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就這樣,頂著一片尖叫,濟王殿下從前到后,依次踹開大門,驚起野鴛鴦無數。 眼看二樓的廂房皆被踹個干凈,濟王殿下終于在樓梯口停下,喘了口氣,在廣威將軍和崔mama越發驚恐的眼神中,虎視眈眈的抬頭望向三樓四樓! 哎喲媽呀~崔mama的心在泣血,趕快來個誰,把這個煞星帶走吧。 說人人到! “喲,萬郎,咱們可趕巧了,今日的醉玥樓好生熱鬧?!?/br> 這‘萬郎’二字好比萬靈膏藥,穿過了層層喧鬧驚叫,直達濟王殿下耳中。 他收手轉頭,隔著紅欄,朝樓下望去。 那人也正噙著笑,一襲罕見的黑衣赤帶,仰頭看了上來—— 剎那間,心跳失去控制,心湖被攪成一片,他胸口激越躁動得幾乎隱痛起來。 祁見鈺單手撫胸,匆匆別過頭去,慌忙退回檐下。 薛濤見他霍然變了臉色,促聲道,“殿下,你怎么了?” “沒事?!逼钜娾曂崎_他的手,停了一停,又忍不住再度探身俯望—— 哎,人呢? 酒醉的濟王殿下一舉一動都異常忠于內心。 他做出了讓他后悔一生的動作—— “萬翼!”濟王殿下震臂高呼一聲,單手扶欄躍下樓去,“——本王來了!” 霎時滿堂皆驚,眾人目瞪口呆。 皇室血統單薄,除了陛下,當世王爺也僅剩下濟王一個…… 這般大咧咧地自曝身份,大鬧青樓,濟王殿下……你早前微服微到哪里去了? 廣威將軍以手掩面,早知就不應將地窖那幾瓶陳年烈酒都搬上來,若這事被太后知曉,非剁了他不可。 這煞氣沖天的濟王殿下一躍站定后,舉目四望,無果。他立刻轉身,發現萬翼正靜靜地站在他身后。 他飄移過視線,耳根通紅,口中只道,“……好巧?!?/br> 萬翼目光與他相接了片刻,彎起嘴角,“確實很巧?!?/br> 廣威將軍方才趕來,苦笑著朝萬翼等一抱拳,“殿下,殿下今日喝多了,酒后失言,還請見諒?!?/br> 萬翼笑言,“不敢?!?/br> 李歡卿冷下臉,喚來跟隨而下的崔mama,“還不速速端來醒酒茶?!?/br> 崔mama即刻領命而去。 氣氛因了濟王殿下先前那一嗓子,著實有些尷尬。 萬翼卻八風不動,泰然自若地轉頭對祁見鈺道,“殿下可要到偏廳小坐?” 濟王難得乖順的點頭,幾乎粘在萬翼身后進了偏廳。 商珝心生黯然,整個大周朝,誰能與濟王殿下比肩? 李歡卿卻是沉著臉,追著兩人的背影一同進去。 待侍人奉上碧綠的醒酒茶,濟王殿下一杯灌下,似乎覺得味道還不錯?又喚人再來一杯。 萬翼也不與他多說,仿若無事般,依然淡定的繼續和其他公子磕牙八卦。 原本大家皆有些不自在,但當事人這般坦蕩,也就提起精神繼續話題,一時倒也勉強揭過了。 可就在你好我好大家好,氣氛轉濃之時,灌了一打醒酒茶,漸漸醒過神來的濟王殿下,可大大的不好了! “薛濤……” 理智開始回籠的濟王,強自按捺住遁地的沖動,虛弱的湊過去悄聲問道,“告訴本王,之前……之前吾所為……皆是幻覺?” 薛濤沉痛的打破他的幻想,“殿下,是千真萬確!” 濟王殿下還在暈眩的腦袋霎時承受了巨大的沖擊。 可緊接著,崔mama又在他心口捅了把刀—— “諸位公子,老身幾位女兒已帶到,任君挑選?!?/br> 第十八章 一二三四五……幾位公子一人分一個,排排坐好。 廣威將軍苦著臉對依偎在他身邊的女子努力視而不見,心中想著回去后是立刻先聲奪人做義正嚴辭狀——還是主動去浣衣房取了搓衣板乖乖跪夫人床頭比較好? 濟王殿下則是沉下臉不斷散發著殺氣,身邊空無一人。 原本這次的花魁,應是優先獻給濟王殿下,奈何他連看都不看一眼就冷冷拒絕,于是無法下臺的花魁只得可憐兮兮的僵在原地,向眾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你便到我身邊來吧?!?/br> 左側已有一位美貌佳人的萬郎對她露出溫柔的微笑,在周遭又羨又妒的目光中,花魁小姐戰戰兢兢的坐在萬郎的右手邊上……因為濟王殿下就緊緊挨在隔壁啊隔壁!┭┮﹏┭┮眼看萬翼左擁右抱,好不快活。 眾人各懷心思,喝著身旁佳人奉上的美酒,大都食不知味。 崔mama看場面有些凝滯,暗中狠剜了眾佳麗幾眼,示意她們趕緊活絡活絡氣氛。