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
侍女有些心酸地嘆息:“婢子知道。姑娘所為,全都是為了恢復簡家祖上榮光??蓱z姑娘本是千金貴女,卻要擔起這樣的重擔?,F在只希望姑娘的計謀能夠奏效,只要收服睿王,助朝廷平叛,圣上一定會記得姑娘的功勞。簡氏一族能夠在姑娘的手中發揚光大,才不負姑娘日夜憂思,殫精竭慮?!?/br> 簡柔聞言,只是微微挑唇,露出一抹苦笑。 第203章 迷之東風 方相得了簡柔獻藥,還在猶豫不決時,幾個幕僚卻一力勸他依計而行。 “我們并無意傷害人命。謝景修不愿意聽從您老的勸導,小小地威脅一番,只要他愿意為國效力,這點手段無傷大雅。這都是為了大梁的百年基業著想,老大人,現在不是優柔寡斷的時候?!?/br> “老大人,簡六小姐尚且知道非常之時要用非常手段,只要我等問心無愧,只要能夠達到目的,誰又能說您做得不對?這是平定天下造福萬世的不世之功,睿王日后以功進爵之時,也必會感激老大人今日的教導的?!?/br> 眾人一齊勸道:“相爺,請下令吧!” 方相雖堅定地忠于皇室,卻也是自命清高的讀書人,這種手段在他看來,都是宵小所為。他若真的做了,簡直是給方氏一族抹黑。 他拿不定主意,京城局勢又越發危急,幾個幕僚步步緊逼,方相只得暫時松口,先派人去調查謝景修最看重的是什么人。 簡柔當日隨同謝景修一同離開京城,她是知道謝景修一行人離京之時是十分倉促的,還有許多親近之人仍舊留在京城內外,便都報給方相知道,希望能夠幫得上忙。 “要說謝景修最看重的人,自然是他的那位男王妃??上恢饼斂s在無名島上,小心謹慎從不現身,我們是拿他無可奈何的?!焙喨岬?,“要拿捏住謝景修,只能從京城入手。謝景修為人冷淡,抓住別人去威脅他只怕是沒有用的,但是他那個王妃卻最是自以為是。只要治住他,謝景修也會為我們所用。那個王妃從前在京城開了一家廣安堂,他們逃離京城之時沒有辦法帶走全部的人,因此還有許多人被落在京城。只要拿住他們,那個王妃為了自己的仁善之名著想,決計不會看著昔日舊識丟命的?!?/br> 幾個幕僚面面相覷,面上露出一絲微妙的神情。 簡柔眉頭微皺:“怎么?難道有什么不妥?” 一個幕僚回道:“簡六小姐離開京城日久,不知道后面發生的事情。實際上這幾年……謝景修幾乎把京城里所有跟他們有關的人,都帶走了?!?/br> “什么?!”簡柔面色一白,不甘心地咬住嘴唇。 方相微微怔忡:“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竟是這樣。謝景修原來早就防著這一天了!” 他當然知道謝景修委托了方三老爺把人帶離京城,眾人都認為他是怕皇帝因他擅闖皇宮之罪而遷怒其他人。 那時他們只笑謝景修雖然素來老成,但畢竟年紀尚輕,行事謹慎到顯得小氣。 圣上一直忙于朝堂大事,他擅闖皇宮也不過是為兒女私情,圣上哪有那閑功夫去管他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更別說他居然把從前在元王府當差的小廝,在廣安堂跑腿的小伙計這些無名小卒都給帶離京城了,實在十分可笑。 可是現在他卻笑不出來了。原來謝景修不是擔心那些人被遷怒,而是怕他們被抓住用來威脅他。 謝景修早就算到朝廷會覬覦他的勢力,甚至算到今日簡六小姐進的這一番建言。就算沒有簡六小姐,也會有別人來慫恿朝廷利用無辜人質威脅他就范。 謝景修慢悠悠地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把這些可能產生威脅的人質一個一個地撤離,那桌上放著的盛裝著陰險毒藥的錦盒就像是一道無聲的諷刺。 簡柔咬了咬牙道:“不對!還有人的!昔日的太醫院判鳳云飛,他是那鳳照鈺的父親,他還在京城!就算鳳照鈺從前與他不和,但是拿住他,鳳照鈺也不會放著不管的?!?/br> “夠了?!狈较嗤蝗怀谅曇粐@,打斷她,“簡六小姐將簡家醫術傾囊獻出已經是深明大義之舉,其他的,簡六小姐還是不要過問了?!?/br> 簡柔一僵,袖中的手心握起,低頭道:“方相爺,對不起,我也只是想要幫上忙?!?/br> “睿王殿下計謀深遠,不是這樣的小手段能夠拿捏得住的,我們若一意孤行,也不過自取其辱罷了?!