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余文德冷笑一聲,并未阻攔——人能回來更好,就怕他不敢! 第67章 合離了 余素娥看到久未蒙面的大哥,眼淚“唰”地就下來了。 余文俊毫不避諱地把自家妹子攬到懷里,輕聲說道:“傻丫頭,大哥來看你了?!?/br> “大哥、大哥……”余素娥又激動又委屈,一時只知喃喃地喊著親人,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香枝也跟著“哇哇”大哭,嘴里喊著:“大少爺,您怎么才來??!小姐讓人給欺負成什么樣了?都怪奴婢無能,護不住小姐??!” 這些日子香枝經歷了余素娥生產、昏迷以及小主子讓人謀害等種種事件,天天提心吊膽,如今總算見著了自家人,連日來的委屈再也壓抑不住。 余文俊騰出手來拍拍她的腦袋,他娘在時一直把香枝當半個女兒看待,如今竟委屈成這樣——余文俊心里著實不是滋味。 “好丫頭,別哭,這些日子……都是累了你?!庇嗨囟鸪橐参克?。 香枝抓著余素娥的手,邊哭邊說:“小姐,你看到了嗎?大少爺來了,再也沒人敢欺負咱們了!” 余素娥勾起嘴角,眼淚卻是唰唰地往下掉,看得余文俊心疼得不行——這該死的李家! 余文俊挑了個她愛聽的話題,說:“你嫂子算著日子還不到生產的時候,沒想到竟是提前了。我看著小外甥女機靈,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你在信里也沒說,如今幾天了?” 余素娥咬了咬嘴唇,回道:“快要十天了,因為生了個女兒,李安仁就說不用給咱家去信兒了,滿月的時候再說?!?/br> 余文俊氣得一拳打在床柱上,怒道:“這個李家,真是待不得了!” 余素娥哭道:“待不得又能怎樣?如今我只盼著我們母女能夠平平安安,那些個礙眼的人離得越遠越好?!?/br> 余文俊心疼道:“是不是若沒有外甥女這事兒,你還不跟家里說?若不是蘇家少爺路上說了些,我竟不知你在李家是這樣的處境。小娥,今天只要你一句話,大哥給你作主?!?/br> 余素娥聞言,猛地看向余文俊,喃喃道:“大哥,你的意思是……”一時間,驚訝、迷茫、感激、憧憬,各種情緒涌上心頭,余素娥竟然不知如何表達。 余文俊拍拍她的手,溫聲道:“我知道了?!?/br> “大哥……”余素娥依然愣愣的,嘴唇一張一合卻發不出多余的聲音。 “小娥,咱們家如今雖然不比從前,但也不會任人欺凌,大哥定不會讓你白白受了委屈?!庇辔目∪嗳嗨念^發,轉身對香枝道,“好好照顧你家小姐?!?/br> 外間,余府的舊人們已經都在等著了,當年跟過來的陪嫁,無論是丫環mama還是小廝仆役,竟是一個不缺。 余文俊詳細地詢問了兩年多來余素娥在李府的處境,下人們事無具細地稟報,甚至包括一日三餐的份例以及冬日的炭火夏天的冰塊。 余文俊發現一切變化都是從太祖駕崩開始的,直到李素娥懷孕生下女兒,李安仁終于變得明目張膽。 余文俊冷笑,這個李安仁,竟勢利到如此地步! ****** 彼時,李安仁正陪著小戲子在城外逛梅園,聽到家丁回報后便急匆匆地往回趕。 余文德直接把他攔在門口,不問青紅皂白上去就是一頓猛揍。 小戲子從車里鉆出來,尖叫一聲:“大膽刁民!不想活了嗎?竟然連鎮守家的公子都敢打!” 余文德抱著手臂站在一邊,抽空看了她一眼,“撲哧”一聲笑了,“就是你吧?這模樣長得就像一出戲。爺看你是戲文念多了吧,還‘大膽刁民’?來人,給我打!” “啊——你們連女人都打!”