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靈湘聽到此言，她有些驚訝地看著蓮西子：“你怎么知道霧里家族的詛咒？”

    “呵呵......我如何不知道？我好歹也活了近萬年，這點事怎么可能瞞過我？”蓮西子放下茶杯，玩著手指：“我當然知道解除詛咒的辦法，不然我怎么說這次我是來幫你的呢？我可是有辦法幫你給他解了這詛咒哦，可是......”

    “可是什么？”木靈湘皺眉，眼里卻藏不住她的迫切。

    蓮西子笑得燦爛，她的手伸向木靈湘的臉。木靈湘扭頭想躲過她的觸碰，但是想到那個詛咒，她皺著眉，最終沒有躲開。

    “可是，即使那樣你和你的霧里師兄還是無法在一起，你還愿意幫他解除詛咒嗎？”蓮西子有些興趣nongnong地打量著木靈湘。

    木靈湘低頭，沉默不語。

    蓮西子摸著她的臉：“真真兒是個可人，也難怪有人對你如此念念不忘。呵呵......”

    “說說你的辦法......”木靈湘突然抬頭，眼睛直直地看著蓮西子。

    蓮西子有些詫異：“你真要給他解除詛咒？即使如此你們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哦，你又是因為什么非得對他那樣好呢？不會是因為那可笑的愛情吧？木靈湘，你可真可笑?！?/br>
    “詛咒解開的那天，也許他就不會再對他的佛如此執著，或許那時候他才能正視自己，找到自己真正想要追求的東西。雖然，我知道我跟他不可能在一起，但是，若有一天，他與他心愛的女子結為夫妻，一妻二人三兒女，四五年滄桑過后，即使他不再記得我。我與他的過往，也會被他忘卻六七分，再或者，等他老來，興起會憶起過往的三四分。但年少已往，過去總總已如舊夢，他不該徒留空夢，我也不該終生后悔?！?/br>
    “每個人都得正視自己，而不是逃避。我希望的，不過是霧里能做真正的自己，不再拘束于詛咒，不再受困于命運。哪怕最后那個人不是我，只要他幸福了，我也是開心的?！?/br>
    木靈湘有些懇切地看著蓮西子：“所以，請你幫助我破解霧里的詛咒吧。我想幫他，無關風月，無關情愛?！?/br>
    蓮西子微愣，突然笑了一聲：“都是癡兒......你真的愿意為了他去死？如果只有你死了，他的詛咒才能破解呢？”

    木靈湘毫不畏懼地回看她：“生又何妨，死又何懼。人生不過爾爾，況且我不是凡人，歲月于我而言只是一場夢，一場夢散了，另一場夢又會起?？墒怯陟F里而言，卻是生生世世無法醒來的噩耗，我不愿......不愿讓他在夢里還受著掙扎?！?/br>
    蓮西子微微出神，突然出聲：“那好，我便告訴你法子。你該知道吧，破除詛咒的辦法就是一顆愛人之心，你將自己的心挖出來給他吃下就行了。不過要他自愿吃下才行，其實以往霧里的祖先中也有人為了破除詛咒吃下愛人之心，只是有人不是愿意的，有的心不是愿意的，詛咒于是從未被破解?？赡悴皇欠踩?，即使失去一顆心也無妨，你的魂是不會灰飛煙滅的。但是會永生永世流離在這世間，不生不滅，更不能入輪回，簡單地說就是孤魂游鬼?！?/br>
    木靈湘靜靜地聽著，手指微微發涼：“他如何會愿意自愿吃下？”

    蓮西子笑了笑，附身在木靈湘耳旁說了些什么。

    木靈湘開始皺眉，后來神情嚴肅，最后微微動容。

    “這樣......真的可行？”

    “當然了！我只是看你可憐才幫你的，木靈湘，你想好了，失去心你不會魂飛魄散，但也不會比魂飛魄散好受......”蓮西子皺著眉，復雜地看著木靈湘。

    “你可是在擔憂我？蓮西子，如你所說，我們做不了朋友，就生生世世做宿敵吧?！?/br>
    蓮西子微愣，征然地看著木靈湘。忽而收回神色，轉身離開：“你記得便好，等下老尼姑會過來幫你梳頭?！?/br>
    她頓了頓，在快走遠的時候回頭看著木靈湘：“好，我等著！我希望等我轉身的時候，你還在地獄里等著我?！闭f罷，再不回頭。

    木靈湘一人坐在桌旁，倒了一杯茶，她也品了一口：“這茶，還真的是不好喝......”

