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周李氏這才知道原來在她小解外出的時候,還有發生這一檔事。 她揚了揚眉,教育女兒:“傻瓜,就算你生氣,不想收下他們的道歉,好歹把禮物留下啊。我看這份禮物比之前還值錢的樣子呢?!?/br> 安寧表現得十分有骨氣,“娘啊,你知道什么叫做不吃嗟來之食嗎?知道什么是骨氣嗎?就那么一點東西,也想收買我,太天真了?!?/br> 周李氏不懂什么嗟來之食,但是她懂的可以用武力消滅道理,直接送了女兒一個暴栗,“哼,骨氣能當飯吃嗎?” 她被趕出周家的時候也很有骨氣啊,結果卻差點餓死了。再說,周李氏自認為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沈家做錯事,他們收下賠禮有什么不對?偏偏女兒一副要跟沈家毫無瓜葛的樣子。傻啊,他們周家,能夠硬碰硬沈家嗎?還不如就著這個臺階下,你好我好大家好呢。 周李氏為女兒cao碎了心,見到女兒這樣油米不進,覺得更加心累了,上下嘴皮子也翻動得更加起勁了。 安寧見招拆招,“娘,再繼續說下去的話,之前沈家送的翡翠鐲子和布料,我也一起送回去?!?/br> 周李氏知道女兒說到做到,又實在喜歡手上的鐲子,便也不多說什么了,她轉而跑去教育聰哥兒了,把聰哥兒念得雙眼無神,生不如死。 安寧當做沒看到,直接闔上眼小憩,還把她娘的嘮叨當做催眠曲來著。她其實是知道周李氏心中的擔憂,無非是覺得他們周家這個細胳膊拗不過沈家的粗大腿。 她只能安撫她娘,“娘,我見過幾次沈夫人,她是個明理之人,雖然這次碰了個小釘子,但是下回定會重新上門的。說不定還會帶上更多賠禮呢?!?/br> 后一句話純粹就是打趣了。 周李氏白了女兒一眼,“誰稀罕那點禮物了,我又不是沒錢?!?/br> 安寧覺得她娘絕對是更年期到了,越來越難纏。之前說骨氣不能當飯吃的人又是誰啊。這么快把自己說過的話吞下去真的可以嗎? “那下回你可不許這種態度了。不過那丫鬟的脾氣倒是不錯?!?/br> 安寧連連點頭,再三保證。 桂圓字正腔圓道:“夫人放心吧!那沈家定會上門賠罪的?!彼赞o鑿鑿,竟是比安寧更相信這點。 安寧不由失笑,“你就這么有信心啊?!?/br> 桂圓用力點頭,“那是一定的!” 紅棗同桂圓交換了一個眼神,也跟著點頭。 有幾個丫鬟逗趣,周李氏終于松了口氣,也不念叨聰哥兒了。 聰哥兒連忙再次尿遁,這回說什么也不肯呆在安寧他們這輛馬車上,死活要同李南、張青青、周青梅等擠另一輛,顯然是怕極了他奶奶的嘮叨。周李氏對著他背影笑罵了幾句,接下來的旅程之中,倒是安靜了不少。 耳根子清靜了不少的安寧正好可以休息一下。今天她一整天都走來走去的,也感到疲累不已。 周李氏看著女兒的頭一點一點的,干脆把女兒的頭移到自己腿上,把她的腿當枕頭,又拿出一件的小披風,蓋在安寧身上,生怕安寧不小心著涼了。 …… 安寧回到家后,開始磨刀霍霍,繼續做胭脂了?,F在周李氏和周青梅都不做臭豆腐了,因此可以給她當幫手。 等到了秋天時,她又得開始收葡萄,釀造葡萄酒了。想到白花花的銀子,安寧做活時都不覺得疲憊了。 張青青和李南自從拿回了開店的良道吉日,便整日忙著開店的活。李南最后還是在安寧店鋪附近買了比蝶戀花稍大一點的店鋪,花了他六十兩銀子。周李氏覺得用租的比較便宜,何必非要買下鋪子呢,又不是她家丫頭這樣錢多太多。 李南卻是不同的觀點,他對于自家糕點生意很有信心,他家的那些糕點可都是外甥女教的,而且外甥女還搗鼓出了奶油這種新奇又美味的東西,他對于糕點鋪的前景就更加看好了。生怕萬一等生意紅火后,店家抬高店租——這種事情過去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因此索性直接買了下來一了百了。