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陸凡突然捏住劉凌的雙肩,對他熱情地齜了齜牙。 “放心,殿下,我一定讓您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有學問’!” “?????!有勞博士……” 劉凌從頭到尾都是一副“到底發生了什么”的表情。 “不過殿下現在這程度還是太差,我得回去好好想想該如何教導,當然……”他又不正經地眨了眨眼。 “殿下好好想想,這束脩……呵呵……” 劉凌就眼見著這陸凡興匆匆地來,興匆匆的走,走之前還撿了幾只好筆插在頭上帶走了,完全不明白這一天到底是怎么過來的。 難道…… “我和所有男人都犯沖?” 劉凌心中升起了不詳的預感。 *** 西宮外,原本還笑的張揚的陸凡,一出了含冰殿就難以自抑地扶住了宮墻,閉起眼睛靠在了宮墻之上。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他才像是重新找回了力氣一般,漸漸直起了身子,跌跌撞撞地繼續向前。 他沿著西宮,一路走出宮城,穿過宮門,果不其然地在宮門后的陰影里發現了站著的那個男人。 “我知道你為什么會舉薦我去教導劉凌了?!?/br> 陸凡裝作不經意地與他擦身而過,嘴角揚起微微的笑意。 “先謝過。這個人情,我陸某欠下了……” 見陸凡的身影越走越遠,陰影中的孟太醫走了出來,呵呵一笑。 “謝我?我謝謝你才對,我可不想撈出小笨蛋,后面還跟著個……” 臭女人。 ☆、第48章 仁心?士氣? “什么,竟真是這樣的先生?!” 薛太妃聽到這先生一來就卷走了大量的松煙墨,氣的頭都疼。 “一定是袁妖精不想要你出息,聽了誰的讒言選的這貨!” 劉凌對這個先生印象也不是很好,卻不想薛太妃對他太擔心,只能帶著笑意勸說:“其實這先生也不是很差,至少他一去‘活動’,那些東西東西就下來了……” “貪利的小人,總是有些見不得光的手段的!” 薛太妃低下頭,鄭重其事地吩咐劉凌:“這人很可能不安好心,你要小心戒備,凡事三思而后行,明白嗎?” “知道?!?/br> 劉凌乖巧地點了點頭。 “陸凡這個人你有印象嗎?能進國子監任博士的,無不是一方大儒、或是有德有才之士……” 王姬好奇地問薛太妃。 “不是說之前還為大皇子和二皇子發蒙過嗎?能為皇子發蒙,肯定是有些真本事吧?” “沒聽過這個名字?!毖μ鷵u了搖頭,有些好笑地說:“我祖父昔日曾任國子監祭酒,門下學子眾多,我哪里每一個都認得?我那時候在家中就顧著教導家中meimei,再和幾房叔伯家的女兒們斗來斗去……我祖父和我父親的嫡系弟子里,肯定也沒有叫陸凡的……” 她略微皺了皺眉。 “不過,倒是有個叫何凡的?!?/br> “哦?是個什么樣的人?會不會……” “怎么可能,那可是被我祖父盛贊有‘白衣卿相’之才的人,當年的風骨,就連我父親都贊嘆不已?!?/br> 薛太妃像是聽到什么笑話似的搖了搖頭。 “我是不認識那個人,因我父親和祖父的關系,家中進出的年輕男人太多,我母親管的嚴,從不讓我去見外客,也不讓我去前面?!?/br> “那個何凡從小喪父,后喪其母,因年少有才名被舉薦國子監讀書,雖家境貧寒,但自尊心極強,從不受人恩惠,更不會變成這種怪人……” “聽起來,倒是個很有骨氣的人,不知道現在怎么樣了?!?/br> 王姬有些神往。 “薛家的門生,恐怕仕途大多已經斷絕了。國子監的祭酒和博士,現在也不可能有多少是薛門出身?!闭f到薛家,薛太妃黯然神傷,“科舉科舉,科舉了這么多年,依舊要靠地方上推薦,方有名額參加考試,寒門哪里那么容易出頭,更別說那何凡一無門路二又是個硬骨頭……” “都怪我,好好提這個?!蓖跫иs緊打嘴,迅速轉移話題:“那現在怎么辦?要不然,拆點我的家當塞塞看?說不定像是王寧一樣,用錢也能收買?” “聽劉凌的說法,這陸凡在國子監里混的應該還算可以,只是在朝中翰林院里不得重視,甚至還被趕出去過,這樣的人,不如王寧好用,收買也沒有意義?!毖μ鷵u頭:“王寧是閹人,要財很正常,這人雖表明上要財,說不定也要別的,我們就不一定提供的起了?!?/br> 劉凌在一旁聽著薛太妃和王姬討論著如何應付新先生的事情,實在有些無趣,索性出了門,在門口晃一晃。 門外蹲著玩蚯蚓的如意,一點點戳著蚯蚓,滿臉是天真的表情。 從如意的年紀來看,至少也有二十多歲了,可行事卻像是三四歲的孩子,說話也顛三倒四,只是特別聽話,也有力氣,可以幫薛太妃干些力氣活,所以并不討人厭。 劉凌蹲在如意旁邊,木木地看著他戳了許久的蚯蚓,有些納悶地問他:“有意思嗎?” 如意不理他,只一直戳一直戳,細細長長的眼睛瞇的像是一條縫,配合他專注的表情,讓劉凌忍不住汗毛直立,一把搶過他手中的簽子。 “別戳了!一點都不好玩!” 如意被搶了竹簽也不生氣,直勾勾地看著他,“三,三殿下?你生氣?為什么?” 