小戲子護著肚子尖叫。 余文德冷笑,“我不打女人,只打賤人?!?/br> 李安仁自顧不暇,可是又顧及著小戲子肚子里的孩子,不得不用自己的身子去擋。 余文德看著更氣,把人打了個鼻青臉腫之后,又沖到小戲子的院子,里里外外砸了個稀巴爛。 小戲子也顧不上裝可憐了,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哭得那叫一個凄厲,不知道是覺得丟了臉還是心疼那些東西。 事已至此余文俊也不想跟他們廢話了,直接把嫁妝單子拍到李安仁臉上,“三日內把東西收拾齊了,少一個子兒都不行?!?/br> 李安仁色厲內荏地吼道:“余文俊,你別太囂張!你以為你們余家還是當年的余家嗎?余老爺子已經死了,太祖皇帝也沒了,我勸你還是省省吧,若把我惹急了,我爹那五千精兵也不是吃素的!” 余文俊勾了勾唇,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不是去了北平么?能活著回來再說吧!” 李安仁驚訝地睜大眼睛——如此機密的事,余文俊區區一介商人是怎么知道的? 余文俊冷哼一聲,“合離的手書會有盛鏞將軍的私印,一應事務他也會親自過問,我勸你別想耍什么花招?!?/br> 李安仁的臉一下子就白了——鎮守再威風,也大不過直屬上鋒。 他生銹的腦袋突然靈光了一瞬,終于想起來,這個媒正是當年還沒有當上鎮守的李老爺求著盛鏞將軍做的。 余文俊不管李安仁如何懊惱,直接走了。 余文德抱著自家妹子,香枝抱著不足十天的小女嬰,后面跟著所有當年從余家跟過來的舊仆,一行人背著行禮,拉著妻兒,浩浩蕩蕩地走出了李府大門。 李安仁竟是攔都不敢攔一下。 口信傳到李馮氏耳朵里的時候,她剛剛在閣院寺旁的庵堂里給菩薩上完三柱香。 “什么?你再說一遍!”李馮氏并不知道,她當時的表情有多么兇惡,聲音如何顫抖,襯著身后寶相莊嚴的佛相,瘋刺極了。 最后,余李兩家合離,讓李府賠進了大半家業——區區一方鎮守,怎能比得上有過從龍之功的皇商世家? 當年余家嫡女風光大嫁,十里紅妝驚動了整個蔚州城,就連太祖皇帝都派人添了妝。 李安仁不是個惜福的,否則不會把日子過成這樣。 然而,李家的霉運,才剛剛開始。 ****** 江逸和蘇云起坐在堂屋里一邊喝著熱茶一邊聊余家的八卦。 江逸奇怪地問:“既然余家這么厲害,李安仁怎么還敢做出那種事,他傻呀?” 蘇云起笑笑,“他確實不精,否則不會看不透?!?/br> 江逸聽出幾分言外之意,頗有興趣地問道:“這話怎么說?” “余家當年也不過是普通商賈世家,其發跡是靠著余文俊的祖父當年資助太祖皇帝打天下,太祖皇帝對余家十分感激,多年來恩寵不斷,余氏得以興盛一時。然而,兩年前太祖駕崩,余家老當家隨即去世,余文俊的父親不堪大用,幾個叔叔便起了不該有的心思?!?/br> 蘇云起喝了口茶,繼續說道:“兩年時間,余文俊兩兄弟戮力同心,和他家叔叔們明爭暗斗,雖然把該收拾的收拾了,該敲打的敲打了,但也使余家元氣大傷。反過來,自從建文帝登基之后,李鎮守倒是日益得到重用,此消彼長之下,李安仁就漸漸忘了當年這樁婚事他們李家是如何高攀?!?/br> 蘇云起冷哼一聲,“殊不知,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即使余家榮寵不再,人脈家底卻放在那里,若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想上去咬一口,就得做好被毒死的準備?!?