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面對羅飛的逼問,張雨有些無從招架的感覺,他苦笑道:“如果是自殺,那就是我見到過的最離奇的自殺方式。在這缸水慢慢酸化的過程中,死者全身都會感受到劇烈的腐蝕性灼痛,誰能受得了這種煎熬?據我所知,幾乎所有的自殺者都會尋找一種簡單的、沒有痛苦的死亡方式,像這種離奇的死法實在是違背常理?!?/br> “那我們還是把思路回到兇殺上來吧。我們可以假設兇手對死者極度仇恨,所以要用這種殘忍的方式來折磨她。這是符合邏輯的??墒恰绷_飛的目光在衛生間里慢慢地掃了一圈,“怎么做到呢?沒有暴力的痕跡,也沒有使用藥物,受害人怎么會乖乖地聽他擺布?” “你別問我了?!睆堄陱氐淄督?,他抱怨道,“我的任務只是勘驗尸體,最多給出一些現場分析。具體說探案找出真相,那可是你的工作?!?/br> 看著對方那副無奈的模樣,羅飛歉意地笑了。他聳聳肩道:“好吧,我等你的尸檢報告?!闭f完這話他轉身往衛生間外走去,他要到屋子里的其他地方看一看。 這是一套七十多平方米的兩居室,大間是臥室,小間被改造成一個書房。裝修的檔次不錯,室內的家具家電也多為進口名牌,可見主人對生活品質有著較高的要求。陽臺很寬敞,一頭放著臺跑步機,另一頭則搭了個精致的狗窩。 技術人員在客廳內提取到外來男子的腳印,羅飛判斷這些腳印應該是某個快遞員留下的??蛷d地板上的那只泡沫箱是支持這種判斷的有力證據:這只泡沫箱位于外來腳印的行進拐點,箱子里殘留著一些紙團填充物,箱子四周也有不少散落的紙團。從主人的衛生習慣來看,她應該難以容忍這些垃圾的存在,據此可以猜測,女主人遇害應該就在箱子打開后不久,她甚至沒有時間來打掃拆箱時產生的垃圾。 羅飛在屋中又轉了一圈,尋找能適配這個箱子的物件。他最終將目標鎖定為衛生間里的那套自制的化學裝置。 鐵架、燈罩、水桶,如果要同時放進那個泡沫箱里,大小可算正好。燈罩里盛放著濃硫酸,在搬運過程中萬萬不可搖晃傾倒,所以用很多報紙團來填塞箱中空隙,以保證內置物品的穩定和安全。 不遠處的桌面上有一張快遞底單,羅飛拿起那張單子與泡沫箱上殘留的貼痕比對了一下,完全吻合。 羅飛專注地看著單子上填寫的寄件人信息,正若有所思之際,忽覺有人走到了自己身邊,抬頭一看,原來是助手小劉。 先前羅飛曾指派小劉去查訪死者的社會關系,此刻便徑直詢問:“怎么樣?” 小劉回答道:“趙麗麗,今年二十一歲,祖籍就在本市。父母居住在康樂小區。趙麗麗沒有固定工作,對外自稱模特,經常接一些諸如平面廣告之類的私活。此人社會交往比較雜,追求者眾多。最近交的一個男朋友叫作姚舒瀚,不過在一周前剛剛分手?!?/br> “姚舒瀚?”羅飛聽到這個名字精神陡然一振,揮手道,“我們現在就去拜訪這個家伙!” 小劉掉頭就要走:“我去查下這個人的聯系方式?!?/br> 羅飛一把拉住小劉,然后他揮著手里的那張快遞單說:“不用查了,手機號碼和住址,這上面都寫著呢!” 03 當小劉開車的時候,羅飛通過派出所的關系了解到姚舒瀚的個人信息。 姚舒瀚,今年二十四歲,本市戶籍。其父姚國華曾任龍州市房管局副局長,后辭職經商,成立了一家地產開發公司。利用在職時建立的人脈,姚國華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現在已是龍州最得勢的本地開發商。姚舒瀚大學畢業后在父親的公司里掛了個職,領著高薪卻不問事,日常生活以吃喝玩樂為主,龍州的高檔酒吧和夜場是他每天流連忘返之地。 姚舒瀚的戶口仍然和父母掛在一起。但那個快遞單上留下的地址才是他個人的實際住處。 