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小陳故意噯了一聲,“我聽說那位少爺的老媽就是個外國人,混血兒么,可不就長得跟外國人一個樣兒?這有什么可大驚小怪的?上次你看籃球賽的時候,還把湖人隊的那誰誰給認錯了呢?!?/br> 于光偉擺擺手,“這人底細查過沒?” “當然查過啊,”小陳說:“要不商老板敢用他?” 他提起商南,于光偉的疑心倒是去了一些。商南這人是有心眼,手腕也厲害,但他有把柄在盛河川手里攥著,這就翻不出花兒來。但商南現在不在國內,于光偉想來想去,總歸還是有些不放心。 “不行,”于光偉說:“我得查查去?!?/br> 小陳又是一陣心頭亂跳。不等他再勸,于光偉就推開他,匆匆忙忙的走了。小陳連滾帶爬的跑去找凱文和趙思年匯報,沒想到他這邊心驚rou跳的,凱文一聽這個消息卻哈哈笑了起來,還拍著他的肩膀夸他會挖坑,有前途。 小陳茫然的看著他,“……???!” 凱文也不跟他解釋,把他攆出去了對趙思年說:“我還就怕他不去查呢。他要查能找什么人?總不會自己滿大街亂竄吧?” 趙思年的思路跟他不在一個頻道,他想的是這洋鬼子回國時間不長,漢語倒是說的越來越溜了。 凱文又說:“我這里正愁著沒線索呢。這可好,瞌睡了就有人來送枕頭呀。真是及時雨?!闭f完興沖沖的走了,一邊走一邊給邦尼打電話。 趙思年心想,不僅漢語說的比以前流利,還會說俗語了。他心里有些羨慕凱文年紀不比自己大多少,也并不是從小在安逸的環境里享福長大的孩子,卻仍然這么有活力。 這樣一想,趙思年覺得自己也需要改變了。經歷過苦難并不是他變得怯懦的借口。難道他以后都要靠著別人的照顧過日子?別人能照顧他一天、一個月、一年,難道還能照顧他一輩子嗎? 要想生活的好,總要自己先立起來才行。 于光偉在臨海市停留了一周的時間,直到他走的時候,也沒能進去“靜?!钡呢攧帐?。這讓他感覺很是憋屈。但因為會所表面上都是商南的產業,盛河川只是個掛名的副經理,所以財務室咬死了要商南發話才好使。沒有商南的指示,凱文一步不退。于光偉站在鋼板大門的外面干瞪眼也沒辦法。 一周之后,于光偉氣鼓鼓的飛回亞灣去找盛河川告狀,凱文這邊也把于光偉這些天的行蹤匯總了一下,拿回去給盛夏看。 “這個人就是趙河,”凱文把筆記本的屏幕轉向盛夏,“趙思年說過,當年負責抓捕他的就有這人?!?/br> 盛夏把屏幕上的這張臉和之前監控錄像里看到過的對比了一下,覺得這人似乎瘦了一些。 “監控錄像里跟他一起見盛河川的人叫李老黑,”凱文切換屏幕,調出另外一張照片,“李老黑是外號,這個人的真名叫李都。他和趙河都是青巖幫的?!?/br> “幫會?這是黑幫派?”盛夏挑眉,他還不知道臨海市竟然有這種組織。明明前兩年還嚴打來著。 凱文想了想,覺得這種稱呼好像還挺名副其實的,便點了點頭,“東區幾乎所有的私人店鋪都跟青巖幫有關系。不光是收保護費,好像他們也會做一些維護這些店鋪的事情,這是一種類似于……共生的關系。于是,這些店鋪也都變成了青巖幫的眼睛。市面上有什么風吹草動的,青巖幫都能收到信兒?!?/br> 盛夏點點頭,暗想趙思年那時候煞費苦心的躲到東區去,沒想到自己認為的陌生又安全的環境,其實周圍全是青巖幫的眼睛。這就難怪他躲的那么辛苦了。 “這個青巖幫到底做什么營生?”盛夏問他,“怎么跟盛河川勾搭上的?” 凱文搖搖頭說:“他跟盛河川倒是沒什么交情。要說有交情,你想想青巖幫離誰的地盤比較近?” 盛夏想了半天不得要領。 凱文就又提醒他,“東區那一帶,都有誰家的產業?” 聽他這么一說,盛夏忽然想起了霍東云,“我記得霍家在東區有兩個廠子,好像是保健品什么的?!?/br> 凱文打了個響指,“對,就是他?!?/br> 盛夏反而怔住,覺得不可思議,“你是說,青巖幫和霍東云有關系?” 