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節
安寧畫到第三張的時候,卻聽到了輕輕的腳步聲,她頭也不抬說道:“玉容,你那么快就回來了?” 難不成是跑過去又跑回來嗎? “你怎么在這里?”少年清朗中帶著桀驁的嗓音響起,聲音好聽歸好聽,這突然出現的男聲對安寧來說,無疑是耳邊驚雷,她差點從樹上摔了下來,還是她及時地抱住樹枝,才沒掉下來。 她一抬眼,便看見季延一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準確來說,是看著她那雙白皙小巧的腳。 安寧的臉瞬間爆紅,卻不忘瞪了他一眼,“季大將軍,難不成你不知道什么叫做非禮勿視嗎?” 這人到底是怎么來到這里的?難不成他也知道那地道嗎? 季延一唇角微微勾起,“我還真不懂,周縣君不如教教我?” 安寧將腳收起,改為側坐的姿勢,正好讓自己的腳恰好被裙擺給遮擋。只是這個姿勢若是在床上也就算了,但是在凹凸不平的樹上,還真不是一般的難受。 安寧看見季延一的視線已經落在樹下她的那雙繡花鞋上,越發的尷尬。 季延一的聲音似乎也有點無語,“你連爬樹,都要脫下鞋子嗎?”正該讓那些口口聲聲說她是淑女典范的人看看周安寧此時的樣子。至少他所認識的周安寧,骨子中就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 “才不是?!卑矊幏瘩g,“只是爬上來的時候掉了一只,索性把另一只也給丟下去?!?/br> 季延一怔了怔,似乎在腦補那個畫面,下一秒,他便笑了起來,笑得酣暢淋漓,身上的桀驁不群都去了不少,更像是這個年紀少年該有的樣子。 安寧卻有點擔心他繼續笑下去,這動靜,說不定會引來路過的人的注意,她連忙說道:“你能別笑了嗎?就算要笑,可以小聲一點嗎?” 這樹林的回音還是挺給力的,他一笑,聲音都要在樹林中放大了不少,震飛了樹上的小鳥。他再繼續笑下去,倒霉的肯定是她。 季延一這才停了下來,臉上的笑意仍然存在,“你擔心別人過來?” “這不是廢話嗎?” “我說,你這是做了什么虧心事,這么怕讓人過來?” 安寧道:“被人看見我們兩個孤男寡女在這里,我都沒法解釋了?!?/br> 季延一收起了笑意,哼了一聲,“那些人的議論,與我何干?!?/br> 安寧沉聲道:“你是男子,自然不擔心,這世道,人們對女子本來就比男子苛刻?!?/br> 季延一沉默了一下,說道:“我還以為你不會在乎這些事?!?/br> 安寧道:“我又不是生活在孤島中的人,怎么可能對此毫不在乎?!?/br> 她嘆了口氣,將自己那些畫給卷起來,結果望遠鏡卻被她的手肘一撞,直直掉了下去。 安寧發出一聲的驚呼,這樹至少也有兩米的高度,這望遠鏡若是掉下去,恐怕會直接摔碎吧。那她剩余幾天的“采風”要怎么辦? 下一秒,季延一伸手直接接住了望遠鏡,他的目光觸及到這望遠鏡,變得銳利起來,“你剛剛,用這東西在看什么?” 安寧的心咯噔一下,這誤會可就大了。季延一不會以為她是拿這東西在做壞事吧?想想她特地來到這山上,爬到高樹上,身上還帶著望遠鏡,實在很惹人懷疑。 安寧咬了咬下唇,還是說了實話,“我用這個來作畫呢?!?/br> 沒等她繼續說下去,季延一縱身一躍,便來到樹上,站在枝干上,目光深沉地看著她。 安寧將自己剛剛卷起的畫展開來,說道:“我原本想要給陛下和娘娘他們繪一幅全家圖作為今年的壽禮的。只是作為臣下,哪里能夠直視陛下,冒犯龍顏,所以……” “所以你就用望遠鏡偷窺嗎?”季延一語氣怪異,他都不知道該說這丫頭什么。她不敢冒犯天威,倒是敢用這種方式偷窺皇帝,明明后一種被發現的話,罪名更大的。 安寧的聲音弱了幾分,“我本來以為不會有人發現的?!?/br> 誰知道季延一居然會出現在這里,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季延一將一張張畫紙看了過去,他不得不承認這丫頭的確有幾分的水平,陛下和他jiejie的神韻都被她很好地捕捉到,五官也是畫得惟妙惟肖。