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大冬天的,裘千仞依舊是一襲黃葛短衫,中都寒風之中白須微微飄拂。其時像他這般年紀的老人,在冬天穿得單薄得也不算太少。只不過因為家貧,人人瑟縮,全不似他這般精神。與之相對,梁子翁等人瞬間便顯得檔次低了很多。 反觀完顏洪烈與完顏康二人,貂裘玉帶,一派富貴氣像。完顏康給這群江湖人的壓迫感很重,裘千仞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心道:好大的氣派、好重的官威。心里并不肯承認,有些被他的氣勢所迫。 完顏康武功修習并不曾放下,如果說先前并不將這個當一回事,只是強身健體、調節情緒的話,在歐陽鋒手上吃了好大一虧之后,他正式將這件事情列入了日程。不沉迷此道以誤正事,卻也是每日修習,漸至反璞歸真之境。以裘千仞武學修為之老辣,只是隱約覺得有些不妥,竟也看不出他身負高深武功,以為他只是個位高權重的統兵將軍。出身既高,又經戰陣,身上有威壓氣概,也是難免。 暗道:這個小王爺可比他爹更像樣子一些。 完顏洪烈對他,實在是太客氣了。 完顏康表情淡淡的,完顏洪烈知道,這是生氣了。一是生氣他居然還要南下,這是完顏康一直反對的,二是討厭將江湖人弄到王府里來。完顏洪烈居然還能笑得出來:“好啦,一路辛苦,面圣又耗神,先換身衣裳,用過晚飯咱們再說話?!?/br> 完顏康道:“晚間還要去東宮呢,您這些客人?” 完顏洪烈道:“他們還是在客房里居住?!?/br> 完顏康對眾人微一點頭,徑自去了。這些人皆是百姓,或曰草民,不讓他們見面下跪行禮,已經夠給面子了!何況還是一群匪類!一個一個的,全提不上臺面!敢做大盜也行呀,全tmd雞鳴狗盜的!多說一個字都讓人惡心。他寧愿把梅超風放親媽身邊,也不想跟這種搶民女采補的老色棍、暗傷人家兒子(其實是私生子)的小人多呆一秒鐘! 完顏洪烈無奈地對裘千仞道:“這孩子從小,大家都愛若珍寶?!?/br> 裘千仞心里不痛快,但念在完顏洪烈出價極高,還是忍了,也淡淡說一句:“少年人,脾氣還是有的?!?/br> 完顏康內功極高,耳力自然驚人,聽了微微一哂:麻痹的,老子現在打死你信不信?! 他說這話,并非狂言。昔日被歐陽鋒打到吐血,那是九陽神功沒有大成!如今不止九陽神功練成,又習逍遙武學。要不是嫌這老頭心太臟,早以九陽神功之深厚作底,用北冥神功吸干了他! 腳下卻不停,回到自己的住處,沐浴更衣,焚香拂琴,心緒漸平?;貞浧鸱讲琶媸r的情形,琴音一亂。金主快要被二王爺附體了!太子的樣子,也比年初時憔悴了許多,徒單衡更是兩眼冒出瘆人的光來。真是……太不吉利了! 手掌平平壓住琴弦止了音,完顏康望著香爐里裊裊升起的青煙發呆。 完顏洪烈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么個情形??人砸宦?,等完顏康過來,他才舉步走了進來,問道:“不開心?你在陜西做得很好,朝廷,”輕蔑地一笑,“你就不用為圣上cao心啦?!?/br> 完顏康問道:“真的要南下?” 完顏洪烈道:“我拿定主意啦。唉,你小的時候,是我管束著你,教你做這個、不要做那個?,F在要被你管著啦?!?/br> 完顏康帶點惡意地道:“我肯管你,你還有命在。自作主張南下,死路一條?!