凱文笑得高深莫測,“暫時沒證據。不過青巖幫的人巡街的時候都繞著霍家的廠子走,這里面就有問題。按說廠子附近還有不少家屬區、市場商店什么的。青巖幫總不會是仰慕霍東云,所以不敢去招惹吧?就算他不敢惹霍家,那霍家廠區附近做買賣的人呢?總不會那些店鋪也都跟霍家沾親。我看著,這更像是在明面上給霍家面子呢?!?/br> 盛夏頓時覺得自己的腦筋打結了?;魱|云跟幫會有瓜葛,然后這個幫會又去勾搭盛河川,還幫著盛河川做事……這里面有沒有霍東云的手筆?如果有,他又想做什么? 凱文說:“我還聽到了一些風聲,說青巖幫的生意不干凈?!?/br> “怎么不干凈?”盛夏的嗓子微微發干,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懷疑:盛河川在對付他們母子之前就開始對拉攏昆枚等人,還要在公司各處安插他自己的人手,他哪來的那么多錢?盛老給他的零花錢可都是有數的。 “現在還沒拿到證據?!眲P文猶豫了一下,“好像是沾毒?!?/br> 盛夏和凱文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想起了趙思年帶回來的那份表格和后來在商南電腦里發現的那些記錄著人名和金額的文件。 盛夏腦子里有點兒亂,聽他說接著查,心里竟有點兒些微的抵觸。他一開始的想法就是要收拾盛河川,要找出真正能夠把他踩下去的證據。但是這么一步一步查下去,卻給他一種挖井挖到爛泥地里的感覺,黑臭的爛泥一鍬一鍬翻起來,最后惡心的是自己。 “行了,”凱文嘆了口氣說:“你別瞎cao心了,我跟邦尼找人去查?!?/br> 盛夏點了點頭,見凱文要走,連忙拉住了他的袖子,“安全第一,千萬別跟那些亡命徒硬碰硬?!?/br> 凱文一回身,見盛夏還坐在椅子上眼巴巴的看著他,就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放心吧,我心里有數?!?/br> 盛夏對這個回答表示不滿。 凱文就又補充了一句,“我的命值錢著呢,你放心吧?!?/br> 千里之堤毀于蟻xue,凱文覺得這句話說的實在是太有道理了。就好像撕布料,不管多么結實的布料,只要剪開一個小口子,順著這個小口子往下撕就不會太費力了。所以說,最要緊的就是要找對方向。方向找對了,再順著往下查,線索自然而然會慢慢露出來。 就比如他現在在查的事情,盛河川為什么會跟青巖幫勾搭上?肯定不會是因為盛河川中二病犯了想去闖蕩江湖,能打動他的,唯有金錢。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凱文暫時還沒有證據霍東云一定摻和了這件事,只知道他跟青巖幫是有交情的。但盛河川摻了一腳是可以肯定的,要不然他手里不會有那么一份名單了。名單上的人或遠或近都跟青巖幫有些瓜葛。凱文一開始還猜測這些人會不會是被聚眾吸毒什么的,后來查來查去,卻覺得這些人更有可能是合起伙來販毒的。 就比如這個劉長春,他自己吸不吸毒暫時還查不出來,但是他拿這東西控制了不少人。尤其是一些借著抱金大腿的機會貼上來的小明星。這些小明星后來都成了他開拓人脈時往外分發的禮物。對于很多人來說,一個經常能在媒體上露臉的小情人還是很有誘惑力的。之前凱文還納悶劉長春雖然有錢,但對情人出手也并不是特別大方,為什么吳之軒南唐這些人都死心塌地的跟著他?,F在總算知道原因了,卻把自己惡心的夠嗆。 凱文查到這里,就暗暗決定這件事一定要捂一捂。實在捂不住了也要想法子把吳之軒從里面摘出去。一旦爆出吳之軒涉毒的丑聞,他的形象毀了,肯定會連累到“summer”的品牌形象。 不能為了打老鼠就毀了玉瓶。 隨著暗中調查的深入,凱文開始有了一種心驚rou跳的感覺。