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節
作為一個自認為十分為主子著想的下屬,蔚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忽的一聲重新關上門,“我什么都沒看到,你們繼續!” 然后拔腿就跑! 天啊,撞到這事,他今天還是別出現在少爺面前,省得到時候被修理得很慘。想到這里,他逃離的速度就越發快了,恨不得把剛剛看到的畫面從自己的腦海中清除再清除。 屋內頓時陷入了一片沉寂。安寧緊張地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莫名地有幾分的尷尬。她掙脫開來,收回自己的手。和她相比,蔚邵卿顯然要鎮定許多,還很有閑情逸致地拿出一本書慢慢翻閱。 安寧見他如此氣定神閑,對比一下自己心臟亂跳的表現,又有了磨牙的沖動,“我說,你就一點想法都沒有嗎?不用向蔚池解釋一下嗎?” “解釋什么?”蔚邵卿反問。 安寧被他這問題噎了噎,“解釋我們的關系啊?!?/br> “什么關系?” “清清白白的關系?!彼蛔忠活D說道。 蔚邵卿略一頷首,語氣十分篤定,“不用解釋。他不會說出去的。更何況,既然清白的話,又何須解釋?” “我當然知道他肯定不會隨便往外流傳?!卑矊帥]好氣說道,“但是萬一被他誤會了也不好?!?/br> “沒有誤會?!?/br> 蔚邵卿這種說法方式實在讓人氣惱,安寧看著他嘴角掛著的那抹怡然自得的淺笑,總算意識過來,“你這是在耍我嗎?” 蔚邵卿的眼神總算舍得從書本上移開,卻沒有直接回答安寧的話語,而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為什么那時候會突然做了那樣的舉動呢? ……只是想做便做了,偶爾也想順應心中的想法罷了。似乎在安寧面前,他總是會特別容易放松下來,偶爾也想要卸下身上的面具。 安寧見他玩沉默,有些生氣地甩了甩袖子,提起收拾好的食盒,打算回去。 蔚邵卿卻抓住了她的袖子,“你還來送飯嗎?” 安寧瞪了他一眼,“送什么飯啊,餓死最好了?!?/br> 她怒氣沖沖地離開,甚至忘記了平時衛先生的禮儀教導,關門聲響不可謂不大。 她一出門,桂圓便迎了上來,小心地看著她臉上的神色,“姑娘,我們回去嗎?” “回去!當然要回去!” 桂圓見她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也沒傻到去問她家姑娘生氣的原因,反正肯定同里面那位蔚侯爺有關系。她殷勤道:“還是我幫姑娘您拎著食盒吧?!?/br> 然后順勢接過盒子。 安寧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手上——之前的畫面再次浮現在腦海中。砰地一聲,她的身體像是有煙花炸開一樣,在盛放的同時,伴隨著熱度一層層往外冒。 她的手輕輕撫上自己的臉,輕而易舉地感受到臉頰燙得驚人,即使不照鏡子,她也可以想象出自己此時臉如桃花的樣子。想到剛剛某人的舉動,她下意識地咬了咬下唇,這一咬,卻不小心咬到了舌頭。 冷不防來這么一下,安寧的兩眼直接冒出了眼淚。疼、疼死她了! 都是蔚邵卿的錯! 她出門一趟,卻咬著舌頭回來,周李氏不由多問了幾句。 安寧死咬著不小心的借口,不肯說出真實的原因。咬到舌頭后,也許是因為夏天容易上火的關系,原本那小小的傷口,化作了一塊的潰瘍,每次吃飯時都會碰到,疼得她眼淚直在眼眶打轉。 周李氏看在眼里,越發心疼,訓了她幾句后,又連忙讓衛先生給她開幾帖的降火藥。 安寧一日三餐喝著苦兮兮的藥,吃飯為了不碰到舌頭,只能吃粥一類的流質食物。日子真是苦不堪言,嘴巴都要淡出鳥來。 最過分的是聰哥兒還整日捧著香噴噴的飯菜在她面前顯擺,氣得安寧只能捶枕頭出氣。 她更是遷怒到了始作俑者蔚邵卿頭上,好幾天都不給做飯。反正蔚家不缺廚師,餓不死他。 玉容看在眼里,也猜出她是同蔚邵卿鬧矛盾了。心里也不覺納悶:他家少爺性格冷歸冷,但也不至于會隨便把人得罪成這樣啊。 直到好幾天后蔚池苦著一張臉親自上門。 “姑奶奶啊,我求求你了,好歹幫忙做點吃食吧!