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節
“退朝!” *** 早朝一退,便已經到了午膳之時。 莊敬拖著胡御史一路出了宮,直到回到了御史臺,才冷著臉將他丟給自己的兩位御史中丞,滿臉不耐的離去。 那胡御史也是硬脾氣,莊敬走了,他還追著后面高喊:“莊大人,下官不是阿諛奉承之人,只是皇后娘娘卻有大才,卻不愿以有用之身輔佐陛下,只愿隱與幕后,這豈是國家之福?難道您也是那等迂腐之人,認為女人干政是牝雞司晨,即便是護國天女,也不該和陛下平起平坐不成?” 莊敬涵養極佳,否則也不會在朝上按住這廝而不是痛斥胡言,見他還不依不饒,莊敬轉過身來,吐出兩個糟糕的字眼。 “蠢貨!” 就在胡御史刷白的表情里,莊敬大步離去。 “胡御史??!你怎么這么倔!世人皆知莊大人是最為尊敬皇后娘娘的,比之陛下也不逞多讓,你還敢說這些瘋言瘋語!” 一位御史中丞氣沖沖地道:“你就該被關在堂里,禁止參朝!” “那為什么……” 胡御史不服氣。 “你以為你是第一個提出這個建議的人?當年陛下剛剛立后時,就有不少人希望護國天女能夠輔政,畢竟她是仙人,代表著上天承認陛下正統之意,又有威望,結果你猜發生了什么?” “什么?” 這位御史中丞頭疼道:“上朝之后,無論是大臣還是宮人,都看神仙去了,上朝時頻頻走神、詞不達意,平日里一個時辰能決定的事情,因為人人爭著在神仙面前表現,居然要扯上一個早晨,就連陛下都生出了不滿……” 另一位御史大夫也心有戚戚焉,插上了嘴:“這個還好,下朝之后,百官們遲遲不肯散去,圍著娘娘有要求仙問道的,有求救治家中得病老人的,有希望娘娘為子嗣賜福的,還有孟浪之人,干冒大不敬的攔住娘娘只求多看幾眼的,幾乎要把陛下氣的殺人!” 胡御史聽著還有人求愛,當場驚得一噎,張目結舌道:“這,這也太過了,朝中諸位大人大多已有妻室,怎能……” 這何止是孟浪!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到不見得真是想要發生什么,只是愛慕之心無法抑制,想要向娘娘表達而已,但在陛下和娘娘那邊,這實在是個麻煩?!?/br> 那御史中丞恨聲道:“娘娘上朝不過幾日,御史臺里人人累成了狗,今日要彈劾這位大人無狀,明日要收沒那位大人的‘荒唐文書’,陸相要我們御史臺加派人手好生‘提醒’諸位大人們不要御前失儀,可哪里‘提醒’的過來?嘴巴都說干了,成效也沒多少,我們派出去監管的監察御史不少自己都在娘娘面前失了儀態,根本就沒辦法過了!” 聽了這么多,胡御史心中又好奇又疑惑:“娘娘難道真有如此出眾?人人都稱瑤姬天女極美,望之失神,下官一直以為只是……” “只是恭維?” 兩個見過姚霽的中丞當場就有挽袖子揍人的沖動。 “我跟你說,見了瑤姬皇后,你根本就沒有褻瀆的念頭,表達愛慕之意的,也不過是因為敬之愛之而已!你之前在朝上說的沒錯,娘娘確實是貞亮清潔,意態高遠,以禮自持,凜然難犯?!?/br> “所以陛下不愿別人見到娘娘,讓她隱在簾后?” 胡御史思忖著,男人嘛…… “是娘娘自己提出來的。說來也是可惜,去年春闈之時,帝后主持殿試,原本有一才華橫溢的年輕人是最被看好的狀元人選,結果殿試之時沒按殿上考題書寫策略,反倒寫了一首《神女賦》獻給皇后娘娘,引得陛下勃然大怒,差點命我等御史將他下了臺獄!” 那御史嗟嘆道:“可憐那年輕人大好才華,眼看著就要毀于一旦,要不是愛才的陸相說那首《神女賦》字字動人,堪稱傳世之佳作,說不得真下了臺獄永不得錄用了?!?/br> “為什么下官從未聽過這樣的軼事?殿試之上何等重要,如果發生這種事情,怎么一點傳聞都沒有?還有那《神女賦》,下官更是聞所未聞!” 每年殿試上的事情都是人人津津樂道之事,尤其是殿試上的卷子,向來由國子監集結成冊刻版印成文集,以供學子參考學習,可誰也沒聽過什么《神女賦》。 “那士子雖然沒下獄,但是被遠遠地外放為一小官了。