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照片上的男人叫劉長春,是霍白的一位朋友推薦他認識的,想要爭取海榮在國內的獨家代理。海榮的祖父在國外做食品生意,尤其他們生產的橄欖油這兩年在國際市場上銷路一路走高,國內的許多經銷商也都盯上了他們。海榮和劉長春見過兩次面,知道這人做生意的能力還是不錯的,于是就找人私下里打聽他的底細。 這一打聽,才知道這個劉長春也是靠著老婆發家的,如今生意做大,在外面就花天酒地起來。海榮聽到這些心里就有些不高興。他因為自己父母的緣故最煩這種花心不老實的男人。但聽了霍白的勸,也覺得即便生意不成也犯不著跟他成仇人。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關系網自然是鋪的越開越好。于是,接到請帖,他猶豫了一下也還是來了。 劉長春帶著老婆正在宴會廳門口迎客。海榮看著他們笑容滿面的跟賓客們寒暄,心里暗嘆只怕在場的人有不少都知道劉長春背地里是個什么德行。搞不好他老婆也是知道的。但在人前,仍是一對光鮮亮麗的美滿夫妻。 海榮正在感嘆這世界上最好的戲子不一定都混娛樂圈,一轉眼卻在人群里看見了兩張熟悉的面孔。 之所以會熟悉,是因為幾天之前他剛剛在盛夏的手機里看到了這兩個人的照片。其中一個叫吳之軒,是“summer”的國內代言人,另外一個就是吳之軒的老仇人南唐,現在整了容,又改了名字叫做陸泉。 吳之軒會出現在這里,海榮一點兒不奇怪。因為劉長春就是吳之軒的金主,至于陸泉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海榮就不明白了。當然,在場的賓客里還有幾位小有名氣的明星模特,陸泉混在他們當中并不顯得很突出,但海榮還是覺得這個人并不單純只是為了找機會露露臉。 至于吳之軒,這個人海榮以前不認識,現在自然也說不上有什么了解。他看不透這個人的想法,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他是知道陸泉真實的身份的。知道了,表面上卻一點兒讓人看不出來,這吳之軒也不是像他表面那般毫無城府。 海榮對旁人的恩怨糾葛不感興趣,因為他很快就看到了一個跟自己有關系的人。這個人就是海清。 幾年不見,海清的樣子似乎沒什么變化,神色間卻更顯從容,與別人周旋也更加游刃有余。這一點很像他父親。他父親就是這樣的人,能說會道,八面玲瓏。否則也不會忽悠的他母親死心塌地的被他榨干了最后一滴油水。 海清正帶著女伴跟熟人寒暄,察覺到有人在看他,下意識的就看了過來。大概也沒想到這個人會這么出人意表的出現在他眼前,第一時間他竟然沒有反應過來這人是海榮,還很是得體的沖著他微笑點頭。 海榮面無表情的與他對視片刻,沖著他做了個口型,“小丑?!?/br> 海清的眼睛倏地睜大,一時間震驚的忘記了生氣。當初海榮逃走的事,療養院自然是要通知家屬的。這件事本來就是海清經手的,療養院的電話自然也是打到了他的手機上。海清心里懊惱了很久,甚至還親自帶著人去療養院附近搜索,后來也只能不了了之。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療養院那邊始終沒有傳來海榮的消息,海清也就慢慢放松了警惕。日子過的太順遂了,以至于他幾乎已經忘記了世界上還有這么一號人。 海清驚疑不定的上下打量他,覺得他不像是混進來蹭飯吃的窮癟三,況且海鼎大廈的保安設施也還算齊全,沒有請帖的閑人顯然是混不進來的。 旁邊的熟人見他一直打量海榮,便笑著介紹說:“說來也巧,這個人跟你一個姓呢。他們家是做食品生意的,最近廣告打的很火的那個皇室專用橄欖油,就是他們家的產品?!?/br> 海清心里一沉,頓時覺得一陣胸悶。他這位熟人在臨海市落戶也不過兩年,自然沒見過海榮。其實當年海家的八卦沸沸揚揚的鬧過一陣子,還是他父親親自帶著他到處露面,又主動解釋說長子身體不好,公司的事情幫不上忙云云,這才將流言慢慢壓了下去。如今海榮全須全尾的出現在臨海,這……這要怎么應對? 海清稍稍有些慌亂,正想著要不要打電話給自己的父親一起商量個對策,就見海榮端著一杯酒朝他走了過來。 