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節
至少安寧不曾想過要拒絕,她只是覺得這事太突然,一時做不出別的反應而已。這樣的認知,讓他發自內心地愉悅起來,眼角眉梢都帶著融融笑意。 他相貌生的好,輕輕一笑,如皎皎明月,再加上晨光的加成效果,美色太過惑人,即使看慣了這張臉,還是覺得自己的意志力在不斷地消解之中。 她輕輕咳嗽了一聲,“你還沒用早飯吧?” 話一出口,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這不是廢話嗎? 蔚邵卿不點破,嘴角的笑意依舊,“一起?” 安寧點點頭,裝作對地上的一束小花起了興致。 “去書房吧?!?/br> 安寧怔了怔,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是在正堂用飯的話,想也知道夕月公主和柳碧彤也會一起過來,蔚邵卿也沒法直接失禮到將人趕走。但是在書房就不一樣了,他有令在先,書房乃要緊之地,除非經過他的同意,否則不得擅入,里面可是有不少的機密文件。即使性格膽大的夕月公主也不敢闖進去,否則一個窺視大周機密的名頭壓下來,她也兜不住。 安寧突然想起,她每次來書房找蔚邵卿的時候,似乎從未被阻止過,想到這里,唇角微微揚起了一個恬淡清新的笑意。 只是,在半路上,玉秀便找了過來。 蔚邵卿大半夜就起來,之后直接在安寧院子前站了半宿,玉秀等幾個服侍的丫鬟大清早進去的時候,卻看見空空的屋子,的確受到了不少的驚嚇。即使后來從護衛的口中得知去向,內心復雜情感實在難以用言語訴說。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蔚邵卿其實到現在都還沒梳洗過,就連身上穿的衣服,也相當的隨意。 安寧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尷尬一類的情緒,不免覺得新鮮,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蔚邵卿淺淺的笑意中多了少許的無奈,“你先在書房呆著,我等下過來?!?/br> 話音剛落,就連原本在門口盡忠職守充當門神的蔚甲都抬起頭看安寧——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有人被允許單獨呆在少爺的書房之中。 玉秀也震驚地看著安寧,然后垂下頭,手輕輕顫抖著。 絲毫不知道自己算是開創了一個歷史的安寧只是笑了笑,“好啊,我上回看的那本石溪記正好看到一半,心心念念后續呢?!?/br> 然后蔚邵卿去洗漱換衣,安寧則是從書架上找出了上回在這里看到一半的書籍,里面還有一個小書簽,書簽正好停在她之前所看到的位置。 她本以為自己會胡思亂想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可是當翻開書的時候,很快就沉浸了下來。 直到有丫鬟敲門,送來了兩人份的早餐。 早餐有奶油松瓤卷酥、梗米粥、蝦餃、豆腐皮包子、拌萵筍、豆腐皮包子、牛乳糕和幾樣小菜。 其中有好幾樣安寧頗為喜歡的,讓她對早餐也分外期待起來。 等她書看了十來頁后,蔚邵卿也回來了,換上了一套淺藍色的衣裳,清新俊逸。 “怎么沒先吃?” 安寧笑道:“我反正不餓,就先等你了?!?/br> 她將書合起來,重新放回書架。 蔚邵卿道:“你若是喜歡,等下直接帶回去便是?!?/br> 安寧眼睛亮了亮,她一直很喜歡這本辭藻清麗動人的石溪記,還想著要抄一本呢,“這樣也好,我回去后也抄一份?!?/br> 蔚邵卿從書架上選了三本書,說道:“你若是喜歡石溪記的話,那么這三本應該也會喜歡?!?/br> 意思就是這三本安寧同樣可以帶回去一起看。 安寧點點頭,在她常坐的位置上坐下。 她在家里吃飯,雖然會時常說話——但那也是因為周家已經習慣了這種氛圍。在蔚府,基本還是遵守著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 蔚邵卿見她挺喜歡吃那道拌萵筍,便推到她面前的位置。 安寧嘴角勾了勾,筷子夾了一片萵筍起來,放在嘴里。這萵筍味道十分鮮嫩,清清淡淡又爽朗,還有點辣味,很是開胃。 只是這樣靜謐的早餐時光被敲門聲給打斷了。 蔚甲走了進來,說道:“少爺,夕月公主的丫鬟跑了過來,說夕月公主早上頭疼難受?!?