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當初他在王家煉丹時,王老掌門的女兒不知怎么看上了他,宣揚得人盡皆知,之前訂下的一樁好姻緣。平天劍派和當時聯姻的務塵劍派都恨他入骨,也是當初追殺他最賣力的幾家之一。不過這件事他的確也有責任,被追殺途中偶然想起,也常常后悔沒在發現王姑娘愛慕自己時便當機立斷跑掉…… “你又胡思亂想什么了?”晏寒江托起他的下巴,拇指抹平他緊蹙的眉心,將他從回憶中喚回神來。 邵宗嚴握著他的手腕搖了搖頭,嘆道:“不過是些陳年舊事,我想得太多了,那時是那時,現在是現在。我當初是對不起王老掌門,可不代表現在我就能坐視他這樣草菅人命?!?/br> 他從邵宗嚴懷里掙出去,抬頭看著那幾個高高在上的大俠,輕嘆一聲:“王掌門,你我之間雖有私怨,也可以坐下來慢慢談,何必要抵上這些無辜弟子的性命呢?” 王知行怒道:“是誰傷了我的弟子,打上平天劍門來的?你要是有心和老夫坐下來談,現在又是在弄什么妖法?” 劍陣中受傷的弟子也喊道:“莫聽妖道蠱惑,拿下這兩人,為本門雪恥!” 邵道長嘆道:“說理太難?!?/br> 話音才落,一只半人高的金燦燦銅藥爐忽然出現在了空中。因為底下有傷者躺著,邵道長便不等它落地,自己一彎腰抄住了爐腳,提起來橫掃過一排寒光閃閃的長劍。 斷劍亂飛,持劍的人也被帶飛出去了幾個。原本排列精密的劍陣被撕開了一個豁口,鈍重的擊打暴力敲斷了所有精巧的布局、互補,再銳利的劍也無法砍斷幾公分厚的爐壁,只能在這恐怖的力量下扭曲哀鳴。 被飛來橫劍誤傷、被爐子砸倒的人越來越多。這股一往無前的兇橫氣勢碾壓過處,那些熱血的平天劍門弟子開始冷靜下來,悄然后退,主動在劍潮中裂開了一條通道。 邵道長右手提著爐腳平端在身前,就這么一步步推開人群,推向王府高高的石階上。晏寒江邁著悠閑的步子跟在他身后,雙手攏在袖中,看什么么也沒做,可從后面刺來的劍與暗器竟是無論如何也打不到他們,中途便轉折過去刺到了自己人身上。 邵宗嚴穩穩提著藥爐,將爐口對準王知行,平靜地說:“王掌門,現在你我能心平氣和地談談了嗎?” 第66章 那些被救援的日子 熱武器時代,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內;而在冷兵器稱雄的江湖里,真理也在幾百斤的銅爐子下。無論多鋒利的長劍,多精妙的劍招,在銅爐一砸之下都成了渣渣,不幸被爐耳撩到身體的人更是骨斷筋折,和挨了金箍棒的妖精差不了多少。 邵道長第二次把爐子壓到王知行頭頂的時候,他的態度就不再那么硬氣,而是悲憤又無奈地質問道:“英兒當年為了你瘋魔,吵吵得務塵宗都知道她不肯嫁了,我們兩家的面子、兩家宗門多年的交情都險些交待,難道你沒責任?我不后來得已把她遠遠嫁到外地,父女再不能相見……你害她至此,現在竟還不肯放過她,放過我們兩家?” “當年王姑娘的確是敢做敢為……”邵宗嚴手上的爐子慢慢垂了下來,神情也有些軟化的態勢。 正當王知行覺得他還明白些道理,可以交流的時候,他忽然把爐子邊兒頂在門檻上,拄著爐腳上前一步,問道:“王老門主,當年令嬡之事,我一向覺得對不起你??墒悄隳芊裨谶@些人面前說句公道話——我可曾碰過令嬡一根指頭?我可先開口與她說過一句話嗎?我聽說她要嫁我之后,是不是當即離開了貴門,連那個月的供奉都沒領?” 聲聲句句,都是他午夜夢回時想問那些追殺者,卻一直沒機會問出口的話。