你不知道,自從你丟擔子后,我家少爺三餐又不規律啦?!蔽党刂划斒且驗楫敵醪恍⌒谋凰财屏四钱嬅?,所以安寧這臉皮薄的小姑娘撐不住,不肯再上門,哪里知道是自家少爺最賤的結果。認為過錯在自己身上的他上門請求時姿態可謂是低到了塵埃。 經過幾天的喝藥,安寧舌頭上的潰瘍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一見到蔚池,又立馬想起那天的事情,后知后覺想起她被占便宜的事情,臉頓時就拉了下來,“以前沒我做飯的時候,也沒見你家少爺餓死過啊?!?/br> 蔚池聽這話就知道她是氣狠了,“少爺吃慣的幾個廚師都在京城里呢,這次沒跟著一起過來?!蔽瞪矍溥@次出門是公事,自然不可能將廚師也一起帶上。 他小心地瞅著安寧的神色,“俗話說從儉入奢易,從奢入儉難,吃了你親自做的東西,其他食物對于少爺來說,就越發難以入口了。加上你知道今年夏天又尤其的炎熱……” 安寧冷哼道:“我可不是你們蔚家的廚師?!?/br> 蔚池賠笑道:“我們蔚家哪里請的動周鄉君這樣的身份當廚師?!?/br> 他為了說服安寧可謂是煞費苦心,還不著痕跡地捧了她一把。 安寧笑了笑,意有所指:“我不愿意當這廚師,多的是愿意當的人呢,羅小姐應該就特別愿意?!?/br> 蔚池擺擺手,“別,你可別將我家少爺推火坑里啊。那羅小姐連當我家少爺側室的資格都沒有?!?/br> 不知道為何,聽到側室的字眼,安寧心中某塊地方像是被針扎了一下,隱隱有些疼,她聲音冷了冷,“家里有百萬之資的羅小姐都沒資格當你家少爺的妾室,恐怕至少得是郡主公主才夠這個資格吧?!?/br> “我的姑奶奶,這種玩笑話可不能亂說?!蔽党靥_,心中感慨:女人心海底針啊。雖然安寧的年齡還不能算做女人,但這神秘詭測的心思也夠難猜了。 “慧姑娘成親之前,我定送她一整套蘭花玻璃茶具如何?” 蔚池這是說服不成,便改利誘了。 安寧毫不客氣送了他一個白眼,“你真當我會那么容易被收買嗎?一套哪里夠,至少要兩套?!?/br> 蔚池嘴角抽了抽,“兩套就兩套,我們可是說好了的,在我家少爺離開之前,他的三餐伙食都交給你的?!眱商椎牟AР杈咴谕忸^可能得需要上千兩銀子,但是對蔚家來說,成本還沒五兩銀子呢。蔚池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吃虧。 覺得自己占了大便宜的蔚池在兩人達成共識后喜滋滋地走了。 安寧望著他的背影發呆,然后跺了跺腳,鉆廚房去了。 她重新下廚,周李氏自然得詢問一下。 安寧說道:“為了那兩套玻璃茶具,也得好好做啊,到時候拿一套作為慧姐兒的嫁妝?!?/br> 周李氏點點頭,贊賞道:“還是我家閨女會做生意?!辈幻庥指袊@一番,“這有錢人家就是錢太多燒得慌,為了幾天的吃食,都愿意花幾百兩銀子?!?/br> 安寧沒提醒她,一套玻璃茶具的成本根本沒多少,還是讓她娘這樣以為好了。 盡管安寧同蔚池達成了協議,或許是因為賭氣的緣故,她明知道蔚邵卿不愛吃甜食,還是做了三頓的冰飯。 蔚邵卿半點嫌棄的意思都沒有,每一頓都吃了。他這樣的舉動反而讓安寧反省起了自己。一定是蔚邵卿最近對她太好,導致她小脾氣見長。 她接下里轉而做起了蔚邵卿頗為喜歡的撈飯和幾樣的新鮮菜色,例如土豆燉牛rou、茶香排骨、鍋巴rou片……這也算是一種賠罪。 吃到后面,蔚邵卿都忍不住問了一句,“今年十月是陛下五十五歲的壽辰,你確定九月五號不同我一起入京?” 安寧哼了一聲,“我還是十五號再走好了。你確定你之所以這樣提議,不是為了方便讓我給你做飯?” 蔚邵卿從善如流,“是有一部分這個原因沒錯?!本瓦B無恥的時候也很坦然。 安寧都被他給驚呆了。也不知道上回她捂他嘴巴的時候是不是不小心開啟了什么亂七八糟的開關,這蔚邵卿在她面前,越來越表露出無恥的一面。 她半響之后,才憋出一句,“真該京城里那些喜歡你的女孩子看看你這一面?!?/br> 蔚邵卿卻只是微微一笑,笑容云淡風輕的,又恢復了原來的仙人樣。 不得不承認的是,這樣的蔚邵卿比起以前端著的模樣更讓她親切。 “你若是喜歡那種玻璃杯子,直接去店里拿就行了,何必非要同蔚池做那所謂的交易?!蔽瞪矍涞?。 