想起這丫頭之前也給季延一畫過一張等身的油畫,他心中酸泡泡不斷地往外冒。 他揚了揚手中的畫紙,嘴角勾起惡劣的弧度,“想要我保密?” 安寧用力點頭表示自己的決心,這不是廢話嗎? “求我啊?!?/br> 擦!安寧目瞪口呆。 這季延一是不是被水給附身了?畫風怎么變得這么奇怪。 若是平時,安寧肯定會呵呵他一臉,冷艷高貴地回一句“求你妹啊求!”。 偏偏她把柄就落在季延一身上,還真的不得不忍。她忍氣吞聲說道:“我求你了?!?/br> 季延一注視著她精致的面容,明明她眼中噴射著怒火,偏偏還得軟語求她,心中某個角落又因此蠢蠢欲動了起來,像是有人拿著小羽毛在他胸口拂啊拂,拂得心口癢癢的。他眼睛微微瞇起,神情愜意,顯然十分享受她這種難得的窘態,比起平時的眉飛色舞和自信從容,又別有另一番的風味,“太小聲了,沒誠意?!?/br> 若放現代,季延一絕對是屬于那種偷偷揪心上人辮子欺負她的惡劣同學。 安寧在心中默默詛咒季延一走平地最好摔一跤,再次道:“求你了?!边@一聲的求你散發著nongnong的殺氣,仿佛不是在求人,而是在殺人一樣。 “太小聲了?!?/br> 所謂的不作死不會死,說的就是季延一。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安寧直接抬腳,將季延一給踹了下去!不踹他一腳,他還真不知道花兒為什么這么紅。 若是平時,季延一肯定可以躲過,只是安寧這動作太突然,他也沒想到安寧會就這樣爆發,還真被踹了個正著。季延一身手很好,一個翻躍,便平平穩穩地落地,只是他的表情還是有點懵,似乎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踹了。 安寧氣鼓鼓地看著他,冷著嗓音道:“你愛去說,就去說吧?!?/br> 季延一聽她語氣中的怒火不像假的,意識到自己撩撥過頭了,結果人家女孩子不干了。他站在樹下抬頭看著安寧。 安寧好不躲閃地與他對視。 季延一率先道歉,“剛剛是我的不對,我不該調戲你?!?/br> 安寧涼涼道:“原來季將軍也知道那是在調戲啊?!?/br> 季延一道:“不過你踹我一腳,也算扯平了吧?!彼D了頓,說道:“你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別人的?!?/br> 他一道歉,安寧心中的氣也消了不少。她本來就不是性格扭捏的人,“我也不該踹你?!?/br> 季延一點頭,“從這高度踹下來,萬一我摔得半身不遂,你打算負責嗎?” “負什么責啊,你要是那么容易就摔殘了,那也就不是季延一了吧?!彼Z氣中所透露的是對他身手滿滿的信任。 季延一的唇角緩緩勾起,笑容一如既往的張揚自信,眼神充滿了一往向前的鋒芒。 他緩緩彎腰,勾起地上那雙粉色繡荷花的繡花鞋,再次飛到了樹上。 “還是將鞋子穿好吧,不然等下爬下來的話,恐怕你的腳有的磨了?!?/br> 他說話的時候,呵出的氣噴在安寧的頭發上,安寧接過鞋子,抬起頭,笑容燦爛,眼中像是將所有的光芒揉碎進去,讓人一不小心就要沉浸其中,嘴角的笑意比蜜還要來得甜美醉人,“謝謝了?!?/br> 季延一嘴角一揚,再次輕輕松松地落回地面。他看著安寧將像是剝殼菱角的腳伸進鞋子之中,后知后覺地感覺到背上剛剛被安寧踹了的地方有點熱。 安寧將鞋子重新穿好,抿了抿唇,對樹下的季延一說道:“幫我接住一下?!?/br> 說罷,將那些剛剛被她重新卷好的畫紙給扔了下去,動作之間卻是十分信任季延一會接住。 季延一也的確接住了,在接住的同時,心中也有幾分的可惜:若是安寧愿意直接跳下來的話,他也一定會好好接住她,不會讓她有一點受傷的可能性。 只可惜這樣的畫面也只能是想象而已。 安寧寧愿一個人慢慢地從樹上爬下來,也不愿意讓他幫忙,季延一也只能微妙地懷著一種復雜的心情看她下來。等安寧的腳平平安安地觸及到地面上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居然有些遺憾:失去了英雄救美的機會了。 