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在江痕來到勝利鎮的第三天,江英影喝完酒又打他了,他很疼,一口氣跑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蹲在大樹底下,腦袋塞在曲起的雙膝里,無聲的哭了起來。 傷心的同時,心里更多的是恨,他恨江英影這個女人,這個不配做母親的女人! 很多時候,他甚至想殺死這個女人! 也不知道哭了有多久,聽到身后有一陣腳步聲,很輕,像是怕打擾到他似的,接著,一只小手輕輕的落在他的頭頂上,順著他的頭發摸了摸,一陣糯糯的小女孩的嗓音響了起來?!皠e哭了,我有糖,給你吃?!边呎f邊拿出一顆糖往江痕的手里塞。 八歲的江痕疑惑的抬過頭,抬起那雙哭的通紅的雙眼看著眼前的人。 那是江痕第一次看到林一夏,她扎著兩個小辮子,皮膚白白的,眼睛大大的,一眨一眨的,左邊面頰上隨著抿嘴的動作抿出了一個小酒窩。穿著一身綠色的碎花連衣裙,在斑駁的太陽光下,周身映著一圈很漂亮的亮光兒。 在那棵榕樹下,林一夏背著天使的翅膀出現在他面前,露出陽光般耀眼的笑容,那一刻,他感覺所有的痛苦全化為虛無,覺得,就這樣死去了,也是很美好的一件事。 那一刻,他徹底沉淪。 她是他黑暗生命的救贖,所以他很小心很小心的喜歡著她,就怕嚇到她,就又墮入黑暗,從此不能掙脫。 可是,他終究是錯了,他明明知道那個叫季無澈的男人不可靠,是個人渣,但他卻沒有阻止他們在一起,打著為她好的名義讓她越陷越深,最后害她凄慘死去。 手機響了,是助理吳唯打來的電話,電話中,吳唯說,事情已經查的差不多了,季無澈和林一夏的同事,一個叫李夢顏的女人有著不可告人的關系,而且他們這種關系已經持續了近半年的時間了,林一夏出事之前,兩人還出去幽會。 吳唯還說,那個逃逸的卡車司機被抓到了,而且卡車的司機很不對勁,不太像一般的撞人后逃逸的司機。林一夏走的是人行通道,按理說,沒喝酒也不是疲勞駕駛的卡車司機不應該撞到她。 再往深處調查才發現,那個卡車司機喜歡賭博,最近輸了不少錢,還欠了一屁股的高利貸,林一夏出事的前三天那個司機突然變得有錢了起來,出手異常的闊綽,抽煙都是抽的軟中華,查那個司機的銀行賬戶并沒有一分錢的存款,但查那個司機的住處卻在他的床底下發現了四萬多的現金。 在一番恐嚇逼問之下,那個司機才倒出了實情,說有個女人給了他十萬塊錢,讓他開車撞林一夏,他原本都逃到西部去了,卻不想還是被抓了回來。 而后那個司機指證給他錢讓他撞林一夏的正是那個叫李夢顏的女人。 ☆、第005章 懲罰 江痕睜開那雙布滿血絲的雙眼,雙手緊緊的握住拳,那些害她的人他絕對不會放過。 之后的幾天,江痕動用一切關系,將那個肇事者司機和李夢顏送進了監獄,肇事者司機被判了十八年的有期徒刑,李夢顏被判了死刑。 至于季無澈,他被江痕打的在醫院里躺了一個多月,下體被打斷了,以后再也不能行男女之事了。 說白了,季無澈就是一個太監了。 季無澈的父親季強是煤炭公司的老總,非常有錢,對于唯一的獨子被人廢了他氣的直哆嗦,揚言要把害季無澈的人抓到,讓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這事江痕做的很隱秘,盡管季強找了私家偵探都沒能查出江痕就是廢掉季無澈的人,時間一長,季強也就沒什么耐性再查下去了,再加上他在外包養的小情婦懷了身孕,到醫院檢查,確定是個兒子,季強高興的不得了,整天和那個情婦膩歪在一起,季無澈這個殘廢兒子便被他丟在一邊了。 那個情婦也是個有手段的,知道雖然季無澈殘廢了,但畢竟只要有季無澈在,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無法名正言順,于是她天天晚上吹枕邊風,讓季強把季無澈送走,季無澈的生母三年前因病去世了,他母親的娘家又是個沒錢沒勢的,起不到任何依仗,就這樣,季強給了季無澈三百萬把季無澈送到英國,美曰其名讓他出國歷練,其實也就是放棄了這個不能替他傳宗接代的兒子。 季無澈本就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英語一竅不通,在英國哪里能待得住,沒過幾天,就偷偷從英國溜回來了,整天和那些狐朋狗友花天酒地,不到半年,三百萬花了個精光,他又不敢回去找季強要錢,只能在網吧里過夜,最后網吧也把他趕了出來,他想回去找季強的時候才發現季強陪著那個情婦去澳洲安胎度假去了,短時間內不會回國。