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節
無論她跑的再快,也感受不到風,也感受不到俗世中任何的氣息,可從她身邊川流不息地經過的人群、那前方清晰可見巍峨連綿的宮殿群,都在告訴她她已經到了哪里。 這里是代國的京城,是代國的經濟和政治中心,也是劉凌出生、成長、統御天下之地。 慢了,還是太慢了了! 從西城一路直奔向皇宮,姚霽甚至顧不得節約能源,打開了自己的導向儀。 穿墻! 漂??! 加速! 她的內心被滿漲的期待和酸澀所淹沒,那些在旅途中用來支撐自己的畫面一次又一次地在她的腦海中浮現。 終于要見到真正的他、觸碰到真正的他、聽到那些真實的句子,看到那些鮮活的表情。 劉凌會不會想她?她這么長時間沒有“下凡”,他會不會有些生氣? 她是先安撫生氣的戀人,還是先向他傾訴自己倒霉的遭遇? 姚霽漂浮在半空中,看著靜安宮遺址上建起的神仙道觀,忍住進去看一看的沖動,繼續向前御風飛行。 飛過道觀,前方就是西宮和中宮分界的祭天壇,也是回到“未來”的天路。 這里都是她進入和出去的通道,在見劉凌之前,姚霽需要確定東邊的通道是否是正常的。 但研究中心被“控制”的局面讓姚霽暫時不準備回去,秦銘的襲擊不能長久,最多幾天的時間研究中心就會被重新掌控,與其現在返回被雇傭兵控制,不如等候研究中心的局面回復穩定再被強制召回。 然而等她飛到了祭天壇的上空,喉間頓時涌出一陣腥甜,紛亂的思緒讓她無法繼續引導導向儀的反向推力,一個失控竟墜落了下去。 雖然姚霽反應很快地使用了緩沖,只輕輕地墜入到一片花海之中,可感受著身邊的花團景簇,姚霽卻哀莫大于心死地閉上了眼睛,根本不愿睜開眼。 “我們的事情終究只是一場夢一般,你可以當自己是楚莊王,但等你有了自己喜歡的女子,或是不能再和我在一起了,你可以不必和我直言,只要在祭天壇上放上鮮花,我就知道你的心意了?!?/br> 當時的一番“好言”,大半倒是熱戀之中的感春悲秋,她相信以劉凌的性格,必不是輕易負心之人。 除非自己做錯了什么,讓他失望了。 如今,她努力的想要保護他,可眼前這繁花似錦…… “呵呵,不過是兩年而已……”姚霽回想著這無數個日夜,自己是如何踏上的歸程,心中一片劇痛。 “這就是帝王的愛戀嗎……” 她曾努力地隱瞞這個世界的真相,想要為劉凌和所有人爭取更長的時間,因為她曾看到他們是如此努力的想要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 失望和痛苦兩種情感幾乎要將她撕裂,因為劉凌而想保護這個世界的心也變得茫然一片。 人心是這么易變的東西嗎? 姚霽,莫要再想,不過是失戀罷了。 你這么辛苦的回來,不是為了和你的戀人相見,是為了回去。 ‘回去,那里才是你該待的地方?!?/br> ‘毀了這個世界,去讓劉凌后悔?!?/br> 長久以來被壓抑的負面情緒猶如無孔不入的心魔,在她的腦子里不停地叫喊著、宣泄著,蠱惑著讓她握起毀滅一切的力量。 姚霽睜開眼,眼中已經模糊一片,面前影影綽綽的鮮花像是在啪啪啪打著她的臉,嘲笑著她“不是你自己要他這么做的嗎”,難堪到讓她看一眼心口都猶如掉到冰窟里一般。 “不過是失戀,誰沒失戀過……”姚霽自嘲地擦了擦眼淚,“要是因為失戀就變成那么可怕的人,我和秦銘又有什么區別?” 