街上那些浪蕩子弟調戲婦女,大家還都會譴責惡人,覺得女子無辜;他分明也是被人強迫的,為什么人人都說他是妖道,那些看上他外表,不顧他意愿就要私通要私奔的反倒成了受害者? 原先他不敢說,不敢問,可是現在晏兄要替他做主,趙莊主他們都已經承認了這種事不是他的錯,那他也要挺直腰板向其他人討個公道。 務塵宗的來馳援的劍客先變了臉色,不敢相信地問道:“王門主,他說的真有其事嗎?當初并不是這妖道故意引誘,敗壞大小姐的聲譽,而是她自己——” 看在兩派交情的份上,后面的話那人并沒說出來,但同來的幾人臉色都不大好看。清風、岷山二派的人更是既不想多聽王家的隱私,又隱隱有著幾分微妙的八卦心態,想知道當年更多真相。 他們是稟著匡扶正義的理念跑來支持平天劍門的,可是怎么聽這兩人話語間的意思,那妖道倒是無辜的,平天劍門的所做所為卻沒那么光明正大呢? 底下弟子們更是繃不住,當場便小聲議論起來。雖然更多的是憤恨邵宗嚴無恥狡辨,可平天劍門和大小姐的名字也夾在里面被提了不少次。王知行臉色變了變,整個人仿佛老了十歲,壓低聲音道:“此事不好在大庭廣眾下多提,還請兩位隨我進院里再說?!?/br> 只要能講理,無論在哪里說都行。 邵道長收起爐子,拉著晏寒江坦然邁進了王氏大宅。這里真正的主人和受邀的客人們反倒落在后頭,像下人一樣跟著他們。 兩人進去后,王知行便在后頭吩咐弟子把住大門、守緊院落,將傷者抬回去救治。一名王氏嫡脈子弟焦躁地問道:“伯父就讓這妖道在咱們王氏的地盤上大搖大擺如入無人之境?小侄寧拼上一死,也不讓這等人在王家作威作福!” 王知行擺了擺手,神色沉重地說:“你敵得過他手里的爐子?你知道那爐子是從哪兒掏出來的,后頭還有別的兵刃嗎?這已經不是凡人的手段了,說不定那黑衣冷面的魔頭真就是個什么魔物!都是我老頭子的錯,當初要是早狠下心來管教那不孝女……” 他眼窩里滲出一點渾濁的老淚,侄子也憤然流淚,大罵天地不公,讓那妖道找到了這種大靠山。 務塵派的幾名劍客在旁安慰道:“王掌門不必難受,吃一塹長一智,令嬡日后必會記取這次教訓,安安份份地過日子了?!?/br> 這話安慰中夾雜著譏諷,說得十分不客氣,迥異于他們之前傾力相助的態度。 王掌門也感覺到了這點,本欲辯解幾句,看了看身邊的邵宗嚴,還是嘆著氣閉上了嘴。 務塵派的幾個人心里就有了計較??吹酵踔羞@副心虛理虧、不敢說話的作派,他們對那位為了個認識沒幾天的妖道當眾拒婚,害得本派少掌門傷心許久的王大小姐觀感更差了。 在他們心里,學劍之人骨頭應當比一般人更硬。要是這妖道說的都是假的,不管他有多強,王知行都得在大庭廣眾下說一聲“不是”。王掌門真要有這份骨氣,他們也敢死戰不退,也不枉門主不念舊惡,讓他們翻山越嶺地過來馳援了。 可是現在那妖道還沒怎么威脅,不過是問了幾句話,王掌門就啞口無言,直往后出溜兒,不是心虛是什么? 王知行進門之后,一名年輕些的務塵派弟子便“嘿”地一笑,湊到長輩身邊低聲說道:“師叔,咱們這趟真沒白跑,至少能知道當年大師兄被退婚的真相,省得他老記掛那位大小姐?!?/br> 做師叔的在他頭上重重敲了一記,低聲斥道:“閉嘴,在平天劍門亂說什么!跟我進去?!?/br> 他們和清風、岷山兩派的人先后進門,進去之后卻都被堵在了外面客廳里。招待他們的王氏弟子態度極好,卻不肯讓他們離開客廳,到書房看看王掌門與邵宗嚴在說什么。 清風、岷山兩派純粹是出于江湖道義而來,務塵劍派卻能算是一半苦主,哪兒是這些弟子們攔得住的,當場翻臉,硬闖進了書房所在的院子。 