海清這幾年也算見過一些世面,情知躲不過,也迅速的冷靜了下來。 海榮停在他面前兩三步遠的地方,臉上露出一個極淺的微笑來,“好久不見。聽說你和你那個小三兒娘都還活得挺結實,真是應了那句話,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br> 海清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被他刺激到,在這種場合失態,丟的可是他自己的臉。海清僵硬的笑了一下,“是好久不見了,你說話還是這么沒教養?!?/br> 海榮竟然贊同的點了點頭,“確實沒教養。因為我父親當年光忙著教育小三兒生的小雜種了,哪有功夫管我。哦,這樣說也不對,他跟我媽要錢的時候還是挺耐心的。每一次要錢的時候他都會很耐心的做個鋪墊,跟我和我媽和和氣氣的說說話什么的?!?/br> 海清的臉色變了。事實雖然與他說的差不多,但是他這樣說出來,把他爸爸當成什么了?! 海清冷著臉提醒他,“就算沒教養也拜托你看看場合?!?/br> “我無所謂,”海榮晃了晃酒杯,“我從沒做過虧心事,怕什么丟臉。反倒是你,做了表子還要立牌坊,這份兒勇氣讓我很是刮目相看。海清,我覺得遺傳學這門科學在你身上得到了最好的驗證,因為你的行為模式,甚至你的思維方式都跟你的小三兒娘是一模一樣的?!?/br> 海清假裝自己什么都沒聽見,轉過頭去僵硬的沖著不遠處的熟人微笑頜首。他的父母為了讓他繼承海家的家業費了不少心,他不能為了一時之氣把他們的心血全毀了。 “盡情享受最后的好日子吧?!焙s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回去以后給老東西帶句話:偷來的東西總是要還的?!?/br> 海清挑眉,眼底閃過一抹厲色,“你要干什么?” 海榮笑了起來,“你猜?!?/br> 海清大怒。 海榮卻懶得再看他的臉色,轉身走開了。隔著半個大廳,他看見了剛剛走進來的霍白。 以往每次看到霍白,都是穿著布褲子和很普通的布襯衫。海榮還是頭一次看到他西裝革履的樣子,居然意外的……帥。 霍白也看見了他,走過來上上下下打量他兩眼說:“你穿這種顏色很好看?!?/br> 海榮身上的西裝是一種優雅含蓄的灰藍色,是盛夏給他挑選的,他說這種顏色很適合皮膚白凈的人穿。 “是嗎?”海榮很少被人夸贊外表,一時間竟感到幾分局促。他想說霍白的衣著也很帥,但是霍白剛夸了他,他馬上夸回去,未免顯得沒有誠意。他替霍白取了一杯檸檬水,掩飾的轉移話題,“還以為你會跟阿姨一起來?!?/br> “我媽跟劉家沒什么交情,”霍白說:“我也是看老盧的面子才來露個面的?!崩媳R就是替海榮和劉長春搭線的那位朋友,也是做糧食生意的。挺敦厚的北方人,也不知怎么就跟劉長春這樣的滑頭成了哥兒們。 “老盧怎么沒來?” “出差了,”霍白說:“這兩天還在歐洲,要下周才回來。對了,我查到一些事,關于你那個老熟人的?!?/br> 海榮愣了一下,“哪個老熟人?” 霍白沖著南唐的方向微微揚了揚下巴,“就那個?!?/br> 第51章 風聲(三) 海榮隨著他示意的方向看了過去,見南唐靠在窗邊,正跟幾個朋友聊的開心。他本來就生得眉眼如畫,最近幾年的生活條件又比療養院里好得多,皮膚養的白里透紅的,看著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也確實有走紅的資本。 海榮微微蹙眉?;舭讜⒁獾侥咸七@個事實,不知怎么就讓他有那么一點兒不大痛快,語氣也隨著生硬了起來,“他怎么了?” 霍白若有所思的瞟了海榮一眼,唇角微微勾起,“這位小明星這兩年發展勢頭不錯,上個月還得了一個什么新人獎?!?/br> 海榮興致缺缺,敷衍的說:“哦,那還真不錯?!?/br> “不過我要說的可不是這個?!被舭酌蜃煲恍?,湊過來壓低了聲音說:“這位小明星,現在正在勾引劉長春?!?/br> 他呼吸間的氣息從海榮的耳邊拂過,讓他微微有些不自在,他側身躲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他主動的?” 霍白抿嘴一笑,點了點頭,“沒錯?!?/br> 海榮不怎么相信的看著他,“你怎么知道?”他突然想起霍白是米蘭的養子,經常會陪著她出席各種活動。