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按照玄所說的位置尋去,源伊澄和衛鈺不過走了半條街,就在一家邸舍外見到了那幾個熟悉的身影。 引商等人本還在聽華鳶說這樁怪事的緣由,一抬頭發現源伊澄出現,不由齊齊在心底嘆了聲氣,心道這位爺怎么這么喜歡湊熱鬧??墒窃僖粋软?,便會發現他身邊還跟了另一個人。 那是個陌生的面孔,看模樣還很年輕,容貌昳麗難得一見。引商他們都沒見過這人,反倒是趙漓在看到對方時倏地站起了身,“二郎?!?/br> 引商比其他人反應得更快一些,一聽這個稱呼,她便心知眼前這個陌生男子就是衛氏兄弟中的衛二了。 也就是阿杏至死都心心念念惦記著的那個心上人。 衛鈺也就僅與趙漓有過一面之緣,寒暄幾句之后便好奇謝十一怎么不在。這也是引商困惑過的事情,就在幾個月之前,花渡突然消失不見,中元之后,謝十一的身影也未再出現于眾人眼前。 不過今日終于得到了趙漓的回答,據他所說,謝十一在中元節過后便突然推了巡街的事務,反倒時常頻繁的出入宮廷,只是從不說自己在忙些什么。無法,趙漓暫時只能自己一人帶著下屬們東奔西走。 如今源伊澄只說自己是順路過來看看的,可是他順手捎帶上衛鈺一起過來的舉動無疑給眼前這個情形添了些麻煩。 趙漓幾人都在努力想要查清阿杏的死因,還判斷出了此事定與衛二脫不了關系,而此刻衛二就坐在他們眼皮底下,他們又該如何毫不避諱的繼續將這事說下去。 趙漓和引商面面相覷,都犯了難,可是他們都忽視了在場的另一人。 有顧忌著不敢說下去的,自然也就有膽大到無法無天的。 華鳶哪管眼前有誰坐著,睇了一眼衛鈺之后便毫不客氣的嗤笑了一聲,繼而說道,“扶乩這種事雖然多用來占卜,但也保不齊有哪些人動了歪心思,想要借神靈之力幫自己達成所愿。那個叫阿杏的,多半就是想用這樣的法子圓滿了自己根本不可能辦到的私欲?!?/br> 阿杏死于扶乩——這個結論是華鳶的一人之言,雖然他也僅僅是瞥了一眼阿杏的尸身。 扶乩本是道家占卜的一種方法,據說可以請來神靈附身,可是請神又哪有那么容易,世人意圖用扶乩之法與神靈交談,最后請來的往往是些不明來路的鬼怪,而且一來就再也送不走了。 “那個女人想必是太想嫁給什么衛什么二了,竟連這種法子都用上了,造孽啊造孽啊,也不知道會不會折那男人的壽?!比A鳶也不顧忌著自己話語中所說的人就在眼皮底下,邊說邊笑,還還邊用手指頭敲著桌面玩,一臉悠閑自得的模樣。 屋子里靜的連呼氣聲都聽得一清二楚,引商和趙漓都屏息悄悄瞥著衛鈺的臉色,就連源伊澄一時之間都想不出什么補救的話來說。最后還是趙漓先憋不住打破這尷尬的氣氛,極不自然的咳嗽了兩聲,“咳咳,之……之前咱們說的那件事……” 他說的是華鳶可以請人來相助的承諾。 “一定,一定?!币堂Σ坏奶嫒A鳶應下了,然后借此理由,拽起華鳶拉上天靈便告辭離去。 身邊再帶著這個口無遮攔的人,她怕是活不到搬進長安城的那天就要遭他牽連被人亂棍打死了。 幾人約定是今夜子時見,回道觀的路上,引商早已無心勸身邊這人少說些話,只問他到底請了哪位舊相識過來幫忙。 一說起這個,華鳶就來了精神,“我有個姓管的朋友……” 未等他說完這句話,疾來的馬蹄聲已經蓋過了周圍的聲響,駿馬踏過煙塵四起。路邊的三人捂著口鼻站遠,待到煙塵散盡之后,引商遙遙望了一眼那支隊伍,納悶道,“這個月份了,怎么還有荔枝呢?” 貴妃喜啖荔枝,每到荔枝成熟的季節,圣人總會派人運送新鮮的荔枝來長安??墒茄巯乱呀浫攵?,這次運送過來的大概就是不是荔枝而是其他珍奇異果了。 一看到這個,三人都將剛剛要說的事情忘了個干凈,悄聲議論起了宮里頭的那位貴妃。