把那件事留到洞房花燭的那天。 江逸的心情有些復雜。 ****** 因為世子府的訂單,針線房在年前又好好地忙了一把。 面料是余家幫忙采購的,沒收一分利錢。鴨絨是里正叫人幫忙收的,并沒叫江逸費一點心。 江逸只管一門心思地想主意就行。 老規矩,梳鴨絨這一核心技術掌握在自家手里,裝膽、裁被面、縫線這些活都交給婦人們做。 因為到了年下,江逸給的工錢多,婦人們逢人便說,在江家干活就像享福似的,不僅炕屋暖和,每天供應小零嘴,還能學到好手藝,真是花錢都買不來的好事。 一時間,進入江逸家做活,竟成了十里八鄉婦人們的奮斗目標。大伙托了各種關系打聽著江逸家什么時候再招人,爭取能第一時間被雇用。 這些江逸并不知道,他把事情安排好了之后,就開始跟江春草一起研究另一樣東西——羽絨服。 按照江逸原本的打算,是想做成現代那種羽絨小襖,到時候可以穿在里面,外面照樣套日常的外袍。 可是成品做出來后并沒有他想象得好,因為外袍長,里面的襖總會隨著人的活動往上躥,需要時不時住下拽才行,而且穿上之后還有種上暖下冷的怪異感。 如果做成現代那種上下分開的,大伙又說太怪異,沒人肯穿。 經過幾次試驗之后,最終還是做成了長款,偏襟處縫了一列盤扣,下擺處留了一尺長的開口。 雖然穿上去確實保暖又輕便,江逸自己卻一點也不想穿——你能想象一下古代男人穿加厚版民國旗袍的畫面嗎? 江逸只在做成后試了一次,就扔得遠遠的。 沒想到,蘇白生卻撿起來,大大方方地穿在了身上。 他跟江逸身形相仿,可人家身上積淀得那股大家之氣卻是江逸怎么都比不讓的。 蘇美人穿著這件月白色的云紋衣衫,站在嫩黃的臘梅樹下,面如桃花,長身玉立,午后的暖陽打在身上,清風撩起發絲,好看得像是一幅畫。 江逸回過神來就對江春草說:“就做這樣的吧!” 雖然兩相對比之下有可能會像賣家宣傳圖和買家秀,但是能穿小爹同款,江逸頓時覺得旗袍什么的……根本沒什么可丟臉的! 第二個吃螃蟹的人是梅子。 這丫頭主動求著江春草給她和小杏一人做了一套。她選擇的是江逸設計的那種上衣和下褲分開的樣式,上衣做成了偏襟立領的小襖,褲子做成窄跨闊腿兒褲,底下還縫著流蘇,整體一看倒像是儒裙的改良版。 江春草一共做了兩套,梅子的顏色是粉底印著白梅,小杏的是杏黃底色帶些白花,兩個丫頭并排站著,幾乎讓人感受到如同實質般的青春氣息,竟讓人誤以為春天到了。 家里那群小子們,看得都傻了眼。 小杏紅著臉不好意思再穿,梅子卻是特意穿著去外面轉了一大圈,逢人便說這是他們家新做的衣服款式,好看,輕便,又保暖。 江逸真是服了這個丫頭。 小寶看梅子和小杏都有了,他心里也十分想要。 這要放在以前,他肯定就跟江逸直說了,撒著嬌也會要到手??墒?,自從跟阿大他們在一起后,小寶像是突然長大了很多,懂了很多事。 他知道現在家里孩子多,如果他想要一件的話,阿大和小十三他們都得有。春草姑姑肯定忙不過來,其他人又要忙著做被子……唔……小寶在心里掙扎了很久,最后卻什么都沒說。 對于小寶這些小心思,江逸從他渴望的小眼神里也猜了個七七八八。正像小寶想的那樣,現在家里正忙,孩子們又多,如果一人做一身肯定沒工夫。 所以,江逸狠心地無視了小寶的渴望,想著等把這個忙勁兒過去,就讓人著手給他們做。反正離過年還有一個多月,正好可以當作過年的新衣。 江逸特意托江春草給朱高熾家的小孩兒做了兩身。 一身是跟梅子差不多款式的羽絨上衣和小褲子,稍微改了改做成了男孩樣式。另一身就是蘇白生身上那種旗袍版的長款外套,用的都是好料子,顏色也新鮮。 江春草做活針腳密實,針線收線處還暗藏著一套花樣,似乎是人家師門的標志,其手藝并不比京城的繡娘差。再加上這衣服樣式親鮮、輕便保暖,江逸越看越覺得這件禮物拿得出手。 他特意做了個好看的小盒子,把小衣服裝好了,還抽風似的打了個蝴蝶結。 玄一親自過來取的時候,狐疑地盯著那個碩大的蝴蝶結看了好幾眼。 江逸這才覺得有些蠢,趕緊找了個話題轉移人家的注意力,“那什么……取個東西還得玄頭領親自來呀?” 玄一將視線從蝴蝶結上移開,嚴肅地對江逸說:“世子對這條線非??粗?,如無意外,以后都是我跟貴府接洽?!?/br> “這樣啊……哈哈!”