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節
安寧目送他離去,桂圓也端上了安寧的午飯——嗯,一碗粥。 或許是懷抱著一絲的希望,安寧倒是沒馬上吃下這碗粥。說不定等下她娘就過來給她送點心了呢。 事實證明,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周李氏直接表示,安寧至少得再吃十天,才能換上正常的飲食。 而且周李氏在看到安寧居然沒吃午飯,很生氣,還將十天給延長成十五天。 周李氏還說道:“你這孩子,別總是欺負邵卿老實?!?/br> 安寧覺得人生簡直不能愛了。她覺得她在她娘心中都要失寵了,地位都快被蔚邵卿給取代了。 她的紅燒rou、蝦餃、土豆燉牛rou……也再次遠離她了。 她直接遷怒到蔚邵卿身上,決定等蔚邵卿送信過來的時候,一定要挑出一堆毛病,然后打回去,重新寫。 …… 第二天,安寧倒是一大早便起來,去廚房做給躡影吃的烤餅。 很快的,她便發現這實在不是一件明智的選擇。做出來的烤餅味道太香了,勾引得她的手蠢蠢欲動,恨不得自己吃上一些。 偏偏這些東西沒有她的份。 她嘆了口氣,將烤餅里三層外三層地包好,省的這味道一直勾引她,然后裝進食盒之中。 桂圓拎著食盒,直接走在她身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安寧總覺得她這回上蔚府,蔚府的下人對她似乎更加恭敬了,特別是門房,那恭敬程度,簡直不亞于對蔚邵卿本人。她卻不知道,這是因為在安寧昏迷期間,蔚邵卿為安寧所做的那些事情,大家都是看在眼中的。 在他們心中,周安寧可是妥妥的未來侯府夫人,當然得好好表現一番。 安寧進了府后,輕車熟路地去了馬廄?;蛟S是因為蔚邵卿昨晚回來交代過的緣故,躡影今日被特地牽了出來。 安寧一眼就在十多匹駿馬中,見到了她家躡影。躡影即使在馬中,也算得上是長得好的,她的尾巴甩了甩,頗為熟悉她性情的安寧便猜到她現在肯定是性情不太好。 想到蔚邵卿說,躡影因為她一直不來的緣故,胃口都變得不好,安寧頓時滿是愧疚。 連忙小跑著過去,拿出十二分的感情深情呼喚,“躡影?!?/br> 躡影明明聽到了她的聲音,耳朵還動了動,偏偏沒有要搭理的意思,還轉過身子,拿著自己的馬屁股對著安寧。 安寧現在正愧疚著呢,哪里會計較這些。她心里清楚,躡影這是不高興了,不高興她這么長時間都沒出現。 她上前幾步,伸手摸了摸躡影的耳朵,好現象是躡影不至于甩開她,雖然還是很傲嬌地不理她。 安寧嘆道:“我前些天生病了,生了一場大病。所以才沒來看你的,絕對不是不要你?!?/br> 雖然躡影不一定能夠像靜靜一樣,聽得懂人話,但安寧還是想要試上一試。 很顯然,她這一招失敗了,躡影還是不理她。 另一個伺候馬的仆役,連忙搬來一筐鮮嫩的胡蘿卜,安寧拿起胡蘿卜,要喂躡影。 躡影平時對胡蘿卜也挺喜歡的,這回卻只是嗅了嗅,卻沒有要吃的意思。 安寧大吃一驚,可見躡影這回還真的是氣壞了,連食物都沒效果。 她視線落在她帶來的食盒上,心中一動,打開食盒,將外面幾層紙一層一層揭開,烤餅的香氣立刻就散了出來。 安寧當時是剛烤好就包扎得嚴嚴實實的,所以到現在還熱騰騰的。 剛剛還對胡蘿卜愛理不理的躡影果然有所變化了,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那烤餅,還叫了幾聲,意思很明顯不過:你還不快點拿這個喂我! 以前她催促的時候,總是會發出這樣的叫聲。 安寧嘴角抽了抽,敢情剛剛是因為她最近不愛胡蘿卜了,所以才不搭理的啊。 她拿起一塊的餅干,剛往躡影的嘴巴湊了湊,躡影立刻叼住另一邊,安寧手剛松開,她就咯吱咯吱地咬了起來,還十分愜意地甩尾巴。 吃完后,還拿鼻子拱著安寧,催促她。 這個有奶便是娘的! 安寧撇了撇嘴,繼續喂躡影。 等喂完全部的烤餅后,或許是看在烤餅的份上,躡影終于搭理了她一回,還伸出舌頭舔了舔安寧的手心??墒撬@表現,安寧怎么看都覺得她是在舔她手上殘留下來的甜味。 