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一路說笑,到了驛館外面。 完顏康的服色與本地人迥然不同,招來不少圍觀之人,他也渾不在意,假裝聽不懂周圍西夏語對他的品頭論足。也有說他長得好看的,也有說得瘦得像只雞仔的,聽起來十分有趣。李德任也聽到了這些評論,卻不好加以評論,右手成拳抵在拳下大聲咳嗽了兩聲,他的親兵們開始驅散人群。 完顏康正要說什么,忽然眉頭一皺,直直往一個方向看去。李德任順著看去,并沒有發現有什么不妥……等等!那是?完顏康以眼神示意:我要去看看。李德任點了點頭,心里已經有了預感。那應該是有人在說漢話,并且是陜西一帶的口音。興慶府一國之都,有些異國商旅并不是奇事。完顏康卻聽得真切,這是討饒的聲音。 兩人帶著隨從近前一看,卻是一家主人在鞭韃奴仆。李德任命手下去問,才知道這是從夏、金接壤的地方掠來的人口。人口對于西夏來說,是一項國家資源,架不住參戰的部族不少,昧點私財,再正常不過了。李德任命手下拿錢去贖了這人,贈予完顏康。 完顏康道:“我便不與閣下客氣了?!庇謫栠@漢人姓名,答曰李姓,行六。完顏康見他衣衫襤褸,命人順手在成衣鋪子里買了件衣裳給他披上。李六便是再傻,也知道這回是撞了大運了。緊緊跟著完顏康,問什么答什么。他知道的也是有限,一臉恨不得將自己知道的全倒出來的表情:“夏兵來了,牛羊都被搶走了,家里人也被搶了,也不知道分散到哪里去了?!闭f完,又木了一張臉。 經此一事,完顏康便再沒了閑逛的心情,再折回驛館去。路上李德任忽然嘆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知貴國有沒有敝國百姓呢?”完顏康擺了擺手,示意回到驛館再說。 ****************** 到得館舍,完顏康命人將李六帶下去,再與李德任對坐說話時,先戲言:“這回不會再從窗子呀、房梁上來跳下個jiejie來了吧?”李德任苦笑道:“怎么會?”完顏康道:“我只管看著,誰也不偏幫?!崩畹氯蔚溃骸百F使這話從何說起?” 完顏康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一晃:“你不是能做得了主的人,我也只是一個傳話的人?!?/br> 李德任終于下了決心:“貴使稍待!” 第二日,并不見李德任再來。完顏承麟見狀,來尋完顏康商議:“興慶府,是不是要變天了?你我身陷其中,可不是什么好事?!蓖觐伩档溃骸八麄冏兯麄兊奶?,咱們看咱們的戲,叫底下人整束停當,日夜不要停了巡邏崗哨。別被誤傷了。無論夏國誰當政,總是要咱們一紙詔書的?!?/br> 完顏承麟道:“你看這個齊王世子?” 完顏康道:“不見他父親,可說不好?!蓖觐伋绪氲溃骸翱此臉幼?,他的父親,總不至于比李安全更麻煩。你我倒可助其一臂之力?!蓖觐伩敌枺骸叭绾沃??我們只有三百人?!蓖觐伋绪氲溃骸皥云渲炯纯??!?/br> 完顏康道:“等見過李安全?!彼蓻]忘記,當初從李安全手里敲了好大一筆軍需。李安全還等著他造反呢!又對完顏承麟招手,與他一陣耳語,說的卻是兩人唱個雙簧,自己裝作是個來鍍金的紈绔,完顏承麟看起來老成持重,作個實際的主事人。完顏承麟笑道:“偏你主意多?!币餐馑@主張——多一點底牌總是好的。 李安全晾了金使三天,聽探子回報,說完顏康不慌不忙的,一點也不著急。倒將李安全氣了個倒仰,恨恨地下令,宣金使入見。 完顏康與完顏承麟還沒等到李遵頊的消息,先接到了夏宮的通知,兩人穿戴停當,往夏宮里去見李安全。李安全年紀比兩人都大,目光有些兇狠,面色微黃,兩頰卻是通紅。