劉凌知道他心智年紀比自己還小,太復雜的他也聽不懂,只好訕訕地說:“這么做,蚯蚓會疼的,還是別戳了吧?” 劉凌這么說過之后,原本以為如意會停止這種看起來有些惡心的游戲,誰料如意張大了嘴笑了笑,口涎直流道:“死不掉的,我扯斷過好多蚯蚓,都能活呢,你看……” 他從地上拾起蚯蚓,當著劉凌的面將它扯成幾段。 劉凌眼睜睜看著被扯斷的蚯蚓縮成了一團,雖然被拉斷了但依舊在地上蠕動著,忍不住喉部一抖,差點吐了出來,整個人也難掩厭惡地站起身子后退了幾步。 “……你……你就玩這個?” 如意張開口邊笑著邊點了點頭,黑乎乎的喉嚨讓劉凌更是毛骨悚然,活像他能馬上將蚯蚓吞下去似的。 因為這樣的聯系,劉凌幾乎是慌不擇路的折返了回去,弄出好大一聲動靜。 薛太妃和王姬的討論已經到了尾聲,聽到劉凌弄出的聲響立刻訝然地扭頭看他,尤其是平日最討厭劉凌毛毛躁躁的薛太妃,當場就皺眉低喝:“你進進出出是在做什么!” “如意,如意在外面撕蚯蚓玩兒!” 劉凌像是被嚇壞了的孩子一般像兩位太妃告狀。 他很難說出自己剛剛感受到的那種詭異氣氛,可神色一定不太好看是肯定的。 誰料兩個大人半點都不關心地對視了一眼,露出不以為然地表情來。 “如意腦子從小就有問題,撕蚯蚓又怎么了?” 王姬覺得這很正常。 “他是傻子,和我們想法不同,你不要大驚小怪?!毖μ苍跍芈暟参浚骸安贿^是幾只蚯蚓,隨他去吧?!?/br> 不是幾只蚯蚓! 是…… 是…… 劉凌正準備辯解,話到了嘴邊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在心中徘徊幾次后,連自己都放棄了。 算了,確實不過是幾只蚯蚓。 劉凌按下心中毛毛的感覺,對著薛太妃和王姬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br> “你進來的正好,我也要出去喊你?!毖μ鷽_他招了招手,從桌上取出幾張紙來:“冷宮里許多書都沒有,所以我只能教導你基本的東西,但你日后想要有更高的成就,就得看更多的經典。這些是我祖父當年任恵帝的太傅時給他開出的書單,有些只有宮中才有藏書,有的是在國子監中,你將這些書名記下,日后若有機會,可借來一閱……” 薛太妃將書單遞于劉凌,劉凌低頭一看,密密麻麻的書名里什么都有,不但有薛太妃教他的學問,甚至還有易經、史書、術數、雜論,甚至連還有幾本是記錄地理和水利的。 “我在家中時,對格物并不敢興趣,所以天文、地理、水利、土木一概不知。但要想登上那個位置,這些卻是不得不讀的。我沒讀過的書,自然不能給你默出來,你那發蒙的先生是個不著調的,也許不會給你找什么經史子集,但你要是想看雜書,說不定他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或是樂見其成?!?/br> 薛太妃有些樂觀的分析著。 “你現在不缺這些基礎,反倒缺的是常識,橫豎最差不過如此,你就試試?!?/br> 劉凌這才知道這一張書單上到底寄托著薛太妃對他多少的期待,那一張紙頓時也有千鈞重了起來。 他低下頭,憑借自己超人的記憶力將這些書名全部都記了下來,這才把紙折了折,塞進腰帶里,恭恭敬敬地對著薛太妃鞠了一躬: “謝過薛太妃指點?!?/br> 劉家幾代帝王雖然私德上有些問題,但學問都是很好的。 恵帝愛財,據說和他心算能力無人能及有關。戶部七八個侍郎一起打算盤,還沒有恵帝一個人在腦子里算的快,當時戶部最怕的,就是恵帝核對戶部錢糧,那真是哀鴻遍野,夜夜難眠。 平帝好男色,可當年朝中還有兩個年長他許多的皇子,他正是因為賢名和才名才被推舉為太子的。 雖說這個很多是看天賦,但和無數眼界、心胸、學識都是一時翹楚的太傅們耗費了無數心血培養也有關系。 薛家為皇帝開出的“功課單”,恐怕連現在的皇帝劉未都不一定知道,也只有薛家人會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或者“要想知道皇帝的想法就要明白皇帝接受的是什么”這樣的心理,為家中子弟也準備一份。 所以,薛太妃面露微笑地受了他這一禮,心中也有幾分自豪。 她當然當得起此禮! 劉凌感激涕零的揣著書單回去了,然而激動和期待也只能保持到入睡為止…… 明天,還要上課! 他是不是該“體弱多病”一次,向孟太醫匯報下“小兔子”們已經成功溜走的進展狀況? ***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陸凡卻沒有遲到,不但沒有遲到,而且穿的也沒有昨天那么邋遢了,只是胡茬還是滿臉。 劉凌乍看到這還算正經的“先生”竟有些不太能適應,一直到陸凡走到書案前抬起筆,依舊還像是在在夢游一般。 “我長得好看嗎?” 陸凡冷不防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