她等找些什么事情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對了,她是來檢查通道的! 擦干眼淚的姚霽重新振作起來,cao作起導向儀激活通道。 通道被激活的一瞬間,天空開始rou眼可見的扭曲,光芒傾瀉而下映照在姚霽的身上,提示著她道路可以被正常使用。 遇見這么多倒霉事后,唯一一件正常的事情,倒讓她生出一絲不真實來。 “太好了,這邊的通道沒事?!?/br> 姚霽的淚水洶涌而出。 “我還能回去……” 姚霽靠近著明亮的光源,似乎這樣就能把她心中的陰霾掃蕩出去。 “瑤姬?” 一聲熟悉的驚呼從祭天壇下傳來,讓姚霽的身體頓時僵硬。 這個聲音,她曾在無數個日夜里重復播放,哪怕是氣急敗壞地喊叫聲,都能讓她的心熨帖一片。 她曾經無數次在心中模擬過兩人再見時的情景,可如今的她不敢回頭,也不能回頭。 她怕自己一回頭,就會痛苦的哭訴、或是不甘的咒罵。 既失去了愛情,又失去了尊嚴。 “瑤姬……” 不可思議的驚呼聲越來越近,因為姚霽遲遲不肯回頭的動作,最終變為聲嘶力竭的吶喊。 “瑤姬?。。?!” ☆、第270章 花開?花落? 劉凌將秦銘關了起來,起先為了消磨他的意志,并不經常去看他。 但他畢竟不是生性殘酷的人,依舊還是在密室里給他留了油燈,這種油燈是宮中特制的,足以燃燒幾天幾夜,所以即便劉凌不經常去看他,每隔一陣子還是會進去更換油燈。 但是秦銘顯然不會認同這種“體貼”,作為一個文明社會的人,被屈辱的打斷四肢并且被限制人身自由之后,即便劉凌做了什么,他都只會感到憎惡。 他知道劉凌為了和他們溝通,是不會傷害到他的性命的,正猶如兩國相交不斬來使,所以他對于自己的安全很是篤定。 一開始的時候,他憎恨劉凌到恨不得讓他去死,可由于他的四肢都已經不能動彈,只有嘴還可以動,他便只能在劉凌每一次進密室的時候極盡可能的去侮辱他。 他情愿劉凌揍他、和他對罵,也不愿意他將他視若無物。 “你知道歷史上對你的評價是什么嗎?哈哈哈,他們說你有可能是個天閹,所以才不近女色,你那些溫和的脾氣都是因為你無能才會如此!” “你從小跟那些老女人長大,所以才喜歡老女人嗎?姚霽是不是滿足了你對年長女性的古怪嗜好?” “聽說你們劉家有祖傳的精神病史,你是不是也有?” 劉凌從小在規矩和等級嚴格的宮中長大,就算性格最為惡劣的袁貴妃,也不會用這樣的語句去激怒一個人,初聽到這樣的話當然會惱怒,可很快他就透過這些張牙舞爪的句子窺見了秦銘不安的內心,對于他層出不窮的“猜測”,劉凌充耳不聞,通常放下自己手中的東西就出去。 很快秦銘就看出了劉凌并不是很容易被激怒的人,他開始改變方向,希望劉凌能夠開口和他對話。 “你就不好奇姚霽在我們的世界是什么樣子嗎?你只知道她每過一段時間會進來,她在我們的世界有沒有成婚,有沒有生子,是個什么樣的人,你都一概不知。你難道不想知道她的事情嗎?” “我們的世界里,女人同時有幾個男人是算不得什么的事情,在你們這里看起來不可思議吧?你們這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卻從沒見過幾個男人伺候一個女人。你以為只有你是她的男朋友?我告訴你,她在外面可不止你一個,她有個叫史密斯的男友,那才是能和她長相廝守的對象,你只不過是她在這個世界里的玩物而已……??!” 臉上被揍了一拳的秦銘終于“如愿以償”的引起了劉凌的主意,以鼻血橫流的方式。 “哈哈哈哈你害怕了!