就這樣,季無澈徹底的流落街頭。 直到有一天,季無澈因為偷了一條黃金項鏈而被金店的保安打斷了一條腿,他拖著瘸了的腿在街上乞討,不遠處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面無表情的看著被人謾罵嫌棄的季無澈,嘴角邊勾出一抹冷笑。 江痕買了一大束百合來到了墓地,用手掃落了墓碑基座上的落葉,看著墓碑上林一夏的照片,照片中林一夏扎著馬尾,笑的眉眼彎彎,左邊臉頰上的酒窩很是美好。 江痕伸出手輕輕觸摸著照片中林一夏左邊臉頰上的酒窩,勾起一抹淺笑。 江痕也不嫌臟,就這樣席地而坐,他從黑袋子里拿出一瓶白酒,再拿出一個酒杯,斟滿,然后一仰脖子,一口就喝盡了杯中酒。因為喝得太急,他嗆得滿臉通紅,眼角嗆出淚花。好一會兒,他抹了抹眼睛,說:“夏夏,你知道嗎?我是個懦夫,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我喜歡了你二十一年,可是我從來都不敢和你說,我怕你不喜歡我,怕你遠離我,所以我只能遠遠的看著你,想著只要你幸福就好??墒俏医K究是錯了。老天爺懲罰我了,你徹底的離開我了。我該怎么辦?這個世界上沒有你,我要到哪里去找你?你告訴我,哪里可以找到你?你告訴我,好不好……” 吳唯開車來到江痕所在的別墅,看著眼前豪華的別墅,他在心底重重的嘆了口氣。 江痕就如同這棟別墅一般,外表華麗,其實內心卻冷清的可怕。那個叫林一夏的女人死了之后,江痕的心也跟著死了。 這些天江痕不接戲,不接任何代言,不出席任何活動,不和任何人聯系,每天將自己關在屋子里,要不是吳唯每天來給他送點飯菜,吳唯怕他連飯也不會吃。 按響了別墅的門鈴,等了好幾分鐘里面也沒有任何回應,吳唯又按了一次,還是不見江痕來開門,他心下知道,江痕肯定不在屋子里了。 至于江痕的去向,不用說,大晚上的,他能去的地方只有一個。 墓園! 這樣想著,吳唯便開著車子駛向墓園。 來到京城市郊區的墓園,吳唯遠遠的就看見,江痕的車子停在墓園門口。他將車子也停好之后,下車走進墓園。 夜晚的墓園幽暗陰森,門口的管理人員不見蹤影,吳唯拉了拉衣領,抵御著那股從心底蔓延出來的寒意,瑟縮著脖子往里走。 幸好今晚月光皎潔,趁著月色,周遭景色倒還算清晰。 沒多久他就看見江痕的身影,只見江痕倒在一塊墓碑旁,身旁散落著不少酒瓶。 那塊墓碑上,赫然是淺笑著的林一夏。吳唯還未靠近就聞到一股沖天的酒味。他蹲下身子,伸出手扶著江痕,輕輕的喚了他兩聲。 江痕似乎醉得不輕,連眼睛都睜不開來。 要換做以前,吳唯覺得這人根本不可能是江痕,平時看起來嚴謹、自律又淡漠的人,也會有醉酒的時候。 只是這個人在林一夏死后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經常會喝的伶仃大醉。 吳唯看著眼前爛醉如泥的江痕,心下不禁又嘆了口氣。攙扶起江痕,在看到江痕那張臉時,吳唯愣住了。 江痕這是,哭了? ☆、第006章 重生 吳唯從江痕出道起就跟著江痕了,江痕事業如日中天也沒有換掉他這個助理,他非常的感激江痕,江痕對他來說不僅是雇主,更是恩人。而且他是除江痕自己之外,唯一知道江痕喜歡林一夏的人。 可是,就算如此,他也沒想到江痕竟然這么喜歡林一夏。 吳唯將江痕的右手搭在自己肩上,半扶半抱著他往墓園外走去。一路上江痕都沉沉的睡著,但是兩道好看的眉毛,緊緊的皺在一起。 吳唯心想,要不是自己過來找江痕,怕是他要在這墓園里睡上一晚上,現在已經是深秋,夜里很冷,要是真露天睡了一晚,怕是得又要進醫院了。 吳唯沒費多大力氣就將江痕弄到了車上。 其實,要以江痕以前的身高和體重,吳唯要一個人半扶半背著他幾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可是現在江痕的身高雖然沒變,可是因為長期不怎么吃飯,營養跟不上,江痕的體重迅速下降,不過半年的時間,江痕從原來的一百五十斤下降到不到一百一十斤。 再這樣下去,江痕的身體真的會垮的。 可是,吳唯也只能干著急,跟了江痕三年多,江痕的性子他多少還是了解些的,江痕的性格淡漠而又固執,他一旦決定的事,旁人說再多也無法干預到他分毫。 吳唯打開車里的暖氣,幫江痕把座椅調低。 江痕長得很好看,眉眼如畫,精致的五官讓他在娛樂圈十分吃香。 