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至于外人會不會相信,那就是他們的事情了。 出了公堂,安寧同娘親和舅舅他們說了一聲,便先同蔚池一起走了。 …… 走著走著,安寧便發現不對勁了,這個方向是? 安寧對著面前的凝香閣,揚了揚眉,“你們家蔚公子在里面?” 蔚池咳嗽了一聲,正想說些什么,卻見安寧一臉了然地點頭,“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懂的?!?/br> 你懂個屁啊……蔚池覺得自家公子真是冤死了,但這其中的一些隱秘又不足以向外人道,只能憋在胸口。 安寧若有所思,“我聽聞最近有一富家公子愛慕凝香姑娘,甚至花斥千金包了凝香姑娘,難道就是蔚公子?” 她以前知道這消息的時候,還在對她娘說,果然是人傻錢速來的冤大頭,一想到風姿翩翩的蔚邵卿身上被貼上了冤大頭的標簽,總覺得違和感不能再濃了。 蔚池更加憋屈了,漲紅了臉,一句話都說不出。 安寧只是笑笑,“那我們上去吧?!?/br> 全然不顧自己一個小姑娘上青樓在別人眼中會不會很奇怪。 也許是因為青樓里的人早就見慣了蔚池他們,安寧一個女孩子跟在他身后,居然沒有被攔下,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蔚邵卿之前花費不少銀錢的關系,誰會平白無事得罪大款啊。 他們穿過大廳,越過長長的走廊,七拐八拐的,來到了一幢單獨的小樓前。作為凝香閣的頭牌,凝香的待遇明顯是第一等的,擁有一座獨屬于自己的小樓。 安寧在走進去之前,忍不住問了問蔚池,“我們真的不用敲門一下嗎?萬一不小心打擾到他們,會不會不太好?” 萬一人家蔚少爺在里面正和凝香談情說愛呢? 蔚池的眼皮跳了跳,“你想多了?!?/br> 安寧嘖嘖了幾聲,“你啊,還是多學點什么叫做察言觀色吧?!弊鳛橄聦?,好歹得掌握好這一門技能。 也就是她和蔚池熟悉了,才會這樣打趣。 蔚池忍無可忍,“我說,你一個小姑娘整天都在想什么?成年人都沒你想得復雜?!?/br> 安寧笑了笑,“你又不是我,哪里知道我想什么?!?/br> 蔚池懶得和她打機鋒,他知道周安寧這小丫頭伶牙俐齒的,他未必說得過她,索性當做沒聽到。 他們還沒進屋,銀紅色的簾子已經來開,綠苑一張燦爛的笑臉出現在她面前,“我剛剛在里頭就聽到你們兩個人的聲音啦?!?/br> 安寧紅了紅臉,有些不好意思,這不是說她和蔚池的對話都被人聽到了嗎。她趕緊轉移話題,“我店里的胭脂你們喜歡嗎?” “喜歡,就是貴了點?!?/br> 安寧笑,“我到時候和青芽說一聲,你以后去就給你打七折?!?/br> 綠苑和凝香可是給她拉了好多客源,給她打點折扣是應該的。 綠苑撫掌大笑:“那好,我明天就買一堆回來,然后轉手九折賣給其他姐妹,這一來一回倒是我賺了?!?/br> 安寧笑道:“你真不該呆這里,若呆我那里,保準能幫我賺得盆滿缽滿的?!?/br> 綠苑嘴角扯了扯,“我這樣的身份,就算我去了,你敢收嗎?”誰會愿意收一個妓女? 安寧心知,于綠苑而言,呆在青樓里的經歷便是她一生的心病,也正了臉色,“你敢來,我又有什么不敢收呢?都是一樣的人,一雙眼睛一張嘴一只鼻子,又有何不同?” 綠苑從未聽過這樣的話,或者說是聽過,只是這種話從來是不會對他們這種人說的。她眼眶瞬間紅了紅,忍住眼淚,笑中帶淚,“那我可是會當真的,我可是和你說好的,以后混不下去就賴你身上了?!?/br> 她身邊的幾個女孩子也都垂下頭不語。 “那可是我賺了,有這么漂亮的小姑娘擺店里,就算不會賣東西,當裝飾物都合算?!?/br> 幾個姑娘聽得不住地揉肚子,撐不住笑了。其中一位還說,“幸好你不是小郎君,不然該拐騙多少女孩子的芳心啊?!?/br> 安寧也跟著嘆氣,目光在一個個小美女身上流轉了一圈,“我也可惜我不是小郎君,不然把你們這些漂亮小姑娘都娶回家,擺在后院里看著也養眼?!?