狈较鄬㈠\盒遞回,“此事不要再提?!?/br> 簡柔收回錦盒,微一福身,垂首轉身離開。 幕僚圍在方相身邊,還欲再勸,方相動抬手打斷。 “簡家早已敗落,前些年多虧有睿王提攜,才能維持杏林世家的體面?!狈较嗟?,“老夫不知道簡家與睿王之間發生過什么,但是簡六小姐今日所為,企圖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來控制睿王殿下,實在令人寒心。別說成大事者不拘小事,若是面對昔日舊識,甚至是恩人,還如此冷血無情,這種人作為戰友,也是不可靠的?!?/br> 方相顯然對簡六小姐起了嫌隙之心,其他幕僚也不敢再勸。 方相又派人遞貼子,想要求見謝景修,再勸一回。謝景修沒有回復,方相終于果斷放棄,準備回京去助永榮帝對抗逆賊。 就在他準備離開的前一日,歷豐港上突然發生了一件震驚全城的大事。 十艘猶如海上樓閣的高大艦船駛近了港口,在歷豐港外的寬闊海面上一字排開,仿佛十只海上巨獸靜靜地潛伏在海面上,沉默地注視著繁華如織的城市。 歷豐港內外很快聚集起了越來越多的民眾,方相也在臨近港口的酒店中包了一間雅室,雅室的窗口正對著港口外的海面。 他們也迫切想要知道謝景修此舉到底有何深意。 雖然那些船身巨大,但是離得港口十分遙遠,只因為海面寬闊一覽無余,那些船只才能清晰地呈現在民眾的眼睛當中。 不管是用弓箭,還是用火器,都不可能從那么遠的地方打到陸地上來,因此眾人都十分輕松,面上只有好奇。 日上中天之時,港口內外聚集起來的人已經密密麻麻,占據了幾乎全部能落腳的空間,連稍微平整一些的屋頂上都站滿了人。所有人都在議論紛紛,不知那位神秘高貴的仙山島主是否會趁機顯露真身,供人敬仰。 方相帶著幕僚和簡柔等人也在房中枯等,那些熱鬧的議論自然也傳入了他們的耳中。 “沽名釣譽?!币幻涣挪恍嫉氐?。 簡柔輕聲道:“謝景修的手段很高,仙山島主的美名也能給他帶來不少助益。方相爺還是要有所提防才是,最好想個法子,即便不能破了他的仙山島主之名,也不能再讓他繼續收買人心了?!?/br> 方相只是點了點頭,不置可否,眼睛仍舊望著海面上的巨船。 不知為什么,他有一個不太好的預感,今日絕對不只是做戲收買民心那么簡單…… 午時一到,平靜的海面上突然出現一絲微妙的異動。 風未動,船未動,海也未動,卻說不清哪里變得不一樣了。 一剎那間,十艘船的船體上猛然吐出紅色的火舌,伴隨著猶如云中奔雷的轟隆之聲,數十道比箭更快的影子從遙遠的船體上疾射而出,徑直飛向港口的方向。 碼頭上的人頓時一驚,嚇得四散奔逃。只是人潮擁擠,哪里來得及逃走。況且變故也只在那一瞬間,數十道疾飛而至的黑色的影子已經猶如游魚一般在離港口數十丈開外的海面上鉆入水底,炸開了震耳欲聾的轟然巨響,濺起的咸腥的海水在岸上下起了一場飄潑大雨。 所有人都在雨中呆若木雞,一時之間不知發生了什么。 在艦船開火之后的一個時辰當中,那轟隆隆的行雷之聲就開始連綿不絕,一刻沒有停過。 每一次開火,紅色的火舌不停息地送來炸起數丈浪高的鐵丸,整個港口外的海面幾乎如同沸騰了一般,在不斷爆破的彈丸之中騰起帶著硫磺氣味的水劍。 碼頭上的眾人紛紛抱頭躲避,再也沒了看熱鬧的心思。 雅室中,方相等人面面相覷,驚疑不定。 “火器……這是火器?!币粋€幕僚不敢置信地道,“什么樣的火器能夠射出那么遠,威力還那樣巨大?那些船離碼頭,至少也有十幾二十公里!” 方相沉聲不語。擔心謝景修還要收買民心的簡柔也只是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謝景修的確不是在收買民心,他不過是在炫耀武力。 在如同天兵神降一般的強悍武力面前,他真的還需要所謂的收買民心嗎? 方相看著海面上那堪比巨獸的移動堡壘,還有那連綿不絕炸響在海面上的可怕利炮。他不由得慶幸沒有采納簡六小姐的意見。 在如此絕對不可逾越的武力面前,那些見不得光的陰謀手段又能有什么用武之地?不過徒增笑料罷了。 此時震驚不已的不只是方相等人,蕭御站在后方的一艘艦船的甲板上,目瞪口呆地看著遠處威風凜凜的實彈演習。 “這,這就是你說的東風?”他指著遠處還在開火示威的十艘艦船,看著謝景修道。 謝景修揚起眉頭,點了點頭:“不錯,這就是本王的東風?!?