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
“你!你!”周語心中是真的害怕起來,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張氏,那個被賢良淑德的名聲絆住雙手雙腳的木訥女人,真的是面前這個人嗎?! “你全都知道?”越北侯突然開口道,滿心苦澀,“你知道本侯認錯了救命恩人,你眼睜睜看著本侯被那些手段迷惑?你全部都知道!” “不錯,我知道?!睆埵献藨B端莊地站起身來,雙目不屑地看著越北侯。 “你為什么不說,你為什么從來不說?!你就在那里看著!”越北侯怒喝道。 “我為什么要說?”張氏好笑似地輕笑出聲,“我有身份,有地位,還有一個好兒子,我為什么不能看著?對了,我還要感謝侯爺您大張旗鼓地遠離京城十幾年。我侍奉公婆,慈撫幼子,掌家理事,我這侯夫人的地位,連你也捍動不得。侯爺,你說,我為什么要多此一舉?” 越北侯面色鐵青,捂著胸口喘著粗氣,似憤恨又似悲哀地看著張氏。 他還記得他挑起她的蓋頭的那一刻,嬌顏如花,眼波流轉,似喜似嗔地看著他。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得到了他最想要的。 原來他最渴望的一切,從最開始就全部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那他這十幾年的光陰算什么?他千方百計地逃離越北侯府中的一切,那蹉跎逝去的人生當中最美好的十幾年的時光,誰能來補償他?!誰能來還給他?! 窒息的感覺好像更加重了起來,仿佛那片沒頂的冰冷河水仍舊還在周圍。只是這一次,那個人只是站在遠處冷冷地看著,不愿意再來拉他一把。 “侯爺——”周語著急地攙扶著他,凄凄喚道,“侯爺,保重身子要緊啊……” “滾開!”越北侯突然覺得被她接觸到的地方猶如被毒蛇纏住一樣,粘膩惡心。 周氏兄妹自從跟在他身邊,從小小的江湖游醫一躍成為富貴中人。他們說張氏屢下毒手,卻從未受過任何實質性的傷害。他追求了周語五年,周語若即若離地吊著他,直到他心生煩累時她卻突然答應。他當時有多么喜悅,現在想來就有多惡心! 如今張氏和他的兒子被周言所傷,周氏兄妹卻還敢來跟他一起商討如何謀奪林顯的世子之位。 而他,還真的與他們一同商討出手了?! 他簡直像一個天大的笑話!可他笑不出來。 他浪費在那兩個滿口謊言令人作嘔的兄妹身上的時間,正是他人生當中本該最為光彩耀人的年月。 他本該嬌妻在側,稚兒在懷,接管羽林衛,成為皇上的左膀右臂,盡享繁華榮光,他的府邸里妻賢子孝幸福靜好。 越北侯府的勢力本不在邊疆而在京城,在他避走邊疆的這十幾年,他將一切都失去了。 張氏懶得再看越北侯做出那副后悔莫及的神情,示意丫鬟將那破破爛爛的扇面收好,道:“我話已至此,十日之內,我恭侯侯爺佳音?!闭f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越北侯看著那道纖麗端莊的身影,他想要叫住她,卻根本開不了口。 他猛地轉過頭,雙目如炬地盯著周語。 周語怯怯地喚道:“侯爺……” “賤人,你害得我好苦,你害得我好苦??!你讓本侯生生蹉跎了十幾年,你讓本侯失去了一切!你拿什么來還,賤nn人!”越北侯一腳將她踹翻在地,呼哧地喘著粗氣,高聲道,“來人哪!把這個賤人給我鎖到地牢里去!周言,周言!把周言也拿下,立刻拿下!” 周語驚慌失措地苦苦哀求,越北侯心中只有無限憎惡,昔日有多甜蜜現在就有多么痛恨,命人把她的嘴堵上,看也不看一眼,便拎著劍帶著侍衛,去尋那周言去了。 直到林顯傷勢再次穩定好轉之后,他才從陸容容和百靈一人一句的講述當中,聽說了越北侯府的那些事情。 林顯一時有些怔忡,呆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陸容容道:“本來這些事不該我們來多嘴,但是師父說應該讓你知道全部事實,但是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越北侯爺是自作自受,你可別以為是你的錯?!