更何況,即使真的虧了,到時候租出去也可以嘛。 張青青聽到這話,臉都黑了,連忙讓他趕緊呸呸呸。還沒開店呢,就詛咒自己家虧本,找打! 李南雖然挨了媳婦的幾記粉拳,但還是甜在心中。 …… 從云水觀回來的第十天,沈家再次上門了。 安寧本以為頂多就是派個主子面前得用的陪房過來,誰知道卻是沈家大少沈以行親自壓著沈以蘭過來周家。 沈以行的氣場太強,沈以蘭根本不敢在這個哥哥面前放肆。她臉色有些憔悴,明顯回家后的這些天沒少被訓斥。 也不知道是不是學乖了,沈以蘭和以前的表現可謂是天壤之別,站在那邊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 她壓低眸光,低眉順眼道:“安寧jiejie,上次是我做錯了,還望安寧jiejie別同我一般見識?!币痪涞狼傅脑捳Z說得那叫一個楚楚可憐,仿佛她就是那朵在風中搖搖欲墜的小百花。 安寧差點以為沈以蘭被穿越了。她以前不是都走野蠻少女路線的嗎?什么時候改道啦? 心中即使有再多的腹誹,人家都表現出這樣的誠意了,安寧也不好抓著不放,“沒什么,只望沈小姐日后能夠真的痛改前非?!?/br> 痛改前非……四個字刺得沈以蘭的心隱隱作疼。她的指甲掐進了手心,面上卻仍然是再乖巧不過的笑容了,“以前都是我太任性,對安寧jiejie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安寧jiejie原諒我就好?!?/br> 說完,還拿手絹抹了抹眼睛。 沈以蘭看著周安寧不咸不淡的神情,心中的恨意更深。那天回去后,她便被她娘給訓了一頓,還給她禁足了。她那時候還向她爹撒嬌,她爹倒是為她出頭,不僅免了她的禁足,還打算給周家一個小小的教訓。 結果第二天蔚家的人便上門了。也不知道蔚家的人說了什么,她爹一改之前慈愛的態度,不僅將她禁足的時間延長到三個月,還請了一個嚴厲的嬤嬤過來,說要好好教導她規矩。那嬤嬤看起來慈眉善目,每次她規矩稍微有點不對,便下狠手教訓。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法子,明明讓她身上疼得要命,卻找不出半點的痕跡,沈以蘭根本有苦說不出。她爹娘見她規矩變好了,還大大獎賞了嬤嬤一把。 才幾天的時間,沈以蘭便從一朵嬌艷怒放的鮮花成了霜打后的小白花。如果不是她哥要帶她出來道歉,恐怕她連得閑的功夫都沒有,還得留在家里邊被禁足邊學規矩。而這一切都是拜周安寧所賜。她也算是看透了,她娘雖然疼她,但是最重要的是哥哥。她爹雖然寵她,最愛的卻是自己的身份權勢。而她能夠利用的便是他們這點隨時可能失去的寵愛。沈以蘭算是走到了另一個極端之中,看什么事都往偏激方面想去。這樣一腦補,在她心中,自己便成了天下那第一等的可憐人。 城府變深的沈以蘭不但沒有在安寧面前發飆,還對安寧說道:“咱們這樣也算是不打不相識,說不得以后還能當好姐妹呢?!?/br> 安寧越看越覺得她這副做派怎么和那方姨娘好像,被她的話給弄的雞皮疙瘩都起來。這沈家到底是怎么訓沈以蘭了? 她只是呵呵一笑,“小女蒲柳之姿,比不上沈小姐天真浪漫,哪里能和沈小姐當姐妹?!?/br> 然后趕緊轉移了話題。 沈以行也蹙起眉毛,看著越來越陌生的meimei。他本來就不是話多的人,讓meimei道歉過后,放下禮物便帶著沈以蘭離開了。 周李氏之前便從女兒嘴里聽過好幾次這位沈家小姐的囂張氣焰,如今見她完全變了個性格,也在一旁嘖嘖稱奇。 她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翻別人送的禮物。 沈家這次的賠禮的確不少。除了綾羅綢緞外,還有一箱的筆墨紙硯,一盒首飾,另外還有一幅的字畫。