/br> 作者有話要說: 睿王殿下:本王決定,第一批火炮就命名為東風系列黨員蕭醫生:尼夠了o.o 其實睿王殿下走的是強國路線,收小弟,做生意,占海港,建小島,開海貿,造炮彈,收“蘿莉”。只不過這個“蘿莉”一不小心變成了可愛的男孩紙= = 第204章 逐鹿天下 謝景修將新近建成下水的艦船和新制成的炮彈在歷豐港外來了一次真槍實彈的演習,頓時猶如天驚石裂,震驚了整個海境城,并且迅速向四周區域擴散開去。 人人都說仙山島主擁有天賜神器,可御天雷雨風,有天兵相助。 在梁國之內,并非無人識得火器和火炮,但是遠沒有這樣大的威力,甚至因為粗笨不便,在戰場上無法發揮太大的作用。 謝景修自從占領無名島便開始在大陸各處收羅人才,源源不斷地運往島上。幾乎舉全國精銳工匠之力,潛心研究了這么多年,一朝將成果亮相于世人面前,就造成了如此震撼轟動的效應,在他那仙山島主的名號之上又增添一層令人忌憚臣服的神幻色彩。 謝景修對這個結果顯然還算滿意。 蕭御也算是見識到了悶聲發大財的最高境界。 他身負超越時代的醫術,喳喳呼呼地行醫這么多年,才堪堪得了一個妙手回春的神醫名聲??纯慈思翌M醯钕?,不動則已,一動就搞了一個大新聞,可以頭條好幾個月了。 蕭御已經可以想見歷豐港的這次演習在接下來的傳言當中會被人民群眾的智慧編織成多么花團錦簇不可思議的神話故事。 在演習的第二天,謝景修便點齊了三十萬陸軍兵馬,從歷豐港登陸,正式舉起了睿王旗號,成為爭奪天下的第五股勢力。 之所以是第五,原來在這幾個月間,除了最先起兵的譽王一派,又另有兩股來自民間的勢力分別從南方和西方燃起了戰火,以迅雷之勢橫掃城池,正在向著京城迅速逼近。 南面的那一支叛軍首領姓馬,原是出身大族,任職一州都指揮史,掌管著當地軍務,一直也算兢兢業業,手下也有一幫賢能之臣,將一州軍務管理得井井有條。 譽王起兵之后他便看透了朝廷的弱小無力,那譽王一派也不過是些烏合之眾,不足為懼。 這樣無能的兩方人馬都能逐鹿天下,他手下分明兵強馬壯,人才濟濟,如何不能為自己掙一番大造化? 因此馬指揮史斬殺了當地巡撫,揭竿而反了。 西面的那一支人馬卻是出身草莽,原是落草為宼的山賊,如今的首領就是原來的山大王,大字不識一個的粗人,卻比所有人動作都快,一路攻城拔寨,冒冒失失,居然已經打到了京師外圍,與越北侯世子林顯所帶領的朝廷大軍正式交上手了。 譽王因為被堵在淮遷動彈不得,竟然被人搶占了先機。想要繞道而行,駐守淮遷的周昭卻屢屢帶兵攔截,每一次都把他打回原地,讓他一步也前進不得。 譽王急得快要發瘋,在手下將士的護衛下幾次來到城墻外面痛罵周昭。 京城都快被一個土匪山大王打下來了,皇帝寶座都快換人了,這姓周的不說回去救駕,把他死死地堵在這里又有什么意思?! 周昭的回復只有三枝快箭,若不是身邊護衛拼死相護,只怕譽王就要被穿透了腦袋,只能灰溜溜地退回陣后,再也不敢靠近城墻。 謝景修的軍隊統一身披玄色凱甲,一登陸便以破竹之勢迅速戰領海境城。 海境城實際上早已是無名島的附庸,百姓生計無不依賴于謝景修手下的商貿。說是攻城,實際上連一絲兒火星也未見,城中知州府里的正官便被手下的官員小吏半是懇求半是逼迫地趕出了府衙。 他原是方相的人馬,此時方相正好還在城中,便灰頭土臉地回到了方相身邊。 方相終于又一次見到了謝景修,只不這一次的身份已是天差地別。 他面色復雜念地看著堂上威儀赫赫的青年,心里不由得想到了昔日那個沉默寡言的孩子。 “圣上已經誅滅jian臣,如今勵精圖治,百廢待興,天下人都看在眼里,他并非昏庸不仁的末代暴君。殿下今日舉兵,便再也擺脫不了亂臣賊子的污名。殿下真的想清楚了?” 謝景修沒有言語,只是讓護衛呈上幾封戰報,送到方相手邊。 方相一看之下,面露訝然,戰報中正是幾路逼近京城的大軍的兵力部署。 “把這封信交給林將軍,他自然知道該如何行事?!敝x景修又讓人送上一封火漆封口的信,仍舊交到方相手中。 方相看向謝景修:“殿下這是何意?” 如果他無意救駕京城,又為何要送上戰報,還要送信給林顯?林顯是如今能夠守護京城的最有能力的將領,謝景修給他去信……到底想干什么? 方相看著手中的信封,一時竟覺重逾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