你那出土文物一般的原始人觀念果然無法讓你接受一個女人一生中有許多男人,哈哈哈……” 秦銘挨了一拳,卻笑得猶如自己才是那個揍了人的人。 “神君大人,你恐怕還不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蹦樕厦懿缄庼驳膭⒘杈痈吲R下的看著密室里的秦銘,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從你掌控了我們的世界,想要毀滅我們時,你就是我的敵人!” 他彎下身子,伸出手去,動作溫和的擦掉了秦銘鼻子和臉頰上流下的鮮血,可是口中的話語卻絕不溫和。 “是你挑起了我們之間的‘戰爭’,而你,現在是我的‘俘虜’?!?/br> 秦銘眼中積聚起怒氣。 但他眼中的怒氣還沒有變成點燃成怒火,就已經被恐懼所替代。 劉凌站起身,熄滅了密室里唯一的那盞油燈。 內力高深的他,即便在黑夜中也不會完全迷失自我。 “俘虜就該有俘虜的自覺,既然你那么討厭看到我……” 劉凌總是不疾不徐的聲音幾乎讓秦銘有尖叫的沖動。 “那我就不必來了?!?/br> *** 出了密室的劉凌心中并沒有“勝者”的得意,相反,他深深的感覺到一陣挫敗感。 當秦銘試圖挑起自己的怒火、讓自己變得不冷靜時,他像是最沒用的毛頭小子,輕易的就暴露出了自己的弱點。 姚霽是他唯一的弱點,也是他心中最痛苦的那處所在,只要一聽到她的名字,他的心都會抽痛不已。只要一想到那位仙子已經隕落,而這么惡心的玩意兒卻還要好好的活著,劉凌就有將他殺了的沖動。 至于秦銘所說的那個叫“死沒死”的人…… 劉凌捏緊了拳頭。 他一點都不相信瑤姬仙子在天上的世界有自己的伴侶,當他們相處時,那份悸動和旁人無法領會的甜蜜并不是假的。 但他也相信秦銘說的有些話沒錯,在神仙的世界里,男人和女人的關系也許并不似他們的世界這般男尊女卑,由男人占據主導權。 女人也有選擇、接受和拒絕的權利,甚至這種權利比男人所擁有的更有力量。 但這些事情對他來說又有什么意義呢? 瑤姬已經不在了。 比任何一個時刻都了解這一事實的劉凌變得越發忙碌,他勤奮到連大臣們都感受到不安的地步,甚至連戴良都建議御史臺的御史們提出諫言讓皇帝稍微放松一陣子,去行宮里行獵游樂,又或是休朝一陣子,享受下宴飲和舞樂的歡樂。 自代朝成立開始,還沒有哪個御史是因為“皇帝你實在太勤奮了以至于我們都要累死了”而提出諫言的,劉凌做到了。 似乎無休無止的忙碌讓劉凌幾乎忘了時間的流逝,直到負責修葺祭天壇的官員某一日忽來稟報,原本由西域商人處購入的夜明珠因為胡夏國喪的緣故,被摩爾罕強行收購去修飾王太妃狄芙蘿的王陵,所以祭天壇上原本用于“天人感應”而要鋪設的光路無法完成時,劉凌才猛然發覺自己這樣下去的勢頭不對。 “這也許是天意?!?/br> 劉凌看著神色不安的官員,神情復雜地開口:“因朕一時的愛惡,要煞費苦心搜集這樣的寶物,大概是上天也感受到了不妥,所以用這種方式來提醒朕,是該停止這樣的奢靡了?!?/br> 如果瑤姬在的話,固然會有一時的感動,可感動過后,恐怕會陷入不安之中吧? 雖說用的是他私庫中的財帛,但她常常建議他不要過的奢靡浪費,因為上行下效,一旦他習慣了享受和揮霍,他的大臣們就會越發肆無忌憚。相反,如果他一向力行節儉,其他人就要顧及自己的名聲,不敢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