見了二人便問:“爾如何不行禮?” 這又是扯皮了!嫌棄兩人對他行的禮不夠大,完顏康從容道:“我,趙王世子,殿下,夏國之主?!蹦憔捅任腋甙爰?,要個毛的大禮?夏國方面又跳出一人來與他爭執,完顏承麟也為完顏康擋駕。 你來我往,打了半天嘴仗,才輪到完顏康代表金主“頒賜”禮物。李安全陰惻惻地道:“貴國國主好大方?!蓖觐伩滴⑿Φ溃骸笆ド系馁p賜,是面子。便是一張紙,輕易也是求不來的。拿金銀去衡量,豈不貽笑大方?”將李安全鼻子都要氣歪了:“世子好忠心?!蓖觐伩敌Φ溃骸斑^獎了。安守本份而已?!?/br> 臥槽!你安守本份跟我要軍需,是要補貼國家嗎?別告訴我你這么愛國??!你個死紈绔! 李安全忍了忍,命人引他們參觀夏宮花園,將完顏康單獨引到了一間偏殿,他要跟完顏康攤個牌!你到底反是不反? 完顏康先到的殿中,進了之后大吃一驚:臥槽!這墻上都是些什么鬼?!虛竹,你老婆的陪嫁是不是少帶了點什么?! 打死他也想不到,在西夏宮里還能看到高深的武學??!還掛得滿墻都是…… 第40章 又反了 西夏國家比宋、金都要小一號,連皇宮也比宋、金的小些。當然,這個小也是相對的,該有的,一樣不缺。比起中都的趙王府來,也還是要大上許多。略施小計,并且是在自己的主場,將兩個人分開,并不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完顏康早有準備要直面李安全,卻也不由得暗生警惕。 萬萬沒想到會到了這么一個地方! 只一瞬,完顏康就想明白了。 逍遙派三大boss之一的李秋水,做過西夏太妃,在西夏皇宮里有點什么遺存,也算不得稀奇。大概所有皇室里,也就大理段氏對武功有著非同一般的追求和成績,其他皇室基本上處于一種“我手下有人能打就行了”的心態里。所以這些拿出去能夠讓江湖人為之瘋狂的招式秘笈,就這么大剌剌地擺在了這里。宮女太監從眼前路過,瞅都不帶多瞅兩眼的——因為完全看不懂嘛。 完顏康以前屬于對武功不重視型的,嘗到甜頭之后,雖不至于拼了老命地搜羅,東西到了嘴邊還不咬一口,似乎也對不起這樣的運氣。心里已經盤算開了,要怎么將這些東西都卷走。 這一分心的功夫,李安全便已經來了。完顏康知道此人不好對付,就算是與金主倆傻到一塊兒,拿國運慪氣,人家起碼篡位成功了,自己還在苦逼地當著實習生。完顏康的態度很端正,用一種看老前輩的態度來對待著李安全。 李安全卻不好打發,沉著臉,用審視的目光將他從頭打量到腳,再從腳打量到頭?!耙粋€嬌生慣養的小孩子”這是李安全對他的最終評價,完顏康的外表太有欺騙性,當他故意裝乖的時候,真是乖得不行。 李安全并不打算放過他,有意地用有壓迫性的目光看了他很久。完顏康心里數著數,差不多三十個數低頭。李安全滿意了,才開口:“你在我興慶府過得倒是自在!朕的馬,好騎嗎?” 個小王八蛋!這么招搖過世!生怕別人不知道老子給金狗送過禮,是嗎?信不信毒死你們???還提什么羅氏?!讓別人嘀咕我忘恩負義!我打死你個小兔崽子信不信! 完顏康抬起頭來,一臉地莫名其妙:“???挺好的???可是你為什么要生氣?” 李安全卻不傻,冷笑道:“在朕面前裝傻嗎?奏對的時候不是說得挺好嗎?” 完顏康沒去計較“奏對”這個詞兒用得挺不好,而是反問:“我是使節呀,不應該那樣講嗎?” 他的態度太端正了,像個拿著外交教科書宣讀的好學生,并且自信自己照本宣科得十分完美。完顏康知道自己的優勢——年齡小,這樣的優勢保持不了幾年了,能用則用,裝個傻,又不少塊rou,能迷惑住李安全,安全脫險再撈上一筆,那就再劃算不過了。他已經察覺到了,之前他的許多舉動,在別人眼里,就是受了完顏洪烈指使的。