/br> 書房的門正開著,安寧一眼望去,正好可以看見夕月公主身邊那丫鬟一臉的焦急,不似作偽。不過對于這時代不少女孩子來說,特別還是那種身份高的,偽裝都已經成為了一種本能,說不定這焦急也是裝出來的。 安寧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吐槽道:“表哥又不是太醫,還能夠一針下去,馬上見效。找表哥也沒用吧?!备镞€有一個太醫在呢。 蔚邵卿唇角揚了揚,“安寧說的是,我不善醫術,還是將王太醫請去給夕月公主看病。若是一個王太醫還不夠的話,就拿帖子去將城里最好的兩個大夫都一起請來,每日三次給夕月公主請脈?!?/br> 說話的時候,手還端著一個茶杯,一點要離開書房去看望夕月公主的意思都沒有。 蔚甲點頭,然后直接出了書房,還不忘將門帶上。 安寧瞥了他一眼,“夕月公主肯定希望你去看她,你真的不過去看一下嗎?好歹陛下吩咐過讓你好好照顧她的?!?/br> “那你希望我過去嗎?” “不希望?!卑矊幨终\懇道。一點掩飾的想法都沒有。 蔚邵卿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臉上的表情稱得上愉快,“就像是你所說的,我并非醫生,可沒有那好醫術,所以找我去了也是沒用。再說,陛下只說讓她呆到傷口痊愈,并沒有非要我去照看她不可?!?/br> 他甚至覺得,陛下純粹是最近太閑了,才會開始看戲,不然他完全可以找幾個理由來推了這件事。 蔚邵卿皺起眉頭,雖然有太醫常駐家中,但夕月公主卻一直采取不配合的行動,傷口好的速度十分緩慢,按照這痊愈的速度,恐怕她還得在家中呆上一個月。一個小小的不到十天就可以好完全的傷口,卻拖到了現在,他心中不免有些不愉。 目光觸及安寧專注吃東西的面容,蔚邵卿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沖著她笑了笑,“這豆腐皮包子做得不錯,嘗嘗?” 也幸好這豆腐皮包子做得小巧,一個兩口就可以吃完,不然安寧估計要吃撐了。 她也算給蔚邵卿一個面子,吃了一個。 等吃完這個豆腐皮包子,一碗粥解決后,肚子已經撐到了不行。 蔚邵卿慢條斯理地用完早餐,便讓人將這些都收下去。 安寧手里拿著四本的書,打算等下就回去。 只是……夕月公主的丫鬟再次跑了過來,這回直接哭著跪在地上,“請侯爺替我家公主做主。我家公主,竟是被下毒了?!?/br> 安寧和蔚邵卿面面相覷,蔚邵卿臉色沉了沉,“那就一起過去看看?!?/br> 這侯府里,從安寧到柳碧彤,到蔚邵卿,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不希望夕月公主早點痊愈,早點搬出去,哪里可能會有人給她下毒?根本沒有下毒動機啊。 安寧這是第一次來到夕月公主所住的院子,距離蔚邵卿平時經常走動的地盤夠遠的,同柳碧彤倒是蠻近的。他們兩人所住的地方,抬腳走過去還不用三分鐘。 夕月公主坐在大紅丹鳳朝陽錦緞面的被褥上,腰后放著一塊大紅色冰裂紋錦鍛大迎枕,臉色蒼白,嘴唇還隱隱發青,這樣的她比起平時,看起來少了幾分的倨傲,多了幾分的楚楚可憐。 見到蔚邵卿的到來,她嘴一扁,眼淚就直接掉了下來,“原來我做人這么失敗,居然還有人想我死?!?/br> 安寧心中腹誹:她現在才知道她做人失敗嗎?以她那破性格,在她們南疆的皇宮里沒被弄死,絕對是南疆王對她的偏愛和保護。 她淡淡道:“夕月公主過慮了。作為一國的公主,每個大周人都不會希望你死在大周上?!?/br> 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造成國際事故啊。若是她真死在侯府中,南疆王哪里會輕易罷休。到時候就算蔚邵卿再受寵愛,凌青恒肯定也得懲戒蔚邵卿一番,做出交代。 蔚邵卿皺了皺眉,問了問王太醫,“公主的身體沒事吧?” 王太醫低下頭,恭恭敬敬道:“公主洪福齊天,本來這毒下了以后,要好幾天才會發作,到時候毒已經侵入五臟內腑之中,恐怕藥石罔效,即使是大羅神仙也難以救命。但公主早上卻恰好吃了一份芹菜包子,里面的芹菜卻正好同這毒藥相克,反而將毒給牽引了出來?!?/br> 安寧視線落在地上那一灘血上,這血明顯是夕月公主之前吐出來的,血顏色發黑,并非那種干涸后自然的黑,一看就是中毒的人的征兆。 夕月公主聽了王太醫這話,眼淚掉得更兇了,嘴里還不忘耍狠,“若是被我知道是誰動的手腳,我定要好好讓她付出代價不可!” 蔚邵卿又問:“這毒大致是什么時候下的?” 王太醫道:“從脈象上來看,是昨天下午?!?