就算他手里有不少高科技的工具,并且還有一個厲害的技術人才邦尼,但他卻開始感到遲疑了。 這件事牽連太廣了。 第80章 困局(二) 亞灣,友誼賓館。 盛河川一進房間就煩躁的扯下領帶,團吧團吧扔在了一旁的沙發上。他帶著人又白跑了一整天,卻連辦事兒的人都沒堵到,他心里就知道事情變得不大妙了。其實早在一個月之前,就已經有流言暗暗傳播,好些人說批文跑不下來。但那時候他還能經常見到秦筑盧培,有秦家和盧家在前面頂著,盛河川其實并不擔心這個問題。但是現在,他已經連這兩個人都見不到了,就好像一夜起來,秦筑和盧培就人間蒸發了。 盛河川一開始還以為這二位公子爺是嫌棄賓館條件不好,出去另外找地方住了。也沒太當回事兒,因為幾天之后的臨海老鄉聚會上,這兩人也去了,當時還意氣風發的跟他們聊起自己的項目,還說順利的話兩年后就能開放云云。 當天的聚會可真是其樂融融,所有露面的人都是一副歡欣鼓舞的樣子,好像馬上就能發了潑天的大財。 盛河川一想起那天的情景,硬生生憋得胸口疼。 現在他該怎么辦呢?能怎么辦呢?他就算跑出去跳著腳喊秦筑盧培不是東西,把他們都給誆了,又有什么用?他連這兩個人現在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再說亞灣這地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地產開發商。一塊廣告牌掉下來能砸死十幾個地產商,誰認識他是誰?人人都忙著淘金呢,別人的苦難看在眼里也不過就是個笑話。 盛河川想起幾天前好容易堵到的一個熟人悄悄告訴他的話,心里就直淌血。他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秦筑和盧培真的這么大膽子,竟然真的騙倒了這么多人。 “市政府那邊聽說是要有新的規劃了。你們這些來的晚的,土地出讓協議要想批下來……只怕是難?!?/br> 他說難,意思就是基本不可能批下來了。盛河川的資金都已經投了進去,度假村的地基都已經打完了,他要是叫停工程是要付違約金的??墒遣煌O聛?,等度假村修好了,沒有批文他又該怎么辦? 盛河川茫然的問自己,該怎么辦? 能怎么辦? 坐等政府沒收? 然后再拿出去低價拍賣給本地有關系有人脈的地產開發商? 這么大的項目,竟然真的是個陷阱。盛河川麻木的想,果然江山代有人才出,跟這些鬼精鬼精的孫子相比,自己還是太純良了。 這才是標準的殺熟呢。 于光偉已經回來了,正縮在自己房間里吃炒飯。他回來的時間不大好,剛好錯過了賓館的午飯供應時間——這破賓館,開飯都是有時間限制的。于是他只能在附近的小吃店里打包一份炒飯回來墊墊肚子。 正吃著,就聽外面房門響。于光偉連忙拉開房間門探頭往外看。他這邊的門一打開,油膩膩的飯菜的味道就飄了出來。 盛河川頓時就皺起了眉頭。他也知道于光偉這是剛下飛機,但他心里煩躁,雖然已經盡力壓抑著了,語氣還是有些不耐煩,“你這是才回來?怎么回去這么久?一開始不是說三天就夠了?是那邊有什么情況?” 于光偉跟他久了,對他的脾氣多少也摸到了一些,也不急著回答問題,先跑到廚房泡了一壺茶,等盛河川舒舒服服的坐下了,這才回答說:“貿易公司那邊一切正常,商南走之前也都安排的挺細心的。賬目我也都帶回來了,等你有時間了看看。會所那邊……” 盛河川抿了一口茶,忍不住又皺了一下眉頭。這個笨蛋,泡茶的水溫度太高了,可惜了他的好茶葉。 于光偉在告狀顯得自己無能和不告狀自己又憋屈之間權衡了一下,一抬眼看見盛河川不自覺皺起的眉頭,心里的小算計又都按了回去,老老實實的說了句,“會所那邊大面上看著都正常,就是我聯系不到商南,財務室的人不放我進去看賬?!?/br> 盛河川心里忽然就咯噔一下,像是有什么東西從上面一級的臺階上掉了下來,脆生生的砸了他一下。 