/br> 蔚池簡直嘆為觀止,這周安寧簡直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瞧瞧,才幾句話功夫,這些樓里的姑娘待她那叫一個親熱,簇擁著她,把他這個正宗的男人都給撇一邊去了。 說說笑笑的,安寧左擁右抱眾多美女,排場十分浩大地出現在蔚邵卿和凝香面前。她小小的臉龐一臉得瑟,眼睛落滿了星辰,讓人忍不住想捏一下臉頰。 凝香看見她這樣,又聽了幾句她在樓下的話,忍不住笑了,“真是好一個憐香惜玉的周公子?!?/br> 安寧接過話題,拿起旁邊桌上的扇子,裝模作樣地打開,一副翩翩君子的姿態,“承凝香姑娘吉言,我以后便自號憐花公子了?!?/br> 武林外史里的憐香公子是何等驚才絕艷之人,叫這個名字,她一點都不吃虧啊。 屋內的女孩子們都不住地低頭偷笑,肩膀聳動。她們難得見到像安妮這樣不歧視她們存在說話又有趣的小姑娘,注意力一時之間都集中在她身上,反而忽視掉了蔚邵卿。 蔚邵卿一席白衣,坐在竹席上,一手捏著杯子,神態莫測。他每次不說話的時候,氣場十足,給人的壓力很大。 安寧覺得,她寧遠應付一群美女,也不想單獨面對蔚邵卿。 偏偏凝香還十分善解人意地說:“我正好要和姐妹們練習一曲新舞,我先下了?!?/br> 然后就這樣帶著眾多鶯鶯燕燕走了,只留下蔚邵卿、蔚池和她。 等等……也帶她一起玩耍啊,她也想看她們練曲啊。 只可惜凝香聽不到她心中的渴望,只留下淡淡的一抹幽香。 “你在這里倒是適應得很快?!蔽瞪矍涞穆曇袈牪怀鍪潜頁P還是諷刺,反正安寧就當做是表揚了。 安寧揚了揚眉,“環肥燕瘦,群美環抱,這是我的眼福,有什么好不適應的?!?/br> “你一個姑娘家——”蔚邵卿下意識皺起眉。 “這里是凝香閣?!卑矊幹苯哟驍嗨脑?,蔚邵卿若是真把她當姑娘了,會選在這地方會面嗎?換做別的小姑娘,嚇都嚇死了,安寧都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不小心招惹了這位,才來這么一個下馬威。 “嗯,這是我的失誤?!蔽瞪矍鋮s出乎意料地道歉了。 安寧沒想到他一位貴公子居然也會這么輕易承認自己的錯誤,也懶得抓著不放,“沒事,反正是我占便宜?!?/br> “……”蔚邵卿第一次體會到了什么叫做無言以對。他視線落在安寧身上,他見過的漂亮的小姑娘眾多,周安寧是好看,卻也沒有好看到傾城絕色的程度,只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周安寧身上有著京城中那些世家小姐所沒有的東西。 這些……是她那位神秘的師傅逍遙子教給他的嗎? 他的失神只是一瞬,蔚池很快便在他耳邊將在牢房里發現的一些線索告訴他家少爺,連帶著某人的表現也一起說了。 蔚邵卿垂下眼睛,手指微曲敲著桌面,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他思考他的,安寧自己則是自得其樂地給自己泡茶。 雖然她的動作并不像專門訓練過的世家子一樣,儀態萬千,行動之間卻有著一股說不出的悠閑氣質。 安寧邊喝茶,邊看沉思的某人,不得不承認,蔚邵卿長得確實是好,他的容貌讓人覺得稍微在哪個位置修動一分都是褻瀆,給人一種完美無缺的感覺。 “你在想什么?”他突然抬眼問道。 盯著人看卻被抓包,安寧也不慌亂,笑了笑,“只是在想,就著蔚公子的容貌,這茶都可以多喝兩杯了?!?/br> 蔚池在旁邊裝死:他家少爺這是被調戲了吧?這絕對是被調戲了吧? 若是在別人面前,安寧恐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只是不知道為什么,蔚邵卿雖然與她身份懸殊,她卻有種直覺——眼前的這個人不會真正傷害到她。 安寧的直覺曾經救了她許多次,這一次,她也一如既往地相信著她的直覺。 蔚邵卿果然沒生氣,只是說道:“既然喜歡這里的茶水,那就多喝幾杯?!?