安寧完全不知道某人心中流淌的不和諧內容,還笑著對季延一說道:“剛剛謝謝了?!?/br> 季延一將那畫重新還給她,“若是要謝我的話,不如為我畫上一幅?” 安寧沒有多大猶豫就應了下來,一張素描圖而已,所花的時間也不用多少。 她在木板上又攤開一張新的畫紙,因為同季延一也算熟悉的份上,一幅半身的肖像畫很快就出來了,眉眼之間如出鞘寶劍一般的鋒利尤其的抓人眼球。 季延一靜靜地看著這畫,最后收好,語氣認真:“我會好好保存的?!?/br> 安寧略一怔忪,不知為何,覺得季延一似乎想說的不僅僅是如此。她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意,“其實不用很好的保存也可以的,只是一幅畫而已?!倍疫€是素描,不是什么油畫。若是被大張旗鼓地收藏,安寧反而不自在。 季延一道:“你畫的很好?!?/br> 任誰被夸獎都會心情愉快,安寧也不例外,她笑了笑,“我也只是練多了而已?!?/br> 季延一目光放在安寧手中的畫板,“我倒是也想試試這種風格的畫作?!?/br> 安寧疑慮地看著他,“你會畫畫?”她沒聽說過季延一在這方面有什么突出的名聲,大家一般都說他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軍事天才。倒是她那便宜表哥蔚邵卿,琴棋書畫皆是出了名的好。 季延一回想起自己那四分捉急的水墨畫,語氣卻依舊肯定,“自然是會的?!彪m然他水墨畫不好,但是說不定畫這種會很有天賦呢。 安寧還真的挺好奇的,將畫板讓給了他。 季延一揚了揚眉,“你站在樹下好了?!?/br> 安寧驚訝道:“你要畫我?” 季延一點了下頭,又緩慢道:“我過幾天便要奔赴邊關。我聽聞你素有福氣之名,若是將你的畫帶著,說不定能夠逢兇化吉?!?/br> 安寧簡直要被他給逗笑了,她還真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的效果,“我謝謝你啊?!?/br> 說罷,還真的站在樹下,任季延一畫下來。 綠蔭之下,聘聘婷婷的少女含笑站在那里,背后的樹林鮮花都淪為了陪襯。 季延一微微瞇了瞇眼,開始動筆畫了起來。 安寧原本以為季延一這個新手至少也得畫個一刻鐘,甚至有點小擔心等下玉容來了怎么辦。 誰知道季延一畫不到五分鐘,便停下筆,說道:“好了?!?/br> 安寧瞪大眼睛看他——這么快?! 她跨步上前,掃了一下季延一的作品,下一秒,笑容直接就僵在嘴角了。這個根本就不是她吧?跟火柴人沒差多少的,好意思說是她。勉強只能從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認出是人,再從裙子認出是姑娘。全身最像的大概就是頭發。 安寧深呼吸一口氣,壓住將某人痛打一頓的沖動,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根本打不過他。 “你確定這是我?” 季延一點了點頭,神情似乎對自己的大作還蠻滿意的,“看來,我在素描上的天賦比水墨畫要好多了?!?/br> 安寧眼皮跳了跳,對于他這話實在無法茍同,只能呵呵了。 季延一將這畫卷起,收好。安寧很想說,這種畫哪有收藏的意義,她小學時候畫的圖都比這個好。但考慮到這好歹也是季將軍第一幅作品,說不定很具有所謂的紀念意義,她便不說什么了。 就在這時,又有腳步聲傳來。 季延一神色一斂,雖然站姿看似普普通通,卻已經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 安寧拉住他的袖子,低聲道:“很有可能是玉容?!?/br> 話應剛落,玉容的身影便出現在面前,因為手中拎著兩個食盒的緣故,加上又來回跑,此時氣仍然有些不太勻,額頭上滲出了細細的汗水。 “咦,原來那里居然還有一條密道?!奔狙右换腥淮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