焙槠吖抢飹焐咸柫四阒绬??以為裘千仞能保得住你?完顏洪烈道:“我問過裘老先生,原來,那個乞丐的來頭如此之大,唉……康兒,當日他說,殺了我,沒人知曉。你還依舊能過你的日子,你為什么不答允呢?我知道,你已經有掩蓋這一切的本事……” 完顏康別過頭去:“我要睡了?!?/br> 完顏洪烈一笑:“在那樣的人面前,你……” 完顏康站起來,將他推到門外,關上了門。 合上的門板距他的鼻尖不過寸半,完顏洪烈對著門板,微微地笑了。心道,只要拿下這錦秀江山,你便會覺得這一切都是值的。我養大的兒子,我明白,你不會甘落草莽。 笑夠了,轉過身來,緊緊外袍,對守在院外的親隨使個眼色,一行人沉默不語地離去了。他還有事情要籌劃。 ******************* 被完顏洪烈一鬧,完顏康的心情變得更差了。一切都亂了套,親媽養了黃藥師的徒孫,不曉得黃藥師會不會生氣。郭靖跟穆念慈訂了親,也不知道跟黃蓉還有沒有緣份。如果沒有緣份,郭大俠的降龍十八掌要怎么學? 還有西毒,留著終究是個禍害。完顏康不是孤身一人,他還拖家帶口,旁人如何抵得住五絕之一呢? 這些都是與切身安危相關,由不得他輕視江湖人。 政事也不安穩,在陜西這一年的時間里,自己境內倒是有了些國泰民安的樣子。出了轄區,全是金國舊模樣。若非朝廷上有一個太子相幫,陜西的局面也是難維持的。而太子…… 思索間,東宮來使,完顏康即著常服前往。 太子更瘦了,面色微黃,完顏康握住他的手,入手只覺得皮包骨頭,有幾分驚心之感。緩緩再渡一點真氣過去,太子的面色也不見好很多。輕輕抽回手來,太子道:“別費力氣啦。自年初你這般做了之后,他們找了幾個高手來,也渡什么真氣,卻是漸漸沒用了的?!?/br> 皇太子保命要用,哪怕半壁江山,也能找出不少足夠他用的來?,F在還是這般模樣,可見是油盡燈枯了。完顏康想他這般年紀,居然已經累到這個地步,心里難受得緊。朝廷上下,他也就佩服這么一個人的本事了,這個人卻能者多勞到過勞! 太子道:“長話短說,進來坐?!?/br> 兩人榻上對坐,完顏康忍不住又去握他的手。太子見狀,怫然道:“你要再關心這些小事,不用心聽我說,我可生氣啦?!蓖觐伩档溃骸案?,你說?!碧拥溃骸拌F木真居然活轉過來了?!蓖觐伩档吐暤溃骸拔乙呀浿览??!?/br> 太子道:“不是這樣。他不但活轉了,還活得挺好。原本見他傷重,起了游離之心的部族,又一一被他收回去了??梢娕c大金一戰,是不能免的了。然而,這幾個月來,邊境上小仗不斷,大金國卻是極少取勝過。將興將亡,皆有征兆,非我將死之人語言不祥?!?/br> 徒單衡常與完顏康拌嘴的人,一直安靜著,聽得此言,跨了半步,又縮了回去。太子指著徒單衡道:“我若死了,將他托給你,勞你讓他能一展長才。他家學淵源,給他個機會,不要令他有仲詠之嘆?!?/br> 完顏康一驚:“給我?當給二哥?!?/br> 太子一陣咳嗽,像要將心肺也咳出來,臉上泛起潮紅,用力閉上眼睛,再睜開時是一片堅毅:“他用不好人的。他的心地……比我和阿爹都好,他的眼光比阿爹也好不到哪里去?!弊硬谎愿高^,何況太子厚道人?真是被逼急了。 目光灼灼,盯著完顏康:“你我兄弟,答應我!” 完顏康一點頭。 太子嘆道:“中都的事情,我能為你攔一些是一些,我做不了李德任??!也謝謝你沒有在中都做出興慶府的舉動來?!蓖絾魏庑闹邪岛?,巴不得完顏康再做出興慶府的舉動,請金主去做太上皇。