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然后一個字都不改動,直接作為玉山村醬油工坊的合同范本了。 他又喜滋滋地把合作伙伴們紛紛請了過來,一個一個地簽合約。原本還有點小心思的合作商家們一看到那嚴謹的合同,在驚訝的同時,也只能暫時收起了內心的小九九。他們心中想:從這合同就可以看出,這玉山村背后有高人在指點啊。 他們哪里會知道這所謂的高人不過是一個即將十歲的小姑娘。 李富貴把他們的神態收進眼里,手捋了捋胡子,直樂呵。 趁著這機會,李富貴也順便同馮周氏簽訂了合約。有了這訂單,他們今年分紅又可以分更多了。 馮周氏做成這一筆生意,等于是為馮家開疆辟土來著,可謂是一代功臣。這讓她在馮家的地位直接有了質的飛躍,以前馮家族內的人,尊敬她是看在馮天的份上,現在尊敬她卻是因為她本身。家中的那幾個姨娘侍妾,即使她沒費心敲打,也比以前更加柔順恭敬,幾個庶子庶女喊她母親的語氣也越發的真誠了。沒有馮天在,她和她一雙兒女反而過得更好。 執掌權利是會上癮的,馮周氏一點都不后悔私下引導同馮天不睦的族人找到罪證的事情。她把收尾都處理得很好,即使是那個揭發的族人也發現不了她在其中的手筆。 至于馮天,她想起這個男人,忍不住冷笑——他還是在牢房里多呆幾年吧。她永遠無法忘記自己的第一個孩子是如何失去的。盡管她已經把那賤人給整治得再也沒有懷孕的機會,但馮天那時候的寵妾滅妻早就消磨掉了她對他的愛意。 馮周氏唯一頭疼的是自己太過柔順良善的女兒,她想了想,索性讓女兒常常上周家,近朱者赤,說不定還能長進幾分。 因此馮冰云竟是成為了周家的??土?。 沈以蘭在得知馮家不但沒有因為馮天入獄而與周家結仇,反倒交好,氣得當場摔了杯子。那馮冰云還想不想當她嫂子了?沈以蘭并不知道,馮冰云早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她雖然天真,但是并不傻,從她娘口中知道沈以蘭起的作用后,便漸漸不太登沈家的門了。 在馮周氏眼中,沈以行千好萬好,但是有這么一個心狠手辣的meimei,便不算好對象了,自古小姑難纏,更何況還是沈以蘭這種心地狠毒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小姑。 沈以蘭這邊正摔著杯子出氣,一個三十多歲的嬤嬤走了進來,一看地上的碎片就皺眉,聲音也嚴厲了幾分,“姑娘,老奴不是說過了嗎?作為淑女得喜怒不形于色,您這是又在做什么?” 沈以蘭聽到這個聲音,身體某個地方隱隱疼了起來,她瑟縮了一下身子,“我只是手滑而已?!?/br> “看來姑娘這幾天的學習有所退步,老奴只能給您多多補課了?!彼Z氣平淡,吐出的話語卻讓沈以蘭額頭都要沁出冷汗,對于這位蘇嬤嬤的畏懼早已刻入她的骨髓,她甚至不敢反駁,只是垂著頭恭順道:“我知道了?!?/br> 她想起了剛剛收到的另一個紙條,終于下定了某個決心。 …… 自從回來以后,安寧的日子又回歸了平靜。冬天即將到來,她既不需要釀酒,也不用做胭脂,衛先生一天也只給她上兩個時辰的課,她便有了大把的空閑時間。 她甚至還尋了個時間,帶著全家人一起去泡了一趟溫泉。冬天泡溫泉,簡直是至高無上的享受。 僅限女性,聰哥兒他們便沒有這樣的待遇了。 看聰哥兒的表情,他似乎恨不得此時也跟著變個性一起泡溫泉呢。 他這話一出口,便被他娘周青梅給揍了。自從改姓周以后,三嫂便越發放開了性子,人也變得活潑起來,有時候也會直接說出心里的想法,甚至還換上了一些顏色鮮亮的衣服首飾,活得更像是一個人,而不是死氣沉沉的樣子。