    ☆、第十九章 及笄

    笄禮的方式非常優美，因為它是專為女孩子設計的成人禮：一頭長發，一根發笄，細心梳成秀美的發髻，鄭重簪上發笄。

    木靈湘終于迎來這場期待已久的及笄禮，她被紅葉帶到堂室內。今日觀禮的都是僧人和尼姑，也確實是一場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及笄禮，因為誰能曾想到她一個女兒身，卻在這個寺廟里與和尚一起生活了十五年呢。

    木靈湘是個女子的秘密成了公開的秘密，沒有人再去問湘子去哪里了。

    大家心里都清楚，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一直與他們生活在一起的湘子師弟。

    霧里站在高處，簡單致辭：“今日是木靈湘女施主的成人笄禮，感謝各位僧友今日前來觀禮！下面，木靈湘的成人笄禮正式開始！”

    木靈湘從人群里走出來，一步一步走向霧里。她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她與霧里的距離，明明那么近，卻又那么遠。

    等她也站在高處，面對著眾人。

    眾僧有些動容，這種感覺有點像養大的孩子終于要出嫁。身為娘家人，他們必然是激動無比的。卻又不敢表達出來，只是朝著木靈湘點點頭，然后全部坐在地上，雙手合十，嘴里念著佛經：

    “如是我聞,一時薄伽梵,在婆羅痆斯仙人墮處施鹿林中。

    爾時世尊,告五苾芻曰。汝等當知,色不是我,若是我者,色不應病及受苦惱。我欲如是色,我不欲如是色,既不如是,隨情所欲,是故當知。色不是我,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復次苾芻,于汝意云何,色為是常為是無常。

    白言大德,色是無常。

    佛言,色既無常,此即是苦,或苦苦,壞苦,行苦。然我聲聞,多聞弟子,執有我不,色即是我。我有諸色,色屬于我,我在色中不。

    不爾世尊,應知受想行識,常與無常,亦復如是。凡所有色,若過去未來現在。內外粗細,若勝若劣若遠若近,悉皆無我。

    汝等當知,應以正智而善觀察,如是所有受想行識。過去未來現在,悉應如前正智觀察,若我聲聞圣弟子眾。觀此五取蘊,知無有我及以我所。如是觀已,即知世間,無能取所取。亦非轉變,但由自悟而證涅盤,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辦,不受后有......”

    然后眾僧行了行禮，嘴里念著：“愿以此功德，莊嚴佛凈土。上報四重恩，下濟三途苦。

    若有見聞者，悉發菩提心。盡此一報身，同生極樂國。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佛音繚繞，木靈湘靜靜地聽著，檀香的味道縈繞在她的心尖。原來厭煩了十五年的地方，有朝一日要離開，要舍棄，竟是這樣的不舍和迷戀。

    此時，贊者蓮西子走了出來，以盥洗手，于西階就位；木靈湘也隨她走出來，至場地中，面向南，向觀禮僧人行揖禮。然后面向西跪坐在笄者席上。

    蓮西子為她梳頭：“你心情不錯呢，別忘了等下的計劃?！?/br>
    木靈湘不言，蓮西子給她梳好頭后把梳子放到席子南邊。

    正賓師太起身，霧里隨后起身相陪。師太于東階下盥洗手，拭干，念了句：“阿彌陀佛！”行僧禮后讓眾人各自歸位就坐。

    木靈湘此時轉向東正坐，紅葉奉上羅帕和發笄。師太走到笄者面前，高聲吟頌祝辭曰：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彼聪蚰眷`湘：“阿彌陀佛，一愿施主一生康健平安！”木靈湘回禮。

    師太說完后便跪坐下，為木靈湘梳頭加笄。禮畢，起身，回到原位。

    蓮西子為木靈湘象征性地正笄。木靈湘起身，眾僧人再次向她作揖祝賀，她回僧禮相待。然后面向住持的排位，也就是霧里和甲緣所在的方位，行正規拜禮。

    這是第一次拜，表示感念父母養育之恩。木靈湘是住持養大的，第一拜自然拜住持。

    她邊拜邊在心里對住持的牌位說著：“住持，我及笄了?？上銢]有機會看到，不過請你放心，我定會將霧里的詛咒解開。哪怕以我一命相抵，也要守他百歲無憂?！蹦眷`湘拜完后看了眼霧里，對他燦爛一笑。

    霧里征然，只是一會兒便恢復如常。

    木靈湘不再看霧里，她面向東正坐。師太又一次洗手，然后復位，紅葉此時奉上發釵，遞給師太。師太接過，走到木靈湘面前，高聲吟頌祝辭曰：“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庇忠淮谓o木靈湘加持：“阿彌陀佛，二愿施主一生喜樂無憂！”

    蓮西子為木靈湘去發笄。師太此時跪下，為她簪上發釵，然后起身復位。

    蓮西子再一次幫笄者象征性地正發釵。眾僧再一次向木靈湘作揖，木靈湘回僧禮，然后面向師太，行正規拜禮。這是第二次拜，表示對師長和前輩的尊敬。

    木靈湘拜完后面向東正坐，師太再次洗手，再復位。紅葉此時奉上釵冠遞給師太，師太接過后走到木靈湘面前，高聲吟頌祝辭曰：“以歲之正，以月之令，咸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br>
    蓮西子再次為木靈湘去發釵。師太跪下，為笄者加釵冠，然后起身復位。

    蓮西子幫笄者正冠。

    眾僧再次作揖，木靈湘回禮。最后一次是拜天地，但是木靈湘第三拜沒有動。她站在堂室中央，定定地說著：“木靈湘此生拜父母，拜師尊，但是不拜天地?！彼D身看著眾人：“木靈湘第三拜拜你們，謝謝你們多年來的照顧?！彼姓幇堇?，眾僧回禮。