等舔完以后,這位姑奶奶也勉勉強強愿意讓她上了馬背,載著她悠哉地走了好幾圈。 陽光曬在身上,暖洋洋的,熏得人暈暈欲睡,安寧走了幾圈以后,便從馬背上下來,伸手又摸了摸躡影的耳朵。她決定這幾天每天都做烤餅,好好同躡影聯絡一下感情。 躡影的性格和靜靜不太一樣。靜靜在她面前,特別粘人,還喜歡對她撒嬌。躡影就不一樣了,她性子更高冷傲嬌一點。 等同躡影玩了好一會兒后,安寧感覺到有人在看她,抬起頭,卻看到遠處玉秀遙遙站在那里。 安寧走了過去,玉秀給她行了下禮。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安寧總覺得現在的玉秀似乎有點奇怪,以前的玉秀可謂是對萬事都不在意的冰美人,現在的她,身上卻縈繞著一股讓她不太舒服的氣息。 若是玉容的話,安寧肯定會直接問。但是她同玉秀雖然有幾分交情,但是也沒到可以隨便問這種私事的程度,她笑著說道:“好久不見?!?/br> 玉秀神色復雜,抿了抿唇,問道:“表姑娘,我有些話想同你說?!?/br> 安寧怔了怔,也有點好奇玉秀想說什么,她點點頭,隨著玉秀一起去了她屋內,桂圓則是在門口守著。 等進了屋,玉秀將門關上。 安寧剛在坐下,玉秀便直接跪在了她面前,力道還不小,安寧聽著那聲響都覺得疼。她嚇了一跳,想要讓玉秀起來。 玉秀抬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表姑娘,您這樣才貌雙全的女子,將來定能夠找到百里挑一的如意郎君,你就放過我家侯爺吧。侯爺三代單傳,我們侯府不能斷在他這一代上,他不能沒有子嗣?!?/br> 安寧聽得云里霧里的,心中卻有不安的情緒來回激蕩,“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玉秀咬牙道:“雖然少爺不讓我告訴你,可是,我卻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侯府的子嗣就這樣斷絕。路神醫說了,你體內的毒,至少得花五年之間才能清除干凈。即使五年以后,也得花十年時間調整身體,而且懷孕的幾率也不高?!?/br> 安寧像是被一道雷給直接劈下來一樣,一時之間,外界的聲音似乎距離她很遠。 她身上的毒,就那么難以清除嗎?即使是路神醫出手也是如此嗎? 五年加十年……那時候的她也差不多要三十了吧。連路神醫都說懷孕的幾率不高,可見情況十分嚴重。 安寧緊緊咬著下唇,心中從未如此痛恨過一個人。 蘇蘭。 在這時代的人眼中,無后便是大罪。特別是蔚邵卿連個兄弟姐妹都沒有,甚至沒有同族的人,連過繼的對象都不好找。 她眼眶紅了紅,下面的唇瓣甚至被她給咬出了血,血腥味讓她的理智清醒了幾分。 她回過神,重新看著依舊跪在地上的玉秀。 “你若是真的喜歡少爺,便不該讓他落得無后的下場?!?/br> 安寧看著玉秀,她是否應該放棄這段感情呢?以她的性子,即使將來沒有孩子,也絕對無法容忍蔚邵卿為了后代去同別的女子生子,即使蔚邵卿并不愛那個人。 她的腦海中忽的閃過蔚邵卿對她說過的話語,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飲。 安寧忽的就笑了。她為什么要放棄?蔚邵卿在知道這一切后,都不曾想過放棄。她若是因此而后退,豈不是太過軟弱了。再說了,懷孕幾率低,并不代表不能夠懷孕。她現在又有著玉珠幫忙調整身體,情況只會比原來的更好。 她目光落在玉秀身上,聲音冷淡:“你應該也勸過你家少爺這些話吧?!?/br> 玉秀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的不甘,“少爺現在正情濃之時,不愿放棄?!?/br> 安寧笑了笑,聲音多了幾分的堅決,“蔚邵卿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即使日后有再多的風風雨雨,我也會同他一起面對,包括這件事?!奔词雇饷鏁虼擞虚e言碎語,那又如何?她原本就不是為了外人的目光而活著。 