陛下當時震怒,沒人敢把這件事宣揚出去,瑤姬娘娘似乎并不覺得自己真的美成賦中那樣,連呼‘羞恥羞恥,此貌并非天成也’,也不準別人宣揚,這件事就被壓下了?!?/br> 大概他們也不知道為什么娘娘說“此貌并非天成也”,所以臉上還帶著疑惑:“就是因為這件事,娘娘后來自請避之簾后,平時出門也帶上面紗,時日久了,才算又回復了平靜?!?/br> “至于那《神女賦》實在出眾,那狂生的字又太過俊逸,陸相和陛下都不忍心毀去,陛下命人裝裱了起來,藏于宮中?!?/br> 看著胡御史恍然大悟的表情,這位上官拍了拍得力下屬的肩膀,正色道:“你說,有這般前事在,莊大人能讓你開口嗎?莊大人是在護著你??!” “下官,下官去向莊大人負荊請罪!” 胡御史又羞又慚,面紅耳赤地要去謝罪。 兩位御史中丞也沒有攔他,這胡御史是個有才之人,又正值壯年,他們都極為看好,自然樂于見到他和主官相處融洽。 只是胡御史走了,兩位御史中丞突然想起了這件事情,不由得就想起了當年神女下凡之時,以及那位皇后娘娘難以描述的容貌。 一個人再美,也不至于美到人神色大變的地步,他們驚為天人的原因并非她僅僅容顏絕麗,而是因為她過于完美。 完美到讓人一看就知道她“不是人”。 這種形容很難用言語描述,也許只有那驚才絕艷的狂生,才能用那般動人的語句描畫對她的感覺。 想到那狂生,也曾在殿試之上的范中丞不由得心之所動,誦出了《神女賦》中的句子。 這里是兩位中丞處理政事之所,旁人也不敢擅闖。 “茂矣美矣,諸好備矣。盛矣麗矣,難測究矣。上古既無,世所未見,瑰姿瑋態,不可勝贊。其始來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進也?皎若明月舒其光。須臾之間,美貌橫生,曄兮如華,溫乎如瑩。五色并馳,不可殫形。詳而視之,奪人目精。其盛飾也,則羅紈綺績盛文章,極服妙采照萬方。振繡衣,披裳,秾不短,纖不長,步裔裔兮曜殿堂,婉若游龍乘云翔。披服,脫薄裝,沐蘭澤,含若芳。性合適,宜侍旁,順序卑,調心腸……”* 他的同僚心生向往,隨著附和。 “夫何神女之姣麗兮,含陰陽之渥飾。披華藻之可好兮,若翡翠之奮翼。其象無雙,其美無極;毛嬙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面,比之無色。近之既妖,遠之有望,骨法多奇,應君之相,視之盈目,孰者克尚。私心獨悅,樂之無量;交希恩疏,不可盡暢。他人莫睹,王覽其狀。其狀峨峨,何可極言!貌豐盈以莊姝兮,苞溫潤之玉顏。眸子炯其精郎兮,多美而可視。眉聯娟以蛾揚兮,朱唇的其若丹。素質干之實兮,志解泰而體閑。既于幽靜兮,又婆娑乎人間……”* 兩人一邊誦著美妙的賦詞,一邊忍不住在班房里手舞足蹈,正有些得意忘形時,卻覺得有些不太對。 “你有沒有覺得天黑了?” 范中丞賦也不誦了,人也不想了,有些呆愣的看了看窗外。 原本還是晴空高照、日當正中的午時,天色卻昏暗的讓人壓抑。 “是不是要下雨了?”另一位中丞奇怪地往外看去,就這一看,立刻驚得退后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天,天,天狗……” 怎么又是這樣! 剎那間,敲盆打鑼之聲不絕,更有御史臺里的官員小吏奔走呼號,大聲呼喝,希望能把正在食日的“天狗”嚇走。 然而這些舉動都是徒勞的,就在兩位已經經歷過天狗食日的御史中丞心驚rou跳地點起蠟燭之時,天地之間也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這一瞬間,人人心中都恐懼萬分,天狗食日并不常見,這才多久,竟讓他們見了兩回! 還都是大白天里太陽被吃了個干干凈凈。 “別,別慌,有,有天女在……”范中丞哆嗦著說道,手中的蠟燭抖得像是隨時會熄滅,大概是手上不穩,那燭油滴了下來,燙的他一哆嗦,蠟燭頓時落地,瞬間熄滅。 “黑,黑了……” 屋內黑暗,不辨人影,可這兩位朝廷大員卻失魂落魄,根本沒辦法再將蠟燭撿起來再點燃。 