    “今日及笄后，我便離開。世間再無湘子，只此木靈湘?！?/br>
    眾僧不看木靈湘，有幾個年紀比較小的小和尚眼睛紅了，忍著不哭出聲。尼姑那邊，曾經也有幾個暗戀湘子的小尼姑，也捂著嘴，不說話。

    木靈湘淡淡地看著眾人，然后跪著住持牌位前，閉上眼。

    霧里代行住持之責，對木靈湘進行教誨：“從今日后，湘子便已及笄。我沒什么要求你，一不求學術有成，二不求你名揚天下，三不求你感恩戴德，四不求你壽比天長，只要你記掛蒼生，喜樂平安，一生無畏，永不負人，如此便好！”

    木靈湘睜開眼，微微吐著聲：“名利恩德如指尖的流沙，歲月權勢亦是一夢酒醉。湘子雖笨拙不堪，但一定謹記此言！”

    言罷，向眾人最后一次行揖禮以示感謝。甲緣此時高聲向眾人：“及笄禮已成，感謝眾僧的觀禮參與，阿彌陀佛！”

    眾僧漸漸散去。

    青草有些疑惑地看著紅葉，欲言又止。紅葉被他看得心里發毛：“你想說什么？”

    “你不覺得今天的及笄禮太順利了點？我老覺得心里發慌呢......”

    “我看你就是神叨叨的，順利還不好??？”紅葉斜著眼，像青草以前那樣輕蔑地看著她一樣看著他。

    青草皺著眉：“不對啊，蓮西子今天怎么可能會什么都沒做。那她為什么非要當小主子的贊者呢，難不成她還有真心不成？”

    紅葉聽完，也覺得似乎哪里不對：“反正我們今天跟緊小主子，今天過后就可以回族里了?？刹荒茏屔徫髯痈愠鍪裁磥y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可是最反對小主子回來的人！”

    青草點點頭，二人打起十二分精神，緊緊盯著蓮西子。

    待到沒有多少人了，甲緣走到木靈湘面前：“湘子，你的及笄禮物不要啦？”他笑瞇瞇地看著木靈湘，然后遞給她一顆種子，木靈湘接過，疑惑地看著他。

    “你可別小瞧這顆種子，這個可是我之前下山歷練尋來的寶貝。聽別人說這顆種子能種出一顆小太陽出來呢?！?/br>
    木靈湘還是不敢置信，她用手指捏著它，yingying的，如果用牙齒咬的話，不知道是不是咬得動。

    甲緣當然不知道木靈湘的想法，他繼續說著：“湘子，你回你的族里去后，就將它種下吧。我想你每天都能看到一顆小太陽，這樣你難過的時候想哭鼻子也哭不出來了?！奔拙壵f到離別，可是又不敢傷別離，只能用傻笑來掩蓋眼中的失落。

    木靈湘收好那顆種子，對甲緣用力點點頭。

    對不起，小甲子......

    你要的我終究給不了你，就這樣吧，從此天涯再不相見。

    紅葉和青草也拿出一個水晶項鏈，紅葉一邊幫木靈湘戴著，一邊說道：“小主子，這個水晶項鏈可是我和青草送你的及笄禮物呢。你可別小看了它，這個水晶可是花了我半顆仙魄凝結而成，相當于半個我了。還有這個鏈子，也是青草的半顆仙魄，它可以好好保護你不受傷害的。免得你總是讓我們擔心?！?/br>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后來似乎發覺自己說得太多了，吐吐舌：“好啦，我知道小主子又會說我話多了。我可不敢，萬一哪天你不要我了，我找誰哭去?！?/br>
    紅葉給木靈湘帶好了項鏈，便笑瞇瞇地站在青草身邊。

    木靈湘心尖暖暖的，她看著紅葉和青草。有些不舍，有些留戀。

    是啊，若有一天我不在，你肯定又會坐在地上大哭吧。她又看了看青草，還好，青草會好好照顧你。木靈湘笑著看他二人。

    霧里此時走到木靈湘的面前，他伸出手幫木靈湘勾起耳邊的碎發，然后凝神看著她：“今日我可沒有準備好禮物，湘子可會怪我？”

    木靈湘眼里有些失落，但還是搖著頭：“怎么會，今日你在寺里幫我舉行了及笄禮，便是極好的了?！?/br>
    木靈湘其實到現在都不知道如何面對霧里，她甚至從那日起都沒有跟他好好說過話，她很想問霧里，他與蓮西子的關系。

    可是，她終究還是沒有問。

    ☆、第二十章 關系

    霧里看著木靈湘失落的樣子，低笑：“湘子還是老樣子......”

    他輕聲低吟著：“湘峰峨峨湘水碧，萬古魚龍護冰魄。主人手植雙桂樹，寧為嬖玩娛燕席。繞除霏霏風襲予，欲參靈螭駕寥闃。日暮美人期未來，霧濕煙低花蔌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