/br> 安寧驚訝地看他,她沒想到蔚邵卿居然聽出了她真正的意思。凝香這里的茶的確是好,清香怡人,甚至比李艷送給她的那些要好。 “對于這事,你有何想法?”安寧問。 蔚邵卿道:“是我們連累了你們家?!?/br> 安寧皺了皺眉,她來找蔚邵卿可不是為了聽這種虛話。 “我會派兩個身手好的侍衛去你家那里?!?/br> 安寧想說點什么,但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她抿了抿嘴,有些惱怒,“那些人應該不是因為葡萄酒吧?” 蔚邵卿贊許地點頭。對方的想法就連他也不明白,從對方連鵲橋仙這種消失了兩百年的毒藥都能拿出,可見勢力不小,這樣的勢力,卻只派了一個人過去,怎么看怎么奇怪?倘若對方一口氣派了五六個人過去,恐怕周安寧那只狼也應付不來。而且從對方對周家人下迷藥來看,對方似乎也不想傷害周家的人。這些事,他并沒有告訴周安寧——恐怕周家并非被他連累,而是對方就是沖著周家。還是讓安寧以為是被連累好了,省的她們家一直提心吊膽的。那賊人的身份,他只能讓手下人繼續調查,看能不能從這一塊下手。 也虧得蔚邵卿這樣一個性格冷淡的人難得會替一個人想這么多。 眾多思緒纏繞成一團,但做出最后決定也就是一瞬的功夫,他淡淡道:“放心吧,有蔚家在,他們不敢弄出太大的風浪的?!?/br> 平淡的話語遮掩不住的是理所當然的霸氣。 安寧怔了怔,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你不懂什么叫池魚之殃嗎?” 不過蔚邵卿的保證卻讓她一顆心也安定了下來,“既然同葡萄酒無關,那我就放心繼續釀了?!?/br> 蔚邵卿失笑,“你想到的只有葡萄酒嗎?” “廢話。葡萄酒可是我小金庫的一大來源?!彪m然胭脂也賺錢,但是賺錢路子能多一條是一條。 “我還以為你會擔心一下其他問題?!?/br> 安寧很淡定,“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蔚少爺,我相信你的本事。相信周家肯定不會再出其他的事情?!?/br> 蔚池聽了這明顯是推脫的話語,嘴角抽啊抽——這周安寧怎么越來越無恥了,推脫的本事越來越好了。 安寧若是知道蔚池的想法,只會大喊冤枉:她沒權沒勢,除了讓蔚家幫忙,還能做什么? 蔚池哼了一聲,“還以為你會稍微害怕一下呢?!?/br> 安寧面不改色,“就算我害怕也改變不了事實,與其戰戰兢兢讓人看笑話,還不如淡定一點,說不定還會唬住對方,讓對方以為我有什么憑據,不敢出手呢?!?/br> 雖然蔚池知道這是實話,但不知為何聽了還是有點不爽。 安寧對于蔚邵卿還是很有信心的,堅信對方派來的侍衛一定是那種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高手,一定可以把周家給保護得嚴嚴實實的。 她心安了,行動之間不免透露了幾分,甚至還很有閑情逸致地欣賞起了凝香所住的這個房子。 蔚池都忍不住在心中感慨:她這心態也太好了點。 蔚邵卿也沒說什么,仿佛他讓安寧過來,就只是要給她兩個侍衛一般,甚至還自然地用安寧泡好的茶,給自己杯里倒了一杯。 一時之間,只余茶香裊裊,樓下排練的曲樂隱隱約約傳來,好一派安享靜謐的場景。 再好喝的茶,喝上兩杯即可,喝了一壺那就是牛飲了。 淺酌兩杯后,安寧轉頭看向蔚邵卿,“不知道我有這個榮幸可以一覽凝香jiejie的舞蹈嗎?” 蔚池臉抬也不抬說道:“你若是過去,她恐怕會很高興?!彼f起凝香的時候,語氣很平淡,仿佛傳聞中一斥千金癡心于凝香姑娘的人不是他一樣。 “凝香jiejie和綠苑可以很樂意,但這里終究是凝香閣?!闭l知道看到一半,老鴇會不會突然跳出來。 蔚邵卿卻突然站了起來。 安寧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