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萬翼追在他身后,“是關于密道,還是你之前那個我……” 祁見鈺恨恨回頭,“都不準!” 說罷,便改走為跑,有生以來第一次落荒而逃。 這天夜里祁見鈺做了一夜噩夢,翌日醒來頭一遭遲到了。 待他進考場落座,下意識看向萬翼時,只見他泰然自若地正在答題,連發絲都不動,昨夜之事仿若對他毫無任何影響一般。 祁見鈺頓覺氣悶,硬是集中精神揮去他念,專心考試。 大考結束后三天放榜。 這三天內班的太學生允許外出回家。 祁見鈺是國子監最先走的,宮中太后思念得緊,待他一下學就被華麗的皇家車攆接走了。 而萬翼家中雖然再無一人,但他也有件重要的事,需交代幕僚。 他是最后一個出發,臨行時依然囑咐小書童在國子監內等他,還是沒將他帶出去。 言仲這下真的確定自己失寵了,眼淚汪汪的拉著影一的袖子,“公子是不是因為上次柳半仙的事兒丟了他的臉,討厭我了?!?/br> “雖然這件事后來傳出去,讓公子淪為世家貴族間的笑柄,但公子怎么會是那種記仇的人呢?!庇耙粩蒯斀罔F道,“你要記得,我們的公子永遠是最包容最完美的!” 言仲用力點頭。 影一:真是個實心眼的孩子啊…… 竟然有些良心不安了?!摺?/br> 至于已經回到本家的萬翼,他當夜便號召眾位長老幕僚,告訴了他們一個驚天秘密—— 第七章 三日后,重回國子監的萬翼帶著大包小包,臉色明顯比離開時好了許多,就連之前盤亙多日的風寒也在這短短三日內痊愈。 不過,吐露了十數年秘密的萬翼是爽快了,本家的長老幕僚們卻是經歷了一場可怕的末日洗禮。 哦,對了,還有我們的小書童,待他稍后也知道公子的驚天秘密后,一同遭受到強烈的心靈風暴…… “影一,你就一點也不震驚嗎?”小書童對著影一從頭至尾淡定如一的模樣,崇拜的仰望。 “小言仲,我是干什么的?” “影衛?!?/br> “影衛的職責是什么?” “全天不離,貼身保衛主人……”言仲說到這,驀地恍然大悟。 “所以你說,連公子上茅房我都要負責盯著,”影一長嘆,“我怎么可能會不知道呢?!?/br> “那,那你為什么當時不早說……”害的長老們也被瞞了這么久。 “就是因為我是影衛??!”影一恨鐵不成鋼地戳他的腦門,“從我跟隨公子之日起,公子就是我唯一的主人,我就是永遠只聽令于公子的影子,怎能背叛公子將秘密泄露出去? ” 小書童訥訥地“哦”了一聲,也對喲…… “再說就算你知道了公子的秘密,有差么?不管是炒蛋還是荷包蛋照樣都是能吃的蛋,你能吃炒蛋,荷包蛋就不能吃嗎?” “啊,說得也是哦……” “那既然這樣你還在糾結什么,有必要嗎?” “……好像沒有?!?/br> “對,言仲真乖,那你現在是不是該繼續去伺候公子了?!?/br> “是!我這就去!” 言仲點頭,乖乖去伺候了……奇怪,走到半路小書童拍了拍腦袋,剛剛他來找影一究竟是什么事來著? 萬翼打開臨行前去長老幕僚們搜刮的大包,把藥材和衣飾修容化妝板分開,仔細安置好。 應該說,這次促成他開口吐露秘密的關鍵人是——祁見鈺。 是他第一次讓萬翼清楚的意識到,自己與男子是不同的。 而他此刻正在向著成長期狂奔,接下去即將到來的葵水,正在發育的胸部,越發陰柔的面容和身形……單靠自己一人,就算他再聰明,也絕對無法做到不留任何蛛絲馬跡。 本家幕僚是他唯一可以依靠信任的存在,與其自己一人辛苦的掙扎設法掩藏,倒不如利用整個本家的力量,完美的掩護自己。 要知道,懷抱著重振萬家輝煌的宏偉目標,那群老頭子比萬翼自己更不想讓秘密外泄! 集體力量當然比個人強大。 也不過就是這短短三天,本家針對他的新身份,迅速地重新規劃了行動方針,其含金量之高速度之驚人,不由令萬翼嘖嘖贊嘆。 他拿起青色瓷瓶,思及長老的殷殷告誡,‘這味丹藥藥性剛猛,意延遲身體成長,但只能止于及笄之年,及笄之年后若繼續服用,恐損傷內腑……’此藥還有一個負作用,便是從今往后子嗣維艱,畢竟是太過霸道的藥物,強行抑制發育的后果,自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但于萬翼自身而言,從小便以男身長大,他自然不愿嫁予男人,更別提什么生兒育女。因此他毫不猶豫的接下藥,帶回國子監。 除了藥物,還有特制的強調男子身型曲線的衣飾,包括萬翼的眉毛,也被修得斜飛入鬢,用炭筆再加強修飾之后,原本哀艷秀雅的臉容,更顯意態風流…… 相較于神清氣爽的萬翼,祁見鈺這三日過得不好,非常不好。 尤其是即將回國子監的最后一夜。 