包括神來一筆坑了李安全的軍需,不是他自己的主意,他只是個傳聲筒。那么,在李安全面前,就將這個角色扮演到底好了。 一個生澀的執行者,勝在能將指令執行到位。又有一點小聰明,但是聰明外露讓人能看出來??偟膩碚f,在梟雄人物眼里,此人不構成威脅,卻又有些小用。 李安全也快速作出了判斷,這小子看起來老實,其實并不像表現出來的那么正派。完美地執行指令,這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做得到的。能扮演好一個不丟臉的使節,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還是個執行者而已。 李安全不客氣地問道:“你父親是怎么說的?” 完顏康一頓,心道,來了。表情更加認真了些:“一顆種子,從種下去到開花結果,總是需要一些耐心的。我們的準備,并不比國主?!蓖觐伜榱也]有說什么,這是他自己編的。他的心里,對李安全篡位成功,也是有幾分佩服的,話說出來便格外的真誠。 李安全對這種說法卻很滿意,帶點嘲諷地提醒道:“可別準備來準備去,叫你們那個傻皇帝看出來了?!蓖觐伩档溃骸斑@怎么會呢?” 李安全滿眼譏誚,不再搭理這個話題了。如果眼前是完顏洪烈,他或許還能再多說一點,完顏康的話……還是算了吧。 “你與德任處得倒好,學得怎么樣?” 完顏康眉毛一揚:“他經念得不錯,您不會就指望這樣的宗室拱衛疆土吧?”口氣里也帶上了譏誚。 李安全一笑:“會念經就好。他父親是狀元,做你的向導講解風物,綽綽有余了吧?”必須是溫文爾雅、處事大方,能壓金國野蠻人一頭的! 完顏康搖搖頭,忽然指著墻壁道:“這世上必有他也不懂的東西,這是什么?” 李安全以為他詞窮要轉移話題,也不以為意,順口道:“不過一些前人留下的字畫,也不值什么?!?/br> 完顏康心道,那是你不懂,拿出去能讓人瘋了似的搶??谏蠀s說:“我看倒像是武功,這個他也懂嗎?”李安全渾不在意地道:“些許小技,懂又如何?不懂又如何?” 完顏康便面現怏怏之色,顯得很是不服氣。李安全一見便知他是對這個上心,不由一笑:“我大夏一品堂有許多高手,你若喜歡,可與他們練習?!蓖觐伩当阕鞒隽瞬粯芬獾臉幼?,活似個慪氣的紈绔:“誰要他們?”李安全加重了語氣:“貴使……” 完顏康聽到這兩個字,又變做一個合格的使節了。他將這變化掌握得很好,存了心去誤導李安全,每一種表情和語氣變化,都不激烈夸張,只作細微的改變,讓李安全以為是自己判斷出來的。 人總是傾向于相信對自己有利的判斷,李安全希望金國亂,希望完顏洪烈造反,卻不會希望金國出現一位明君英主,更不會希望完顏洪烈的繼承人少年老年,智多近妖。他寧愿相信這樣一個十五歲的少年,現在只能做一個執行者,同時,有著少年人共通的毛病——喜歡新鮮熱血,如果能進化成玩物喪志,那就再好不過了。與國家利益比較起來,一點江湖武功,又算得什么? 完顏康精準地把握住了這種心理。 將臉一沉,顯出十分不甘的樣子。李安全自己的事情也挺多,略作拿捏,便說:“既然如此,朕便將這些贈予貴使,貴使好好鉆研便是了。近來使節頗多,興慶府里怕要混亂,貴使還是少出門的好?!?/br> 完顏康卷了一大箱子秘笈回到了館驛。 ****************** 完顏承麟與李德任二人正在館驛里急得團團轉,一個副使,將正使丟了,一個是來約定見李遵頊的時候,發現正主被扣宮里了,生怕是哪里疏忽被李安全發覺了,那便是滅門之禍。 等完顏康拖了個大箱子回來,兩人都驚呆了,一齊問道:“這是什么?” 完顏康笑道:“誤入仙境,得了些東西?!