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論是不是表象，至少三個主演對宋顏還都挺客氣，平時也會湊在一起嘻嘻哈哈。

    想想也是，不管女二號的空位是由劇組其他演員補上還是從外面引入，都不會威脅到他們的地位和戲份，開開心心拍戲就行了唄。

    倒是其他的演員們，尤其是女三號，對宋顏毫不掩飾的表現出敵意，甚至連掩飾都懶得掩飾。

    有次古瓷也在場，對方還是一陣指桑罵槐、冷嘲熱諷，大意就是沒有背景的宋顏肯定是用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上位。

    宋顏不大清楚她的底細，也不太敢反駁，但古瓷當場就炸毛了，“少胡說八道了，就是再換個人也輪不到你，還是說你的意思是導演潛規則她？醒醒吧啊，戊導是著名那啥，性別不同怎么潛規則！傻樣兒吧你！”

    不光女三號氣個倒仰，宋顏也是目瞪口呆，姑娘你膽子夠大的啊。

    也虧得女廁所里就咱仨，不然被人聽見那還了得？

    正式開拍之后，臺詞什么的都還好說，不過因為這是一部古裝武俠劇，作為女二號的宋顏也分配了很多武打戲。

    之前幾個主演已經集訓了一個月，這會兒原來的女二號叛變，突然塞進來一個宋顏，她的進度一下子跟不上了。

    好在父母離婚之前，宋顏的家境還不錯，中學開始就報了舞蹈興趣班，一連就是幾年?，F在雖然沒有再去，可練舞的習慣還是一直保持了下來，劈叉啊旋轉跳躍啊把腿踢過頭頂什么的都不在話下，她甚至還能在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跳幾段！

    每當其他幾個演員拍戲的時候，宋顏就跟著武術指導在旁邊嘿嘿哈哈，真是非常的忙碌。

    這種偶像武俠劇不比傳統武打劇，搬上熒幕的武打動作都是些花拳繡腿，在空中飛來飛去，看著挺好看，其實不僅不實用，而且一點都不現實。

    練了幾天之后，武指對宋顏還挺滿意，又讓戊芥草來看。

    后者摸著下巴想了會兒，骨節分明的手掌在空氣中靈活的劃過幾個優美的弧度，問宋顏，“你能從桌子上翻下來么？”

    哪怕是在忙碌的拍攝現場，戊芥草先生依舊穿著筆挺的西裝三件套，助理兜里永遠揣著柔軟的擦鞋專用抹布，一有時間戊大導演就會把手一伸，后者則會訓練有素的遞上抹布，而戊大導就會坐下、抬腿、低頭，旁若無人的擦擦擦……

    老實講，不少女性工作人員私下里經常流著口水吐槽，說這份工作的最大福利就是有戊導這樣的美色可以近距離觀賞。

    宋顏一愣，“沒試過，不過如果不太高的話，練幾遍應該可以?！?/br>
    戊芥草點點頭，轉身讓道具組搬了一個海綿墊子放到桌下，“你先練練我看?！?/br>
    宋顏非常配合的爬上去，剛要翻又撓撓頭，“是后空翻、前空翻還是側翻？”

    戊芥草看上去似乎有點無語，“你是位女俠，雖然是俠，好歹也是個女的，講求點美感，側翻吧?！?/br>
    別的不敢說，但宋顏有吃苦的自信，當下就咕嚕咕嚕的翻起來，從一開始的趴蛋到后來的穩穩落地，再逐漸根據戊芥草和武指的討論要求翻出花樣、翻出美感……

    等翻的大家都滿意的時候，已經是月上枝頭，宋顏也累得成了一條腌黃瓜。

    戊芥草想了會兒，跟攝影師商量，“明天下午的那場改一下，讓她從桌子上翻下來，不用替身，你的攝像機同步跟進，兩臺，不，三臺同時，務必把臉和身段兒全部拿下?！?/br>
    真正開拍的時候，地上是沒有海綿墊子的，

    上場之前，戊芥草反復問宋顏，“行不行？”

    宋顏不斷地做著準備動作，深呼吸幾次，“行！”

    不光是戊芥草和武指，隨著倒計時的開始，擠在旁邊圍觀的其他的幾個主演也都跟著緊張起來，古瓷忍不住呼吸加速，帶點神經質的嘀咕，“臥槽臥槽好緊張！”

    羅振濤終于忍不住唔了聲，然后略尷尬地說，“那什么，你掐的是我的胳膊?！?/br>
    “啊，??？！對不起！”

    再怎么緊張，該來的還會來，當的聲音一發出，宋顏的大腦中就已經一片空白，然后幾乎是本能性的翻了下去！

    “ok，cut！”