卻又知道這話不能說,說出來便好似違逆了太子一般。埋怨完顏康居然沒有這樣的默契。 太子忽然喚了他一聲:“阿衡?!?/br> 徒單衡驚出一身冷汗,躬身上前:“殿下?!?/br> “你拜忽都一拜?!?/br> 完顏康阻攔道:“這如何使得?” 太子苦笑道:“我不托付妻子,為的什么,你還不明白嗎?事到如今,我已知這國家怕是保不住了,只能看到滅亡,卻看不見希望。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了,盡人事,聽天命吧。將來的路,全靠你了,你做成什么樣子,我都不怨你。我的父親、我的兄弟子侄,但愿你能看在我的面上?!闭f著漸漸笑不出來,以至于哭。 完顏康早想謀反,聽了此言卻沒有一絲得意,反而心酸得落下淚來:“咱們這個胎投得,可真是瞎了眼!” 難兄難弟哭作一堆,徒單衡也忍不住上前跪在太子腳下,嗚咽了起來。 三人哭得痛快極了,卻將太子妃給引了來,以為出了什么事。完顏康與徒單衡都不好意思了起來,唯太子徐徐起身,從容試淚:“你來啦?我一見忽都,心里就高興,喜極而泣,心里居然覺得輕松了不少?!碧渝⒙缎牢恐骸拔冶阌X得忽都一來,大家都會變好?!?/br> 完顏康不想回趙王府,當晚便又宿在宮中。后宮女眷都深信他,太子妃受此影響,更因前番是他“發明”了這渡真氣的辦法,見他肯留下來,親自張羅他兄弟二人的床鋪去了。 此后徒單衡見完顏康,總是別別扭扭,完顏康心情并不好,見他這別扭樣子,也不留情面地道:“你又不是被親爹定了親的小丫頭見未婚夫,別扭個什么勁?”然后便是兩人大打出手。東宮久未見此景,乍逢如此熱鬧,齊來圍觀,太子也扶杖出來,笑著指點:“打不過他,偏要撩他,阿衡,你這脾氣只有他能制得住喲?!?/br> 笑鬧完了,完顏連年都不得在中都過,又被打發回了陜西——蒙古兵在北面取得了不錯的戰績之后,開始試探著從西面南下。夏金和解之后,這是必須結盟御敵的。 完顏康心道:鐵木真果然是好了。 第75章 冷笑話 蒙古再次興兵之事,金廷上下并非沒有心理準備。既然鐵木真沒有死,興兵報復也是應有之義。然而來得如此之快,就讓人很不開心了。當初完顏洪烈的“妙計”讓蒙古人混亂的時候,一力稱贊他的不少人,現在正是指責他當初輕舉妄動帶來了麻煩。 國事若此,隊友若此,完顏康有點明白完顏洪烈為什么這么熱切地想得到《武穆遺書》了。根本是死馬當活馬醫了吧? 身為人家的“兒子”,完顏康也不得不承擔著后果。他得趕緊回陜西去,蒙古人打西夏人也還罷了,若是打得興起,拿下了金國的潼關,那可就不妙了!于是,完顏洪烈和完顏康前后腳地出了中都,一回往西、一往南,各奔征途。 完顏康知道,完顏洪烈這心思是攔不住了,除非將此人軟禁在身邊。這樣做無疑是十分困難的,尤其自己還要會兵西夏,共御蒙古,眼下是照顧不到完顏洪烈的。只得看著他在裘千仞的護送下,往南行進。 到得陜西,包惜弱十分欣喜地接著兒子:“哎呀,回來得這般早?咱們娘兒倆可能一起過年了,嗯,還有思姐兒,還有……”說到一半,又頓住了,狐疑地問,“怎么回來得這般急切了?” 完顏康嘴里像含了個青橄欖:“有些事情,回來慢慢說?!毙睦飬s是哀嘆,說了也沒用,還是得正面剛。正面剛蒙古鐵騎,完顏康心里已經作好了損失的準備了。完顏洪烈在蒙古搞風搞雨,還沒搞死鐵木真,這一天就注定會來。完顏康萬沒想到的是,這一戰會來得這么早,鐵木真會好得這般快。 