祁見鈺又陷入噩夢中,輾轉掙動身體……“大膽!放肆……放開我!” 那人在夢中依然那般肆無忌憚,不顧他的掙扎,將他用力壓倒在塌上…… 祁見鈺只覺渾身汗毛戰栗,越發激烈掙扎,“放肆!我要父皇砍了你的頭……滅你滿門!不……放開我……” 今夜的夢越發真實,身體幾乎能感受到衣物被一件件解開,拉下…… “不——!” 祁見鈺驚叫著驀然坐起身,他急促喘息著,被褥幾乎被冷汗浸透。終于從噩夢中得以脫身,他吁口氣剛要重新再躺下,赤裸的后背冷汗滴滴滑落,透出幾分涼意……不對,他的衣服呢? “濟王殿下……” 耳邊傳來女子嬌柔的呼喚,一雙柔軟的手輕觸到他臉上,隱約氤氳的淡淡香氣,在黑暗中散發著撩人的誘惑。 可惜…… 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啊照溝渠! 先不提這濟王殿下年紀尚小,解不解得了風情。最要命的是這宮人倒霉呀,什么時候不挑,正挑在濟王噩夢剛醒的時候爬上床誘惑—— “來人??!” 只見祁見鈺毫不憐惜地將這宮人推下床,霍然拉上衣服起身喚人。 透過大殿內的長明燈,祁見鈺認出是去年父皇還在時,母后給他指得貼身宮女,供他以后成人知事…… “殿下,濟王殿下饒了奴婢吧……”宮人身上只穿著件肚兜,伏在地上不住叩頭,哭得梨花帶淚。 祁見鈺只覺額上隱隱作痛,揮揮手讓太監們速速把她拖下去,他再也不想見到她。 待大殿漸漸又安靜下來,祁見鈺思及方才一事越發覺得惡心,立刻喚來小太監準備洗浴。 萬翼,萬翼! 祁見鈺把今夜之事都一股腦兒記恨到萬翼身上,恨恨念著這個名字,幾乎要咬牙切齒了。 放榜這一天,所有太學生都聚齊了。 萬翼照例是最后一個才到,小書童終于也被解禁出門,跟在公子身邊,規規矩矩的低頭扮專業,絕對不多走一步,多吭一聲。 紅榜懸在右上角,萬翼仰著頭,頂著大太陽仔細在上面尋找自己的名字。 忽然身體被后方突增的壓力擠得往前晃了幾步,原本喧囂無比的人群突然詭異的安靜下來。 萬翼轉過身剛想探個究竟……下一刻,便聽見小書童興奮的低叫,“公子!找到你了!” 與此同時,一個尖細的嗓子拉長著聲也在這一刻響起:“皇上駕到——” 第八章 在一片逼人的死寂中,小書童這不大不小的一嗓子,宛如落雷。 萬翼反應極快,立刻拉著小書童第一個跪下了,“萬翼該死,請皇上恕罪!” 久久,視線中只有一雙小小的盤龍金靴,未有任何回應。 萬翼從小嬌生慣養著,還是第一次跪這么久,對于這位倒霉的小皇帝,從前他跟著爹爹去國宴時也曾遠遠一瞥,但模樣早已記不清了,印象中唯有他總是戰戰兢兢的在爹爹和太后掌下,怯怯求生的姿態。 因此說實話,對這位年僅八歲的小皇帝,萬翼毫無任何敬畏之情,之所以會即刻跪下請罪,也不過是為避免言官和爹爹從前的政敵找到對付自己的借口罷了。 在久未等到小皇帝的回音后,萬翼大膽的抬起頭來,目光第一次與一雙清澈如溪的眼眸對上。 那眼瞳又圓又大,微微勾起的眼角如貓兒一般,整張粉雕玉砌的小臉透著逼人的純凈。若不是身上明黃的膝襕袍,簡直令人難以想象他竟是出自于世間最顯赫污濁的皇宮。 小皇帝似被他的目光嚇了一跳,迅速回避開,徑直往負手佇立在旁的祁見鈺看。 祁見鈺不動聲色的俯視跪在地上的萬翼,只要他不吭聲,小皇帝也不敢開口讓萬翼起來。 萬翼恨得牙癢癢,察覺身旁的小書童動了一下,似要立起,掩在寬袍大袖下的手倏地拉住他,繼續保持艱難的跪姿。 好半晌,祁見鈺終于移開俯視萬翼的眼,冷冷地輕哼一聲。 小皇帝立時令萬翼平身,只當方才什么事也沒發生過,緊跟著祁見鈺往祭酒的司事處去。 萬翼起步略有不穩,言仲立刻來扶,萬翼輕輕推開他,“無礙,我們先去自修堂,等皇上擺駕回宮,再回寢室?!?/br> 想也知道,祁見鈺甫一回來就急著整治他,他自然不會上趕著送上門去。 言仲觸到公子冰冷的手,早晨的糾結疑慮早拋到九霄云外,心下暗暗發誓,定要在國子監眾多豺狼下,保護柔弱(?)的公子! 自修堂里的太學生寥寥無幾,畢竟大考剛過,還是有相當部分學子要休息緩神。 萬翼在自修堂靠角落位置安坐,垂著長長的眼睫,懶洋洋的翻閱手中的《易》經,他的速度不快,但絕對不慢。未時剛過,萬翼便覺有些餓了,漸漸看出趣兒的萬翼揮手讓小書童去拿膳食。 可小書童這一去,大半個時辰了,竟是再沒回來。 萬翼抬起頭,發現周遭已經沒人了,他性子向來懶散到底,便從自修堂后方的另一條暗道抄近路,徑直往膳堂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