據說那可是世間少見的美人,甚至讓當今的皇帝罔顧綱常倫理,將身為自己兒媳的對方接進了宮中封為妃子。 說起這事,華鳶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露出了一個很是意味深長的笑容,招呼身邊兩人湊近自己,然后壓低了聲音說道,“說到當爹的搶了自己兒子的心上人,我倒是認識一個人,明明能娶那女子為妻,可是轉眼對方就成了自己的后娘……” 說話時,三人已經快要走到道觀的門口了。由此,他的話音還未落,幾人便聽見道觀的大門邊突然傳來了一聲疑問。 “你是在說我嗎?” ☆、第44章 眼下已經是初冬,站在這無遮無攔的荒地里更是覺得寒風刺骨,引商裹緊了身上的衣服再看道觀前的那人。只見對方僅穿了一身素白單衣,外面罩了件暗紅色的斗篷,兩件衣服加在一起還不如一件尋常的氅衣厚,但是那人卻像是絲毫不畏寒意,迎著涼風仍是從容的站在門外俯視著他們。 聽聲音看身形是個男子,斗篷上寬大的兜帽幾乎遮住了他大半張臉。雖說華鳶在背后編排他的時候被聽了個正著,可是這人問出那句話的時候卻沒有多少惱怒,反倒帶了些笑意,倒像是全然沒將華鳶所說的事情放在心上,一笑而過罷了。 見引商幾人齊齊看了過來,站在門前的人也沒有故弄玄虛的意思,爽快的將那遮風的帽子往后掀去,露出了自己的面容。那一晃眼間,引商覺得自己好像隱隱約約看到了幾縷白發,還有額上的金色印記,不過定睛一看就發現自己看錯了,那明明是三千墨發,一張臉上更是干干凈凈的什么痕跡都沒有。 只是這張臉生得實在不像是凡人。 引商生平只傾慕青玄先生一人,對其他人的容貌都不放在眼里,就連在面對花渡那樣艷麗的一張臉時也只是惋惜他臉上的疤痕而已??墒茄矍斑@個人卻不同,長相自不必說,比她平生所見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出眾上許多,可也因為太過出挑秀美了,恍惚間竟有些說不出的怪異來。 仔細再看,就會發現對方的眉眼和下頜都太過尖細,眼角上挑,無論笑與不笑都有種嘲弄之感,這幅面相實在是有些眼熟。引商撓了撓頭努力去想,卻愣是想不起對方這長相到底像什么。 他說,他姓管,單名一個梨字。 說話間,華鳶已經招呼著這個舊相識往道觀里面走了,管梨卻不像對方那樣咋咋呼呼的跑到觀內去避寒,眼看著引商還落在后面,便站在門外等著這唯一的女子一起進了門,而在進了門之后便放慢了腳步走在她身后,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近不遠的,不冒犯也不疏遠,引商扭過頭跟他說話的時候,才發覺剛剛從門外灌進了一股冷風,被這個年輕的男子以背擋住了,半點沒有吹到前面的她身上。 雖然身為女子,引商自小就沒受過這等待遇,難得是,對方絲毫不顯刻意,一切都是那般自然妥帖。她對眼前這人多了一分好感,也在心底納悶這又是哪家的貴族子弟,教養到底不同,就連對她這小小的女道士都這般客氣。 再看已經躲到正屋的華鳶,這位已經不知何時爬上了供奉神像的幾案,與天靈一起愣是把那尊神像往后推了又推,給自己讓出了一個足以伸展四肢躺下的空地。那神像與后面的墻壁相撞發出一聲“咚”的巨響,霎時間,屋頂上的蜘蛛網和灰塵都落了下來蒙住了酆都大帝的臉,要有多不雅就有多邋遢。 引商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你不拜北帝君也便罷了,就不怕得罪了他死后下地獄嗎?” 華鳶倒是滿臉的不在乎,“得不得罪他,我都會下地獄?!?