江逸訕訕地笑了兩聲,轉著腦袋看了一圈玄一口中的“貴府”——總共加起來,或許還趕不上人家的一件衣服。 再說這件禮物,江逸竟是歪打正著地送到了朱高熾的心坎上。 實際上如果江逸送些朱高熾自己用的東西,他興許不會這么上心,但換成是給他兒子的,世子的喜悅卻是實打實的。 二十二歲的世子爺,畢竟還保持了幾分少年心性。他高興的結果就是連夜給江逸寫了封親筆信。 信的內容并不多,結尾處“江卿有心”四個字,讓江逸感慨良久。 所謂帝王心術,真真是攻心為上。 ****** 后院,不知道哪個孩子起夜,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竟然大聲地叫喊起來。 緊接著,更多的孩子從屋里跑出來,也跟著一起叫。 江逸原本還以為發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正要下炕去看,卻被蘇云起按住。 “沒事,下雪了,孩子們玩呢!” 第83章 下大雪 雪下得不小,不時能聽到樹枝被壓斷的聲音,有的掉到地上,有的落到屋頂上,壓碎了本就不結實的灰瓦。 有一些人家半夜起來,點著油燈收拾屋頂的斷瓦。 “簌簌”的落雪聲持續了一夜,地上的雪積了半尺厚。第二天,耳房的門都推不開了。 蘇云起從窗戶跳出去,把門口的雪鏟了,這才把房門打開。 大海和大山也起來了,他們合力把堂屋門口清理了,問了問江池宴和蘇白生那邊的狀況。 江池宴說:“一切都好?!?/br> 蘇云起和大海去清理別處。大山到后院抱了柴,給各個炕灶加了把火,屋里又重新暖和起來。 孩子們見大人忙活,他們也不睡懶覺了,都從炕上爬起來幫忙。 江逸看了怪心疼的,想勸著孩子們再去睡會兒。 老徐頭卻說:“如今孩子們吃得飽穿得暖,跟往年相比真跟享福似的,如果再不多勞動勞動,要遭天譴的!” 江逸便不再說什么了。 一大早,就有幾位婦人神色憂慮地過來告假,說是家里的房子被雪壓壞了,今天得留在家里幫著收拾房子。 江逸聽著驚訝,當然準了她們的假。 他原本以為這會是個別現象,沒想到,后面又有幾個人過來,說的是同樣的理由。 江逸干脆去跟英花說了一聲,今天就歇一天,正好家里也得收拾收拾,沒這些婦人們在,大海他們干活也方便些。 英花家的活有江春材父子就夠了,她正好閑著,就樂顛顛地到各家去傳話了。 回頭過頭來,江逸越思量心里越不好受。在現代,提到下雪孩子們的作文里都是歡快的事,什么堆雪人、打雪仗、滑雪等等,可現在,人們遭遇的卻是房子被壓壞,牲畜被凍死這樣的禍事。 他下意識地想幫幫大家,卻又不知道從哪里著手。 ****** 江池宴說,這是三十年來下得最大的雪。 僅僅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就如此沒有征兆,如此鋪天蓋地。江逸隱隱覺得,這或許并不是好事。雖然說“瑞雪兆豐年”,那也得有命熬過這個冬天才行,不管是人,是動物,還是地里的莊稼。 江逸還沒憂慮完,江春材就來了。 如今江春材有事都是直接找江池宴商量,江池宴總會有意無意地把江逸叫上。 此時江春材坐在江池宴屋里的熱炕上,心里竟是感慨萬千,“得虧當時我聽了小逸的,趁你家盤炕的時候昧下些土坯給我屋里也盤了一個,不然的話還不知道得有多冷!” 江池宴笑笑,不客氣地挖苦他,“我看你是越來越不著調了,當著侄子的面什么話都說?!?/br> 江春材跟著笑,“不就是‘昧’下的嘛,純占便宜?!?/br> 江逸適時說道:“大伯,我樂意讓您占?!?/br> 江春材沖他笑笑,“要不大伯就中意你呢!不像你爹,動不動就教訓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老大,我是老三呢!” 江逸跟著笑。自從江池宴回來后,江春材整個人都放松了很多,他是真的把江池宴當親兄弟了。 江池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你今天來是有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