/br> 夕月公主身邊那穿著綠衣的丫鬟月環驚叫出聲,“昨天下午,我們姑娘只吃了一碗柳姑娘送來的冰糖銀耳羹,她吃過以后,人不太爽快,晚飯都沒吃。今天早上才多吃了幾口,還吃了兩個芹菜包子,誰知道就吐血了?!?/br> 王太醫又問:“確定只吃了冰糖銀耳羹嗎?” 月環用力點頭。 夕月公主咬牙道:“好啊,我說她怎么沒事獻殷勤,這幾天每天給我送吃的。原來打的便是毒死我的主意!” 冰糖銀耳羹? 安寧皺起了眉頭,“昨天下午柳jiejie也給我送了一份?!?/br> 蔚邵卿立即道:“還請王太醫為我表妹看看?!闭Z氣不再像剛剛那樣平靜淡定,夕月公主看在眼中,心中越發大恨:她所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即使聽到她中毒,也依舊風雨不動安如山,這周安寧還不一定中毒呢,他就如此緊張。周安寧果然是她一生大敵。 安寧坐在椅子上,玉容將一塊手帕墊在了她手腕處,王太醫把了下脈,片刻之后緩緩開口:“周縣君倒是沒有中毒,身體十分健康?!?/br> 沒中毒就好……蔚邵卿臉色緩和了許多,但終極有些不放心,想了想,還是讓人將呆在周府的衛先生也給請了過來,讓她好好瞧瞧,在用毒解毒這塊,衛先生才是行家。 王太醫似乎覺得自己的醫術被質疑了,臉色有些不悅,“這位衛先生是?” 安寧笑了笑,說道:“這是原先太后宮里的姑姑,從宮里出來后,就一直教養我和我侄女?!?/br> 衛先生看樣子是要在她家養老的,等貝貝長大以后,也可以繼續教養她。有這么一位出自太后宮內的姑姑,即使外人覺得周家是暴發戶,只是運氣好才從農女變成縣君,但他們也不會傻到在教養上作文章。 “衛汀然嗎?” 沒想到王太醫還馬上就想到了衛先生的名字,臉色微微一變,“若是她的話,老夫在毒理這塊還真比不過她?!?/br> 衛汀然當時也是靠著這一手在太后宮里站穩位置的。當年有幾個王爺不曾對皇位死心過,還曾對當今圣上出手下毒,在太醫們都束手無策的情況下,也是衛汀然解決的。 安寧聽他語氣,便聽出自己這位先生并不一般,微微一笑。沒想到抬起先生的名字,王太醫就信服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王太醫的表情有些奇怪。像衛先生這么一尊神,卻放在她這里,都有種大材小用的感覺。 她忍不住看了蔚邵卿一眼——當初的他究竟是因為什么緣故,才讓衛先生呆在她身邊的?那時候的她最多就是顯出幾分的小聰明,沒看出其他特別的地方啊。這也是安寧一直以來對蔚邵卿的疑惑,即使蔚邵卿對她告白,不曾傷害過她,有這些疑惑在,她終究無法完全信服他。 夕月公主打斷他們的談話,“還等什么,先將柳碧彤那賤婢帶來再說!” 安寧雖然不喜歡柳碧彤,卻也不會聽著她一口一個賤婢,好歹柳碧彤還是蔚邵卿的表妹呢。 她神色冷淡,“夕月公主,事情的真相尚未出來,是否是柳jiejie對你下毒的還需要調查,夕月公主好歹也是一國的公主,在還沒開棺定論之前,便滿嘴賤婢不太好吧。柳姑娘再怎么樣也是表哥的表妹?!?/br> 夕月公主罵得正爽,聽了安寧的話,也發現蔚邵卿的臉色不太好,眼眶越發紅了,“我,我只是太過氣憤了而已?!?/br> “多謝安寧meimei為我說話?!绷掏藭r也趕了過來,身后跟著南兒霜兒兩個丫鬟和那位杜嬤嬤。 然后她轉身對夕月公主說道:“我柳碧彤在此發誓,絕對沒有自己對夕月公主下毒,否則就讓我柳碧彤天打雷劈?!?/br> 其言之鑿鑿,神情堅定有力,擲地有聲。她身后的丫鬟都很是不忿,像是憤怒于自己家小姐被陷害了一樣。 古代的人對于誓言一類的,都挺相信的,鮮少有人會拿誓言作文章。 夕月怒道:“若不是你,還會有誰對我下毒?你肯定是覺得我平時對你態度不好,所以懷恨在心。我從昨天下午到晚上,也就只吃了你的冰糖銀耳羹而已?!?/br> 柳碧彤也不少坐以待斃之人,反唇相譏,“昨天我和安寧meimei也吃了冰糖銀耳羹,我們兩個可都沒有事情?!?/br> 安寧說道:“這話我剛剛同公主也說過了,但是公主不太相信?!彼D頭看向柳碧彤,“柳jiejie,昨天那冰糖銀耳羹是否還有剩下?” 柳碧彤皺了皺眉,“昨日大概還剩下兩碗分量的冰糖銀耳羹,我直接送到廚房,讓人處理了?!?/br> 蔚邵卿吩咐道:“去看看廚房是否有將冰糖銀耳羹清理了?!?/br> 夕月公主的丫鬟月環像是突然想起來一樣,“我想起來了,公主昨天吃過的那碗冰糖銀耳羹沒吃完,放著忘記收拾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