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女孩子去做惡人總有點兒不太厚道，剩下的兩位男士，查立昂一對上女性就慫了，捧著都來不及還能指望他去耍狠？倒是楚游淵，還真挺適合的。

    主要是他平時話不多，跟不怎么熟悉的人更是整月都沒句話，外界送的“冷酷by”稱號也不是白叫的，公司里的小孩兒們見了他都又敬又畏，都沒幾個敢上前套近乎的。

    見他連狡辯都懶得狡辯，楚游淵也無奈了，“讓你這么說的，我都要反省自己的為人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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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暫且不提楚游淵在那邊如何為人師表，另一頭宋顏的工作也進入尾聲。

    進到下半年，雨水也多了起來，一連幾天都是陰雨連綿，倒是省了人工降雨的費用了。不過，也帶來了許多麻煩。

    最突出的一個就是李春來，老頭兒年紀大了，胳膊腿兒都不大好，一到陰天下雨的就關節疼，最近幾天干脆就快要喪失行動能力了，一不在鏡頭里面就拿熱水袋捂著。

    宋顏看的膽戰心驚，生怕自己老了之后也變成這幅模樣，一轉頭就讓盧青云幫自己注意下身體保健。

    再就是道具，因為劇組駐扎的地方也是些很簡樸的小民房，防雨條件很不到位，結果接連三天沒見太陽之后就出亂子了：有兩箱戲服發霉了。

    那天一大清早，都要開機了，道具師一開箱子看見里面欣欣向榮的青苔和角落里的兩朵小蘑菇就懵了，硬著頭皮報上去之后少不了就是一通呵斥，然后一群人又臨時拖了小太陽過來烘干。

    這還不算完呢，天曉得當初杜云是怎么找到這個落后于時代發展的地方，電線的承受能力太弱。剛插上第三臺發熱器，統共多加了也不過一千瓦，大家就見大堂里的燈閃了幾下，然后里里外外一起抓瞎。

    斷電就是集體斷電，包括外面的照明設備什么的統統不能用，再加上因為制冷設備驟停后急劇升高的氣溫，杜云的臉當場就黑了。

    不過這事兒也不能怪工作人員，也怨他自己把這事兒給忘了。

    他深吸了幾口氣，親自給這一片的管理人員打電話，結果對方說因為刮風下雨斷電的地方太多，附近交通又不便利，得排號。

    杜云當場就想罵娘，這特么的是能排號的事兒么？

    排號=誤工=燒錢！

    他叉著腰在大堂里面轉了好幾圈，好說歹說都不管用，人家統一用一視同仁的態度給回復，最后干脆掐了電話，充分體現了國內的民主公平做的是如何到位。

    一群人都大氣不敢出，只聽見昏暗的角落里傳來幾個人小心翼翼拿扇子扇風，以圖加快空氣流動進而使戲服速干的細微聲響。尤其是剛才做出壓死駱駝最后一根稻草舉動的倒霉小孩兒更是戰戰兢兢，又恨自己手賤，你說你怎么就這么倒霉催的，偏偏輪到你插電源的時候就出事兒了呢！

    就在這個時候，李春來忽然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我來吧?！?/br>
    雖然室內十分昏暗，但宋顏還是清楚地看到幾十雙眼睛刷刷的沖著老頭兒就去了。

    杜云既驚且喜，抹著汗就過去了，“李老，您會？”

    李老頭兒把暖水袋放下，呵呵一笑，“我年輕的時候在話劇院做過幾年，那時候什么都是我們自己來，電路什么的倒也修過幾次?！?/br>
    他也是真心不容易，本來大熱天用暖水袋捂關節就夠遭罪的了，這會兒又停了冷氣，短短幾分鐘老頭兒就跟蒸桑拿似的了。雖說這么想可能有點不大厚道，但宋顏嚴重懷疑他之所以一改素日的低調做派挺身而出，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給生生熱的……

