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節
張老爺見她油鹽不進,無論是利誘還是上演苦情戲,一點動容的意思都沒有,至于威逼,他只是一個土財主,哪里敢威逼一個縣君。 安寧聽得煩了,直接說道:“你還不如將這些錢財都給你女兒,將來讓她入贅,生個兒子繼承你們家就可以?!?/br> 至于他那位兒子,還是少活幾年,省得還要繼續禍害人家好姑娘。 說完,直接讓蔚海將他給請了出去。 月秋嘆了口氣,說道:“那張家姑娘卻是個可憐人,我同她見過幾次面,是個知書達理溫柔善良的好姑娘??上m然身為嫡女,卻因為女子的身份,在家里遠遠不如她那庶兄,聽說她以前還因為勸說她那庶兄別做這種強搶民女的事情而被庶兄打了一頓,就連張老爺也不待見她?!?/br> 安寧聞言,對于這一家的人越發沒有好感了。 有了這一樁事,安寧不免有些意興闌珊,同月秋說了一些話后便回莊子去了。 …… 她依舊是每天騎馬,散步,溜靜靜,偶爾還會看幾本書,寫幾個大字。 這天早上,蔚家的下人送來了兩套定做好的騎馬裝,一套是玫紅雀紋窄袖騎馬裝,另一套是淺藍色挑絲云雁窄袖騎馬裝,看起來淡雅怡人。安寧換了枚紅色那間,與她身量十分貼合,換了衣服,穿好同樣一起送來的靴子,她站在那里,手里牽著韁繩,英姿颯爽,就是一幅動人的風景。 玉容也覺得這衣服好看,夸得安寧臉都紅了。 換了新衣裳,安寧又有出去跑兩圈的動力了。 “沙沙沙……” 不遠處的草叢傳來了簌簌的聲響,像是有東西在里面動彈一樣。 蔚海立即站在安寧身前,戒備地看著那草堆。那草堆其實是躡影的食物,躡影雖然喜歡吃胡蘿卜,但是不代表她不吃草,所以馬廄中一般也會準備好這些。 下一秒,從草堆中跌出了一個人,蔚海寶劍出鞘,正好抵著那人的脖子,嚇得那人身子一縮,差點被劍給刺到。 那是一個年約十四的姑娘,臉上沾滿了灰塵,衣服臟亂,但隱隱可以窺探出清秀的相貌。 她深呼吸一口氣,稍微離遠一點寶劍,然后跪了下來,磕首道:“小女張素蘭,見過周縣君?!?/br> ------題外話------ 是躡影,不是攝影哦~ ☆、第六十七章 所謂賭注,樹林危機 張素蘭?安寧若有所思地看著跪倒在地上的這位姑娘。這不就是那張老爺的嫡女嗎?她怎么會躲到她這里的草堆來了? 玉容卻上前一步,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姑娘,昨天大山村傳得沸沸揚揚的,說是這張姑娘離家出走呢?!?/br> 離家出走?難不成是離到她這里來了? 或許是因為月秋說過的那番話,安寧對這位張素蘭并不像是她父兄那樣討厭,語氣雖然有些淡,但多少透著善意,“起來吧,你怎么會來我這里?” 張素蘭抿了抿嘴,垂眉道:“小女從家中逃出,不知道該躲哪里去,只知道我那父親,定不敢到縣君這里尋我,因此才趁人不備,偷偷溜到這里?!弊蛱焱砩嫌窒铝艘魂嚨挠?,張素蘭躲在草堆中,多少被波及到,所以顯得格外的狼狽。雖然如此,她說話行事卻顯得落落大方。 “哦?好端端的,你怎么會突然從家里逃出?”就算張素蘭在張家待遇不算特別好,好歹也是個嫡女,加上她庶兄張世成又關進大牢之中,秋后就要問斬,她爹沒有其他的依靠,居然不想著好好對待女兒,反而將她逼了出來? 張素蘭眼眶紅了紅,聲音有幾分的哽咽,“我爹打算將我送給通政司副使之子做妾室,好為我那哥哥搏得一絲的生機?!?/br> 張素蘭沒說的是,說是妾室,其實就是沒有名分的通房,她雖然沒想過一生能夠大富大貴,但也不愿成為所謂的小妾。 “即使是通政司副使也未必能有這本領吧?!?/br> 通政司副使是四品官,守備是正五品,雖然比不過通政司副使,但有點腦子的,都不會為了兒子的侍妾,而隨意去得罪一個五品官吧。 張素蘭吸了吸鼻子,“通政司副使同京兆尹是同窗,據說交情匪淺?!?/br> 京兆尹相當于京城的知府,不過地位可比普通知府要高許多,為正四品上。京都極其附近三十多個縣都屬于他的管轄范圍,若是京兆尹出手的話,還真有可能抱住張素蘭哥哥張世成的性命。 果然,對于張老爺來說,兒子才是命根子,嫡女算什么?為了兒子,連嫡女都可以被他隨手拿去犧牲成為官員的通房。 “你先起來說話吧?!卑矊幍恼Z氣越發的溫和,這位張素蘭也是個可憐人。 張素蘭說道:“素蘭不敢要求縣君為素蘭做主,只愿縣君讓我躲個兩天,避避風頭,過幾天,我會躲去別的縣城?!?/br> 安寧頓了頓,說道:“你逃到這里,你娘知道嗎?” 