安寧笑瞇瞇道:“無功不受祿,我哪里好意思白拿那么多東西?!?/br> 蔚邵卿點頭,“說的有理,這幾日的菜色有些膩了,表妹不如再換別的新奇菜色如何?” 說他胖他還喘上了,居然直接申請了點菜的權利。 安寧想了想,那幾樣東西雖然好吃,不過吃多了也不好。她突然想起了前世吃過的冰火鍋,微笑道:“我倒是有個新奇的吃食?!彼囊暰€不懷好意地落在蔚邵卿身上,似乎在估量著什么。 “我們還做冰火鍋好了?!?/br> …… 冰火鍋的做法并不難,不過就是把視線準備好的冰塊放入煮沸的火鍋底料中和菜一起燙著吃,這樣吃的時候火鍋便不顯得燙嘴,菜品也十分的清爽可口,還不容易上火。 周家在冬天的時候因為她的緣故倒是有吃火鍋的習慣,夏天吃冰火鍋十分的事宜。 作為侯爺,蔚邵卿隨口吩咐一下,底下的人便將安寧他們所需要的東西都準備得妥妥當當的,包括安寧所需要的那種鍋。 屋內四角都放著冰塊,簡簡單單便驅趕走了夏季的暑熱。 發紅的竹炭上燃燒著火苗,輕輕舔著銅質的鍋底,火鍋中的冰塊沉沉浮浮的。安寧在前世吃火鍋的時候,一直習慣一個人獨占一個鍋,所以她讓人做的鍋也是現代那種鴛鴦鍋的模式。安寧那鍋所使用的湯底是菌菇湯底,蔚邵卿那鍋則是大骨湯底。 在鍋的四周擺放著一疊疊的菜品,每一樣都清洗得十分干凈,都按照安寧所要求的,切成細細的一片。牛rou、羊rou、小白菜、白蘿卜……安寧甚至還看到了西瓜、橙子等水果。 安寧還給自己調了火鍋的蘸醬,她喜歡的還是醬油加醋,若是再放幾個蒜下去味道其實更好……但出于一種微妙的情緒,她還是壓制住了這種沖動。蔚邵卿很干脆地沒有弄調料,伺候他伙食這段時間,安寧也發現他的口味一直都挺清淡的。 吃火鍋的時候,安寧可沒有食不言的習慣。不得不承認,蔚邵卿的手居然比安寧一個女孩子的還好看,纖長白皙,骨節分明,像是白玉雕刻出來的一樣??粗请p白玉無瑕的手將小白菜放入湯底之中,待到熟后夾起,整個流程下來動作都像是蘊含著某種蘊感一樣。 安寧嘴角一抽——不過是吃個火鍋而已,弄得像在進行高雅的茶道一樣。這人真是一言一行都將所謂的世家禮儀風度刻在骨子里。 她突然想起之前不曾問過的一個問題,“可欣jiejie是否有聯系過你?” 蔚邵卿淡淡道:“她住在你家附近的時候,我便知道她的身份了。我原本也猜到賬本可能在她身上,只是沒料到她居然直接將這東西給了你,她對你倒是信任有加?!?/br> 看他這副運籌謀劃皆在掌控之中的模樣,安寧很想問他一句打破他云淡風輕的表情:慕清玄也曾經住在我隔壁一年半載你知道嗎? 鑒于這問題若是問了,連她都要被拉下水,安寧只能忍痛壓下這股太過美好的沖動。 她只是笑瞇瞇道:“我人緣好,誰都愿意相信我?!?/br> 蔚邵卿見她眼睛瞇起,像是一只慵懶又狡黠的小狐貍,心中一動,伸出筷子直接夾走了安寧鍋里的魚丸。 這魚丸安寧可是煮了好久,現在才剛熟,結果沒等她吃就被半路劫走,她不免磨牙道:“蔚侯爺不是也有嗎?” 蔚邵卿語氣平靜,“嗯,我剛剛突然覺得你那個湯底的似乎更好吃一點?!?/br> 絲毫不覺得自己這種搶食的行為很過分。 安寧瞪了他一眼,只好又給自己重新在鍋里扔幾個魚丸下去。 她慢慢品嘗著冰火鍋的美味,在鍋里的冰塊快沒了的時候,則是重新添加一些。 唔,這菌菇也不知道是什么種類的,燙過以后真是鮮美可口。 她低頭吃著自己碗里的東西,冷不防,一雙夾著魚丸的筷子湊近。下一秒,蔚邵卿已經將一顆魚丸夾到她碗里。 他帶著笑意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賠你的?!?/br> 安寧咬了一口魚丸——這里的魚丸可不同于現代那種流水線工程,每一個都是大清早蔚府的下人用新鮮捕撈上來的魚做成的,味道q彈,放在冰火鍋煮的時候,又因為那冰塊而彈力放大了幾杯,一咬下去,讓人忍不住懷疑牙齒都要被彈了下來。 等吃完一個魚丸后,她才后知后覺地發現,魚丸是蔚邵卿夾的,蔚邵卿給她夾的時候……似乎沒有換新的筷子吧。這算不算是間接……后面兩個字她連聯想都不好意思。 她臉上頓時再次開紅花,若不是一直垂著頭的緣故,恐怕都被蔚邵卿給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