從落款來看,也是名家之筆。 安寧估量了一下價格,大吃一驚,這份賠禮恐怕都抵得上沈以蘭那塊暖玉的價格了。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從沈家的態度來看,他們更像是將周家當做了沈家一樣級別的家庭來交往。 安寧對此百思不得其解,更不知道沈老爺有過教訓周家的想法,只是后來不得不被迫打消。 周李氏看到這些禮物便樂滋滋地點了起來。 安寧把那幅字畫收下,掛在自己的房間。其他的東西基本都是全家每人分了一些。就連桂圓和紅棗都分到了一個銀戒指和一匹的綢緞。周李氏覺得她家閨女的優點就是大方,從不把東西藏著掩著。不過這也是缺點之一,她常常頭疼女兒手頭這么松快,以后被婆家嫌棄那可怎么辦?只能讓她辛苦一點,到時候多給女兒挑選幾個好相處的人家。 分禮物是最快活的時間,能分的都分了以后,周李氏把剩余的布料裝到她小庫房里,等要做衣服的時候再找她拿。 這時候,白大娘上門了。 她一開口便是笑,“喲,沈家又往你們家送禮物啦?咱們村里能夠同沈家交往的,也就獨你們周家一份,他們沈家連村長都看不上呢?!?/br> 周李氏直接剪了五尺的綢緞,“這個你拿回去,給你家繡姐兒做套衣衫?!?/br> 繡姐兒同安寧交好,又嘴甜,周李氏對這個小姑娘也是很有好感的。 白大娘也不同她客氣,“那我就收下啦。我們白家還真是托了你們家不少的福?!?/br> 這話說得可謂是真心實意。自打安寧他們把臭豆腐方子送給了白家以后,白家一個月都能掙個十兩銀子左右,日子美得做夢都能夠笑醒,而這一切都是周家的好心。 她摸了摸這布,只覺得布料那叫一個柔軟順滑,幾兩銀子都買不到一匹這樣的好布,而且這種布料即使放幾年也不會壞掉或者是褪色了,不是尋常幾百文的布可以比的。她心中更是決定把布收下,平時穿什么穿,有棉布就夠好了,這種布就應該給繡姐兒當嫁妝。 白大娘雖然也有孫子,但她最疼愛的還是長在她身邊又有出息的繡姐兒。她這次上門,也無非是為了通知周李氏等下一起去村里的祠堂開會來著。聽說村長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一般來說,去開會的都是家中的男丁,但周家情況不同,肯定是周李氏出馬,安寧看她娘坐立不安的樣子,干脆地表示要同她一起。反正她又不是沒去過祠堂。 周李氏覺得女兒比她有文化,又聰明,帶上她肯定不會吃虧,就這樣定了下來。 開會的時間是在第二天早上。天空不太作美,直接下起了大雨。 安寧同她娘一起撐著傘出發,正巧于崢也要一起去。顧可欣他們在玉山村也駐扎了好幾個月,結果人品端正,很快就融了進來。所以村長李富貴這次開會還特地讓人通知了楊家,只是楊開意做起了生意,前天正好出門。顧可欣又是女眷,所以是于崢出面的。 于崢一身淺淡的青色,衣服只是在下擺的地方繡上一些竹子。即使他特地修飾過面容,站在那里,仍然透著一股纖塵不染的味道。 他看見安寧,冷峻的眉眼柔和了幾分,還對周李氏說了幾句寒暄的話語。 大家基本都是這個時間出門開會,盡管下著雨,路上行人還是不少。 安寧不太喜歡這種下雨天氣,路面是大大小小的水坑,一片泥濘,等她回去以后,又得換掉這一身衣衫和鞋子了。幸好她機智地在出門之前換上了一套往日不太喜歡的衣服,即使臟了也不覺得可惜。 最郁悶的要數周李氏了。她最喜歡在村里人面前顯擺一下,結果新做好的鞋子回頭又得丟了。 不行,不能丟!大不了到時候多清洗幾遍。周李氏咬牙想道,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趨勢了。 等到了祠堂以后,基本大家衣服鞋底都沾上了泥,只有于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路的,仍然是那樣干干凈凈得令人嫉妒。 