    宋顏就看著杜云的眼珠子都快發出綠光來了，“那麻煩您看看?！?/br>
    不過就是保險絲那一套東西所在的地方距地面足有兩米高，老頭兒上年紀萎縮之后也就一米七五左右，必須得踩東西。

    不用他開口，旁邊早有人跑出去搬凳子了，然后一群人眾星拱月般的護著他上去。

    杜云在后面看的心驚rou跳的，一個勁兒的問，“行不行??？不然就等等吧，我們也不急?！?/br>
    說不急那是假的，但是跟人命比起來，耽擱的這點兒錢都不算什么了。杜云真是怕啊，都后悔剛才自己怎么沒沉住氣，就給人上去了呢？老爺子這么一大把年紀了，平時讀書看報都得瞇著眼睛拿著眼鏡瞅，體格看著也跟風吹就斷似的，說句不怕晦氣的話，這要萬一有個什么好歹……

    老爺子不用回頭就知道他在擔心什么，當即又是呵呵一笑，“沒事兒，我在家也經常干這個?！?/br>
    杜云笑的有點勉強，心道您快別呵呵了，真假暫且不論，哪怕您在家上房頂呢也不干我的事兒，這不是在我眼皮子底下么，磕著碰著算誰的？

    老頭兒就著手電筒的光瞅了幾眼，唔了聲，扭頭沖宋顏說，“小宋，勞煩你個事兒，幫我把眼鏡遞上來吧?！?/br>
    宋顏連忙哎了聲兒，麻溜兒的跑去拿了，后面杜云等一群人扯著嗓子喊，“慢點兒，那個誰你倒是給幫忙照著??！”

    這老頭兒也是懸乎，你支使誰不成啊，偏逮著個主演就當跑腿兒的使喚，萬一回頭再給載個跟頭碰破皮什么的，又是一場好官司。

    幾分鐘后宋顏捧了眼鏡過來，李老頭兒慢悠悠的戴了，又從下面人捧上來的工具箱里拿了幾樣工具就開始干活兒。

    夏天本來就熱，屋里的空調和電風扇等制冷設備又都罷了工，這會兒一群人還都擠在一塊，宋顏直覺那溫度蹭蹭蹭的往上躥，沒多長時間人就跟水洗了似的。

    事實證明，不想當水電維修工的演員不是好演員！

    也就五六分鐘吧，李老頭兒輕飄飄的蓋上外面的蓋子，拍打拍打手，“搭把手，扶我下去?！?/br>
    杜云試探著問了句，“李老？”

    “行了，”老頭兒摘了眼鏡，笑瞇瞇的點點頭，“應該沒問題了，試試，不過這邊不能同時開這么多電器，稍微關兩個吧?！?/br>
    幾個場務跟聽圣旨似的點頭，有人拔腿就往外跑，沒多會兒就跟燈光一起傳過來歡快無比的聲音，“好了，好了！”

    也就是打這天開始，李春來李老頭兒在劇組里的地位驟然拔高，直逼女一號宋顏，甭管走到哪兒都有人笑臉相迎，想拿點兒什么都不用特意說就多得是人鞍前馬后……

    也是，夏天還早呢，誰能保證剩下的這幾天不再出點什么問題？

    那天收工的時候，宋顏照例幫老頭兒拿著東西一起往住處走，走到半截，就聽老頭兒突然神叨叨的來了句，“藝多，不壓身啊~”

    第102章

    《阿萊》是個大悲劇，絕對的大悲劇，而且是那種從頭到尾都看得無比壓抑的悲劇。

    阿萊被人偷襲打了個半死，最后還是過了固定時間也沒見她去山坡上發呆的老頭兒隱約覺得不對勁，出來在水坑里撿到了她。

    接下來的幾天，老頭兒一直都無微不至的照料著阿萊，不僅將自己為數不多的口糧分給她吃，甚至還不惜花費大半天的時間跋山涉水去鎮上買藥。兩人的關系迅速變的融洽，像家人又不像家人，也開始聊一些之前根本不會觸及的話題。

