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別叫了,我有點兒頭疼?!苯輷荛_他的手,瞥了一眼少年高大壯實堪比小熊的身體,有些好笑。 “逸哥又不舒服了?”少年變了臉色,眼中滿是擔憂。 江逸不禁動容,語氣和緩幾分,“沒事,只是有點兒頭暈而已。這是哪里?” “這是銀坊鎮。逸哥,你剛剛睡得真沉,連李大夫號脈都沒吵醒你?!?/br> 江勉按按脹痛的太陽xue——這具身體太虛弱了。 “逸哥,你要是累的話就在這兒歇會兒?”小伙子瞄了眼街角的一家店。 江逸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回春堂,一家藥鋪。 “你要去買藥?”江逸見他手上已經拎了好幾包藥。 “李大夫那兒差一味,讓我去回春堂買?!?/br> 江逸點頭,“去吧?!彼F在腿幾乎是軟的,一步也不想走。 “那逸哥你不要亂走,我馬上回來,馬上!”小伙不放心地把他往街邊拉了拉,囑咐了一句,就飛快地跑走了。 江逸看著他的身影進了回春堂,這才收回視線,打量起周遭的環境。 這時,一個穿著鎧甲的大兵從對面的門里走了出來,江逸習慣性地抬頭看了眼牌匾——尚味食肆。 視線往下,重新回到兵哥身上,然后,就牢牢地黏在了上面——寬肩窄胯、猿臂蜂腰,即使厚重的盔甲也遮掩不住那骨rou勻稱的完美身材。 視線往上,鼻梁高挺,目若朗星,微蹙的眉頭更添幾分威嚴——正是江逸最喜歡的類型。 被如此灼熱的視線注視,蘇云起想忽略都不能。 看清江逸的那一刻,蘇云起愣了一下,然后便大跨步朝他走了過來。 “你怎么在這兒?”低沉的聲線,透著幾分熟恁。 江逸愣了一下,“你認識我?”話音一落,江逸懊惱地抿緊嘴唇,如果真是熟人,自己不就暴露了嗎? 沒成想,對方只是皺了皺眉,“你是真忘了還是裝的?這才分開幾天?” 說起來,蘇云起之所以能這么快認出江逸,實在是因為這人的相貌太過出色??墒?,兩次見面都讓他忍不住想:這家伙怎么冷冷淡淡的? 江逸低著頭不說話,免得多說多錯。 他這樣的表現反而讓蘇云起覺得他是故意不認自己,或者說他是在表達自己的厭煩,厭煩他們一家的打擾。 “行吧!”蘇云起抿嘴,從懷里掏出一個布包,走近兩步。 如此醇厚的雄性氣息,夾雜著淡淡的酒香,江逸簡直無法呼吸,他下意識拉開距離。 被人像瘟疫似的躲避,蘇云起也添了幾分火氣,“我又不會吃了你,躲什么!” 江逸張張嘴又閉上,這男人火發得實在有些莫名其妙。 吞吞吐吐不像個男人,蘇云起皺了皺眉,讀書人就是這點不好。 “嗷嗷嗷——”起哄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江逸循聲看去,不知什么時候食肆門口多了幾個士兵,每人牽著匹高頭大馬。 “老大,差不多行了??!”痞痞的聲音,不摻雜惡意的調笑。 蘇云起對著那邊笑罵兩句,不再耽擱,把江逸手一扯,塞給他個小布包。 “正好你在這兒,也省得小二再跑一趟。告訴小二,我最近不在縣里,別等我?!?/br> 江逸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人已經翻身上馬,揚塵而去。 眨眼的工夫,幾匹駿馬就消失在了寬闊的大街上。 江逸收回視線,翻開布包,里面是兩錠白花花的銀子,怪沉的,這得有二十兩吧? 可是……小二是誰?總不會是餐館里跑堂的吧? 江逸正琢磨著,正好少年買好藥跑了回來。 江逸晃晃手里的布包,問:“你知道不知道‘小二’是誰?” 少年想了想,搖搖頭,他們剛搬到村里,除了村長和前面的鄰居,跟誰都沒來往。 “那……咱們村里有沒有人在鎮上當兵?”江逸又問。 少年依然搖頭。 江逸嘆了口氣,算了,既然是認識的,肯定還有再見面的一天。 “逸哥餓了沒?我給你買了倆包子?!鄙倌暾f著,把熱騰騰的包子遞到江逸手上。 江逸看了看他空著的手,問:“你不吃嗎?” “我、我不餓?!痹捯魟偮?,肚子就“咕?!苯辛艘宦?。少年的臉“騰”地紅了。 江逸聲音放緩,“怎么不多買兩個?” “怪貴的……” 江逸遞了一個過去,“吃吧!” “不不,逸哥你吃?!