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他還說什么了?”他滿心疑慮的看著盛夏。 “沒別的?!笔⑾睦渲樥f:“就說讓我撈你。條件是你告訴我那個所謂的秘密?!?/br> 第60章 親人(三) 盛夏走后,丁浩成坐在病床上沉思了很久。 丁浩成并不覺得自己是一個聰明人。他能爬到眼下的位置,靠的不過是善于鉆營和性格里的一腔狠勁兒。他小時候家里條件不好,吃過苦,受過罪,所以最大的愿望就是長大以后不缺錢,不會因為物質貧乏而遭人欺負。 他在社會的最底層混過,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人情冷暖,所以除了錢,他從不信任誰,包括他的親戚,他的同事,他的領導。他知道盛河川給他開那么高的工資,是因為他有很多工作要自己去做,盛河川自己不懂的、不擅長的、不屑于去做的,以及生活中的各種繁瑣的小事,這些事都需要他去完成。 他剛到盛家工作的時候,也才是個剛出校門的小年輕,空有一腔熱血和向上爬的野心,卻求告無門。那個時候,盛河川就是他的梯子,他是盛河川的手、腳、眼睛和耳朵。他們之間其實是一種各取所需的合作關系。硬要說這里面包含有兄弟義氣,或者類似于家人似的感情,丁浩成自己就不信。 那么話說回來了,盛河川為什么會放他一馬?情知逃不掉,所以要留一個人在外面接應?讓他幫忙照顧孩子? 至于盛河川留下的那句啞謎,那倒沒什么需要琢磨的。東西怎么來的,丁浩成全程旁觀,沒人比他更清楚了。東西如今藏在哪里,他也知道。盛河川帶著人往下埋的時候,他就在不遠處望風呢。 丁浩成思來想去也琢磨不透,只好先把這事兒放在一邊。 住了幾天院,丁浩成的燒終于退了下去,盛夏也不耐煩再等,下了班之后親自開車接了丁浩成出院,一路狂奔回了盛家大宅。 霍家兄弟早一步回來,已經等在院子里了??吹蕉『瞥杀皇⑾难褐M來,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霍白對丁浩成說:“你也知道,要不要真把你撈出去,就在盛夏一句話?!?/br> 丁浩成連忙點頭,“我知道,我知道?!?/br> 霍東暉也伸出手指朝著他點了點,“別想著蒙混過關,我們手里有證據。這你也知道?!?/br> 丁浩成苦著臉說:“霍少,不用你說,我心里明鏡兒似的。你看我現在什么都沒有了,不敢跟你們?;ㄕ??!边€有句話他沒說,他老板盛河川到底為什么推他出來,他心里始終沒底,他還指望能借著盛夏的手安然度過這一關呢。 盛夏揚揚下巴,“那就開始干活。盛河川到底埋了什么東西?” 丁浩成腿肚子都要抽筋了,他哪里敢實話實話。要是說了,盛夏還能給他留一條命嗎?盛河川可不在,盛夏要想撒氣,只能找他。 “應該是夫人的遺物。至于到底是什么,”丁浩成含糊的說:“先挖出來看看吧,我也得先看看是什么東西才好說呀?!?/br> 盛夏淡淡瞥了他一眼,從霍東暉手里接過一把鐵鍬遞給他,“那就挖吧?!?/br> 丁浩成嘴里發苦。自打他跟著盛河川之后,連自己的衣服都沒洗過,更別說挖坑這樣的體力活了??墒潜皇⑾脑趺匆浑p黑的發藍的眼睛盯著,他什么反駁的話也不敢說,只能乖乖拿著鐵鍬干活。 最后還是霍白看不下去了,從旁邊找了一把鐵鍬跟著他一起挖。 盛河川埋東西的地方,在后院靠近花房的地方?;ǚ渴鞘⑾牡母赣H為了慶祝結婚十周年送給他母親的禮物。這一片原本是樹林,為了修建這個花房,還移走了不少樹?;ǚ祭镆话雰阂陨隙际翘├蛳矏鄣暮m,還有不少是他父親特意找來的珍品。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盛夏轉頭對霍東暉說:“花房里有幾盆品種挺不錯的蝴蝶蘭,回頭給阿姨搬過去吧?!比绻ú萦徐`,想來它們也愿意被珍愛它們的人來照顧吧。 霍東暉笑著點頭。 就在這時,霍白的鐵鍬突然碰到了什么東西,發出了“撲”的一聲悶響。盛夏和霍東暉的注意力也瞬間被吸引了過去。 老桂樹下已經挖開了一個半人多深的坑,坑里放著一個像是花房里移植花木用的木箱,箱蓋揭開,里面放著一個褐色紋格的半舊的旅行皮箱。盛夏覺得這個箱子看著有些眼熟,像是盛河川以前用過的。到了這會兒,盛夏開始相信盛河川說的話是真的了,他可能真的藏著有關他母親的什么東西。 丁浩成看到這個箱子,心里也松了一口氣。盛河川的日常雜事都是他在打理,自然認得出盛河川的東西。有了這個東西,至少說明盛河川沒拿著他來騙人。要知道,眼下這情況,不論盛河川做了什么,挨揍的都是他。 丁浩成一只手剛碰到箱子的拉鎖,就聽霍白喊了一聲,“先住手!” 