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今日相見,目標還不夠明確嗎? “六郎……六郎,別來……”齊福嚶嚀兩聲,仍是未曾清醒。 這幾句夢囈倒是吸引了李天虎的視線,他轉身利落的拉起齊福手上的繩索,將她挾制在身前。 這般動作,阿福一下子清醒過來,她先是感受到來自背后的壓力,知道正被人控制于股撐之中,視死如歸的神情劃過她慘白的臉龐;一轉頭,恰好對上立在洶涌的江水對面的蕭六郎擔憂的眼眸,瞬間又有些埋怨。 為什么要來! 終是狠了狠心,向對面喊去:“蕭六郎,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我你之間早已恩斷意絕,再無瓜葛,你少管閑事,快點走!” 對岸的六郎不語,只是這般定定的望著她,不離不棄。 齊福見喊話沒用,側轉過頭來,對身后的李天虎說道:“你應該早就知道,我就是殺死李天狼的人,你既然綁了我,為何不趕緊為至親兄弟報仇!” “阿福,不要說了!”六郎連忙阻止,生怕激到李天虎,傷了她分毫。 可如今的李天虎還用得著齊福激將?他早已做好了打算:“小娘子,要殺你,我早就動手了,何必要等現在?” 殺弟之仇,他固然要報,但要是能從中利用齊福引出蕭六郎這條大魚,完成相爺吩咐的任務,那后半輩子榮華富貴將是享之不盡! 換句話說,這種人,從始至終都是唯利是圖的。 “你想如何?”只要他需求,便還有得商量,六郎并不懼怕這種人,不過是周旋,不過是他這一條命罷了。 “姓蕭的,你倒爽快!” 見兩人以自己談起條件來,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蕭六郎,我不用你救,你快走吧!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我的,你何苦再搭上一條性命?” 在破廟那晚,無論是否有人助力,那把刀都是她親手□□李天狼的胸膛的,她也曾為紅燒rou的死動過殺機。她知道,李天虎是要定了她這條命的! 可六郎聽而不聞,繼續對李天虎道:“說吧,你要怎樣?” “在爺爺面前還玩起你濃我濃這一套,我呸!好啊,好一對亡命鴛鴦,那我倒要試試,你們兩人是否真能犧牲自己,保全對方?!崩钐旎⒀凵裥柏?,掃了眼腳下那奔涌不息的濤濤江水,一抹狡猾的笑容掛上嘴角,“我每數一個數,你們各往前走一步,五步之后,你蕭六郎若還在岸上,這小妞就要到江里去喂魚了!哈哈哈哈~” 齊福還在不斷的與身后之人對抗著,卻聽到六郎果斷 回了一個字:“好!” 他不要命了? “李天虎,你要先了解一件事情,我蕭贏不是無名之輩,我乃是勝國的君主?!?/br> 李天虎聽后一愣,卻是不信:“怎么,現在想起來編名號來威脅老子了?晚了!” 對于譏諷之音,六郎不為所動,繼續道:“我,若是今日死在這江水之中,你定要遵守諾言,放過齊福。不然,全勝國將是你的敵人?!?/br> 李天虎冷笑一聲:“你猜我信嗎?” 六郎突然目光鋒利,氣勢逼人:“我來前已留下圣旨,你敢傷她一分,我必屠你滿門!” ☆、第46章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 你敢傷她一分,我必屠你滿門! 一字一句,皆震懾人心。 李天虎本是對六郎的話一字不信,此時,心中竟也生出些忌憚。 無論真假,齊福知道,此時,六郎是不會走了。 勸不住,只能這般與他隔江相望。對岸的那個男子,在朝陽之下,身形偉岸,似是周身籠罩著一種視死如歸的光輝。 六郎愿意為了她而犧牲自己,這才是讓齊福最恐懼的事情,還沉浸在煩亂的心緒不能自拔之時,身后如兵刃入心般冷酷的聲音已然響起:“一!” 