張素蘭的母親因為沒有生出兒子的緣故,所以被張世成的生母沈姨娘給壓了一頭,日子過得不算好。 張素蘭眸光中閃過恨意,原本強忍著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我娘,她以死相逼,不讓我爹將我送人。但我爹被迷了心竅,執意不肯,我娘便直接服毒自殺?!?/br> 她終于還是忍不住爆發出嚎啕的大哭。她知道她娘都是為了她,只要她娘一死,她不得不守孝三年,在這三年內,若是那通政司副使的兒子仍然強逼帶孝女子為妾,事情傳出去也仍然吃不完兜著走。 只是張素蘭沒想到她爹會狠心到將她娘尸首送到別的地方,將她娘自殺的事情給隱瞞了下來。她昨天從家里逃出來以后,便躲到安寧這里的草堆,明明心中悲憤傷心到了極點,仍然不敢哭出聲,生怕引來別人。 直到現在,才終于將所有的情緒隨著這眼淚一起傾瀉而出。她哭得全身顫抖,哭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安寧皺了皺眉,這張老爺在她面前還可憐兮兮的樣子,對他那兒子可謂是慈父心腸,對待自己嫡親的女兒和正妻卻是半點人性都沒有。 她心中涌起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火苗,玉容和桂圓也是義憤填膺的樣子,紛紛用同情的眼神看著張素蘭。 張素蘭的情緒大起大落,加上昨天淋了雨的關系,哭著哭著,竟是直接暈了過去。 安寧連忙讓桂圓將她抱起——反正桂圓力氣夠大,然后將張素蘭給抱到一個干凈的屋內,玉容讓人打了熱水過來,給她梳洗一番。安寧又安排人坐馬車去城里請一個大夫。 她師從衛先生,學的更多的是毒藥,醫術平平,給張素蘭把脈后,也只知道她這是淋雨引起的發熱。 來回這么一趟,等大夫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這大夫也是蔚家可以信任的,常常請來給蔚府的人看病。 他把過脈后,說道:“不礙事,淋了雨加上之前郁結于心,所以才引發的,等下我給她開幾帖藥,吃過以后就好了。只是要注意這幾天別再受寒?!?/br> 把脈過后,龍飛鳳舞地寫下了藥方子,安寧看了看,都是一些比較溫和的藥劑,點點頭,讓底下人去熬藥。 因為大夫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安寧索性讓大夫留著,明天再回去。人家一來一回也頗為不便,因此她特地給大夫包了個大紅包,算是補償。 這大夫也不矯情,看完病后,在下人的帶領之下,便歇息去了。 照看張素蘭自然是輪不到安寧,她隨意指了指一個叫做半晴的丫鬟留著照顧張素蘭,然后就去休息了。 在兩天過后,張素蘭的病也就好了大半。 在安寧過來看她的時候,她精神氣比一開始要好不少,陪安寧說了幾句感謝的話語后,便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安寧看出她似乎有話要同她說,示意其他人先下去。 張素蘭的臉色仍然顯出幾分蒼白的脆弱,輕聲道:“在我逃出家里的前幾天,有位大人來到我家中。雖然我不知道他具體什么官位,但是從我爹對待他恭恭敬敬的態度來看,想來至少是五品以上的官員。我當時害怕是那通政司副使家中的人,擔心自己的未來,所以偷偷去聽了一把。那位大人,他責怪我爹沒有沒有辦好他交代的事情?!?/br> 安寧隱約察覺到這事同她有關,不然張素蘭也就不會特地私下同她說。 “我聽了半天,大致聽出一些東西,那位大人想要讓我爹將我家的財產都送給縣君您,日后可以用這作為您勒索的憑證。甚至可以將我那庶兄的事情,弄成是縣君您為了霸占我家財產,所以才設計的。所以若是我爹要將財產送您,縣君你可千萬別中計?!?/br> 安寧冷笑一聲,“好幾天之前,你爹的確是有這個意思,被我拒絕了?!?/br> 古代這種房契地契過戶,都得過去衙門那邊雙方重新簽房契和地契,繳納一些納契稅,還得撕下房契的存根部分,放在衙門中作為備案。所以安寧根本不擔心這張家私下將名字改成她的,沒她本人一起過去簽訂新的合同,根本就不算數。 敢情這件事設計的還是她。若是她當初真的貪心收下的話,恐怕這幾天張家就要去告她,說她為了霸占張家財產,設計張世成打死人。對方既然敢如此設計,想必一些所謂的證據也已經找全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個人在背后這樣設計她的。 她冷著一張俏臉,身上散發著寒意。 