丁浩成嚇得一哆嗦。 山風刷的一下卷了過去,寂靜中傳來一陣似有似無的滴答聲。 霍白臉色刷的變了,“你剛才碰到什么?!’ 丁浩成被他吼得都傻眼了,“我……我沒碰什么啊……” 霍白抖著手把拉鏈拉開,掃了一眼里面那個滴答作響的小玩意兒,扔掉手里的鐵鍬,飛快的爬出樹坑,一邊喊了句,“是炸彈!”一邊拖著離他最近的盛夏死命的往前跑,跑出幾步之后,按住他的肩膀將他撲倒在地。 霍東暉反應也快,緊跟著他們跑出幾步,腳下不知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一頭撲倒在地。 丁浩成反應稍慢了一拍,他身體又笨重,剛爬出大坑,就覺得有什么東西猛然從身后撞了過來,像一雙大手在他背后重重一推,直推得他向前飛了出去。 下一秒,身后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 同一時間,盛河川的私人律師周博恒坐在盛河川的面前,逐條分析他可能會面臨的起訴,以及警方掌握的證據。 盛河川心不在焉的打斷了周律師,“盛家這兩天有沒有什么事發生?” 周律師愣了一下,小心的問他,“盛先生指的是?” “盛家的消息,”盛河川想了想,補充了一句,“尤其是盛夏這幾天的動靜?!?/br> 周律師的神色就有些遲疑,他的專職工作是找線索打官司,搞情報工作不大在行。他想了想,把來之前聽說的那些消息挑挑揀揀的告訴他,“盛世拆分,很多手續還沒辦完。董事會內部也不太平,盛夏現在壓力很大?!?/br> 盛河川臉上露出微笑來,壓力大算什么,要是盛夏的壓力不大,那他做的事情豈不是都白忙活了? “還有什么?” 周律師努力回憶,為難的搖頭,“應該……就這些?!?/br> 盛河川心里稍稍有些失望,“這小子倒是比以前更有耐性了。居然真的放著丁浩成在醫院里住了這么久?!?/br> 周律師聽到丁浩成這個名字,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丁浩成知道不少事情,就這么放出去,我總覺得……” “不礙事?!笔⒑哟〝[擺手,“我心里有數?!?/br> 周律師就不好說什么了,作為盛河川的私人律師,盛河川幾乎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偶爾也會出出主意,但是他摻和的很少。盛河川身邊這幾個人他也看的清楚,嚴橋是個辦實事的,可惜跟盛河川不交心,盛河川也不能放心用他;于光偉最好使喚,給錢就能用,但是一旦局勢發生變化,最先跑路的肯定也是他;至于丁浩成,按理說丁浩成是這幾個當中最有心計的,做事說話都圓滑。這樣的人按理說最會未雨綢繆,會早早替自己做打算。但他卻又一路跟著盛河川,甚至說了要偷渡去日本他也跟著…… 這就讓周博恒看不透了。 正思索著,就聽盛河川囑咐他,“案子的進度,能拖就拖。目前我還是呆在這里最安全,也最便宜?!?/br> 周律師琢磨著這一定是盛河川又在盛家那邊使了壞,要躲在一個安全地方把自己摘出去的意思。便點了點頭說:“我明白?!?/br> 盛河川擺擺手,“行了,你先回去吧?!?/br> 周博恒知道這位主子脾氣不好,素來說一不二,連忙收拾東西。剛站起來,就聽盛河川說:“噯,等等,你剛才說他們那邊有兩名人證,怎么回事?” “是這樣,”周律師忙又坐下,“兩名人證我就簡稱甲乙吧。甲是給汽車剎車動手腳的人,這個人是于光偉找來的,據說手藝好,嘴巴緊。這個當時他也跟你報備過?!彼⌒牡挠U一眼盛河川,見他臉上沒什么表情,便繼續說道:“乙是甲同租一室的室友。這個人在五金廠工作,跟甲關系很好,有一次大概是一起吃飯,聽甲說起了這件事。盛家也不知是從哪里知道這些的,居然把他們找到了?!?/br> 盛河川在心里罵了一句廢物,“這兩個人現在在哪里?” 周律師說:“盛家先找到了乙,乙現在在南方工作,生活上比較穩定,不想再摻和這些事情,所以拒絕出庭作證。盛家那邊也正在做他的工作。至于甲……”他停頓了一下,“這人可能已經不在了?!?/br> 盛河川挑眉,“哦?” 周律師說:“盛家也在找這個人。但是據我們調查到的情況來看,這人回山西老家之后,一直在親戚的煤礦上工作。三年前煤礦出事故,這個人被困在井下沒救上來。后來的救援中也沒有發現他的尸體?!?/br> “不會是假死脫身吧?”盛河川懷疑的問。 “這個……”周律師是正常人的思維,暫時還沒想到這一層。聽他這么一說,頓時躊躇,“不會這么巧吧?” 盛河川不置可否,“接著查?!?/br> 周律師點頭答應。 盛河川臉上露出笑容,他們查不著的人,盛夏不見得就能查著。