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爹,女兒……不知呀!”齊福說完就悄悄瞅向蕭六郎,只見夫子微不可聞地搖了搖頭,這才想到夫子進門前對她的忠告。 可是這種事要她怎么認呀? 跟爹說去見了即將要成婚的公子? 羞死人了!唉,看來現在是想照實交代,也不成了。 齊福還在走神之際,齊員外的訓斥又開始了:“阿福,我問你,你昨日可有趁爹不在,偷偷出門去?” “我……”她“沒有”兩字尚未出口,爹爹又是對她一將。 “你可去過蘭橋館?” “爹……” “你可見了宋公子?” “這……” “宋家因此而退婚,你可知曉?” “退婚?”齊福聽到這兩個字如遭雷劈!她立馬從地上竄了起來,頓時怒火三丈高,“他還有臉退婚!當眾傳我謠言,毀壞齊家名譽,這種男子我才不稀罕呢!” “放肆!”齊員外拍桌聲一起,又把齊福給震 回到地上,乖乖跪好。 完了,說漏嘴了! 爹這是什么都是知道了,剛才還不如照實了說呢……齊福一時欲哭無淚,耷拉著腦袋,跪于堂下,突感無助至極。再想用眼神問訊一下夫子,心中高呼:夫子,救阿福啊……可夫子是連看都不肯看她一眼了。 想來也是她倒霉,攤上了這種親事,齊福也不知事情如何演變到這般田地的。 昨日,在蘭橋館時,“看公子”的事本是一切順利,夫子怕她年少識人不熟,便請纓前去試探。 離得遠了,齊福并未聽到夫子與那宋公子的談話,只是從處遠觀察,這二位似是有交情一般,同坐一桌,品茶聽書,好不和諧。突然,那宋公子不知是哪根勁兒搭錯了,猛得站起身,不顧在場眾人,揚聲叫罵:“那齊家太不地道了,竟將嫁不出去的掃把星丟給我?” 齊家……不是東西? 說她嫁不出去……還是個掃把星! 齊福哪里是吃得下這種話的包子姑娘?她一個沖動,沒管住,隨手就…… “總之是他罵我在先,我怎么就不能打他了?”想來,齊福也是委屈呢! “你要是打他就好了!”齊員外氣得滿屋暴走,似是也在找什么東西來,要打齊福的樣子! 齊福跪在地上,雙眼跟著爹爹的身影到處飛,小身子板兒那是嚇得直哆嗦,可嘴上就是不依不饒:“我不就是丟了一個東西過去嗎?有什么大不了的?” 齊員外站定,指著齊福又是一通咆哮:“還敢說!你丟得普通的東西嗎?” 想到宋公子那些個污蔑之詞,齊福鼻中輕哼一聲:“怎么不普通了?不就是一個普通的……桌子嗎?” 齊福當時是被那宋公子的話激著了。 聽到罵聲后,她本想上前去評理的,誰知那個姓宋的立在蘭橋館里喋喋不休,比說書先生還嘴碎!齊福氣不過,見椅子上都坐著人,無一把空椅子可使,四周又沒什么順手的東西好丟,她一急,索性伸手掃下離她最近的那桌客人的一桌子碗碟,與鶯語合力舉起了身邊的茶桌朝那話癆的宋公子扣了過去…… 那時臺上的說書先生正講到武松打虎的精彩之處,那是騎在那虎軀之上,借著酒力三拳兩腳打死了這只猛虎! 而齊福呢,先用桌子將那宋公子砸倒之后,同是一個側腿,坐在了他的身上,小拳頭一通猛敲,直敲得他神智不清,口水橫流! 那情景與臺上的評書一唱一呵,交相揮映哪! “你還敢在這里胡言亂語!”齊員外也是讓齊福給氣糊涂了,隨手拎起桌上的茶杯,連同著guntang的熱茶就要丟向阿福:“這也是個‘普通’的茶杯!” 一看爹爹真上家伙了,齊福嚇得抱頭低呼:“爹,阿福知錯了……” 蕭六郎果斷出聲提醒:“老爺,茶水可是新換的?!?/br> “哎呦!”還好那杯茶燙得他不得不松手,沒能飛出去就掉了下來,反砸到了他自己的腳。被燙后,齊員外是更氣了,又從身后拿起臉盆大小的牡丹雙面繡的紫檀擺件,準備開丟:“這刺繡也是普通的!” 擺件剛一上手,就被立在他左手邊那顫顫巍巍的老管家齊正一把奪了下來:“哎呦喂,老爺,使不得呀!” 齊員外正是盛怒,一見手中東西被奪,掃了眼周圍,也沒什么能拿的東西好丟了,突然看到身后立著一足有半人多高的青花大瓷瓶,他正要抱起來丟阿福,就聽蕭六郎不急不緩地聲音在身后響起:“那瓷瓶至少有五百前的歷史,歷經多朝,可是老爺前年從大咸國販貨時帶 回來的,可惜了?!?/br> 言外之意,價值不菲,不能丟這個。 齊員外內心掙扎一番后,他又將苗頭指向了立在門口的錦繡屏風,人還沒跑到跟前,又聽身后的蕭六郎悠悠說道:“錦繡屏風據說是當年鳳和公主和親時手繪之物,怕是整個大君國也就僅此一件了吧?” 齊員外心中一痛,沒下得去手。最終只得喘著大氣,捂心痛呼:“阿福,你就作吧!” 爹爹是沒丟出一件東西,可跪在地上的齊福是真要被嚇癱了…… 要說齊員外也沒想真打這最最寵愛的小女兒,只是齊福這次真是做事太失分寸,聽說那宋公子至今還躺在床上靜養,沒個十天半個月是下不了地了! 拋開他與宋家這門親事不提,他與宋員外也是至交好友,將好友之子傷成這樣,怎么和宋家交代呀? 更不要說阿福的名聲了,要是真被退了婚可如何是好? “老爺,”蕭六郎信步走到齊員外身旁,先一施禮,再道,“那日在下也在場,阿福就算有萬般不該,那宋公子畢竟出言詆毀,有錯在先。世人都將女兒家的聲譽置于首位,看得比性命更重??!” “六郎啊,老夫又何嘗不知呢?只是,這事大到要取消婚約,不僅是小女,怕是正個齊府都要名譽掃地了……” “雖然名聲有損,但好歹是在成婚之前認清了對方的德行,不至于毀了阿福一生的幸福,也算是因禍得福了?!绷蛇@話說得深得齊老爺之心,蕭六郎說罷,意味深長地看向與齊福同跪的鶯語,又看看了她手中的東西。 鶯語是何等聰明的丫頭,那可是跟著小姐一路闖禍長大的,一個眼神便迅速領悟,趕緊將手里的紙包交于跪在身前的小姐手中。 齊福本來是被嚇懵了,接過東西一瞧,這不是夫子昨日買的點心嗎?再抬頭看向爹爹,似是面色已有緩和,也瞬間明白了。她跪著向前挪了兩步,將手里的點心包高高托起,舉于頭頂,小聲音顫抖,說到動情處,還多了幾分哽咽:“爹爹,千錯萬錯都是阿福的錯,阿福不該偷跑出門,不該去買點心,對遇上了宋公子,做出荒唐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