鄙倌赀B連擺手,“你早上都沒吃飯。我、我真不餓?!?/br> 江逸硬塞給他,“快吃吧,還要走很長的路?!?/br> 少年還想拒絕,江逸直接塞到了他嘴里。 江逸沒等他反應就直接轉身走了,少年跟在后面捧著包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嚼著,他敢打賭,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包子。 “你叫什么?” “逸哥忘啦?我叫大山呀!” “逗你呢!” “嘿嘿……” ****** 銀坊鎮離他們住的村子有點兒遠,如果走官道就得穿過好幾個村子,走山路倒是近,卻崎嶇不平。 最后倆人還是選擇了走山路。 江逸說什么也不再讓大山背,他邊走邊觀察周圍的植被,比較著和現代的差異。累了就停在路邊休息一下,緩過勁兒來就繼續走。 大山性子雖糙,卻異常有耐心。 他一點兒都不急躁,還時不時捉個蚱蜢、掏個鳥蛋逗江逸開心。江逸偶爾被他的怪樣子逗笑,他會笑得比江逸更大聲。 雖然梅子總說江逸性格古怪又自私,大山卻覺得他斯斯文文長得又好,是他最喜歡的那種人。 從剛過晌午到日薄西山,倆人走了將近四個小時才到了他們住的村子。 江家建在村子外圍,與村民聚居的地方隔得比較遠,周圍一大片地都是他家的。 青磚紅瓦前后院落,這在村子里可是當之無愧的豪宅。 村南頭有個老舊的石碑,上面寫著三個字——“棗兒溝”,正是這里的村名。 到了家,小寶,也就是那個像小壽星的孩子,怯生生地遞上茶水。 江逸道了謝,喝了一大口,一嘴苦味兒。 梅子,也就是昨天發脾氣的小姑娘,對于江逸能自己走回來大感驚奇,不過她也沒給他好臉色。 江逸無所謂地放下茶碗回了自己屋,他不準備看任何人的臉色過活。 “逸哥,吃飯啦!”大山端著饅頭和菜給江逸送到屋里,“吃完飯我把藥給你熬了,李大夫說再喝三劑你的病就好全了?!?/br> 江逸點點頭,說:“謝謝?!?/br> “逸哥不用客氣……”大山不好意思地撓撓后腦勺,“那……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出去了?!?/br> “嗯?!?/br> 大山走后,江逸注意力放到那盤菜上——素炒豆角,青的青白的白,還有的粘著炒糊的黑。 又累又餓,還吃不好喝不好,他已經很多年不過這樣的日子了。 江逸挑著吃了兩口,打算把剩下的處理掉。 走到堂屋,看到了一幕讓他終生難忘的場景——兄妹三人圍著一張大圓桌,上面稀稀拉拉地擺著三只碗、一盤菜。 因為只有兩把椅子,所以梅子是站著的。 桌上那個小小的盤子里盛著半盤黑乎乎的豆角,兩個小孩吃得滿嘴糊渣,卻是一臉滿足。 大山嘴上倒是干凈,只是饅頭和稀飯下去了一大半。 江逸的心像是被人用錘子狠狠地鑿了一下,一種陌生的情緒從心底漫延開來。 江逸覺得手上的碗份量太重,他幾乎要端不住。 “逸哥,你吃飽了?”大山最先發現他,也對他最熱情。 江逸動了動嘴,卻仿佛失了聲。 梅子看到他手上的剩菜,把筷子一摔,尖聲道:“你是不是又要喂雞?” 江逸臉上一陣燒。 “梅子,你發什么瘋?”大山擺出一副兄長的威嚴。 梅子再不忿,也閉了嘴,小寶嚇得縮起脖子,嘴巴里快速咀嚼著。 江逸繃著臉,不知道說什么,想把菜給他們,又覺得這半生不熟的也不見得好,不過看他們盤子里那些,顯然是把沒炒糊的都挑給了自己。 “逸、逸哥,你不、不吃了嗎?”小寶巴巴地看著盤子,眼里盛滿渴望。 “你們吃?!苯葑叩阶肋叿畔卤P子,即使臉色再鎮定,急促的腳步卻出賣了他。 大山看了看明顯沒動幾下的盤子,有些不好意思,“逸哥,這兩天長姐不在,讓你受委屈了?!?/br> “你們吃,我……出去走走?!?/br> 江逸逃也似的走出屋子,長長地舒了口氣。他明顯看出這幾人與自己的關系有些奇怪,不像主仆,更不像親人。 大山、梅子、小寶,眉眼間有幾分相似,應該有血緣關系。他們彼此也熟悉,對自己卻疏離。 江逸走出院門,望著遠山整理紛亂的思緒。 這一片的村子集中在一個狹長的谷地中,三面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