    旁邊的工作人員一擁而上，將已經踉蹌著往桌子角撞過去的宋顏攔腰抱住，然后一群人跌坐一團。

    那種桌角在眼前不斷放大的感覺揮之不去，宋顏忽的就出了一身汗。

    好險好險，差一點就開瓢了，好險好險……

    剛才那一瞬間，她的腦海中甚至只有一個念頭：要是受傷的話，應該能算工傷吧？

    古瓷趕緊過來把她拉起來，一臉的感同身受，“怎么樣啊，摔著了嗎？”

    宋顏掙扎了兩下沒起來，眾人頓時一驚，難道真的扭傷了？

    卻聽她下一秒苦哈哈的說，“腿兒軟了……麻煩拉我一把?！?/br>
    最初的混亂過后，一伙人又呼啦啦的圍到鏡頭前看效果，戊芥草毫不吝嗇的給予了最高評價。

    “很好，還能繼續嗎？”

    安全起見，這一套練習時一氣呵成的動作還是給拆成了兩段，前一個鏡頭專門拍攝從桌上翻下來的整個空中過程，后一個鏡頭再補拍落地之后擺造型的干凈灑脫。

    宋顏看了之后也美得很，當即點頭，“沒問題！”

    前面難度最大的部分過去了，后面的就都好說了，她就只需要原地側翻，然后邪魅狂狷的一笑，擺出一副剛從上面下來的架勢就好，其余的就交給偉大的后期剪輯師們。

    玩兒命一樣拼了十來天之后，劇組內部的反對之聲就小了很多，宋顏也算是真正跟其他三個主演打成一片。

    因為既然是同一個劇組的，甭管平時有什么愛恨情仇，進來之后就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關系了，如果某個人拖了大家的后腿，大家自然是排斥、敵視沒話說；可如果那人不僅沒拖后腿，反而以飽滿的熱情和無比自律的態度帶動起整個劇組的工作熱情，那就是大家都喜聞樂見的了。

    對此，戊芥草的直接表現就是非常土豪的請整個劇組吃了一次烤rou，并且略顯腹黑的發表講話，“希望大家將這種勢頭保持下去，這當然不是為了我，相信你們也都感受到了，天氣是越來越冷了，如果咱們拍攝順利少ng，就不用在冰天雪地里受凍啦！”

    這是大實話，相信每一個活生生的人都不喜歡在寒風呼嘯中工作的待遇，更不要提為了拍攝效果而穿著單薄的戲服在曠野中擺造型的演員們了……

    戊芥草這番簡短的話簡直勝過千軍萬馬，效果堪比下降頭，話音未落，就已經有人奮力舉起果汁杯，大聲喊著，“為了早殺青，拼了！”

    “拼了！”

    ********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就發現，最后進組的小姑娘宋顏，心腸特別好！

    見人三分笑的打招呼那都是標配，但她不拍戲的時候還會特別積極主動的游走在劇組的各個角落，各種幫忙：幫道具組搬道具，幫后勤人員運盒飯，甚至還幫著攝影組扛機器！

    當時幾個大老爺們兒都要被嚇尿了好么，她一米七的個頭卻不到一百斤，遠看就是一把細細長長的骨頭，可就是這個樣兒，竟然還去扛機器！

    別摔了機器，啊呸呸，別摔了人啊姑娘！

    對她這種行為，眾人心思各異，絕大多數人都覺得她是在作秀，試圖通過這種方式樹立自己的良好形象什么的，估計堅持不了幾天。

    可時間一長，有心人就發現了，這姑娘竟然是玩兒真的：或許是感受到了有些人對這種行為的不屑，她逐漸放棄了某些特別扎眼的舉動，竟然一聲不吭的去無人的角落將劇組拍攝產生的大量垃圾分類，然后再和聲細氣的交給過來收垃圾的大爺。

    要是作秀的話，這完全沒有必要，因為收垃圾的大爺既不是劇組人員，也沒有那個閑情逸致上網，自然不會替她出去散播美名……

    所以，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有什么真善美？

    但唯一一個知道真相的宋顏卻在無數次被累成死狗之后無語凝噎，尼瑪，寶寶心里苦??！

    她當然不是什么心理陰暗的反社會，也提倡適當的做好事，可問題就在這里：適當！

    要知道她是突然進組，臨危受命，能跟上其他成員的進度已經筋疲力盡，可就是這樣，竟然還要去拼死拼活的助人為樂……

    天知道她真不是為了什么好風評，只求一條活路。

    本來她對自己的演技也挺自得，因為她的天賦擺在那里，可以說絕對不遜色于任何一個年輕演員，哪怕對方已經很紅。

    但什么事情都怕比較，自從親身體會過“老戲骨演技”之后，宋顏瞬間無法自拔，覺得自己以前的演技那就是個渣！

    是，她有天賦，也肯努力提升自己，但畢竟年齡和閱歷擺在這里，或許她總有一天也會獲取一身絲毫不亞于這種作弊得來的演技，但那至少需要十多二十多年的磨練，反正肯定不是現在。