雖然性情淡漠,但喜歡他的粉絲與日俱增。時下許多藝人多少都會整容,但是江痕的容貌是與生俱來的好看,完全不用動刀。 接著吳唯就見江痕的眼角,滲出一滴眼淚,順著臉頰砸在座椅上,無聲無息。 接著第二滴眼淚,第三滴眼淚…… “夏夏……”江痕無意識的低喃一聲。 江痕有時候覺得自己就這樣一覺睡過去算了,這樣,黃泉路上,還能和林一夏作伴,讓她不至于那么孤單。如果有下輩子,他一定不會再掩飾自己的感情,他一定傾盡所有去愛她。 可是當江痕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他竟然看到自己躺在許多年前住過的,那棟老舊單元樓的小房間里。 江痕以為自己眼花了,他搖了搖頭,并沒有宿醉之后的昏沉,腦袋一點也不難受。 江痕從床上坐起來,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還是之前那些并不好的經歷、林一夏因車禍慘死才根本就是個漫長的夢。 直到江痕聽到了房間外傳來一陣小狗的汪汪叫聲。 這是,外婆養的小白?可是小白明明都已經死了十多年了,江痕清楚的記得,是自己親手將小白埋起來的,而外婆,也因小白的死,難過了好一陣子。 江痕從床上起來,房間里老式的衣柜上有一面大的穿衣鏡,江痕不知為何,腳步有些慌亂,他走到穿衣鏡前,看到鏡子里面的自己又白又瘦,正是十多歲的少年時代的自己。 江痕猛的抬起頭來,環顧四周,這間房間就是他從八歲到十八歲住了快十年的房間,十多平米的房間,一張單人床、一個衣柜還有一張書桌,書桌上壘著許多參考書。 從參考書中抽出一張試卷,是物理試卷,鮮紅的100分,老師還在上面寫了個大大的good,江痕看了下,這是他十四歲初二時候的考試試卷。 他不可思議的睜大雙眼,拿著試卷的手微微顫抖著,好似這薄薄的一張紙有千斤重一般,他無法承受得起。 這時候,江痕聽到房間外面傳來輕輕的敲門聲,“痕痕,六點半了,起來了,要不然遲到了?!?/br> 這是外婆的聲音,沒有錯,外婆的聲音。 江痕急忙拉開房門,外面就是客廳,外婆站在桌子邊布置碗筷,小白窩在外婆的腳邊,看到江痕出來,立馬搖著尾巴屁顛屁顛的跑到江痕的腳邊,親昵的蹭著他的腿。 江痕被蹭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小白,真的是小白,這個每天會送他到學校,每天會在路邊等他回家的小白。 小白有一身雪白的毛,一點雜毛都沒有參雜,當時被外婆抱回來的時候比手掌大不了多少,只會嗷嗷的小聲叫喚,江痕還記得他將剛出生沒多久的小白抱在手上,特別的小心翼翼,生怕摔到了小白。 江外婆看到江痕出來,又說了句,“快上課了,趕緊過來吃早飯?!?/br> 江外婆穿著一身黃色間黑色的旗袍,襯托著她雍容大雅,雖然江外婆已經五十多歲了,可是她卻是個極其注重儀表的女人,再落魄的時候也給自己收拾的干干凈凈的,脾氣性格也很好,是個秀外慧中的好女人,可惜她的女兒江英影這點上卻一點都沒遺傳到她。 江痕突然過去,從背后將外婆抱住,他的額頭貼在外婆的肩上,磨蹭著旗袍柔軟的綿綢布料。 江外婆擺碗筷的手頓了頓,抬起一只手,摸了摸江痕的臉,“怎么了?痕痕?” 在江外婆的眼里,自己這個外孫子因為自小生活環境的緣故,性情非常的內斂孤僻,除了上學,在家的時候大多都自己關在房間里看書,有時候一整天都不說一句話,向這樣和她親近是從來沒有過的,所以江外婆豈能不驚訝,驚訝之余心里又都是滿滿的歡喜。 ☆、第007章 上學 江痕的嗓子有些堵,他悶聲問道:“現在是什么時候?” 江外婆開口:“六點半都過了,快要上課了?!?/br> 江痕搖頭,“不,我是問今天是哪一年幾月幾號?” 江外婆摸著江痕頭發的手改摸江痕的額頭,皺著眉頭說:“痕痕,你怎么了?是不是腦袋不舒服?” 江痕搖了搖頭,伸出手握住江外婆的手,“我沒事,老師說過兩天有月考,我想確定下日期?!?/br> 對于外婆,江痕的內心滿是感激,她對江痕很好,從來不打罵他,有什么好吃的也都留給江痕吃。有一次江英影發起酒瘋打江痕,江外婆緊緊的抱住江痕,替江痕受著,江英影下手沒個輕重,給江外婆的肩膀都打出了血,一直到現在,江外婆的左肩膀上還有個一寸多長的疤痕。 江外婆一聽要月考也格外的重視,她說:“今天是四月十八日。老師說哪一天月考?” “今年是哪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