    其實阿萊已經意識到老頭兒似乎是把自己當做了另外一個人，雖然溫柔，但這份溫柔、那滿滿的溢出來的關愛并不是真的對自己，而僅僅是透過自己看向別人。

    但她不在乎，又或者說刻意忽視了這一點。

    她淪陷了，徹底放棄了抵抗，只為了當初奄奄一息時聽到的那聲，“丫頭，別怕啊”……

    老頭兒沒事的時候總喜歡把玩一只發卡，那發卡似乎被什么的東西重重碾壓過，不僅嚴重的扭曲變形，上面鑲嵌的水鉆也掉落了好些，看上去十分丑陋。

    就是這么只幾乎連阿萊都看不上眼的發卡，老頭兒卻非常珍惜，每次拿在掌心都像是舉著舉世無雙的珍寶，看發卡的眼神里也滿是懷念和疼惜。

    一天天過去，那發卡也逐漸占據了阿萊的內心，這天她終于忍不住問起關于這只發卡的事情。

    老頭兒猶豫再三，終于說出了發卡的來歷和自己為什么會落魄至廝。

    他本有個離婚后帶著孫子生活的女兒，年前女兒帶著不滿一歲的小孫子出門購物，回來的路上卻被一輛車子撞上，小孫子當場死亡，女兒也在送到醫院搶救無效后去世。

    大受打擊的老頭兒決心要個說法，然而事情的發展卻突然急轉直下：原本為他作證是肇事車輛違章駕駛的幾個目擊證人先后翻供，作為證據的監控視頻又被對方律師指出是經過偽造的，最后法官竟然宣判是老頭兒的女兒闖了紅燈！

    如此一來，原本的被告在繳納了足夠的保釋金后，竟然大搖大擺的出來了！

    非但如此，他甚至還故意跑到老頭兒家里示威……

    說到這里，老頭兒渾身都在顫抖，兩只干涸凹陷的眼睛里也滾出渾濁的淚來。

    幾乎是一夜之間，一直以來他所信仰的所謂公平正義轟然坍塌，化為烏有，他憤怒的想要討個說法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

    兩人望著搖曳的燭光發了會兒呆，阿萊突然表示她可以為他解決這個問題。

    老頭兒被嚇了一跳，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

    影片的結尾，老頭兒因為身體和心靈的雙重崩潰徹底垮掉，終于在另一個陰雨連綿的傍晚死去。

    阿萊在夜幕中的山坡上為他挖了一個坑，然后像往常一樣抱著膝蓋坐了一整晚。

    第二天一早，她就離開了，離開了這個她從未想過要離開的地方。

    走的時候，她背著一個破舊的背包，背包綻線的縫隙中露出一截鋒利的刀刃……

    或許對于老頭兒而言，阿萊不過是絕望中的一點點慰藉而已，但于阿萊而言，他卻是自己生命中無可替代的溫暖。而為了這份溫暖，她愿意拿命去換。

    影片并沒有拍出真正的結局，但想必大家都能想象的出來，孤身一人的阿萊即便是為老頭兒報了仇也不會有什么好結局，甚至很可能更糟。

    如果單純從觀眾的角度來看，《阿萊》這部電影可以說拍的有點沒頭沒尾、不知所謂，而且中間還夾雜了大量抽象的拍攝和演繹方式，讓人很難跟上導演和編劇的思維跳躍。再加上從頭到尾的灰暗色調和壓抑內容，一旦同期上線的影片中有搞笑或是狗血爛俗片，票房真的就很不容樂觀。

    但是杜云自始至終卻都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琳德評委會的那一幫子就喜歡這個調調?！?/br>
    何況他當初選擇拍這個本就不是為了票房和錢，只要能投中掌控獎杯歸屬的那些人們的胃口，就行了。

    當聽到杜云親口說“殺青”的那一刻，宋顏非但沒有盼來期望中的一身輕松，反而覺得胃里好像墜了一塊鉛似的，苦澀又沉重。

    殺青宴上，她味同嚼蠟，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弄得周圍不斷有人過來問她是不是不舒服。