/br> 這人倒是蠻有自知自明的嘛……引商胡思亂想了一通,這才恍然想起家里還有客人在,連忙把已經準備往地上躺的華鳶踢到一邊呆著去,客客氣氣請管梨過來坐。 之前華鳶曾說這位舊相識是被雷給劈死的,可是打量了對方許久,引商深深覺得這話實在是不靠譜。與鬼怪打交道這么久,大本事沒有,對方是人是鬼她還是勉強能分得清的,眼前這人就絲毫不像是什么孤魂野鬼,也不似謝必安那些陰差,倒與活人無異。 當她委婉的提出這個困惑的時候,管梨果然笑了笑,雖然沒有直言,但那眼神已經足以說明一切了。 華鳶果然是在信口胡謅。 可是再往下問就問不下去了,她留意到對方似乎不想多提自己的出身,不過不是不愿意告訴她,更像是顧忌著說出來會給她帶來沒必要的困擾,她便也收下了對方這份好意,選擇糊涂一次。 華鳶說阿杏丟了性命是因為扶乩,可是扶乩這種事情牽扯到了許多說不出來頭的神鬼妖魔,有時已經不是道士能管得了的。如今眼前這人卻能幫他們了結了此事,想來必定不是尋常人。 管梨只說自己的父親欠了華鳶一個人情,他這次也算是還了這人情,算不得他們勞煩他,讓引商不必心存顧慮,有麻煩事盡管提出來便是。 與生性穩重之人交談,自然是件輕松舒心的事,引商與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說話說了許久,都絲毫不覺得疲憊。反倒是身邊的華鳶在看向自己的舊相識時總是會用一種在看妖怪的眼神,像是在無聲的表達自己心中的驚奇之感。 引商捅了捅他,“你們多年未見?” 華鳶無意識的點點頭,聲音有些飄忽,“多年未見,有些不認識了?!?/br> 難得他也會這樣感慨一次,可惜還沒感慨完呢,一輛馬車已經遙遙出現在了道觀門外。引商站起身走過去,然后驚訝的發現來者竟是剛剛才見過的源伊澄和衛鈺。 “想找到這里還真是難?!币幌铝塑?,源伊澄就忍不住抱怨了起來,但是腳下的動作卻未停,直至走到道觀門外才站下,然后招呼屋內的幾人出來,“衛家可不會輕易招待……咦,這位是?” 當看到觀內多出來的那人時,他的眼睛倏地瞪大了。 引商也沒有與他多解釋幾句,只說這是客人,這個心思一向很多的陰陽師就順勢說請客人一起去衛府坐坐。幾人面面相覷,都不想走這一遭,可是眼看著今日才得罪過的衛鈺親自上門了,心知推脫不得,便硬著頭皮隨他們一起進了城。 雖然彼此已經見過幾次,在馬車上,引商還是第一次向源伊澄介紹了自己的兩個同伴。她滿腹心事,倒是沒能留意到源伊澄客氣的寒暄時眼底戲謔的笑意。 到了衛家,自然就會見到衛氏兄弟中的另一人衛瑕。不同于哥哥衛鈺的瀟灑自若,衛瑕清俊如玉,舉手投足也更是文雅一些,兄弟倆同樣姿容昳麗,又是一靜一動,站在一處時自是惹人注目。一日之內接連親眼見到衛二和衛三,引商暗嘆這長安城不知要有多少女子會艷羨自己了。 可是今日一見管梨之后,她才發現這世上果然人外有人。而那衛家兩兄弟也與源伊澄相同,對管梨這個神神秘秘的客人感到十分好奇,見其一身打扮實在是單薄,衛瑕便命人取了自己的狐裘過來。 那狐裘是由白狐的毛皮所制,與衛鈺身上圍著的那條相差無幾,倒像是同一條白狐身上扒下來的毛。管梨雖不能推脫這等好意,但在接過那狐裘時目光仍是不自然的微閃了一下,面上神色倒是未變,連笑意都未減半分。 客氣了一番之后,諸人都落了座。衛鈺的氣量沒那么小,自然不會將華鳶那番言語放在心上,而且對扶乩一事很感興趣,這才央了源伊澄請道觀這幾位過府一敘。 聽了這緣由,引商稍稍放了下心,再看面前這幾人,突然就明白了“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這句話的意思。