在別人眼中,這也是一位高富帥。難道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霍白近距離接觸過南唐? 這種猜測真是讓人不舒服。海榮心想,要是盛夏知道了,肯定也會覺得不舒服的。 海榮在衣香鬢影之中尋找吳之軒的身影,心里卻覺得南唐這種做法有點兒傻,“他這么做就為了讓吳之軒不痛快?” 霍白聳聳肩,“誰知道呢?!痹谒挠∠罄锬咸七@個人確實是有些問題的,能在療養院那種地方不想著團結一致,反而搞上了內斗,還想著拉別人給他墊背……這也是一朵奇葩。而且一個老爺兒們家家,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他這么做又算什么呢?整個容把自己換成另外一個樣子再偷偷摸摸溜回來…… 活像電影里那些腦筋不大清楚的矯情女人。 海榮越想越覺得莫名其妙,“折騰這一通,就為了搶走吳之軒的金主……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而且吳之軒的金主,那不就是把他送進療養院的那個人?!” 霍白點點頭,“應該是他?!?/br> 海榮心想這個南唐到底想干嘛?打入敵人內部嗎?嘴唇上抹毒藥,爭取在親熱的時候毒死劉長春給自己報仇嗎?! 海榮的思路卡了一下,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將這個問題想的過于簡單了。劉長春為了替吳之軒出氣將南唐送進了療養院……如果這個并不是事實呢? 海榮問霍白,“劉長春跟霍東云有關系?” 霍白搖搖頭,“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應該是沒有?!彼芸旆磻^來海榮的意思,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確實有些可疑。劉長春雖然生意做的不錯,但他在臨海市沒什么根基,他老婆家里的背景也不夠跟霍家搭上線?!?/br> 霍白不免想的深了一些。療養院做這種事肯定都是暗地里cao作,不可能在明面上隨便就把什么人直接送進重癥院。劉長春搭不上霍東云,真要做這種事,這里面還得有一個中間人。說不定這樣一種整人的辦法也是這個人告訴他,并且也是通過這個人來實現的。 那么問題又來了,這個人為什么要這么做?難道他也跟南唐有仇? 手里有用的信息太少,霍白暫時還無法推斷出什么結論,只好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別想這些事情了,既然來了就好好放松一下。我去給你拿些吃的吧。蛋撻?披薩?” 海榮搖搖頭,“我不餓。再說這些我也不感興趣?!?/br> 霍白想了想,“我知道有家面館營業到很晚,等下我帶你去吃碗面吧。是很小的店,但是東西很好吃?!?/br> “好啊?!焙s也不知是不是真餓了,聽他這么說,心里竟有一絲雀躍。 暴雨過后,天氣難得的涼快了起來。 盛夏一夜好眠,早起抱著薄被在床上發了會兒呆,忽然想起了自己以前的那間臥室?;宜{色的地毯和墻壁,彩色的條紋窗簾,窗外長著十分茂密的竹子,微風拂過時會發出沙沙的輕響,透進來的光線都是清幽幽的淡綠色。 越想就越是躺不住,盛夏從床上爬起來,決定回去看一眼,反正盛河川也跑了,他想過去也不用顧忌什么。 洗漱完畢,盛夏走出臥室,見霍東暉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頓覺意外,“不是說你今天有事要早走?” 霍東暉指了指餐桌的方向,“有個會,客戶有事臨時推到下午了。你先吃飯吧,再不吃都要涼了?!?/br> 盛夏一邊吃早飯一邊問他,“那上午還有事嗎?沒事的話陪我回家一趟吧?!?/br> “盛家?” 盛夏點點頭,“想回去看看?!?/br> “行啊,”霍東暉知道他一直是想回去看看的,以前是因為對盛河川有各種顧忌,連帶著不愿意踏足有他在的地方?,F在盛河川自己退了倒也是好事,本來那座宅子就是盛家的產業,盛河川實際上可是不姓盛的。 盛夏吃完早飯,帶著霍東暉一起回了盛宅。 開門的老管家陳伯看見他又驚又喜,差點兒就哭出來。