另兩派既不好硬闖,也舍不得落下,就裝著勸說務塵劍派那幾位劍士的樣子,跟著走到了書房外。里面的人聲音不算小,他們都是內力精深之輩,隔著窗子也能清清楚楚地聽到里頭的聲音。 不出他們意料,書房里的三人沒打起來,而是在“好好地”談著話。 王知行的聲音略低沉,飽含無力、無奈和淡淡的悲憤說道:“當初是我老頭子得罪的你,你要讓我寫什么檢查,我寫就是,可英兒當初對你怎么樣?她是不是叫人給你安排好茶好飯,還給你做新衣服?她都為你嫁到外地了,你還不肯放過她!你可知道,她要是也寫了這個檢查,承認自己當初是主動纏上你的,定然會被婆家休棄,下半輩子無處立足!” 他越說越激動,最后甚至喊了起來。他在門中素來極有威嚴,弟子等他喊完了才敢過去敲門,通報務塵等三派的人強闖過來之事。 王知行的聲音一下子低了下去。 房門忽然敞開,一道冰川融水般清冷淡漠的聲音自里面淌出:“你們別走,待會兒有些事要讓你們見證?!?/br> 那道聲音響起后,他們就發現自己真的動不了了。想走不能走,亦不能說話交流,只能站在原地聽著屋里的動靜,像是在清醒時遇上了一場鬼壓床。 不,鬼壓身。 極度的緊張與恐懼中,他們終于聽到了另一道微帶猶豫的聲音:“晏兄,王小姐當初年紀小,還不懂什么男女之情,現在她已經嫁人生子,想必也懂事了……” 呸,都要嫁人了不懂得男女之情?不懂還給別的男人送衣服送水!務塵劍派的人越聽越氣,恨不得沖進去教訓邵宗嚴一頓——她跟婆家好不好有你什么事?帶了綠帽子還癡念好幾年的是我們家少門主,憐惜也輪不到你來憐惜! 另外兩派沒有這么復雜的恩怨在其中,關心的則是:這妖道還是惦記舊情,要不怎么還記得送衣服送吃食的事呢?他身邊那個魔頭會不會吃醋,是把他打一頓還是把王小姐殺了? 這樣的胡思亂想稍稍化解了他們的緊張感,但接下來,那道一言就鎖住他們身體的鬼神之音又響了起來,仍是聽不出情緒,還夾雜著些根本聽不懂的詞句,再度挑動了眾人的神經。 晏寒江說:“我在國內工作時,哪個公司茶水間都有免費的咖啡和飲料,加班時老板還會掏錢請吃頓好的。給你那些頂多就算是他們的員工福利不錯,用不著感激——他們還拖了你最后一個月工資沒結呢,要是告到勞動仲裁,他們得賠你三個月工資?!?/br> ……這倆人怎么凈關注這種細枝末節的問題,幾個月工錢算什么,關鍵是怎么處置王大小姐! 外面的人聽得著急,屋里的王知行倒是緩了口氣,機智地說:“沒錯,小女當時只是關懷下、關懷道長,沒有別的意思。道長,我平天劍門愿補償你三年、不、十年的供奉!只求你放過我們父女,別要我們寫什么檢查!” 不要臉!這還是劍客嗎?敢做不敢當??!務塵劍派的年輕劍客死死盯著房門,無聲地吶喊:“別慫??!別讓他拿點錢就把事兒抹了!” 房里又傳出邵道長柔軟卻充滿堅持的聲音:“我能體諒王掌門拳拳愛女之心,可我沒做過的事也不想再背負了。令嬡之事我可以不追究,只要掌門你像趙莊主那樣寫一份檢查證明我的清白?!?/br> 良久之后,王知行才重重嘆了口氣:“怪只怪英兒早年喪母,我就她一個女兒,把她慣壞了。罷了,兒女都是債,我寫……我寫!” 他深深嘆了口氣,挽袖擦掌正要書寫,晏寒江卻忽然攔住了他:“你既然承認養女不教,那就把你女兒的份也替她補上。叫人去買本《女誡》來抄一遍,給你和你女兒長長教訓,免得她再教出一樣坑爹的女兒來?!?/br> 坑爹不要緊,坑了這個好心又愛替人著想的小道士可是叫他心疼呢。 “你!”