先擊鼓召將,所部皆知蒙古叩邊之事,早已整束停當,只等一聲令下。 【這么有信心……】完顏康打疊起精神,斟酌著用詞,既不能滅自己威風,也不能令將士輕敵。目光掃過諸將,微一頷首:“都知道消息了?” 陜西比中都離戰場更近,知道消息是應有之義,諸將一齊答應。完顏康道:“開始布置吧?!庇帽?,以正合以奇勝,虛虛實實,既要襄助盟友西夏,又不得不防蒙古人聲東擊西。潼關若是失守,蒙古鐵騎便可入驅直入了。勇義軍幾經補充,畢竟成建制得晚,底子也不是很好,分兵兩路未免力有不逮。完顏康自知不能避戰,只有硬扛,不想諸將居然這般有信心! 諸將諸的信心,正是來源于他。自打跟了他,一路順風順水,往昔雖知蒙古兵戰力不錯,畢竟不曾大規模正面剛過。一想主帥既有后臺又不愚蠢,自家地盤也在恢復生機,信心自然是有的。聽完顏康分派任務,要求留守者必須死守潼關,耶律阿旺久經戰陣者,便提出了點疑義:“節帥,如此分兵,是否有些不妥?留守兵馬未免太多?!倍叶嗍撬诬娊当?。 完顏康道:“必得如此?!?/br> 耶律阿旺對這位主帥的評價還不錯,說話便也不藏著掖著了:“趙王重創鐵木真,他必恨節帥父子入骨,放言主攻西夏,若見到了節帥,只怕要多向節帥打招呼啦?!?/br> 完顏康苦笑一聲:“哪怕是敵人,誰也不能小瞧了鐵木真的雄才大略。蒙古兵少,若是主力在西,必是主攻西夏。若不在,必是潼關。我在哪里,并不要緊。他看的,是天下大勢?!畯统稹梢宰鳛樘栒?,但絕對不會影響他的布局?!彼淮_定的,只是鐵木真的主攻方向而已。 耶律阿旺皺眉想了一陣兒,舒展了眉頭,拱手道:“遵命?!?/br> 兩人一問一答間,最終的方案也便確定了。完顏康率一部往西,與李德任合兵一處,共御蒙古,留下魏三等宋兵與當地武裝看家。若蒙古軍不來攻,他們只管看家,若是蒙古軍聲東擊西,也不要動,等完顏康回來。 魏三乃是降將,想的就多,由己及人,也提醒一句:“節帥,與夏人會盟,誰主誰次?” 完顏康一笑:“誰也支使不動誰,要分什么主次?” 魏三一呆:“那?這還怎么共同御敵?” 完顏康道:“一起打,就是共同御敵了,至于你們,聽我的就是了?!?/br> 魏三機靈百出,此時也是無語,倒是耶律阿旺笑開了:“這倒是不錯?!币蛱幍萌兆泳昧?,他好心給魏三解釋了一句,夏金才重新結盟,并沒有什么合作,彼此情況都不了解,想要周密的配合,那是不可能的。與其生硬地合作,不如記住對方是友軍,然后自由奔放地各打各的。 魏三:…… 完顏康再安撫一句:“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我軍與夏人互相很信任么?與其這樣,不如大勢互為犄角,再謀劃得多了,就是畫蛇添足了?!笨v與李德任有私交,兩國都有明白人,全指望別人,那也不是謀國之策。 魏三這才一臉恍然:“節帥高明,標下佩服?!?/br> 【其實并不高明?!客觐伩底猿傲艘痪?,安排了出征事宜,才抽身到后衙去。 ************************* 包惜弱給他安排了洗沐更衣,湯水茶飯。完顏康一身輕松在桌子邊一坐,左邊一個包惜弱,右邊一個曲思歸,都盯著他,讓他吃飯。對面墻邊兩張椅子,并排一個左哼哼、一個右哼哼,乃是梅超風與馮默風師姐弟。 