眱扇硕疾恍?,完顏康道:“不幸遇到貴國主,幸爾說得投機,撈了些東西回來?!眱扇藢ξ鋵W秘笈興趣都不大,完顏承麟低聲道:“忽都,不要耽誤了正事?!?/br> 完顏康道:“讓他以為我無心正事,便是最大的正事了?!?/br> 李德任以手加額:“正是?!庇终f約定今晚見他父親。 當天夜里,李德任父子穿斗篷,悄悄到了驛館。 李遵頊是個有些陰沉的中年人,與李德任面貌上有些相似,氣質卻大為不同。完顏康能感受到他的……虛偽的熱情,直覺是個很玄妙的東西,很多時候是經由經驗、對比而來。眼前一個活脫脫的對比,便是李德任。比起兒子來,李遵頊就顯得沒有那么真誠了。 這是一個對金國強硬派,完顏康在一瞬間就有了判斷。沒有任何猶豫的,完顏康就認為,他上臺也好,政變通常帶著清洗,這是對西夏國力的削弱。況且,還有李德任,這一位對金國的好感很難判定,但是卻很明智,知道再與金國打下去,西夏也要完蛋,所以寧愿和平。面上卻也帶一點虛偽的誠懇,將李遵頊好生吹捧了一番。 李遵頊并不是來聽他夸獎的,等他說完,略作謙遜,便問道:“不知貴使何日歸去?回去之后,又要稟報些什么呢?” 李德任面露驚訝之色,又不好插話,只聽完顏康道:“我不過是來送個禮,轉一轉,禮也送到了,吃了飯便走,就是完事兒了。至于回去說什么——您有什么別的事兒要我一并帶回去的嗎?” 李遵頊道:“貴使到時便知?!?/br> 完顏康道:“靜候佳音?!?/br> 兩人一瞬便有了默契,李德任這才上前說出了李遵頊的來意:一、若是事成,請完顏康為李遵頊向金國請求冊封;二、若是有個閃失,請求完顏康設法將他們帶到金國,進行政治避難;三、如果有可能,希望能夠混幾個人在完顏康的隨從里,進宮赴宴,相機行事。 完顏康目視完顏承麟,完顏承麟照著兩人先前預謀,趨上前附耳過來。兩人故意咬了一回耳朵,裝作是在商議。完顏承麟來時確得金主吩咐要有所動作,卻不知道完顏康想要做些什么。此時心里也有些惴惴,悄悄拉了下完顏康的袖子。 李遵頊見狀便想:果然這個世子只是個幌子! 完顏康便說:“我帶的人刺殺了貴國國主,我還要不要回去了?這個可不行。你可真不厚道,我們一路而來也算投契,你只給了我一個奴隸,便要做這許多事情,這是不行的?!彼乃嫁D得挺快,立意要從這件事情里面再撈點好處。 兩人討價還價一番,完顏康只答允了前兩條,卻要求李遵頊要歸還從金國掠擄的人口。哪怕不能全部歸還,先還個三千戶也是好的。理由還很正當:“我與德任兄投契,幫忙便幫了,朝廷諸公卻不像我這么好說話,圣上也不可能聽我說什么,便信什么,殿下總要拿出點誠意來吧?我答允你,給我三千戶,我將這兩件事情都辦得妥妥當當。立誓也可,你我歃血!” 李遵頊再看完顏承麟,完顏承麟硬撐著微笑看著他。 雙方扯皮許久,方才議定。除前面兩條外,完顏康與完顏承麟允諾,若李遵頊出了萬一,他們二人會在金國盡力,將李遵頊的遺孤扶植上位。李遵頊歸還掠自金國的人口三千戶。 兩邊盟誓,只待宮宴當日發動。 此后,不再見李遵頊的影子,倒是李德任常往館驛處來,眉宇間漸漸多了些緊張的神色。完顏康這里,因一入駐便是個警戒的樣子,如今依舊警戒,別人也不以為異。李德任已經悄悄將其幼弟引來藏在館內,若事有不偕,便混入金使隊伍里,夾帶出逃。 到得宮宴當日,完顏康作為金使,位次靠前,與西夏諸臣聽歌看舞。酒正酣時,李遵頊卻摔杯為號,便有許多頂盔貫甲之士執刀涌入。李安全大吃一驚,旋即冷笑:“你們這是要造反嗎?” 李遵頊卻細數他的過錯,說他蒙羅太后的恩德登基,卻太后放逐,又擅興兵事,致使國家疲弊不堪等。 李安全亦不肯束手就擒,大聲呼喊救駕,又向完顏康求救。宮中衛士先吃一驚,再與李遵頊的人廝殺起來。