她看著張素蘭,問道:“你可知道那人是誰?” 張素蘭搖搖頭,“我爹稱呼他為楊大人?!?/br> 楊這個姓氏太過普通,安寧根本沒處找起。 張素蘭繼續道:“若是我見了他本人,肯定可以認出。他年約五十,皮膚有些黑,身材偏瘦,說話帶著京腔,應該是京城本地人?!?/br> 安寧也只能讓底下人去打探一番,看能不能找出幕后之人。她向張素蘭道謝:“多謝你提醒我這些?!?/br> 張素蘭只是搖搖頭,“我還沒有謝姑娘你收留我,又為我請大夫看病呢?!彼龔募依锍鰜?,雖然帶了一些銀票,但是因為躲著她父親的緣故,哪里敢大搖大擺出現去看大夫。 張老爺這些年的作為已經一點一點地磨掉了張素蘭對他僅有的親情,這最后一絲親情在張老爺打算賣了她后就沒有了。特別是她娘被逼死后,張素蘭更是恨上了張家全部的人。因為要隱瞞這件事的緣故,她娘死亡的消息還被隱瞞著,沒法好好下葬。 從小到大也是如此,無論她再出色,再孝順,也比不過她那庶兄。 想到這里,悲從中來的同時,張素蘭心中也涌現出一股仇恨的情緒。她牙齒將下唇咬出了血,血腥味涌了進去,她卻絲毫不覺,只是懇求道:“周姑娘,小女能否擺脫您幫我給我舅舅家傳消息?至少要讓我娘入土為安?!?/br> 這并不是什么大問題。安寧點頭應了下來,“你等下寫好信件給我,順便告訴我你舅舅家的地址,我讓底下人送過去?!?/br> 張素蘭唇角勾了勾,拿出手絹擦掉眼淚。她舅舅同她娘感情交好,若是舅舅知道這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安寧很快讓人拿來筆墨紙硯,張素蘭一邊寫一邊掉眼淚,信紙都糊了好幾次,最后強撐著寫好了一封信,攏進信封袋中,又告訴送信人她家舅舅的地址。 幸好她舅舅家距離大山村不算特別遠,過去也就是一天的車程。 與此同時,安寧也安排人去調查幕后之人的消息,一時半會兒估計沒法馬上得到消息。她也不擔心,在她有了防范的情況下,那些人想要對她出手也是不容易。她再次感激起自己之前能夠保持住本心,不被那張家的財產所誘惑,不然現在就中了別人的算計。 安寧在莊子上呆了差不多半個月,在這期間,同躡影的感情也越來越好,騎術也是一日千里。 在三月二十八的時候,她直接選擇回家。 她呆莊子這段時間,周李氏也時常打發人給她送東西,見了安寧后,難得沒好臉色,“總算是舍得回來了?” 這沒良心的死丫頭,都玩得忘記他們這群親人了。 安寧連忙蹭過去撒嬌,“娘,我可想你們了?!?/br> “哼,嘴里說想,也沒見你表示出來?!弊约禾蹛鄣呐畠很浾Z撒嬌,周李氏臉雖然還繃著,但心已經松動了幾分。 安寧最是了解她,甜言蜜語不要命地往外丟,“胡說,你看我想你們想得都瘦了,手腕都細了一圈?!闭f罷,還展示了一下她的手腕。 周李氏果然心疼地摸著閨女的小臉,“你在外頭也不知道給自己弄些好吃的嗎?”眼光一掃,桂圓她們沒好好照顧她閨女嗎? 安寧咳嗽一聲,說道:“大概是因為天天騎馬的緣故吧,加上還時常在外頭散步?!彼@段時間運動量的確有點大,吃的和過去又差不多,加上又是長個的年紀,腰上的rou都減少了一些。 安寧倒是覺得這樣剛剛好,加上她膚質又好,天生曬不黑,在外頭跑了半個月的馬,也不見皮膚變黑,因此十分的滿意。 周李氏只覺得女兒瘦了,心疼得要命,連聲吩咐廚房那那養了好幾天的野雞拿下去燉湯,再放上人參,好好給女兒補補身體。 安寧聽她在那邊念叨著最近要給她吃的東西,不覺頭大如牛,連忙摸著貝貝的蘋果臉,問道:“貝貝想姑姑沒?” “想!想死了!”脆生生的話語讓安寧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貝貝大聲說道:“姑姑一直都不回來,我都沒法和靜靜玩了?!?/br> 安寧嘴角抽了抽,敢情貝貝是嫌棄少了靜靜這個她最喜歡的玩伴啊,這個小沒良心的! 她哼了一聲,“姑姑本來給貝貝編了一個特別好看的花圈,現在決定不送給貝貝了,自己留著戴?!?/br> 周李氏在旁邊聽得不住笑,“你這個孩子,都多大了,還和三歲的小孩子計較?!?/br> 周慧也忍俊不禁的樣子。 貝貝急了,連忙抱住安寧的大腿,“姑姑,我可想你了!特別特別地想!想得飯都吃不下了?!?/br> 安寧嗅了嗅,聞到了她口中的棗泥山藥糕味道——這棗泥山藥糕一直都是貝貝最愛吃的點心,她伸手點了點貝貝的頭,“什么吃不下,你是點心吃多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