卑戳诛@那日愚孝的勁頭來看,他還真有可能把越北侯夫婦鬧翻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林顯笑了笑,道:“你們廣安堂不但醫身,還管醫心哪?!?/br> “當然了?!卑凫`驕傲地道,“我們公子說了,身心健康才是真的健康!就像我這樣的?!?/br> 陸容容笑著拉了拉百靈的辮子,又道:“對了,世子說越北侯已經請旨將爵位傳給你了,大概等你傷好回朝之后皇上就會下旨了。提前恭喜您啦,侯爺?!?/br> 兩個小丫頭一起福了一禮,聽聞外面蕭御在喚,便一起笑嘻嘻地告辭跑走了。 林顯面上淡淡笑著,靠在床頭上望著門外。 秦竟抱著一盆清水走了進來,身后陽光燦爛,笑道:“林將軍,該換藥了?!?/br> 林顯目光中微不可察地柔和了幾分,笑著向他點了點頭。 在秦竟的照料之下,林顯的傷勢很快好轉,蕭御也不將他拘在廣安堂里,看傷好得差不多了便讓人出院去了,只讓秦竟跟過去再照料幾天。 人仰馬翻了忙了這些天,蕭御也終于可以松了一口氣。 謝世子這些天的存在感幾乎為零,言情戲分也不愛演了,晚上的時候也老實了,弄得蕭御倒是心中嘀咕起來。 莫不是他哪里過分了,傷了謝世子的水晶玻璃心? 第153章 世子反常 蕭御在醫館的前院一直忙到月上中天,直到百靈來喚他去休息,才猛地醒神,揉著發酸的脖子往后宅走去。 廣安堂是個五進的大宅子,第一進的院子是中醫藥堂,第二進是手術區,第三進是住院區,第四進安排了一些家里路遠的學徒住著,最后一進就是謝景修和蕭御暫時的居所。 蕭御從抄手游廊上往自己的院子走去。此時已近初秋時節,晚風微涼,一路上清清冷冷,眾人皆已歇息,只留著幾盞火光微弱的燈籠在廊下照亮,四周偶爾響起幾聲寥落蟲鳴,竟無端地讓人感到一絲凄清悵惘。 以前謝景修總在他工作到太晚時到前院來尋他,修長俊雅的身影走在他的前方,所以他竟從來沒有注意過這宅子里的游廊竟然是如此地幽長。 回到兩人所住的院落時,蕭御打水洗漱完畢,輕手輕腳地進了臥房。 謝景修已經睡了,規規矩矩的優雅睡相,呼吸綿長,薄被蓋到胸口,一頭長發拖于枕畔,清俊的容貌在月光下更顯俊美,看得蕭御也幾乎心跳停拍。 蕭御掀開被子躺了下去,謝景修沒有醒,卻突然長臂一橫,熟門熟路地將他攬在懷里,擱在他腹前的大手帶著微高的熱度,熨帖得人很舒服… 蕭御微微紅了臉,輕吁一口氣,也不敢再動,閉上眼睛盡快入睡。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醒來的時候,謝景修已經不在房里。 吃早飯時百靈回道:“世子早早地就出門了,這些天都是這樣?!?/br> 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蕭御略有些食不下咽地吃著精致的早膳,草草幾口吃完便回前院去了。 一天很快過去了,晚飯的時候謝景修還是沒有回來,一直到月上中天時分,蕭御從前院回來,看到的又是睡熟了的謝景修,與前一日一模一樣。 第二天早上照例沒有看到謝景修的影子。 蕭御心里忍不住郁悶起來。 感覺好多天沒怎么跟謝世子講話了呢。 藥堂里有秦老大夫和秦竟兩人給病人看診,蕭御一直都坐在一旁學習,今天卻有些心不在焉,耳朵里聽著秦竟小聲地向坐在案前的病人問詢,一顆心早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 廣安堂門外人來人往,熱鬧非常,蕭御的視線不經意地往外一撇 ,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長身玉立的身影在一眾行人之中尤為顯眼,那一身冰藍色的窄袖長衫,袖口和衣襟處用銀色的絲線暗繡著繁復的流云紋,在被陽光照亮時反射出精致的光芒。腰間系著犀角帶,掛著白玉玲瓏腰佩,長長地垂了下來。一頭長發用嵌玉銀冠束在頭頂,顯得既閑適又優雅。 