正在纏斗中,李德馨攜她的軍士趕到,笑道:“你們總是忘了防備女人?!眲倮奶炱絻A斜了。 完顏康卻將桌上兩只果核捏在手里,趁亂暗運內勁一彈,將一個打在李安全的啞xue上——讓他當眾喊出來“我還資助過你造反”,可就壞了。另一個卻運力打他膻中,令他受暗傷,不致眼下即刻斃命,遲一刻再死。卻又來不及說出些什么不利的話來。 李安全并不很得人心,大臣里有忠于他的,另有一些卻是袖手旁觀。有呼喚金使主持正義的人,完顏康也充耳不聞。只留意看呼喊他的那位老兄被人砍了,才放下心來——這位就是直接與他接觸,坑了一大筆軍需的老兄了。 直到李遵頊將李安全擒下軟禁,完顏康方道:“今日之事,我會向陛下如實稟告的?!?/br> 李遵頊大事已成,卻還需要金國的承認,雖然很不喜歡金國,還是板著臉對他點了點頭。又對女兒一抬下巴,李德馨即上前道:“貴使,請吧,現在興慶府亂得很,我護送您回驛館?!?/br> 第41章 大禮包 以下克上,在西夏并不是第一回,完顏康也不覺得這是自己的功勞。李遵頊父子顯然是早有準備的,并不一定要依賴金國的力量。金國上層,至少徒單衡等東宮人士,在此之前早有判斷——久戰不下,西夏內部必然生亂,至于由誰來篡位,這個并不重要。 至于以后的態度,或者直白一點說,是不是親金,這玩意大家都說不好。因為金國皇帝他,也沒吃藥。想要虐人千百遍,還讓別人待你如初戀,玩政治的人不帶這么天真的。 拿穩了這一點,完顏康便不準備對李遵頊再索要其他的東西了。他人還在興慶府呢,將李遵頊帶得太狠了,雙拳難敵四掌,被人扣了怎么辦?能將這三千戶帶回去,他就知足了。這一件事情,他倒不是特別擔心,西夏人篤信機鬼,出兵要占卜,立誓也挺當真。最重要的是,李遵頊還需要金國的一紙冊封。拿到上崗證之后再把這些人口搶回來,這事兒他也絕對得出來。 這點戶口,是完顏康自己的主意,仗的是當時的情勢。并且自己也答應了,如果李遵頊事有不偕,便保全他的血脈。這是雙方共擔風險的交換,超過了這樣的交換價值,自己敢要,李遵頊絕對會教做人。此外,還要防止路上出現意外,所以,回去得越早越好! 完顏康打定主意,接收了人口就盡早上路。只有將人口悉數帶回金國安置妥當了,才算大功告成。向李遵頊提這個條件的時候,確是有感而發,十分同情流落他國的百姓。等談成了條件,又發現此事對自己也是十分有利的。將他們從西夏硬摳回故土的人,自己在這些人的心里會個什么份量,完顏康心里十分明白,三千戶,值得他扯這個皮。 在回去的路上,完顏康故作不經意的對李德馨說:“要公主護送我,那可不敢當啦?!崩畹萝耙赃@般年紀,參與這等大事,到底是有些得意的,唇角微微上翹著,口里卻說:“你現在說得有些早了?!?/br> 完顏康心里一嘆,總覺得這姑娘與自己,唔,兩、三年前的自己有些像的??傆X得自己做了很多事、能做很多事,其實不然。李遵頊現在的處境,穩定國內是第一位的,她被派來“護送”自己,顯是重要性不及乃兄。再者,西夏女兵雖然威風,其實是男兵的一個補充。 完顏康低聲道:“只盼經此一事,世上能少些殺戮吧。以殺止殺,唉,終究也是不得已?!?/br> 李德馨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對于這個少年,她的父親與兄長有些不同的評價。父親以為他輕浮,兄長卻與他有點惺惺相惜的味道,父親說兄長“癡”,她一時不知道信誰好了。 一路沉默,直到了驛館接回了幼弟,李德馨才說:“去年,蒙古來攻,我們向中都救援,可沒有人搭理我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