完顏康見曲思歸一身淡細綢袍干干凈凈,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臉上的遲滯傻笑也少了許多,只是依舊有顯呆,一眼看去與正常人仍有分別。 完顏康被她看得久了,招呼她:“阿姐一起吃?!鼻細w兩手放到桌上,又飛快地縮了回去:“你吃?!毖劬s不太舍得地盯著碗盤。母子倆心里都是一緊,這姑娘打從瘋了之后,總有十好幾年沒有好好規律吃過飯了吧?包惜弱柔聲招呼她:“你們倆一塊兒吃,人多了一起吃飯才香?!?/br> 曲思歸大口塞了一口菜,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抬頭對包惜弱道:“媽,你也吃?!卑跣χ懔艘惑?,才與完顏康說話。完顏康簡明扼要講了眼前情勢,又不無擔心。梅超風忽然道:“怕什么?要有事,我護著你媽南下?!瘪T默風與師姐慪氣久了,也找回了一點小弟子的驕矜,不甘落后地道:“我陸師兄乃江南大族,若有事,我親自護送她們南下去歸云莊!” 又是一個左哼哼、一個右哼哼。 接著兩人斗起嘴來,梅超風本是心懷愧疚的,被小師弟總是下面子,也忍不住了,嘲笑起馮默風學藝并不精。馮默風嘲笑梅超風仇家多,別給人惹麻煩,又是一通吵,反將緊張的氛圍給吵散了。 包惜弱對完顏康道:“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兒等著你?!?/br> 室內一怔,爭吵的也停了下來,都看著她。包惜弱道:“我在這里,人心就能穩一些,這些日子我怎么會沒有察覺?我要走了,可就再也回不來了,咱們與喪家犬還有什么分別?”聲音越來越低,幾近于無。 一室寧靜,曲思歸感受到了這份凝重,也放下了筷子,摸出一塊皺皺巴巴的手絹兒,擦了擦嘴巴,不敢說話。完顏康想了一下,道:“也好?!泵烦L自己是個硬性子,遇上包惜弱卻很是希望她能活下來,心道,你不走,到時候打暈了帶走! 完顏康重新振奮起精神來,笑道:“都沉著臉干嘛?事情還沒到那一步呢。鐵木真不會緊盯一人,而且,我看他的心思,雖然哪家都打,還是有一個先后的,有西夏頂在前面呢?!?/br> 話雖如此,心情終究不復輕松了。 ************** 因包惜弱不欲遠遁,更是接手了一些慈善救濟一類的事務,后方便是穩固。完顏康也算是沒有后顧之憂地領兵西去,臨行前再三叮囑梅超風:“收斂一時,不要與全真教再起沖突?!泵烦L面現不耐之色:“知道了,我又不是你,什么人都要刺兩句?!?/br> 完顏康一笑而去。 大軍一路謹慎,沿途并不曾被偷襲,不數日,到了與李德任約定的地方。夏向金求冊封,隱約是稱臣的意思,然則實際上又是一個獨立的政權,兩處合作便有個講究。好在戰場不比朝堂,虛文少,重實際。完顏康也不是死扛著不丟松的人,親自帶著數十親衛,往見李德任。 自營門至大帳前,種種目光都有。有驚嘆于完顏康之俊朗,低聲贊一句:“好兒朗!”的。也有不懷好意,大約是有兄弟子侄敗亡在他手里,很想坑他一把的。完顏康坦然而行,李德任親自出帳迎接。 兩人寒暄起來,好似多年未見的親兄弟,都是笑意盈盈的——做給將士看,穩定軍心來的。 一入帳入,誰都沒了講虛文的心思。夏人在蒙古人手里吃了好些敗仗,金人比夏人好些,完顏康卻深知蒙古人的厲害,兩人的臉都沉了起來。主帥如此,底下的人縱有心互別苗頭,也只得暫時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