王知行恨不能吐出一口血去,指著晏寒江欲罵不敢罵。草魚大仙卻不管他那套,袖著筆墨紙硯走到門外,揮手解了院里那幾人的氣脈,冷然吩咐:“你們既然來了,也別白來一趟。每人寫一份證實王知行是自愿寫檢查,你們也知道邵宗嚴并無過錯,純屬無辜被害的證明書。不用一萬字,寫滿一張紙就行,字要大?!?/br> 這東西能寫嗎? 寫完之后這倆人肯定是又要變出好多份傳送天下的,他們就都得跟著出名了!日后平天劍門要是反口不認這份檢查,怪他們助紂為虐,他們這些作證的人又該怎么自處?門派里會不會體諒他們的委屈? 眾人越想越忐忑,猶豫著不敢動手,唯有務塵派那位年輕弟子大步走到了紙筆旁,撿起來蘸了蘸墨,貼在墻上就寫了起來。 他師叔伯還想教訓他,他卻咧著嘴對眾人笑道:“各位還真以為今天這事由得咱們做主嗎?想這些有什么用,王掌門都寫了,咱們有什么寫不得的!反正我問心無愧,也不怕出這個名?!?/br> 他一語撥開眾人眼前迷霧,那些還想著兩派交情、想著回去之后怎么辦的人頓時都想通了。 他們該想的不是回去之后,而是能不能回去!反正他們只是個做見證的,王掌門自己都承認養女不教,他們就照著聽到的寫,平天劍門也怪不得他們。 眾人撿起紙筆,就按著他說的寫了個證明,還在后面打了花押、印了指模。 寫完之后,他們就都覺著沒自己什么事了,像小學生交作業一樣,托著紙、排著隊交給晏寒江??赡莾蓚€魔頭卻只站在門口,手里擺弄著一臺智能手機,兩顆頭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沒半分要就此放過他們的意思。 晏寒江從背后環著邵宗嚴,抓著他的手教他怎么取景、怎么拍照,目光從攝像頭上方越過來看著他們,淡淡道:“把紙擺在身前,一個一個過來,站直了看著我……” “說茄子?!?/br> 咔嚓一聲,本世界第一張單人照片就此出爐,照片上的人手捧字紙,臉上還掛著怪異的笑容。 第67章 那些成名的日子 十月份的天氣,一般喬木的樹葉都已行將落盡,正是最蕭瑟凄寒的日子,渠城里卻反常地呈現出一派熱火朝天的勞動景象。 街頭巷尾,到處游走著平天劍門王氏的弟子。他們臂上別著紅袖標,手里提著掃帚、竹筐、抹布、鏟子、鋤頭之類工具,熱火朝天地義務干活兒,把渠城大大小小的街道都打掃得干干凈凈。在貧民居住的城西,他們還設了幾座粥棚,早晚給乞丐、流民施齋放粥,還為看不起病的窮人延醫問藥,獲得了城中居民的一致好評。 這段活動期間,外地連著有幾批收到平天劍門傳書求援的高手踏入渠城。來了之后或張揚或低調地挑釁了大魔頭晏寒江和他寵愛的美貌妖道一下,然后也都本本份份地加入到“保衛市容環境,共建美好渠城”的緊張勞動中。 本城縣令黃澤親自為這場活動題詩,縣尉、學政等官員也熱情相和,贊頌本城居民崇古之風,淳厚樸實,不減堯舜禹三代之民。 私下里黃縣令讓人送了文房四寶、幾副自己親筆的字畫給晏寒江和邵宗嚴,請他們多在本地留些日子——最好留到他任期滿——把這些平常只會禍亂鄉里的武夫調教好點。 晏寒江看著他送來的字畫,想了想,給那群戴著紅袖章的壯士合了影,又把縣令的字畫賣了,賣得的錢給做了個廣告噴繪照片掛在城墻上。底下貼了一張同樣耐磨的噴繪布表揚信,用的是店里的五一勞動節表彰模板,添上那些俠士的名字,用以激勵他們努力干活、爭當勞模,算是不辜負縣令送來的東西。 邵道長入職那么久還沒收到過一份表揚信,看著城墻上大大的畫布,甚至偷偷有點羨慕他們。 