否則得罪了這些達官貴人,你們通通扣薪餉,扣扣扣! 佳麗們心驚領命,立馬使出了吃奶勁兒—— “公子,且讓奴家敬你一杯……” “公子,奴家見您氣度非凡卓爾不群……” “公子……” 一時鶯歌燕語,好不熱鬧。 濟王殿下雖飲了醒酒茶稍稍恢復了點理智,但廣威將軍珍藏的陳年烈酒,后勁兒可不是那么好消,一時雖極力忍耐,但他臉上越來越濃重的殺氣還是令人見之驚心。 可憐的花魁已經將自己縮成最小的一團,但為生活所迫,還是硬著頭皮將纖纖玉手輕搭在萬翼肩上,“公子……” 話還未完,隔壁的眼刀就瞬間殺來! 花魁小姐顫抖地縮回手,歹命的繼續擠出媚笑,“公子可要奴為您唱一曲……” 濟王冷嗤一聲,厲眼睇她,“不自量力!何必在萬郎面前班門弄斧,徒惹笑柄?!?/br> 花魁咬住舌尖噤了聲。 萬郎拍拍她的手,眼眸望向濟王,口中卻是對她道,“是殿下謬贊了,左右無事,姑娘便讓萬某一飽耳福吧?!?/br> 她忙輕搖螓首,只道,“不敢當,不敢當……” 祁見鈺看著那人對她維護的樣子,心若針刺一般,強自按捺地撇過頭,不再吭聲。 那廂花魁已經撥弄著琴弦,婉約清唱: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瀲滟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 雖不愿承認,但這花魁確實也不是當假的,歌喉的確美哉。 祁見鈺聽著眾人的叫好聲,心下著實不是滋味。 “殿下,光是飲茶未免腹中空虛,還是這菜色不合胃口?可要萬翼喚人再加些酒菜?”難得的,兩人相識多年,這還是萬翼首次關懷于他。 歌聲恰恰在他心笙微動的時候,唱到——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br> 濟王殿下難得的多愁善感了,也是啊,萬翼待任何人,皆是溫存有禮、謙和關照,又并非只對他一人特殊…… 等等!思緒停到這,濟王殿下驚悚了。 他、他才不需要這個卑劣小人對他特殊!他只是……只是非常惱怒,明明當初是那人先出手的,是他卑鄙下流不知廉恥,親了,親了人之后卻能做無事一般! 他只是不甘心,為何對于那個吻,只有他一個人……念念不忘,而那人,早已拋到九霄云外去。 情竇初開的濟王殿下,孤零零一人坐著,耷拉著耳朵,眼睜睜看著那人歌舞升平,分外黯然。 在座還有誰,到此刻還看不出濟王殿下已然對萬翼傾了心? 不愿被掃到臺風尾,對著濟王殿下的黑臉,公子們均保持視而不見‘我們都好忙’狀,于是可憐的濟王殿下連個安慰對象皆無,繼續做冷板凳。 花魁小姐就在濟王殿下黯然的時候,唱完了曲子,惴惴不安的回到座位。 他們這廂低氣壓,外面已傳來熱烈的進酒喧嘩聲。 “他們在鬧什么?”有初來的小公子好奇道。 崔mama笑得別有深意,“自然是我們醉玥樓的密藝——‘金蓮杯倒酒’?!?/br> 商珝向來有學術精神,聞言道,“如此,但求一見?!?/br> 崔mama捂嘴笑著,揚聲對花魁道,“女兒,還不給公子們倒酒?” 萬翼饒有興致的挑眉。 但見花魁手上未有動作,卻是主動起身,柔媚地偎依入萬翼懷中—— 濟王霎時瞇起眼。 萬翼卻是毫不扭捏地笑納了美人的投懷送抱,甚至右手輕托在她腰后,將她抱穩了。 翩翩少年,側帽風流。 連花魁那顆閱盡千帆的老心,也忍不住被這俊雅少年砰然勾動了。 祁見鈺不覺手捏成拳,勉力按捺。 薛濤不由嘆息了,只出言轉移他的注意力,“殿下,這菜剛上,再不吃便冷了?!?/br> 濟王殿下方才收回視線,苦大仇深的瞪著滿桌菜良久,夾起筷子。 而飄飄然偎依在萬郎懷中的花魁,此刻已姿態撩人的脫下繡鞋,托在掌中,露出白嫩嫩粉生生的三寸金蓮…… 要知腿兒乃是女子的私密之處,這般亮晃晃的暴露在一群男子中間,在座一部分尚未經女色的少年郎,已忍不住赧紅了臉。 近些看,才知那繡鞋內部也不知是什么材質,半透明的薄薄一層,牢牢鋪陳在底部及四周,異香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