蕭御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那不是謝世子嗎?!穿得這么悶sao在那兒干啥呢? 不等他疑惑,馬上答案就擺在了眼前。 另一道略顯小巧的身影突然追了兩步,與謝景修并排行走。那人影側頭看著謝景修,讓蕭御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是從那歪頭抬手的動作上,顯見得是個十分嬌憨的人兒。 雖然穿著男裝,但是以蕭御多年外科醫生的精準眼光,一下子就看出來那人分明是女扮男裝。 謝世子在陪一個女人逛街?! 蕭御感到猶如一道晴天霹靂劈到了他的頭上,他震驚過大以至于什么想法都來不及去想。 門外的兩個人很快就走過去了,后面跟著幾個便衣侍衛,鬼鬼祟祟地東張西望。 以前他也被便衣侍衛保護過,怎么就沒覺得這些人這么形跡猥瑣又可疑呢! “……我家那口子,往日里看著十分老實,對我也好。誰成想悄沒聲地就在外面養了一個狐貍精,現在天天不著家,在外面守著那個狐貍精,我這一生氣啊,不小心就凍病了???,咳……” 蕭御回過神來,聽到那坐在診脈桌案前面的婦人絮絮叼叼地向秦竟訴苦,秦竟一邊給她把脈,一邊微微笑地凝神聽著。 “小秦大夫,你說說,這男人怎么就沒一個好東西呢,守著鍋里的看著碗里的,外頭的狐媚子除了長得好看了些能有什么好處?還不是沖著他有幾個臭錢才跟他好的?唉?!?/br> 秦竟:“……”大嬸們跟他談心的時候能不能別忘了他也是個男人呢?!為啥他老爹那邊從來不會碰上這種傾訴欲望強烈的病人,全讓他給攤上了,坐診這半年多他已經把周遭十村八店的家長里短了解得一清二楚。 “丁大姐把心放寬?!鼻鼐剐χ_解道,一邊不誤沾墨飛快地寫藥方,“大哥既然不說,肯定是不想讓您知道,那就是還想跟您把日子過下去。您也先裝作不知道便是,難得糊涂啊?!?/br> “不行!”兩道異口同聲的聲音一齊響起,秦竟驚訝地看向蕭御。 婦人像是找到了知音,看向蕭御激動地道:“鳳大夫也覺得不能糊涂著過是不是?!我絕對不能便宜了那個狐媚子,我呸,敢勾引別人的男人,看我不把她那張狐貍臉劃花!” 蕭御:“……”汗,他不是要慫恿刑事案件的發生啊。 “一個巴掌可拍不響?!笔捰崃锪锏剌p哼了一聲,“不管是狐貍精還是小白兔,男人不愿意人家還能硬來不成?” 丁大姐想了想,很以為然地連連點頭。 “鳳大夫說得也對,狐貍精先不管,我先讓那臭男人管住他下半身!” 秦竟:“……”他只是給人診個脈!別總讓他聽到這么勁爆的消息啊他還沒有成親呢…… 蕭御心不在焉地又坐了一會兒,便起身朝后院去了。 腦海里忍不住一遍遍地回想起方才的情形?,F在是怎么回事,恩?謝世子突然直回去了,發現還是女人比較好了? 這樣倒也皆大歡喜……蕭御有些茫然地想著。 他回到宅子里便坐在榻上發起呆來,中飯晚飯都沒吃多少,天黑了也懶得點燈,一直坐在窗口邊,望著天上一輪明月發呆。 不知道等到幾點鐘,院子里終于出現一絲響動。 蕭御轉頭看向門口,果然是謝景修推門走了進來。 冰藍色的外衫在月光下顯出清冷的光暈。謝景修挑了挑好看的眉頭,向他走來:“怎么不點燈?” 走得近時,蕭御便聞到他身上那素來清冷的氣息當中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甜膩脂粉香,心里不由得一陣煩躁。 “一個人在這里發什么呆?”謝景修俯下身來,高大的身影罩在他的頭上。 “你還是先洗澡去吧?!笔捰崎_他,有些別扭地動了動身子,下床穿鞋。 “我去給世子倒水?!弊詮墓_身份之后,蕭御也不再讓百靈近身伺侯,大部分時候都是親力親為。 謝景修姿態閑適地坐在榻上,一副大爺樣地等他伺侯。 蕭御突然就想起了白天時那丁大姐的一番話,視線從謝景修俊逸的面容上輕輕一溜,在謝世子的下半身轉了一圈…… 咳咳,要純潔。 難道他這些天早出晚歸的,是因為那個不知名的女子? 蕭御一桶一桶地往浴桶里倒水,有些出神地想著。 恩……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