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節
他嘆了口氣:“這么危險的事,原不該拉上田兄,只是我畢竟不是本地人氏,對此地的權貴人家毫無所知,即使貿然想去接觸別人,還要引起別人的疑心。倒是田兄如今跟著秦王出入內院,又熟悉此地情況,比我適合和他們聯絡……” “怎么,你想挑動府衙里鬧事?”田珞左右看看,臉色凝重,“我怕不成,我看有幾個蠢貨不像是被逼的,倒像是心甘情愿要跟著秦王。一旦走漏了消息,我們都不能活了?!?/br> “所以才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我那隨從趙丹可以幫你?!?/br> 劉祁笑的自信。 “你考慮看看,和不和我一起干?再拖下去,我們就都要被秦王脅迫去秦州了!” 田珞想起家中的母親,再想起弟弟,心中掙扎不停,卻遲遲不肯做出答復。 沒一會兒,她凝視著劉祁,眼神凌厲: “之前我在花叢里,聽你和趙丹說,這秦王是假的,你為何知道?” 她終于是問了! 劉祁眼中含笑,開口回道:“那自是因為,我見過真的秦王殿下,當然知道此處這個不是真的?!?/br> 他天天照鏡子,說是見過“親王殿下”,也不算騙人。 田珞聽到他說見過真的秦王,微微錯愕,回頭一想,他既然是葛通判的侄子,在哪里見過秦王也有可能。 不對,差點給他繞進去了! “你之前明明沒有見過秦王,你我哭靈那次,是第一次見秦王,為何你之前就知道秦王是假?” 田珞眼神一沉。 “你不告訴我真相,我是不會幫你的?!?/br> 劉祁見田珞心思如此細膩,也是大感頭痛,猶豫了一會兒,終是嘆道。 “我是秦王……” 田珞驚得以手掩口。 “……身邊的侍從?!?/br> 劉祁補全整句話。 “咦?” 田珞一顆心高高提起,又慢慢落下。 既然開了個頭,劉祁也就不介意繼續胡謅。 他將田珞拉到無人的角落,和她頭靠著頭,低聲說道:“我其實是從京中出發跟隨秦王去就藩的隨員。我們在途中遇見不明人馬的襲擊,我和秦王失散孤身一人,只能去投奔身為慶州通判的伯父,再設法回京?!?/br> “誰知道我一到了慶州,正好遇見慶州刺史馬維開城迎接反賊,被困此地,又被抓入慶州府衙,成了威脅我伯父的質子?!?/br> 劉祁看著田珞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安,繼續說道: “其實朝廷已經派了兵馬西行收復慶、舒二州,只是道路遇阻,花費了許多功夫。這假秦王從入城以來,到處搜刮民脂民膏,又搶劫富戶豪族,早已經惹得怨聲載道,如今又想劫掠一空前往秦州,恐怕怨憤會更大,你我只要小心縱橫,和外界取得消息,想要出去,也不是如何難?!?/br> “難的是出去后如果沒人接應,不過是白忙活一場罷了!” 田珞定定看了劉祁一會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的劉祁有些發毛。 片刻后,田珞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盯著自己的腳緩緩開口。 “慶州豪族有四,田、林、王、姜。我田家和王家交好,向來共同進退,我祖父不愿反擊,他認為秦王只不過是路過這里,只要將他敷衍走了,便可恢復往日安寧,所以我才在這里。王家也是一般,如今抱著陳家人的大腿,恨不得上一條船,和他家公子聯絡也是無用……” 劉祁眼睛一亮,努力記住。 “林家五代單傳,這送來的雖然是庶子,不過卻是獨苗,林家人不可能讓他跟著‘秦王’去秦州,如果‘秦王’強迫,說不得林家就要動手,可以從林楓那里切入,想辦法尋求幫助……” “姜家在此地扎根百余年,攀枝錯節,勢力最是驚人,但也因為如此,他們最怕打仗。一旦打起來,他的商隊、生意和產業都要完蛋?!赝酢募Z草大多由他們募集,我跟著秦王進出,發現他們雖是以‘買’的名義收購糧草,可卻沒有按時付錢,一直在拖延,姜家不堪重荷,已經有了意見,說不定也可圖謀……” “陸家……” “劉家……” 劉祁越聽越是欣喜,從田珞的話語之間不難聽出,田珞一直在注意著各家的動向,似乎也是在尋找自保之道,只不過他的自保之道不是和他一般想辦法引起sao亂,而是想要投靠一大族子弟結成同盟,共同進退,所以對各家公子在假秦王身邊的動作才極為關注。 他們被秦王重視招攬沒有多久,可他已經記下了這么多事情,可謂是心細如發,見葉知秋之人。 聽到后來,劉祁一陣激動,情不自禁地抱住了田珞,大笑道:“有田兄在此,何愁大事不成!” 田珞扭了幾下愣是沒扭出來,伸手在劉祁腦門上一拍! “你先別說這個,我問你,你那沒大沒小的趙丹,今日怎么又沒回來?這人可靠么?為什么老是不見蹤影?” 她不自在的轉移話題。 聽到田珞的話,劉祁收起笑意,摸了摸鼻子。 “他野慣了,大概又去哪里野了吧……” “我跟著你在秦王眼皮子底下活動,這是要掉腦袋的事情,你的人可要約束好,別到時候惹出什么事情,害我們枉死?!?