安寧覺得這樣挺好的,誰說守寡就得守得寡淡無味。 就算三嫂想要再嫁,只要不損害了聰哥兒的利益,她也是支持的。只是看周青梅的樣子,她是不打算再嫁了,只希望聰哥兒能夠成才便滿足了。 他們一行人過來,是被玲瓏特地留下的小紅接待他們的,小紅還給了安寧玲瓏寫過來的信件。厚厚的一封信可以想象出里面有不少的內容。 玲瓏離開以后,安寧還真有些想她,迫不及待地拆開信件。玲瓏的字就如同她的性格一樣,大大咧咧,有時候寫太快還有一些錯別字。她先是得意洋洋地表示她回到京城后,如何顛倒眾生,如何打那些過去嘲笑她的人的臉,還詳詳細細地描寫了那些人見到她臉好了后見鬼一樣的表情。安寧也因此記住了幾位所謂的大家閨秀。其中還有三分之一的篇幅在說她一生之敵(這是原話)柳千雪爆出抄襲的事情。說她以前那些詩詞大多是買了一些落魄文人的作品,結果現在那些落魄文人跑到柳府面前,指控柳千雪買了詩詞只給定金。 她描寫得活靈活現的,安寧都可以想象出那個尷尬的場景,忍不住噗嗤一笑。 雖然不知道這柳千雪是何許人也,但想必現在日子不好過。據說在以前這位可是被捧成了京城第一才女。 玲瓏說了一堆京城里的事情,有她討厭的,也有她的好友,只是她似乎更喜歡在開原縣的生活,打算明年夏天繼續過來呢。 除此之外,她還嫌棄了京城里的胭脂,說沒有蝶戀花的好用,還打算向安寧買上十壇的天冬門酒送給長痘痘的小伙伴。 玲瓏本身就有蝶戀花兩成的股份,兩人的交情擺在那里,安寧根本不打算跟她收錢。既然玲瓏喜歡天冬門酒和胭脂,她就送一些過去給她當年禮好了。家里的葡萄酒也可以送上兩瓶。按照玲瓏的說法,京城里的葡萄酒一瓶都要二十兩銀子,而且每家每個月僅限五十瓶,不能超過,連舉辦一次宴會都不夠。安寧嚴重懷疑這些葡萄酒就是她賣給蔚家的,直接翻了整整十倍啊,果然是暴利。 見安寧看完信件后,小紅笑道:“除了這份信,小姐還準備了年禮給您呢?!?/br> 雖然小紅是安家的丫鬟,但是面對安寧這個身份不高的農女也是恭恭敬敬的,不曾小看,她可是清楚這位在小姐心中的地位的。 安玲瓏準備的年禮很是妥當,五匹的上好的錦緞,兩塊徽墨,兩方硯臺,一個裝著二十年人參的盒子,幾樣精致的繡品,另外還有一張的虎皮和幾張的皮料。 安寧看了禮物就笑了,“這肯定不是玲瓏自己準備的?!被⑵ず腿藚⒚黠@是為了她娘準備的,徽墨無論給她或是聰哥兒都合適,那五匹的綢緞也正好可以按照花色分給家里每個人。每個人都考慮得齊全,以玲瓏的性子肯定是做不到的。若是讓玲瓏準備,她估計只會準備給她的東西,直接忽略了其他人。安寧打算把那幾樣繡品送一兩樣給李艷,繡品明顯是京城那邊的風格,正好可以讓李艷學習一下。 小紅給她透露八卦,“據說小姐原本是打算送首飾送綢緞,結果被夫人知道后,狠狠訓了一頓,這禮物是夫人準備的?!?/br> 安寧忍不住笑了,又問她:“我若是要托你們送東西給玲瓏,什么時候好?” 小紅脆生生道:“姑娘在過年前十天交給我就好了。我過年時也要跟著隊伍一起回京里一趟的?!?/br> 安寧點頭表示知道,同小紅寒暄了幾句后,就同家人一起去泡溫泉了。 泡了半天起來后,小紅更是讓人給他們準備了一桌的酒席,酒皆是特地溫過的,進入口中,十分暖胃。酒的度數不算高,甜甜的,有點像是現代喝過的米酒。安寧挺喜歡這種口感的,忍不住多喝了一點,喝的臉頰皆上紅不說,眼睛也亮晶晶的。小紅也在一旁勸酒,一場酒席下來,安寧喝了好幾杯。 小紅又表示小姐、小云和小月都走了,留她一個人和孤零零兩個丫鬟在這里,鮮少有人陪她說話,硬是將安寧和周慧給留了下來。周李氏和周青梅不放心聰哥兒,先走一步了。小紅也表示,等下一定會讓護衛送她們回去。 