這些當世精英尚且如此,百姓會如何惶恐可以想象,即便是在御史臺內,都能聽到外面百姓敲鑼呼喊,希望將天狗嚇跑的聲音。 就像是給百姓的驚嚇還不夠一般,范中丞還感受到了腳下微微的抖動震感,同樣的回憶驚得他奪門而出,但因為天太黑,一路磕磕碰碰,不停發出呼痛之聲。 等他出了屋子,已經聽到了御史大夫莊敬和胡御史的大聲呼喝:“恐有地動!所有人都給我出屋子,到空地上去!” “到底發生了什么……” 喧鬧的聲音此起彼伏,儼然一副末日之相。 突然,天空中亮了一亮。 是太陽被吐出來了? 御史臺的人們懷著希望抬頭仰望。 不,不是太陽,是光柱。 只見從宮中升起一道巨大的劍形光柱,那寒光如雪的巨劍猶如以天地之威鑄成的神兵,直至蒼穹,將天地都劈成了兩半。 無數人都對這道光柱毫不陌生,當年上天將他們的皇帝還回來,便是以這把天劍相送,破開了天門。 一時間,許多人都想到了宮中那位“神女”,原本惶恐不安的心竟慢慢平靜了下來。 只是天地莫測,以凡人之身實在無法抗衡,大部分人依舊默然不語,緊張不安地看向宮中那道劍光,期望著它能夠震懾天狗,鎮壓氣運。 就在那道劍光之中,有一道身影隨著劍光緩緩上升,沿著光柱向九天之上飛去,直至進入云中,才消失了蹤影。 看著那道飛升直上的身影,剛剛還在吟賦的范中丞腦子里立刻閃過了那狂生艷麗的句子。 步裔裔兮曜殿堂,婉若游龍乘云翔。 “是皇后娘娘……” 莊敬顯然也意識到發生了什么,突然振臂高呼起來。 “娘娘去斬天狗了!” ☆、第291章 真相?答案? 斬“天狗”什么的,姚霽根本就不可能點亮這個天賦點。 曾經也有代國的大臣詢問姚霽能傳授什么樣的“兵書”給人間,因為就上古神話而言,神女每次出現,都是和戰爭有關的,如同玄女,就曾傳授過兵書給皇帝,讓他打敗了蚩尤。 面對這樣的疑問,姚霽很簡單的就用“我從文不從武”給帶過了,也打消了很多“老謀深算”的大臣們總是相反設法從她這個“神仙”這里得到好處的想法。 如果秦銘的導向儀在這里,也許姚霽能很輕松的將他記錄的資料投影給所有人看,但很遺憾,秦銘的導向儀不在這,而她自己的導向儀也早在光路里就耗盡了能源。 她現在佩戴的“導向儀”根本就不是他們這些觀察者使用的產物,不但能夠自己從這個世界補充能源,而且在佩戴的時候所產生的效果和他們的導向儀的作用正好相反…… 如果說觀察者的“導向儀”最大的功能是“無形無影”,那這個導向儀的作用就是“能量實體化”,明明應該是不該交疊的空間和狀態,在擁有它的情況下被強行同步了。 佩戴著這個導向儀的姚霽,能和這個世界的常人毫無不同。 假如這種變化不是姚峰在通道里做的手腳,那黃源留下這么一個特殊的導向儀的原因,恐怕就是為了能融入他想去的世界,達到他想達到的目的。 姚霽和姚峰在很多方面都有相似之處,比如他們都很能“克制”,比如說他們都很能理解“干涉”帶來的變化,這也是姚霽沒有憑借著導向儀的作用滿足自己的虛榮心,三不五時就來個“神跡”的原因。 對比下得到秦銘的愛慕而要求他展現“神跡”的狄芙蘿,以及任她予取予求的秦銘,劉凌和姚霽這對夫妻,無疑有十分讓人尊敬的地方。 日食剛剛發生的時候,姚霽和大部分人一樣是吃驚的,上一次出現日食是秦銘強行斷開了研究中心和通道之間的聯系,而這次的日食過程幾乎和上次完全一樣,浮現在姚霽腦中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研究中心出事了”。 研究中心出事是必然的,畢竟黃博士在那里埋下了那么多炸彈,他拋棄一切去了通道里,很有可能就是放棄那個世界了。 日食出現時,她和劉凌正在用著午膳,于是宮中倒是整個代國可能最震驚的地方。 因為姚霽打開了導向儀的“照明系統”,又用擴音告訴所有人這只是天界出了些變化,和人間無關,所有人點亮蠟燭各司其職,等待天象的異變過去。 可當只有劉凌和姚霽rou眼可以看見的“光柱”開始出現時,兩人都坐不住了。 “是史密斯!史密斯來了!” 姚霽震驚的站起身,直奔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