他在盛家工作了大半輩子,別說盛夏了,他爸爸都是陳伯看著長大的。但是家里出了這樣的變故,他一個在盛家做工的人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故而看見盛夏的時候,驚喜之余還有種強烈的自責。 這些盛夏自然是看出來了,只說了一句“陳伯把家里照顧的很好”便岔開了話題,打聽起了盛河川的事情。 “二少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走的,也沒說一聲?!标惒犓麊柶鹗⒑哟?,臉上流露出不滿的神色。其實幾年前盛夏被送走,泰莉墜樓,各種謠言滿天飛的時候,老管家也求過盛河川想要探望探望小少爺,結果被盛河川無情的駁回了。再后來他打聽到了盛夏被關在療養院,但是他并不是病患的直系親屬,不符合探視條件,想進也進不去。最近一段時間他也知道盛夏回來了,但盛河川不會跟他詳談,陳伯接觸的人又有限,根本找不到盛夏。 盛夏問他,“我和我爸媽的房間都還留著嗎?” “都留著,都留著,按時清掃,跟以前一樣?!崩瞎芗覜]有告訴他,盛河川曾經想過要把大宅重新裝修,后來不知怎么又改變了主意。 “我想看看我的房間?!笔⑾恼f:“還有爸媽的房間?!?/br> “都和以前一樣?!标惒珠_始抹眼淚,“這里才是你的家呢,小少爺你到底什么時候搬回來???” 盛夏被他鬧得也有點兒鼻子發酸,只好說:“很快了?!?/br> “小少爺自己帶客人轉轉吧,”陳伯抽抽鼻子,“我去安排午飯?!?/br> 盛夏本來想說不留下來吃午飯了,但是看到陳伯眼圈紅紅的樣子,又有點兒心軟了,猶豫了片刻說:“我想吃扇貝和紅燜蝦?!?/br> 陳伯頓時眉開眼笑,“有,有,我馬上就去準備?!?/br> 老人家腿腳帶風的走了。 霍東暉知道盛夏的心情不會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沒說,只是推著他往樓上走,一邊逗他說話,“給我介紹介紹吧,看上去就是很講究很有年頭的房子?!?/br> 盛夏嘆了口氣,說:“是很有年頭了,我和我爸都是在這里出生的。我爺爺的臥室和書房都在二樓,斜對面就是盛河川的房間。我爺爺那一輩還有兩個兄弟,后來都去了國外發展,他們倆過世之后,兩邊的聯系就慢慢少了?!?/br> 大家族差不多都這樣,尤其家里有上年歲的長輩坐鎮時,尤其喜歡看到家里兒孫繞膝,人丁興旺?;艏乙郧耙彩沁@樣,后來到霍東暉爺爺這一輩,小輩之間鬧出了幾樁怎么壓都壓不下去的丑聞,這才不得不分了家。 盛夏朝著樓梯的方向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若有所思的看向不遠處的一扇門,那是盛河川的房間。 霍東暉不解的看著他,“怎么了?” “忽然很想看看?!笔⑾淖哌^去握住門把手,原以為要喊陳伯給拿鑰匙,沒想到房門根本就沒上鎖,一轉就推開了。 灰色的地毯,白色的家具,整個房間給人一種安靜整潔的感覺。這還是盛夏第一次走進盛河川的房間,以前偶爾有什么事需要找他,他也只是站著門口有事說事,從來沒有進來過。他在房間里走了兩圈,總覺得盛河川的房間里好像有哪里不大對勁,似乎太過于干凈了。雖然陳伯每天都會帶著傭人打掃房間,但是像煙盒、打火機、充電器這一類的零碎東西他們是不會收起來的,頂多擦擦干凈,然后放整齊。 但是盛河川的房間卻像雪洞一樣,連個充電器都看不見。盛夏隨手拉開衣柜門看了看,衣服都收的很妥帖,也看不出哪里有不妥。盛夏不了解盛河川穿衣打扮的事情,連忙把陳伯喊了上來。 陳伯在房間里檢查了一遍,很肯定的說:“有兩只大旅行皮箱不見了,常穿的襯衣和t恤少了幾件,西裝都還在。床頭柜里裝現金和卡的小包也不在了,另外房間里還有一個小型的保險箱也不見了,那里面存放著早年老爺送給他的幾樣古董,據說都是如今市面上難得一見的珍品?!?/br> 盛夏與霍東暉對視一眼,都覺得能這么周全細致的收拾行李,不像是臨時起意。 盛夏讓陳伯去看看他爺爺的房間,又上樓檢查了一下自己父母的臥室,發現這幾間臥室里的東西都沒有被動過,還保持著原樣。 盛夏有些糊涂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