一群小姑娘湊在一起打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多了酒,頭有點暈,導致牌一直出錯,連輸了好幾把,最后被罰去園子里摘梅花回來。 安寧想著,出去吹吹冷風醒醒酒也好,也不推辭,帶著桂圓就出發了。 現在正好步入冬天,園子中的梅花開得正好,花白里透紅,艷麗而不妖,還散發著清幽淡雅的香氣。在冬天中,梅花怒放得越是精神秀氣。 安寧欣賞了一下美景,忍不住念了念以前看過的一句詩詞,“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泵看魏攘它c小酒,她就喜歡吟詩,這個習慣不好,得改正。 桂圓站在她身后,吸了吸鼻子,然后道:“姑娘,我想吃你做的梅花餅了?!?/br> 安寧徹底拜在這吃貨下,她什么風花雪月的心思都沒有了,無奈地點頭,“好,回去以后,我就做給你吃?!?/br> 桂圓又道:“姑娘,你看,玲瓏小姐家的梅花開得多好啊,比村里那些梅花都好看許多,做出來的梅花餅肯定很美味。要不,我們多摘一些回去做梅花餅好了?!?/br> 安寧嘴角抽了抽,“不可以,這是別人家的園子,怎么可以隨便禍害呢!” 桂圓看她義正言辭的模樣,垂下頭乖乖聽訓,下一秒卻聽到她家姑娘道:“就算要禍害,也要問過主人家的同意啊。所以等下問小紅一下好了,我也好久沒吃梅花餅了?!?/br> 桂圓立即兩眼亮晶晶地看著她,不愧是她家姑娘,就算拿別人家的梅花做梅花餅也是那樣滴水不漏。 忽然,她轉過頭,看著某個方向,盯了好一會兒疑惑地皺著眉頭,然后收回了視線。 “怎么了?”安寧問她。 桂圓搖搖頭,“可能是錯覺吧,我總覺得剛剛有人在看我們?!?/br> 安寧笑了笑,“你就是太敏感了。阿啾——” 一陣風吹過,安寧直接打了個噴嚏,酒也醒了大半。 桂圓連忙做擋風狀,“姑娘,還是快點摘好梅花回去吧,省的著涼了。等下小紅姑娘若是同意我們摘梅花了,我過來摘好了,我皮糙rou厚不怕感冒。放心吧,我肯定可以摘看起來最好吃的那些梅花!” 安寧點點頭,選了一個頗有幾分意趣的梅花折了下來,然后同桂圓趕緊回到屋內。 在她們走后,桂圓剛剛回頭看的方向閃出了兩道身影,一個是俊逸超群的安逸成,另一個是他的侍衛。 “嘖嘖,沒想到這位周姑娘身邊的丫鬟倒是挺敏銳的,差點就被他發現了?!?/br> 安逸成只是摸了摸下巴,問道:“你說,她怎么能夠上一秒說出那樣的詩詞,下一秒又想著把梅花做吃食?” 侍衛涼涼地吐槽:“那少爺你怎么能夠躲在這里看人家小姑娘呢?還讓小紅姑娘幫你?!?/br> 安逸成又恢復了原先翩翩君子的模樣,“玲瓏難得對一個朋友如此上心,我只是關心她看錯人,幫她把關罷了?!?/br> “那從面相來看,安寧姑娘如何呢?”侍衛是知道自己家少爺師從于那位大師,有幾分的本事,雖然正確率大概只有一半。比如說他以前覺得柳千雪的面相上來看是小姐的朋友,小姐聽了他的話同柳千雪交好,結果被坑了一把。 安逸成皺起了眉頭,“我看不出來。這位姑娘的面相很奇特,讓人覺得,她似乎不應該是這樣的面相。這種面相,我以為只有那個人的,沒想到今天又多了一個?!彼肫鹉莻€人,神色有了一瞬間的恍惚。 侍衛很是無語,“所以結果就是沒看出來?”他怎么也沒法從周安寧的臉看出奇特兩個字,明明左看右看都是一個漂亮的小姑娘。等到完全長開的時候,到京城同那些所謂的美女想必也是不遜色的。 安逸成很坦然地道:“對!”沒看出也是一種結果,不過應該不會對玲瓏不利。 他的視線落在遠方的梅花,又問:“龐偉,梅花餅真的好吃嗎?” 龐偉怔了怔,“這個沒吃過,不知道。