他沒說出口,可是看著感謝信時的眼神卻把那點小心思都交待清楚了。晏寒江當面沒什么表示,轉過天來,卻交給了他一個封了口的信封:“表揚信會有客戶給你寫的,我只能給你這個了,你回去看吧?!?/br> 回去看?誰留得到回去??! 邵道長當場撕開信封邊緣,仔細抽出薄薄的信紙,靠在桌邊展開信觀閱。晏寒江卻趁著這工夫踱出房門,就在那間客房外一株古槐下站著,看頭上飄落的枯葉,看上方碧藍的天空。 隔著一座薄薄的門板,邵宗嚴正在看他寫的信,看得很慢,一個字一個字地讀下來,卻不大聲念出來,而是柔軟地含在唇齒間,喉間發出低沉婉轉的聲音。 那封信里每個字他都記在心上,聽著邵宗嚴含糊的嗓音就知道他正讀到哪里。念得很好聽,他寫的時候斟酌了許久的詞句,幾乎寫成了駢四儷六的賦體,可也沒想到被人念出來的會是這樣婉轉如歌,令人聽著心尖兒發癢的感覺。 最后一個字終于念完,他能聽出邵宗嚴按原樣折好那沓紙放入信封,然后塞進最貼身那層衣裳里。紙張細碎的響,衣裳沙沙的磨擦,然后是極輕極細的腳步聲朝院里緩緩踏來。 房門打開,邵宗嚴攏著袖子慢慢走到他面前,眼睛異乎尋常的閃亮,努力壓抑著嘴角的笑容走到他面前。 然后一語不發,主動湊上來吻了他。 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帶點羞澀的淺吻,而是極富技巧的深吻,舌尖探進他口中強硬地掃蕩著,卷起他的舌吸吮。這技巧也不知跟哪兒學來的,雖然熟練度刷得還不太夠,花式卻一樣接著一樣,像是在答題一樣,努力在記憶變淡之前往卷子上填入更多的內容。 不過只有概要還不夠,還要有充實的、飽滿的內容。晏寒江腳不沾地地飄進房里,揮手鎖閉了門窗,揉著邵道長亮晶晶的唇珠問道:“怎么這么簡單粗暴,不是應該先回我一封書信,再詩詞酬唱幾回再慢慢深入嗎?” 邵道長這才舍得睜開眼,略帶慚愧地答道:“寫詩的話我也只會‘不似垂楊,猶解飛花入洞房’這種艷詩,還是少露點怯,直接還給你最拿手的東西好了?!?/br> 最拿手的……不是做飯嗎?煉藥和打架也挺熟練的,反正不是勾引人吧。晏寒江回憶起他剛才生澀又強裝經驗豐富,像在表演般不停堆疊技巧,卻又總含著幾分羞澀,隨時準備撤退的舉動,忍不住調笑道:“我看你煉藥更拿手,怎么不給我吃一丸呢?” “那些都是給皇上吃的,你看見哪個皇上是長壽的?”邵宗嚴解下腰封,一層層拉開交疊的衣襟,直到最里面一層的時候卻又猶豫著不舍得下手。他坐在那里,又仔細回憶了一遍當初認真研究還做過筆記的圖畫,咬著唇問:“晏兄你先別動,我練一下手行嗎?” 這么又羞澀又大膽地誘惑人時,更像禍國妖道了。晏兄差點為他做了昏君,幸好道行高深,還能把持得住,抬手摸上他guntang的臉頰,干澀沙啞地說:“那我變成半妖體,你……練吧?!?/br> 他身上的衣裳忽然全數消失,化作裹在長尾上的黑色魚皮,鱗光閃閃,處處都平滑完美,怎么碰也不會有過度反應。 邵道長的緊張感頓時大減,找回了當初養魚時的手感,也扯下了自己的衣裳。 怎么好像每次都在白天,別人是不是應該在晚上?算了,那些圖上畫的也都是白天,白天看得清楚。他在床邊踩掉鞋襪,只披著一件中衣向前爬去,摸上了草魚rou輥子一樣結實渾圓的尾巴,捏著尾巴尖兒壓在自己丹田下方,腦中忽然閃出了一個毫無關系的念頭:回頭做一次紅燒魚吧,那種只有一根大刺的梭魚味道也不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