她才不要連努力一下都不去嘗試,就直接自顧自地以為了蔚邵卿好的緣故,放棄這段感情。她周安寧,從來就不是那種如此膽怯的人。 “以邵卿的性子,他肯定會下令隱瞞這件事情。你卻跑來告訴我,想要我主動退出……”她一旦理智回來了,分析能力自然蹭蹭往上升,“玉秀,你其實是喜歡著蔚邵卿的吧?!?/br> 她清亮的目光落在玉秀身上。 玉秀眉眼之中是滿滿的不贊同,“你打算因為你的愛而毀了蔚家嗎?” 安寧忽的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只是這笑容不復以往面對玉秀的溫和,褪去了溫度,顯出幾分的冰冷,“玉秀,其實,你一直喜歡邵卿吧?!?/br> 玉秀身體一震,臉上流露出一絲被看穿的恐慌,然后抿著唇,不復以往的神情冷淡,“即使如此,那又如何?” 她直接承認了自己的心意。她從七歲的時候就跟在侯爺身邊,生命中有一半的時間都是以他為主。倘若侯爺是那種紈绔子弟也就算了,偏偏他本身是如此豐神俊朗的人物。即使玉秀平時告訴自己不能動心,卻還是在不知不覺之中,將這顆心給丟了出去。 果然如此。安寧在心中嘆了口氣。 “你今日過來找我說這些,是真的為了蔚家好?還是只是為了自己?” 玉秀想也不想地反駁,“在這件事上,我并沒有私心?!彼坪跏前l自內心這樣認為的。她所做的一切本來就是為了蔚家好,在這點上她問心無愧。倘若周安寧的身體沒有問題,即使她心中再發酸,她還是能夠選擇接受??墒乾F在的周安寧,將來子嗣艱難,哪里配得起少爺! 安寧靜靜道:“真正愛一個人的話,不是應該尊重他的想法嗎?邵卿想來也是同你說過的,不然你不會偷偷找我說這些。倘若你真的愛他,那就應該尊重他想法,而不是私下陽奉陰違?!?/br> 玉秀倔強地看著她,“說到底,你終究還是自私,不愿真正為他好?!?/br> 安寧輕聲道:“說起來,我最恨的便是別人以為我好的名義行讓我不快的事情。在我看來,所謂的為我好不過是一個借口罷了。將心比心之下,有遭一日,我若是遇到相同的事情,我定然不會希望邵卿說著為我好,卻做些讓我不快的事情?!?/br> “再說了,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br> “可是你們的愛情,到時候恐怕會葬送了蔚家?!庇裥阌行┘?。 安寧回道:“即使如此,那也是我們兩共同作出的決定。你又憑什么替我們做主?” “你們會后悔的?!?/br> 她挺直自己的背,最后看了一眼玉秀,說道:“那就拭目以待吧?!?/br> 她沒再說什么,也沒有試圖要扶起玉秀,直接從她身邊走過,推開門。 桂圓見自家姑娘臉上不復進去前的言笑晏晏,眉目直接籠罩著一層的冰霜,身上散發著生人不近的氣息。她下意識地回頭看向屋內,卻看見玉秀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 她張了張口,最終什么都沒有,直接跟在安寧身后。 …… 安寧在玉秀面前,還能夠撐著架子。 等回到家中,回到自己的屋里,她感覺支撐著自己的最后一股力就這樣消失了,身子一軟,直接倒在床上。 她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現在的狀態,索性將杯子蒙起,這時候只有黑暗能夠給以她安全感。 桂圓在旁邊焦急地來回走,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安寧吸了吸鼻子,尤帶鼻音,“我沒事,我心情不太好,你讓我自己一個人呆一下?!?/br> 她都已經發話了,桂圓也只能出去,順便將門給掩上。 聽到她腳步聲走遠,安寧終于按耐不住眼淚的流下。 她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想去做,只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心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