    娛樂圈更新換代的速度快的驚人，她賭不起，更輸不起?；蛟S是她矯情，她不甘心用酒桌上的觥籌交錯或是惡心的曲意逢迎來換取自己的未來……

    所以，既然有金手指，為什么不用？！

    至于什么“默默無聞做好事”，那完全是美好的誤會，她也是個凡人，能一箭雙雕的話自然也希望有個好名聲。

    但往往就是事與愿違，很多人很多事不是你付出就能有回報。就好比她去道具組幫忙，一開始大家還真心實意的感謝，結果幾天后就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不僅不感謝，反而一有什么事就會喊她過去，簡直就像使喚自己的手下，宋顏甚至還無意中聽到有幾個人在背后嘲笑自己傻！

    難怪積分都不漲……

    既然如此，滾你媽的吧！

    還不如收垃圾的大爺，至少人家每次都是真心感謝，甚至還會不厭其煩的囑咐自己說天冷了，要多穿點衣服。

    于是事情發展到最后，宋顏就被迫成了傳說中連打瞌睡的時候都不忘垃圾分類的，堅定不移的環保主義者。

    第7章

    后面有場戲是講宋顏和萬堂的兩個男女二號初識的場景。

    事情發生在郊外的一間酒肆，宋顏女扮男裝出來走江湖，偶遇萬堂，兩人一見如故……

    嚴格說起來，模特出身的戊芥草當起導演來還是很靠譜的，至少在拍這場戲的時候，宋顏被嚴格禁止描眉畫眼，耳洞也用粉堵起來，臉上還特意用古銅色粉底擦了薄薄一層，兩只鞋里都加了幾層百納底的增高墊，乍一看到真像個少年郎。

    不過其實女扮男裝戲份中最引人詬病的，除了化妝之外，還有女演員們的，胸！

    男女的差別真的不只是一件衣服那么小的好么！且不說女方一看就娘里娘氣的眼影、唇膏和假睫毛，以及男女與生俱來的身高差和骨架型號不同，就是鎖骨一下腰腹以上鼓囊囊的胸部也分分鐘暴露好么！

    那些只要女演員一換男裝，所有的人就都喊公子的劇組啊，你們是當同行眼瞎呢，還是觀眾智商低？

    宋顏的胸不算大，但跟萬堂站在一起那絕對是胸大肌發育過分良好的一方，所以在穿戲服之前，戊芥草特地撥了個女工作人員去幫她束胸。

    忙活了半天之后，工作人員笑著問宋顏，“怎么樣？”

    后者摸著自己胸前的一馬平川，老實點頭，“胸悶?！?/br>
    宋顏這個角色呢，細分析起來其實有點精分，是男裝的時候瀟灑肆意，女裝的時候嬌俏嫵媚，所以對演技的要求比較高。因為你當了二十多年的女人了，哪怕是為了扮男人突擊訓練過了，舉手投足間肯定會有很多不經意的小動作出賣你的性別。

    于是到了正式開機的時候，萬堂幾乎是一打照面就被震住了。

    捏著紙扇的少年郎來到自己面前虛虛抱拳，笑吟吟的問，“這位兄臺，可否容在下搭個桌？”

    這，這哪兒是宋顏，根本就是個男的！

    萬堂一愣神，自己先就知道壞了。

    果不其然，西裝革履的戊芥草喊了卡，拿著喇叭吆喝，“萬堂，你發什么呆？”

    不得不說人長得好看了就是占便宜，哪怕戊芥草手里拿的是一只廉價的塑料大喇叭，而且顏色還是極其艷俗的紅色，他看上去也充滿了時尚感……

    萬堂連忙站起身來繞場一周道歉，又重重的抹了一把臉，閉著眼醞釀下情緒，這才喊好了。

    被允許落座之后，宋顏道了謝，繞到條凳這邊，非常自然地一撩長袍的后衣襟，落落大方的坐下。

    萬堂只覺得她這個動作說不出的好看，說不出的行云流水，好像想象中的盧阮確實就該這么做，不帶一絲女兒氣，有的只是一位大家公子哥兒的好派頭。

    結果戊芥草又喊了卡，這回宋顏和萬堂一起回頭，什么事兒？

    戊芥草跟攝像師低低的交談幾句，說，“這條過，萬堂，你剛才那場重來一遍，坐下的時候也撩下袍子，這樣比較爺們兒?！?/br>
    萬堂一噎，簡直要淚流滿面。

    我一個大男人竟然被說還不如個姑娘爺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