/br> 她眼睛朝著劉祁房間的方向瞟了瞟。 “……特別是你房中新添的那個……” “什么房中,哦,你說那個!” 劉祁笑著搖頭。 “哈哈哈,田兄何必擔心這個!所謂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自然是……” “誰跟你如手足如衣服!” 田珞臉色突然說變就變,面無表情地站起身,踢了劉祁一腳,掉頭就走! 劉祁傻眼。 “喂,喂,我這哪說錯了?你別走??!總不能女人如手足,兄弟如衣服吧!喂,喂!我事情還沒和你商量完呢!” *** 宣政殿。 “陛下,今年北方雨水稀少,尤其是膠州、涿州、燕州各地,去年便大旱,今年春天又沒怎么下雨,可謂是可喜可賀??!” 工部一大臣在早朝上連連道喜,臉上滿是興奮之色。 “姚博士,這國家北方在大旱,為什么這工部大臣笑成這樣?” 一個中年美婦人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這笑的幸災樂禍的大臣。 “因為北方膠州、涿州已經落入叛軍手中,去年大旱,今年又大旱,土地便沒有出產,王師有朝廷供應糧草,又有各地皇商調度運送,作戰自然是不愁糧草,可叛軍得不到及時的補給,軍隊就會大量出現逃兵,所以這個工部大臣才會這么高興?!?/br> 姚霽輕聲和她解釋。 “他們的智慧不比我們差,只不過缺的是時間帶來的積累。多聽聽他們的朝議,有時候連我都覺得他們實在是厲害到讓人敬佩的地步?!?/br> 劉凌坐在御座上,聽到瑤姬仙人如此夸他們,嘴角不由得升起一抹微笑,看在堂下朝臣眼中,還以為工部那位大臣拍對了馬屁,立刻將大旱的情況提了又提,恨不得將旱情再說嚴重幾分,好讓這位皇帝更高興。 然而他們重提旱情,劉凌臉上卻突然出現了悲戚之色,哀聲道:“雖說北方落入叛賊手中,可那是吾等無能,百姓是無辜的。叛賊沒有了糧食,自然會設法去搶去奪,對百姓的殘酷越發變本加厲。原本方家的叛軍只是搶人入伍,如今怕是要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了……” 工部大臣臉色的笑容一凝。 這小皇帝也太難伺候了吧?剛剛還笑的得意,一眨眼又滿臉悲容,哪有人變臉變的這么快的? “這皇帝是個好皇帝?!?/br> 圍著劉凌欣賞龍椅的幾個年紀大的游客,都紛紛點頭。 劉凌眼觀鼻,鼻觀心,盡量不去看他們,和身邊的莊駿商議了幾句,開口說道: “讓受災幾州附近的州府做好大量流民涌入的準備。春夏大旱不是小事,到了秋天顆粒無收,恐怕要有大亂。如果流民日漸增多,叫當地的父母官多多勸人為善,廣設粥廠,壯丁如果數量多了,要防他們游手好閑鬧事,可以分配他們去服徭役,養家糊口?!?/br> “可是陛下,如此一來,國庫就吃緊了?!?/br> 戶部官員上前訴苦,“如今各處都在開戰,南方蘇將軍剛剛收復蠻族三州,正是要趁勝追擊的時候,要用大筆的銀子;收復慶、江、舒、徐四州的人馬剛剛到江州,這一路困難重重,花費的時間太長,也浪費了不少糧草……還有北面正和方家叛賊作戰的將士……” 錢!錢!錢! 到處都要用錢! 劉凌心中呻/吟了一聲,突然明白恵帝為什么拼命斂財了。 “著戶部先削減不必要的開支,而后上呈收支,朕要看看還有多少可用之糧?!?/br> 劉祁頭痛地看了一眼殿下的神仙們,恨不得他們能變出成山成海的糧食給他們用才好。 就算看耍猴,都還要丟幾個銅子兒給耍猴人,這些人隔三差五來“圍觀”自己,除了一些讓人聽得云里霧里的“預言”,就是些讓人心中不爽的廢話,比如說面前這位…… 之前登基大典時坐在他身上的那個魁梧男人又來了,這次他站在他的身側,又在大放厥詞。 “這皇帝真是無用,要是我,北方大旱人心惶惶,干脆御駕親征,領大軍壓境,將方家揍得跪地求饒……” 那男人自言自語。 “小孩就是小孩,一點膽量都沒有?!?/br> 御駕親征? 大軍壓境? 劉凌哭笑不得。 神仙里也有這么幼稚的? “陛下?陛下?” 薛棣見劉凌突然怔住了,連忙提醒。 “兵部雷尚書問您該怎么辦?” 劉凌回過神來,用詢問的眼神看向薛棣,薛棣小聲解釋:“蘇將軍和毛將軍破了七十二寨,荊州蠻也已經歸順,兵部尚書接下來是鎮守當地以安教化,還是班師回朝討伐叛軍……” 聽到兵部尚書的問話,那男人的眼神大亮,望著劉凌的眼神滿是興奮,嘴中更是不停重復: “打??!回去打!殺個回馬槍!” 什么跟什么! 劉凌舒了口氣,正色回道:“蠻人反復無常,眼下又快到夏季,南方酷熱,讓蘇將軍不必趕路,命將士們在當地繼續駐扎,直到秋季炎熱過去再班師回朝,以免沒有折損在蠻人手里,倒中了疫癥?!?/br> 他通醫理,知道南方多瘴氣和毒蛇毒蟲,蠻人眼下是退了,說不得要趁著花草茂盛毒蟲頻出的時候做什么手腳,還是穩扎穩打比較好。 而且戰后那么多殘局要收拾,打了一巴掌還要給個甜棗,這正是蘇將軍和毛小虎的長處。 “這慫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