不過小姐很喜歡安寧姑娘做的吃食,既然是她親手做的,想必是好吃的?!?/br> 安逸成道:“那好,你去摘梅花吧,等下拿給小紅,讓她送給安寧姑娘?!?/br> 就當做是他不經過她同意便看面相的報酬吧。 龐偉嘴角抽了抽,有心發出抗議,奈何他的月錢是這位大少爺發的,只好乖乖照做了。 …… 安寧摘完梅花后回來,又玩了幾盤。也許是因為被冷風吹跑了醉意,也許是手氣紅了,她這回倒是贏了好幾盤。在這過程中,一位小姑娘湊到她耳邊說了幾句,小紅忍俊不禁,當安寧問她的時候,她卻又不說了。 安寧又問她梅花的事情,桂圓也在旁邊眼巴巴看著。 小紅答應得很快。 等她們回去的時候,還送了他們一籃子剛摘好的梅花。這些梅花足夠她們做許多梅花餅了。 桂圓拿著梅花籃,又是欣喜又是遺憾——她總覺得摘的這些梅花肯定沒有她自己摘的做出來好吃。 她不知道的是,花園之中,某位大少爺被那首梅花香自苦寒來來難得勾起了一點詩性,正想要去賞花一把,結果卻只看到了光禿禿的沒有花瓣只有枝干的梅花,他忍不住無語凝噎。 龐偉內心腹誹著:讓你喊我摘,我就全部摘光光! …… 泡了溫泉,玩了牌,又賞了一會兒的梅花,安寧自認為今天還是過得很充足的,開開心心帶著年禮和梅花回去了。 送他們回去的是一個面生的侍衛,叫龐偉。 這龐偉既充當護衛,又充當馬夫,很是健談,一路上話基本沒聽過,而且還特別喜歡潑人冷水,和桂圓一直抬杠。安寧也不阻止,權當是聽相聲了,聽到好笑的地方還會插上幾句。 這安家的人,從下人到主子每一個都挺有趣的,包括看似穩重的小紅,她的愛好居然是裝哭,簡直是人不可貌相。也不知道安玲瓏那位素未謀面的哥哥會不會也是一個逗比。 安寧完全不知道安逸成已經暗戳戳給她看過了一回的面相。 馬車開到一半的時候,卻突然停了下來,龐偉疑惑的聲音響起,“前面有個人躺地上呢。嘖嘖,大冬天的躺地下睡覺也不怕著涼?!?/br> 然后下車,檢查。 檢查完畢后,他掀開簾子,道:“是個姑娘,大概十三歲。她不僅被打得奄奄一息,還中毒了,只差最后一口氣,如果放著她不管的話,大概兩個時辰后會沒命吧?!?/br> 安寧皺了皺眉,這周圍皆是樹林,人煙并不算多,一個中了毒的姑娘突然出現在他們前進的路上,怎么看怎么詭異,但是讓她放著不管的話,她又做不到,這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把她抱上來吧?!彼f道,“不了,還是讓桂圓抱,畢竟是女孩子?!?/br> 龐偉問道:“你不怕她是心懷不軌的人?” 安寧一旦做了決定便不會后悔,她正色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總不能因為擔心對方是壞人就不救人吧?先救再說,是壞人的話,也得等救醒了再算賬?!?/br> 桂圓只聽安寧的話,直接下去,把那女的公主抱起,抱到車內。 安寧皺了皺眉——這小姑娘看起來真不是普通的慘,身上被打得幾乎沒有一塊的好rou,她口中吐出黑色的血,氣息很是微弱。 她視線落在她那張臉上,皺起了眉——總覺得這張臉在哪里見過的樣子,到底是哪里呢? “姨娘,少爺好歹是你親生兒子,你好好說便行,別打他了?!毙⊙诀弑е蛞棠锏耐瓤拗鴦褡?。 這幅畫面突然跳了出來,安寧神情一肅,死死盯著這張臉。 還真沒看錯,是以前那位服侍方姨娘和以南的小丫鬟,安寧當時還在心中夸她忠心呢。她怎么會在這里?還變成這副模樣……沈家怎么看都不是這么心狠手辣的人家啊。 她直接對龐偉道:“現在馬上回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