身后的束縛一去,突然失去了控制的齊福不由得向前一步,慌亂的望向對面的六郎,卻見他眼神堅定,毅然決然地也向江水邁近了一步。 與齊福不同,當下的六郎心中平靜安定。 “阿福,你現在可能記不起了,但有些事,我想告訴你。你只聽我說便好?!绷芍?,有些話,如果現在不說,可能永遠沒有機會了,“你我相識于幼年,那時,只道是我單戀于你,誰知,在你失蹤之后,我終是看清了,你才是用情至深的那個人……” “六郎,你說的這些我都不記得了,所以你不能死,你要給我說清楚啊,我想知道……”她是第一次,如此深切的感受到六郎將要消失于她的余生,齊福害怕了。 “二!”身后,李天虎的聲音就如道崔命的符咒般喊出。 而對面的男子,對此竟無動于衷。 “還有石榴,”六郎似是在 回憶著什么,眼中突然浮現出一抹笑意,“你問過我,一個石榴算什么?它雖不是我們的定情信物,但它卻像是月老的紅線一樣,讓我遇見你,讓你有所求于我,讓我有機會接近你。阿福,你知道嗎,我本想為你剝一輩子石榴的,但好可惜,那個人終究不會是我?!?/br> 阿福就快要被這一前一后的兩個人逼瘋:“蕭六郎,你要放棄我嗎,就這么卑鄙的一個人逃走,逃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嗎?你這個懦夫!” 李天虎才不管他們打情罵俏,還是生死相許,他只當是看戲,見哪個cao縱皮影戲的人會對手中的玩意兒動惻隱之心?他眼中暴戾漸深:“三!” “靖忠說得對,論哪個女子受得了毀婚之辱?”一想起對阿福毀婚的事,不只是阿福,六郎也是一直耿耿于懷,眼中泛起淚光,“阿福,不要恨我,就是因為太過自信,堅信會與你再次相見,會得到你的諒解,我才會有恃無恐的揮霍你對我的真情……可是,我卻從未真心想要負過你??!” 怎么辦,怎么辦,聽六郎根本不聽她的! 齊福發現自己阻止不了,竟是什么都阻止不了…… “蕭贏,我求求你……六郎,我求求你……夫子,我求求你了……不要死!我不恨你,真的,你死了,阿?;畈幌氯ァ毙沟桌镏?,齊福才發現,自己根本不能承受接受失去六郎,此時她別無它求,只想他能好好的活著,哪怕不在她身邊,只要他活著。 可六郎如交代身后事般的口氣讓她明白,一切都是徒勞。 他當真執意要這么做嗎? 不知不覺中,一滴眼淚滑落,落入滔滔江水之中,阿福絕望的凝視著江面,然后再次望向對岸的男子。 當干脆的“四”字從李天虎的口中出說,意識到這將是他能對齊福說的最后一句話后,六郎的中腦突然一片空白。 原來人生苦短,可以相守的時間不長,能夠道明心意的機會轉瞬即逝??伤?,還未曾對阿福說一句溫情的話語,一句讓她能記得自己一輩子的真心話。 沒時間了,六郎猛然抬起頭來,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對岸喊去:“阿福,你是我蕭贏這輩子唯一想要娶的女子?!?/br> 話音剛落,只聽江水之中“噗通”一聲! 李天虎再抬眼瞧時,看到對岸的男子已然不見了蹤影,卻沒想到,眼前的丫頭幾乎是同一時間沖入了翻滾的江水之中。 他們竟然同時跳了江! 初春,天氣尚且春寒料峭,更不要說江中的溫度有多冷冽。 齊福的雙手被繩子反綁,一入江中便向江底沉去,水流立刻從四面八方涌向她,將她淹沒。她又不會閉氣,一時間嘴中、鼻中全是水,不能呼吸。隨之,極度的恐懼感也向她襲來,蔓延全身,而這種恐懼在渾沌的大腦中慢慢升騰后,她仿佛是 回到了那個常常會夢到的時刻。 一個個場景輪換,似夢似真…… 御膳房的小屋子中,她似是在與人談話。 “長姐,我也要吃那個!”這會兒子,她應是在求人,撒嬌著拉起長姐的胳膊搖啊搖啊,無賴至極。 “看在御繡局就放她一天假,她還記得來看長姐的份上,我就去做吧!”長姐笑言間,轉身出了屋子。 “你就寵她吧!”宮女打扮的女子笑著對長姐道,隨后,也跟著出去了。 屋中一派其樂融融。 畫面一轉,似是兩個太監打扮的人在為她帶路。 不知不覺間,已隨那兩人走到一處僻靜之地,她認不出這是哪一院、哪一所,越走越是心虛。她忍不住,出聲發問:“咦,我們這是要去哪???” “姑娘只管跟我們走就是了?!鼻懊孀咧奶O生硬地 回道。 一股不安籠罩心頭,她突然想要逃,可剛一有動作,就被走在后面的太監一個飛身抱住了身子,讓她動彈不得! “放開我,我不跟你們走,長姐還做了點心等我呢……我不……”她口中話尚未說完,已被另一個太監及時捂住了嘴巴。 畫面再次轉動。 當她慢慢張開雙眼時,已身在一處黑暗之中,手腳被人幫著,倒在地上。 還未來得及掙扎,她似是聽到有人在對話。 “公主,人帶來了?!闭f話的是那兩個騙她出來的太監之一。 “后面怎么做,不用我再多說了吧?”是那個被稱作公主的女子的聲音,“做得干凈一點兒,我不想后事麻煩?!?/br> “公主放心,有我許氏在,一定處理得神不知,鬼不覺?!绷硪粋€女子妖嬈的聲音。 緊接著,似是有人向她靠近,陰狠道:“魏珠,別怪我,這是你我的孽緣。只要你一消失,所有人都將得償所愿,你要怪,就怪命吧!” 長姐! 他們的目標是長姐! 她們抓錯了人,誤以為御膳房中的人是魏珠! 她想要呼救,可是嘴被堵住了,發不出聲音。好想告訴長姐,有人要加害于她,她身邊有危險,可是自己將再無機會。 “動手吧!”一聲令下,她所在的麻袋被人移動。 似是頭朝下被人丟進了何處,接著是一陣天旋地轉。 仿佛是置身漆黑狹長的甬道,無止境的向前延伸的路途。無法停止,又不能后退,如身處無人之境,恐慌感得想要驚叫,卻發不出聲音,直至水流涌來,淹沒全身…… 噩夢一次次的重現,齊福不記得自己經歷過多少個夢魘纏身的夜晚。 太過真實,她也不知道,這是否只是一場夢,也許哪一次,她無法醒來,這些便成了真。 而這一 回,似是有了轉機。 在阿福失去動力,向江底沉去之時,突然間,一只有力的手臂牢牢地環住了她的腰身,將她向上托起。 頭腦迷糊間,阿福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奮力的掙扎,想要配合著那雙手,向上劃去。她想活,想要活下去,想要征服糾纏至今的恐懼。 “阿福,阿福,你醒醒……”聲音在耳邊徘徊,那么真切,這不是夢吧? 是六郎嗎? 一口水嗆出,隨后是劇烈的咳嗽,像是要把整個肺都咳出來。 齊福努力地睜開雙眼,六郎的臉龐在她的眼前慢慢放大,清晰起來。能再見到他,阿福的眼淚如江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在江邊時,六郎之所以全聽李天虎的安排,一是,在兇狠之徒面前,為救齊福,別無它法;二是,他在賭,賭對自己對齊福的了解,賭齊福對他的一片真心。 如若兩人能一起跳江,會有一線生機的。 反之,結果將不可設想…… “感覺如何,阿福,有沒有感覺哪里痛?”六郎見她睜開眼睛,只是定定地望著他,哭而不言,跟著擔心起來,柔聲開解,“阿福,告訴我,哪里難受,你不說,要看著我急死的……” “夫子,好黑好黑……我怎么叫都沒人理我……” 回憶起過去,阿??薜孟駛€無助的孩子,“西夏公主和許氏要害死我長姐,她們抓錯了人,嗚嗚……” 六郎心疼地攬她入懷,小小的,軟軟的一團在他懷中不住地發抖。她想起了什么,是所有,還是只有這一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