戰國時,齊宣王要淳于髡推薦舉薦賢士,淳于髡一天就舉薦了七人,并在宣王提出質疑時說出了這番言論,意指自己本是賢人,自然會經常與賢人交往,舉薦賢明之士并不是什么難事。 而這番話放在眼下這個場景里,雖然算不上多么恰當,倒也很是合適。這世上不僅賢明之士喜歡聚堆湊在一處,姿容出挑之人也同樣如此。換了身裝扮的管梨更像是出身顯貴的世家子弟,與源伊澄還有衛家那兄弟二人坐在一處,四人的容貌一個更勝一個,氣韻風采各不相同,看起來是說不出來的舒服,就像是在看一副精美的畫卷一般。 可是當她再扭頭看看自己身邊這兩人之時就xiele氣。天靈這孩子就不說了,就說華鳶,若是單論那副皮相,華鳶完全可以與衛氏兄弟二人相較高下,可是剩下的就半點都比不得了。當其他幾人都如同畫上謫仙一般坐在一處輕聲交談時,獨獨他一個人像是沒骨頭一般抱著墻柱打哈欠。 當引商一面客氣的對其他人笑著,一面不動聲色的把他往回扯的時候,他也漫不經心的撇出一句,“他們在說什么,我聽不懂啊?!?/br> 衛氏兄弟都是文人,源伊澄也算半個,他們之間所交談的自然是博古論今引經據典。引商與管梨多多少少能聽懂一些,天靈聽不懂也老老實實的待著,唯獨華鳶說話時向來無所遮攔,大大咧咧說完,也不顧忌這會暴露自己不學無術,更不畏尷尬。 畢竟尷尬的永遠是別人,而非他自己。 這算是這人在一天之內第二次讓衛鈺無話可說了,最后還是衛瑕眼看著氣氛不對,不著痕跡的將話題引向了扶乩害人這件事。 提及這事,華鳶總算是給足了面子,老老實實說了一遍事情經過,然后皮笑rou不笑的在那兒說道,“這一次,他們招來的可不是什么尋常的孤魂野鬼,而是狐鬼?!?/br> ☆、第45章 世間萬物皆有靈性,器物經百年都必成精怪,何況活生生的生靈。諸如蛇、貓、狐貍一類有些陰邪的動物,死后就很容易化作鬼怪。如果生前是被人所殺死的,死后更是要為禍人間或是干脆回頭去找那人報仇。故此,許多地方在見到狐貍等生靈的尸體時往往會盡快將其掩埋,以防其曝尸作祟。 而此類鬼怪還與尋常牲畜的鬼魂不同,它們會附身于人或是人經常觸碰的有靈性的東西身上。在扶乩之時,最容易招來此等東西,一個不小心就會惹出□□煩,甚至丟了性命。 阿杏等人扶乩,招來的不是神靈,正是狐鬼。 華鳶瞥了一眼阿杏的尸身,便已斷定這是狐鬼作祟,可是這只狐鬼又不同于尋常的狐貍,它在被人斬殺之前已經有了些道行修為,眼看著已經要得道成仙了,就連名字都不在生死簿上,陰差也奈何不了它,地府若是收了它更是件麻煩事。 倒不如請個專治它的人來,徹底收拾了它才好。 而他請來的這位幫手,自然就是眼前這位姓管的舊識了。聽他這么一說,引商突然有如醍醐灌頂,轉瞬就想起了自己為何會覺得管梨眼熟。 眼前這個年輕的男子雖然貌美得都有些不似凡人了,但是仔細打量一番,便會覺得對方那細長的眉眼和下頜都像極了狐貍。 可惜在場諸人似乎都沒有留意到這一點,還在好奇的向華鳶打聽狐鬼之事。華鳶卻是一貫懶散,正經說了幾句話之后便有些懶于應付了。正巧已經到了該用午膳的時候,眼見對方興致乏乏,本就沒有那么大好奇心的衛瑕干脆請幾位客人留下來用膳。 蹭飯,是道觀這三人最喜歡做的事情。雖然有些小家子氣拿不上臺面,但是他們這一年來生活實在是拮據,吃了上頓就沒下頓,能填飽肚子哪還顧得上是不是厚臉皮。 衛家如今是衛氏兄弟的大姐當家,其名為衛甯。甯字本同寧,是平安、安定之意,也正合了衛甯的性子。衛甯該到說親的年紀時,兩個弟弟尚且年幼,父母又疾病纏身,她放心不下幼弟,干脆就招贅了夫婿,至今仍與丈夫生活在衛家。