這段時間他都忙著在亞灣跑批文了,如今聽了于光偉的話,他忽然反應過來商南是不是離開的時間有點兒太長了? 他轉頭問于光偉,“老商說沒說什么時候回來?” 于光偉搖搖頭。上次見著商南還是他出國之前,這一晃都快到清明了。 “這去的也太久了,”于光偉忍不住抱怨一句,“是送兒子去上大學還是送去上幼兒園啊??偛粫€要他天天接送吧?” 盛河川這段時間天天在外面跑,打聽負責人的動向,然后開著車到處去堵人。一整天一整天的泡在外面都是常事兒,這也導致他留在賓館的時間很少,考慮臨海市的生意的時間就更少了。主要是商南辦事讓他放心的印象實在太深刻,在盛河川一貫的印象里,不管什么麻煩事兒,商南都能個他辦的井井有條。 商南這人絕對是個實干派。 如果說丁浩成是他身邊的大管家,商南就是大管家身邊拎著算盤隨時跑腿算賬的二管家。丁浩成不在了,很多事情自然而然的都落在了商南的肩上。當然,關于丁浩成的死會對商南有什么影響,他也不是沒有擔心過。但他是老板他怕什么呢?商南從他手里沒少拿好處,否則就憑他掙的那幾個錢夠送兒子去讀國外的設計學院? 別做夢了。 不過,也正因為商南是個實干派,這一次的事情才顯得不對勁。商南把國內的生意一甩幾個月不管,他是對自己的手下太放心了,還是…… 還是壓根就不打算接著干了? 盛河川拿出手機給商南打電話,連著撥了幾次都沒打通,心里越發疑心起來,總覺得這不像是手機沒放在身邊什么的,更像是這個號碼被空置了。他從通訊錄里找到小陳的號碼打了過去,這一次倒是很快就接了起來。 小陳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耐煩,“喂?哪位?” 盛河川聽到他附近還有其他人說話的聲音,還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在報酒名,便猜測他們正在庫房里例行點貨。知道大家都在辛苦工作,他的心情倒是好了一些,“我是老盛,商老板打過電話沒有?他什么時候回來?” 小陳愣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老盛是誰,聲音抖了一下,“盛老板?!” 盛河川嗯了一聲。 盛河川不主動表明來意,小陳只好結結巴巴的問他,“盛老板是有什么事?” “是這樣,”盛河川淡淡的說:“前幾天我讓老于回去一趟,聽說到財務室被攔著了?” “這個……”小陳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當初商老板走的時候囑咐過……” 盛河川打斷了他的話,“你讓老徐把這幾個月的賬目匯總一下給我發過來?!?/br> 小陳一下就卡了殼。 盛河川是拿定了主意不跟這些小魚小蝦扯皮。需要商南發話?那就你去找吧,找到了讓他發話好了。就算只是個掛名的虛職,那他也還是個二老板呢??偛荒芨诠鈧ニ频?,窩窩囊囊的就被人撅回來了。 盛河川掛了電話,就見于光偉一臉崇拜的看著他。這人腦子不大好用,又太貪錢,但是掐準了他的脈,用起來也還算趁手。被他這么看著,盛河川忍不住就在心里搖了搖頭,暗想這個老于太毛躁,還是經的事情太少了。 盛河川把電腦打開,等了一會兒,見會所的財務始終沒有把賬目發過來,不耐煩了。想打電話給老徐催一催,發現電話打過去又沒人接。他當然不知道會所的財務室里,會計老徐苦著臉捧著手機,活像捧著一個炸彈。在他的辦公桌對面,凱文看到這一幕,樂得哈哈笑。 老徐在心里罵了一句,幸災樂禍的洋鬼子。 老徐沒敢接,盛河川又不耐煩等,就又撥到了小陳的手機上,這一次,小陳也不敢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