村長李富貴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場景,生怕大家腳下的泥把好好的祠堂弄得臟兮兮的,特地在門前放了好幾塊布。人們進來之前,都可以先把腳在布上多踩幾下,擦干凈一些。 祠堂在幾個月前修建過一次,比以前還要大上一倍,勉勉強強還是能夠裝下這么多人。李家雖然也從醬油中掙了不少,特別是搭上謝家,把醬油往平和縣也一起賣之后,收入更是比以前翻了幾倍。安寧每個月還可以收到五兩銀子的分紅。為了以防大家說嘴,李富貴便把祠堂給好好修建了一番。 他看著外頭這路,心中思考著,要不要到時候把路也給修了。不僅可以博得好名聲,還可以表示自己家其實沒有貪太多。 等人都來齊全以后,李富貴也說出了今天的來意。 “諸位可還記得那紅薯、土豆和玉米?” “記得!怎么可能不記得!” “村長啊,今天的事情就和這個有關嗎?” 當時這事件在村里可是流傳了好久,直到后來討論來討論去都沒啥成功后才漸漸平息,但也不代表大家已經忘記了。 李富貴點點頭,“前幾天啊,衙門派人過來說了,這三種作物其實去年便已經帶了回來,只是因為官家先讓農部試著種植了一些,所以才沒有動靜的。如今成果出來了,并不比之前在報紙上說的差。所以官家打算先在十個州上試著推廣,咱們宣州也是其中的一個呢?!?/br> 他語氣之中帶著nongnong的自豪感,似乎覺得宣州被選上入了官家的眼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安寧顰眉細細思索,大周一共有128個州,宣州在其中不上不下,不算好也不算差,距離京城又遠,一般來說,就算是從中選十個,也應該選不到宣州身上的。盡管不懂宣州被看上的理由,但是于她而言卻是一件好事。 土豆燉牛rou!烤地瓜!芋圓!玉米! 每一樣吃食都可以讓她流口水,而且她還可以讓舅媽和舅舅也把這幾樣吃食弄到店鋪之中,想必可以小火一把。 她笑道:“這可是大好的事情,那地瓜土豆的產量擺在那里,想必種植了以后大家都不用打饑荒了?!?/br> 白大娘捂著嘴笑,“安寧啊,現在咱們玉山村在附近幾個村中可是出了名的有錢,再饑荒也饑荒不到我們頭上?!?/br> 安寧怔了怔,她倒是忘記了這件事。村里大部分家庭每個月都有醬油的收益在,衣食無缺,也難怪大家的興頭都不高,除了幾個老人。那幾個老人是吃過餓肚子的苦頭的,還教訓年紀小的,“種!必須得種!只是這幾樣東西要怎么種?” 李富貴是下過這方面的功夫的,他連忙把他從上頭的人聽到的那些給一一說了出來。 安寧也裝作認真傾聽的樣子,其實論對這三種作物的了解,她恐怕要勝過在場大多數人。 李富貴又說了一通的話,安寧總結一下他的發言,大致可以歸納得出這么幾個信息:一,玉山村可以申請的種子三種作物加起來大概可以種五百畝。二,這三種作物種子也是需要花錢買的,價格還比一般的水稻貴上一半。三,若是要申請買種子的話,得在三天內申請完成,他好上報上去。 安寧眼皮跳了跳。果然,在李富貴說價格是水稻的一點五倍時,不少人都打消了注意。 價格比水稻還貴,雖然產量據說很高,但是眼見為實,大家一點也不想打賭,加上又有不少人不知道這幾種的味道。萬一種出來不好吃沒人買怎么辦?干脆等有人種出來了以后再考慮一下吧。 于是打退堂鼓的人就更多了。還不如做種黃豆釀醬油呢。 李富貴哪里想到他的一番話反而起到了反效果。他還想著響應縣城里官老爺的號召,把五百畝都申請了,讓官老爺看到他的能力呢??墒侨羰巧暾埾聛砹藳]人種,那豈不是白費精力了? 他苦口婆心勸道:“大家知道嗎?那紅薯的畝產量至少是水稻的四五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