羅飛二人按照地址找到了攬月豪庭4號樓1501室。他們按了半天門鈴,姍姍來遲的主人才打開了屋門。站在門后的是一個瘦高的小伙子,他穿著睡衣,眼神中還帶著些迷離,看似剛剛從午睡中醒來。 小劉客氣地問了句:“你是姚舒瀚?” 對方“嗯”了一聲,懶洋洋地看著門外這兩個不速之客。 小劉說明來意:“我們是刑警隊的,有些事情要向你了解一下?!?/br> 姚舒瀚眼皮一翻,嘴唇動了動,雖然聲音不大,但分明能聽出是一個“cao”字。 小劉臉一沉,有點按捺不住脾氣。羅飛適時上前,抬臂把小劉往后稍稍一攔,隨后單刀直入地對姚舒瀚說道:“趙麗麗死了?!?/br> “???她死了?”姚舒瀚驚訝地張著嘴,片刻后他又顯出更加強烈的抵觸情緒,把手一攤反問道,“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既然沒關系,”羅飛盯著對方的眼睛,“那說清楚了不是更好?” 姚舒瀚一邊和羅飛對視,一邊在心中估量著事態的輕重。最終他還是暫且讓步,把腦袋一扭道:“好吧,那就進來聊聊?!?/br> 羅飛二人跟著姚舒瀚來到屋內。主人往客廳居中的沙發上一坐,隨手拿起茶幾上的香煙問羅飛:“來一根?” 羅飛搖手道:“不用?!彼托⒁蝗艘贿?,占據了組合沙發的兩個側座。 姚舒瀚給自己點了根煙,然后吐出煙圈說道:“要問什么就快說吧。我很忙的,最多給你們半個小時?!?/br> 一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言談舉止間卻處處流露著高人一等的傲氣。 或許他確實有驕傲的資本:出生大富之家,長得又高又帥,只憑這兩點就足以將萬千競爭的同類遠遠拋在身后了。 可這又怎么樣?小劉在心中憤憤不平,不就是有個好爹、生了副好皮囊嗎? 羅飛倒不計較姚舒瀚的態度。事實上在查訪探案的過程中,比對方態度更加過分的也大有人在。如果你自己的情緒因此受到干擾,那只能說明你是個不合格的刑警。一名調查者應該時刻牢記來到此處的目的:不是為了享受對方的敬畏或者尊重,而是為了獲取對方心中的秘密。所以務必保持最平和的心態,冷靜旁觀,捕捉每一個細節,作出最精準的判斷。 羅飛拋出了第一個問題:“你最后一次和趙麗麗聯系是什么時候?” 姚舒瀚沒有過多考慮就答道:“大概一個星期之前?!?/br> “一個星期之前——就是你和她分手的時候?” “沒錯,我們分手之后就再也沒有聯系過?!?/br> “那你們為什么會分手?” 姚舒瀚回答得非常簡單:“厭倦了?!?/br> 羅飛追問:“誰厭倦了?” 姚舒瀚笑了,用一種炫耀般的口吻說道:“當然是我啊?!?/br> 羅飛把對方的態度作了引申:“也就是說,是你拋棄了趙麗麗?” “拋棄?”姚舒瀚并不認可這種說法,“這話就說大了。沒什么拋棄不拋棄的,我們又不是談感情?!?/br> “你們不是男女朋友嗎?怎么叫不談感情?” “警官,你是真不懂假不懂???”姚舒瀚瀟灑地彈了一下煙灰,說道,“我圖她的色,她圖我的錢,我們各取所需。這事多簡單啊,跟感情有什么關系?” “哦?!绷_飛瞥了對方一眼,“這么說你們不是在談戀愛,而是一種包養的關系?” “包養這事太低級了吧?”姚舒瀚不屑地搖搖頭,他抽了一口煙,又道,“這么說吧,我們就是在一起玩了一年,這一年所有的開銷都是我來,她那套房子也是我給買的?!?/br> 羅飛已經沒興趣對這個問題再進行深入的探討,他只想抓住最關鍵的地方:“不管怎么樣,趙麗麗并不愿意和你分手,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