再退一步講,甲真的死在井下的話,也是對他這一方有利。 第61章 參不透(一)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佛還說,笑著面對,不去埋怨。悠然、隨心、隨性、隨緣。 盛夏趴在無菌室的玻璃窗上,怔怔看著病床上昏睡的男人,在心里默默的問自己:要想隨心隨性,又怎么能夠悠然自在?他的心里全是恨,若是隨心而為,又怎么能夠不去埋怨?怎么能夠笑著面對? 這樣矛盾的命題,要怎么解答? 盛夏忽然不確定自己堅持要做的事情到底對不對。如果不對,那他們這么多人日夜忙碌又是為了什么。如果對,那為什么又會發生這樣的事?為什么他的親人好友會因為這件事而受到傷害? 米蘭從背后摟住他的肩膀,輕聲勸道:“去吃點兒東西,休息一會兒?!?/br> 盛夏搖搖頭。 米蘭嘆了口氣,“不怪你?!?/br> “可是我要怎么原諒自己?”盛夏眨眨眼,把瞬間竄上來的淚意強忍回去。為了護著他,霍白背后將近三分之一的面積被燒傷,霍東暉燒傷面積要小一些,但他摔倒的時候從斜坡上一路滾了下去,臂骨骨裂,肋骨也險些摔斷,到現在都還沒醒過來。 米蘭摟住他的肩膀,輕聲說:“小夏,這不是你的錯。聽話,陪我過去坐一會兒?!?/br> 盛夏被她推著,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盛夏站了太久,渾身都僵硬了,這一坐下來,竟有種再也站不起來似的的錯覺。 米蘭從保溫桶里盛了半碗粥遞給他,“吃完?!?/br> 盛夏不想吃,但他更不想讓米蘭cao心。她兩個兒子都傷著了,要論心情,并不比自己好過。他有什么資格在她面前說難過。 盛夏一口一口吃完了半碗桂圓蓮子粥。胃里有了熱乎的東西,整個人的精神也好了許多。這一松懈下來,身體開始感覺疲倦。 “阿姨,對不起?!笔⑾拇怪^,像個認錯的學生,心里愧疚極了。 米蘭伸手在他頸后捏了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你也不例外。有幾個人在聽到事情與自己的父母有關,還能保持冷靜的?如果硬要說你有什么錯,那就是你沒有盛河川那么會算計人心,你也沒有他心狠?!?/br> “是我鉆了牛角尖?!卑l生這樣的事情,盛夏不是不后悔的。他被盛河川那句“與你母親有關”的話迷了心竅,縱有疑點也被他有意無意的忽略了過去,以至于連累了霍家兄弟一起涉險。至于丁浩成,他離得太近,搶救不及,沒能活著爬下急救臺。 “是盛河川造的孽,不要都算在自己身上?!泵滋m問他,“我聽說證據鑒定出了一些問題,是找不到人證了嗎?” 盛夏抹了一把臉,疲憊地說:“兩個證人,一個不愿意出庭作證,說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之前跟別人說的話都是瞎說的,不算數。另外一個則下落不明?!笔⑾膽岩蛇@個人有可能受了外傷,機緣巧合之下,毀壞了泰莉藏在他體內的定位芯片,所以無論他是不是在煤礦事故中殞命,這個人的下落短時間之內都難以查明了。 “別著急,”米蘭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霍白在查丁浩成的表弟商南?!笔⑾南肓讼?,“這個人有可能是在替盛河川打理生意?!?/br> 米蘭所有所思,“這個名字,我好像聽過?!?/br> “他是‘昊文’的老板,在臨海市根基不深,主要做絲綢皮革生意,”盛夏說:“其他的情況,霍白還在查?!?/br> 米蘭微微蹙眉,“不,不是,我聽說這個名字,似乎是跟某樁丑聞聯系在一起……”她仔細回憶了一下,“好像是有一次跟幾個朋友打牌,她們說起了一個男明星,好像跟這個姓商的有不清不楚的關系?!?/br> 盛夏隨口問她,“不會是南唐吧?要不陸泉?” 米蘭搖搖頭,“我記得是三個字的名字?!?/br> “吳之軒?”盛夏知道的明星也就這么幾個了。沒想到米蘭一聽這個名字,臉上露出不大肯定的神色,“好像是這個名字?!?/br> 盛夏愣了一下,如果沒記錯的話,吳之軒背后的金主應該是劉長春,做糧食生意的。他什么時候又跟商南拉上關系了? 會是米蘭當時聽錯了嗎?盛夏沉思片刻,決定找人好好查一查吳之軒和南唐。這兩個人給他的印象一直很古怪,尤其南唐這個人,越是細想,越是覺得他處處透著疑點。隱隱的,似乎都跟盛河川有點兒關系。 米蘭的助手走過來,低聲對米蘭說:“我剛去問大夫,他說病人大概還有一個小時左右會醒。我在這里盯著,夫人休息一會兒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