/br> 說這些的時候,蘇云起臉色十分難看,想來是思及自家的遭遇,有同病相憐之感。 江逸握住他的手,無聲地安慰。 蘇云起這才放緩了臉色,把那只細白的手抓進自己的大手里,溫聲道:“嚇到你了?” 江逸故作不屑地撇撇嘴,“我就這么點兒膽子?” 蘇云起把頭湊過去,正想干點壞事,門簾卻在這時被挑開,大山和云舒一前一后地走了進來。 江逸趕緊把自己的手抽回來,蘇云起也故作鎮定地端起茶杯。 “外面太冷了,好像一下子就到了冬天?!贝笊脚闹路?,嘟囔著。 江逸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你頭發怎么白了?” 大山笑道:“逸哥,外面下雪了!” “下雪了?”江逸“噌”地站起來,“我去看看!”說著就往門口走。 蘇云起趕緊拉住他,“去加件衣服?!?/br> “我不出去,就在門口看一眼?!苯葑叩介T口,果然只是掀開門簾看了看,有些失望,地上連個雪渣都沒有。 云舒笑著解釋:“就下了些雪粒子,沒等落到地上就化了?!?/br> 江逸悻悻地坐回去。 大山尋思著,說:“逸哥,你看雪都下了,眼看著天就冷了,地里的菠菜是不是該鋤了?還有山上的白菜蘿卜,等著土凍了就糟蹋了?!?/br> 江逸點點頭,“菠菜當初種得密,咱們挑著拔些,剩下的用麥秸蓋上,明年開春返青了還能吃一茬;白菜蘿卜咱們明天就去鋤——說起來還得在村里借些麥秸,然后挖個地窯放菜——這樣一想活兒真不少,原本還想著這兩天把咱們這幾個屋子的炕盤上呢,看來得等明年了!” 蘇云起安慰他:“咱們家人也多,一樣一樣來,總能做得完?!?/br> 云舒沉吟道:“逸哥,我覺得若能盡快把炕盤上最好,今年天氣反常,還沒立冬就落了雪,恐怕是個冷冬?!?/br> 江逸點頭,“那就得趕快,不然河床凍了連坯子都做不了?!?/br> 大山嘆了口氣,“老天爺真是不地道,生怕百姓們日子過好了似的,他一個冷冬不要緊,得凍死多少窮人!如今南北兩邊還打著仗,唉,恐怕這年都過不好?!?/br> 大山無心一說,江逸卻聽到了耳朵里,他擔憂地看著蘇云起,道:“你能不能想個辦法,盡快把蘇小爹接出來?牢房里缺衣少炭的,恐怕難熬呀!” “我想想辦法罷!”蘇云起皺著眉頭思量。 蘇家兄弟臉上都帶上了幾分憂色。 第68章 番外(大山·余素娥) 《記得當時年紀小》 蔚州城郊,有幾處權貴人家的農莊。 蘇家在這里有一個馬場,蘇云山的外祖父是馬場的管事。 蘇云山的小名叫大山,是他娘起的。他娘死后,蘇家就把他送到了馬場陪伴外祖父。 大山從小喜歡馬,他七歲那年,外祖父就送給他一匹健壯的小滇馬。 滇馬相比于塞北的馬來說個子較小,性格溫馴,正好適合小孩子。 大山和他的馬相處得很好,每天外祖父午睡的時候,他都會騎著小馬跑上一個晌午,皮膚曬得像個黑煤球。如果不小心被外祖父發現了,就會被罰兩天不許吃rou。 盡管如此,大山還是樂此不疲。 這一天,他又騎上他的小滇馬跑出了馬場,痛痛快快地跑了幾里地,跑累了就沿著河堤慢慢溜達。 以往這個時候河邊是沒有人的,可是今天大山卻在大柳樹下看到了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蜷著腿坐在地上,腦袋垂在膝蓋上,好像在哭。 大山一拉韁繩,讓小馬踢踢踏踏地走了過去。 “你怎么了?”大山坐在馬上,憨憨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