    飯后，杜云親自找到她，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宋顏，結束了，你要知道，阿萊只是個虛構的人物而已，你要盡快的走出來?！?/br>
    宋顏苦笑一聲，點點頭，“謝謝，我知道的?！?/br>
    話說起來簡單，可真要做起來太難了。

    正式拍戲也有幾年了，但從來沒有一個角色像阿萊這樣吸引她，甚至有的時候，宋顏覺得自己就是阿萊！

    她習慣了穿著粗糙的舊衣服，習慣了低著頭眼神陰鷲的行走，甚至習慣了在角落里抱著膝蓋蜷縮發呆……

    其實不用杜云提醒，她自己就知道這種情況很危險，如果處理不好的話，不僅會影響她接下來的工作，還有很大的可能影響正常生活。

    身為經紀人就要想藝人之所想，急藝人之所急。不等宋顏要求，盧青云就挑了個合適的機會問，“需不需要心理輔導？”

    因為旗下藝人多演技派，祁凰的各種后續工作也都非常完善，不僅包括飲食調理和形體回復，更包涵了能幫助藝人迅速走出角色陰影的心理輔導。

    宋顏猶豫了下，終于還是點了頭。

    結果半小時后蕭靖遠就打過電話來了，慰問一番之后說，“心理輔導倒是可以做，不過也別太過依賴，這么著，咨詢師我也給你安排好了，你適當的跟她聊幾次也就完了。楚游淵不是在嗎，我給你們倆放幾天假，好好出去放松下，吃個飯啊逛逛街啥的，然后再一起甜甜蜜蜜的拍個巧克力廣告就什么都好了?！?/br>
    心理咨詢確實管用，也比較科學，但那玩意兒也得適度，一旦上癮就不好了。尤其對宋顏這種有正牌男友又感情穩定的小姑娘而言，理性完全可以退居二線嘛，什么治療都比不上愛情的溫養！

    宋顏感激于他的細致，道謝之后才問，“巧克力廣告談攏了嗎？”

    前兒不是還聽說雙方就代言的地域范圍談判陷入了僵局么？

    蕭靖遠不失得意的說，“都談攏了，十天后正式拍攝，正好也給你們留出充足的緩沖時間來。代言范圍就是亞洲區，不過代言時間方面有了變動，原本是兩年，現在變成一年了?！?/br>
    宋顏聽后點點頭，“這個可以理解，畢竟廣告的成本和風險都很大，人家也得看效果?！?/br>
    蕭靖遠就笑，“你也甭替他們說話，依我說啊，到時候哭的指不定就是他們！”

    說到底還是這個巧克力公司死鴨子嘴硬外加認不清楚形勢，一開始把話說死了，現在又打腫臉犟著不肯認輸。

    君不見宋顏和楚游淵好片約一部緊接著一部，只有他們想不想拍，沒有有沒有的拍，再下去一年，保不準就會再有個什么榮譽加身，到時候代言費可就不是現在這個數了！

    罷了，他們愛犟就犟，蕭靖遠巴不得自家藝人能多撈點錢呢，反正都是干一樣的活兒……

    蕭靖遠又絮絮叨叨的囑咐了好多，直到快掛電話了才想起來，“對了，還有另外一件事兒，有個新片約，導演那邊直接找到了我?！?/br>
    老實講，宋顏這會兒還沒走出阿萊的陰影，正想把年假調過來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呢，實在不想立刻投入到下一段工作中去。不過聽蕭靖遠的語氣倒是挺感興趣，她也不好現在就把話說死了。

    而且她明天就回望燕臺市了，最晚后天就能見到蕭靖遠，有什么事情等不到那會兒呢？這么迫不及待的在電話里談公事，實在不是他的作風。

    但接下來蕭靖遠的一番話卻讓宋顏瞬間明白了這份迫不及待究竟從何而來：“是一部雙女主的刑偵題材電影，那邊想請溫唐出山，我們已經幫你把另一個角色搶到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