此次聽說家中來了客人,衛家這位當家人也不避諱的親自出來見了見客。 只是在客氣的招待了客人之后,她便不動聲色的喚了二弟出門。 “外頭有傳言說一個女子為你而不惜扶乩占卜,結果招惹了鬼怪而慘死。這事你知不知道?”衛家的消息靈通,但凡有了什么有關衛氏兄弟倆的傳言,都會很快傳進衛甯的耳朵里。而衛甯最憂心的就是兩個弟弟經常被這些憑空捏造的流言蜚語纏身。不僅會壞了弟弟的名聲,更于衛家無益。 可是這一次,衛鈺聽了她的話之后非但沒有反駁,反倒點了點頭,說了句,“是有此事?!?/br> “真是晦氣!”他的話音未落,衛甯已經蹙起了眉,“一個市井女子的癡心妄想,竟還會將你牽扯進去,這事與你又哪有半分干系?!闭f到此處,她睇了一眼屋內那些人,眉頭皺得更深了一些,“不過是一件倒霉事罷了,待我差人去吩咐一聲衙門里的人,也就沒人敢再亂說話。你和三郎都小心一些,沒事莫要與這些來路不明的道士法師們來往?!?/br> 雖說現在這世道崇道奉儒,出身名門的衛甯平日里卻最是看不慣那些道士,甚至連帶著不喜歡源伊澄這個來自異國的陰陽師,只覺得他們都是些故弄玄虛招搖撞騙之人。自己這兩個弟弟無辜受到的非議已經夠多了,還是少與這些上不得臺面的人接觸為好。 衛鈺不易察覺的皺了下眉,但還是應下了。待回了席間,即便是對著自己弟弟,也未將剛剛長姐所說的話如實說告知,只說自己又被jiejie敲打了一番催促成婚。 仔細算起來,衛鈺今年已經二十三歲了,衛瑕也已二十一歲,貴族子弟到了這個歲數還未成親的男人可以說是少有??蛇@兄弟二人又不同于尋常世家子弟,不僅名聲傳得廣,就連宮里頭的圣人和貴妃都曾親自關照過他們二人的婚事。這么一來二去的謹慎挑選人家,兄弟二人又沒有娶妻的心思,到最后都耽擱下了。 再后來,衛甯眼看照著這情形下去不成,便要做主為衛鈺娶一房妾室。衛鈺生性不羈,平日里自在慣了,懶得將一個無辜女子擺在后院,與jiejie爭執了不知多久,到最后反倒是衛瑕這個當弟弟的素來聽話,竟替哥哥娶了那女子為妾。 能嫁給衛三,哪怕是為妾,也是多少女子求不來的福分,只可惜那小娘子實在是福薄,嫁過來沒多久就染了病一命歸西。自那之后,衛甯覺得這種事實在是晦氣,再想給兩個弟弟娶個女子進門時都會仔細思量思量。 高門大戶里的這點事都是外面平民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引商平日里聽過不少關于這兄弟二人的傳聞,但都沒放在心上,如今親眼見了這兄弟二人才突然想起這事來。 只是相較起其他人來,衛瑕顯然不相信哥哥這番說辭,但也沒有說什么,只等到送走幾個客人之后,兄弟二人對視了一眼,還是衛鈺先伸手扶了弟弟一把。 走出去送客這段路不算遠,至多是百步的距離,衛瑕卻已有些站不住了,被哥哥這么一扶才勉強站穩了身子,最后倚在他身上,顧不上額上冒出的那薄薄一層虛汗,輕聲問道,“二哥,你說,這世上當真有鬼怪嗎?人死了,當真能有魂魄留在世間?哪怕……哪怕是作祟也好……” 對于他這個問題,衛鈺不知從何做答,若是以往還能勸上一勸,今日見了這些奇奇怪怪的人,又傳出了狐鬼作祟一事,他該怎樣勸。 “有些事,沖動不得?!蔽ㄓ幸源搜愿嬲]對方。 * 衛氏兄弟出手太過闊綽,就算是引商都看得出那白狐裘是遍尋天下都少有的好東西,可是衛瑕竟這樣爽快的將這東西送了管梨。 而更讓驚異的是,管梨竟也沒有推脫的收下了。傍晚時,幾人來到阿杏身死的那件邸舍,他便穿著這華貴的一身坐在屋內沉思,長發披散在那雪白的狐毛上,半瞇起眼睛時,眼角上挑得也更加明顯了一些,更襯得一張臉尖細,活脫脫就是狐貍的模樣,與身上那件狐裘倒是相配的可以。